从来风花雪月动人
2018-11-30郑雨馨
郑雨馨
(福建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福建 福州 350108)
“彩”“梦”“云”之字眼,向来都是易俗难工的,唯独在这南疆显得妥帖自然。古有大观楼海内第一长联为其作传,今人作曲写词亦不在少数,在云南昆明市近华浦南面的大观楼上,有一百八十字的长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 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而我只想用“风花雪月”细细描画。
云南的风是温柔的,如杨柳拂面又似花瓣落在手心。风在茶马古道吹动,在马儿细长的鬃毛,东巴神秘的图腾和拉市海面的阵阵涟漪中,我寻觅着它。风在丽江古城徘徊。在狮子山头的如星灯火,民谣歌手的浅吟低唱和土司王府的砖石土木中,我找到了它。风在摩梭王国蹁跹,在篝火晚会的裙摆翻飞,神秘习俗的细致介绍和热闹丰盛的女儿国宴中,我品位着它。但这云南的风又是强悍的,王朝兴衰百代更迭,而它从亘古而来从未停止。当我站在牦牛坪前抬头仰望玉龙雪山时,心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腔子蹦出。我去过一些地方,有些景致若是托生为人,必胸有沟壑口吐锦绣。但它们就算如同兰斯洛特如同阿基里斯,英俊无双未尝败绩,却终究比不得神灵。这玉龙雪山正是蚩尤,正是刑天,正是冥王哈迪斯啊!在那蒙昧远古,人命稀罕却能轻易献祭,在这雄浑山脉之前也容易理解了。驾车离开时,远远凝视山脉覆盖了草甸青葱,突然恍然大悟,为何在仙剑故事里要将女娃后人安置在南诏。那丰盈柔韧的山形不正似大地之母侧卧期间静静安息,世间有灵者或成为枕头或成为薄被,体贴地在左右相伴。盛世平稳不需她炼石补天,所以她宁静沉睡,一呼一吸就成了不息之风。
云南的花是娇嫩的,花市里一蓬蓬一簇簇都俏得滴出水来。色彩缤纷的小朵花瓣远远看去,如同女儿家打翻的胭脂盒,而大朵的像极了美人面旁,有玉面生晕的,有含羞欲走的,有爽朗仰面的,各有描画不出的风流。云南的花是坚韧有力的,登上最高处观赏大石林,惊觉它像一朵徐徐伸展身躯的花,也许是富贵妖娆的牡丹,也许是堆砌织锦的绣球,也许是重重叠叠的万代兰,但都锋芒不敛有凛然之美,期间又有曲折幽微的心思待你细细去体味。云南的花是壮丽的,步行于陆军讲武堂,我被护国军魂震撼,参观云南博物馆和民族博物馆时,我为万年变迁千般不同沉醉,地质博物馆中虽只见草木,但足成为我心头朱砂和窗前明月,它真真切切地展现了那毫不逊色于金玉的美和力量,三处长我见识之地,并无花卉摆放,但我却在边角泛黄的老照片中,似乎沾了泥土气的文物中,带着远古气味扑面而来的化石中,看到了一朵朵盛开的璀璨花朵。
云南的雪是圣洁的,虽然在初秋拜访连山头积雪也瞧不见,但是在苍山洱海的相互辉映,崇圣三塔的皇家气派中我都感受到了妙香佛国的气韵,再没有比雪这样无垢之物能描画大理风光的了。云南的雪也是有世俗烟火气的热闹,饭店老板娘有条不紊的打理和游船上三杯茶表演中穿插的白族歌舞,都如同她们头冠上垂下的白色条带一般,生机盎然活泼俏皮。
云南的月是与世无争的,它静静地悬挂在天边放皎洁光芒,似乎人间聚散离合与它无关。它静静地看火车站草木皆兵的安检和行色匆匆的乘客,它静静地看高原明珠般的泸沽湖和从篝火晚会兴尽而散的游人,仍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都面色从容,不露悲苦喜乐。但云南的清辉月色却在地上人间可以寻得,那是云南联大的旧址。它映在拥挤狭小曾经热闹的红色桌椅上,它映在白底红字的联大校歌上,它映在冯友兰先生所做碑文上,它映在屋瓦和地砖,它映在校徽和课本,它映在行千里求中华文化血脉不死的蹒跚脚步上,它映在虽偏居西南仍望神州故土的炙热胸膛上。“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字字句句都是月色之皎洁之至净。
写文之人总会被别人调笑,称是一群只会描画画风花雪月的无用之人。来云南后才知这词的深意和重量。我仍愿意继续前行,继续成为所有地方的所有人,看那美而有力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