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教育水平、职业培训与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基于新疆南疆地区的实证研究
2018-11-28张继伟
孙 毅 苏 荟 张继伟
目前,我国已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胜阶段,精准脱贫工作进入攻坚期,改善深度贫困地区的贫困状况至关重要。近年来,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已经成为农村脱贫致富的重要路径。2018年2月,新疆自治区政府提出“确保南疆22个深度贫困县的10万贫困劳动力实现转移就业,助力脱贫攻坚目标实现”。据统计[1],2018年第一季度,新疆农村富余劳动力转移就业达到46.1万人次,完成全年目标任务的17%。南疆四地州深度贫困地区贫困劳动力转移就业4.1万人,超额完成全年就业扶贫4万人的目标任务。南疆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扶贫工作不是简单的保障型扶贫,而是需要依靠教育和职业培训提供助力的开发式扶贫工作。在南疆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过程中,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发挥着何种程度的作用是本文关注的焦点。
一、文献综述
(一)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影响因素
段成荣、孙磊[2]通过研究发现,性别、受教育程度、户籍性质、年龄、职业行业等特征都会影响劳动力的收入状况,并且教育、职业是影响流动劳动力收入的重要因素。王广慧、张世伟[3]认为农村劳动力受教育程度与其收入水平正相关。农村劳动力在城镇劳动力市场上的教育收益率明显高于农村务农的教育收益率。莫堃[4]研究发现,职业教育一方面提高了劳动力的文化程度,另一方面提升了劳动力的专业技能,对西部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收入有突出贡献。
(二)劳动力职业培训对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影响
张丽丽[5]认为培训对个体收入有正向效应,参加培训对收入有促进作用,并且参加培训会使得个体收入的对数增加约18个百分点。王德文、蔡昉等[6]研究发现,简单培训对农村迁移劳动力的工资收入作用不显著,而短期培训和正规培训则对其工资收入有着重要的决定作用。
(三)劳动力教育水平、职业培养与转移就业减贫的关系
马岩、杨军等[7]研究发现,我国城乡流动人口接受职业培训的回报率显著高于教育回报率。屈小博[8]认为培训使农民工人力资本净收益提高了近8.24%,明显高于教育回报率,受教育程度对培训也具有显著的正向交互效应。张俊[9]认为在职培训对新生代农民工工资收入的贡献率高于教育回报率,但在职培训与教育水平的交互项对新生代农民工工资收入呈现负向效应。王广慧[10]应用倾向分匹配法对培训的收入效应进行了分析,随着劳动力受教育程度的增加,接受培训的概率呈倒U形状。
通过以上文献的梳理发现,学者们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影响因素见仁见智,性别、年龄和经验等个人禀赋会影响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而教育和培训则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大部分学者认为培训会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产生正向作用,也有学者提出简单的培训对其效果不显著。学者们普遍认为培训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影响高于教育的作用,但是在教育和培训的交互作用的探讨时出现分歧。
二、理论解释与研究假设
(一)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本文所指的劳动力转移就业主要是指农村富余劳动力从农村转移就业到城镇的区域型流动,也同时为由传统农业部门向现代工业部门转移就业的产业型流动。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产生于我国二元经济结构制度性分割下的收入差距,刘易斯的二元经济模型便指出了工资差异成为劳动力转移就业的信号,能够获得较高行业的工资回报,便直接产生了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由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并非只是简单的区域性流动和产业间就业的转移,就如经济学家普遍达成的共识,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得益于整体经济水平的提升[11]。我国农村富余劳动力总量相对充裕,经济结构发展和调整相对滞缓,这就决定了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存在较强的竞争性,能够顺利转移就业的农村劳动力普遍具有优于其他农村劳动力的禀赋特征,劳动力资源得到有效合理配置,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整体优化,从而产生较高的工资回报以达到减贫效应。
(二)教育、培训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的关系
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直接体现在个人的工资回报,其中不可忽视个人能力和文化观念对减贫效应的推动作用。阿马蒂亚·森[12]认为,尽管低收入与贫困之间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但贫困的本质并非收入的低下,而是可行能力的孱弱。就如前文所言,农村劳动力在转移就业过程中,存在着较强的竞争性,这需要体现教育以及职业、技能的培养,以满足劳动力在转移就业后也保持着较强的竞争性。
教育和培训能够促进劳动力转移就业能力提升,并进一步发挥其经济价值。人力资本理论[13]认为,教育和培训作为人力资本投资的主要形式,可以提高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生产率,进而提高其收入。教育和培训的经济功能在于可以再生产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劳动能力,改变劳动能力的性质和形态,通过教育和培训手段使劳动力进一步社会化,使劳动力转移就业后能够系统地融入社会经济结构。筛选假设理论进一步修正了人力资本理论关于过于强调教育和培训提升生产率的阐释,提出了“文凭理论”,并认为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教育和培训的作用有利于雇主对具有不同能力的人进行筛选,从而形成劳动力转移就业过程中的“文凭效应”和“专业资格证书效应”。
本文认为,从广义上来说,职业培训是属于教育的一种形式,同样具有教育的基本功能。然而,一般意义上的教育以“素质”培养为核心,具有终身性和系统性的特点;而职业培训则以“技能”培训为核心,具有临时性和分散性的特点。教育水平有利于提高劳动力的核心素养,能够为劳动力生产率的增长提供基础;职业培训在提升劳动力生产率的同时更有利于最大化的发挥资源配置的价值。教育和职业培养赋予劳动力将知识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才能,从而达到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三)研究假设
教育和培训能够通过其内在作用和经济功能提升劳动力转移就业能力和生产效率,在一定程度上消解“贫困文化”障碍,从而促进减贫作用的提升。因此,本文做出研究假设1:劳动力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具有正向作用,教育年限越长,减贫效应越显著。由于认识到职业培训并不会完全如同教育一般,具有系统的教育体系和制度,职业培训的目标、专业设置、教学内容等,职业培训期限长短结合,并多以半脱产培养为主,突出技能操作训练。因此,本文将职业培训分为职业培训频次和内容,并做研究假设2:劳动力职业培训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具有正向作用,职业培训频次越多减贫效应越显著;研究假设3:劳动力接受专业生产技能培训比一般生产知识培训更有利于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本文认为,教育有利于提高劳动力的核心素养,能够为劳动力生产率的增长提供基础;职业培养在提升劳动力生产率的同时更有利于最大化的发挥资源配置的价值,从而达到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因此,本文做出研究假设4:南疆地区劳动力职业培训能够促进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劳动力职业培训次数越多,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越显著;研究假设5:劳动力职业培训内容调节了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三、 针对假设的检验验证
(一)变量选择与模型构建
为能够较好地探讨劳动力教育水平、职业培训与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之间的关系,通过对新疆南疆地区的实地调研,获得南疆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相关数据。将劳动力转移后工资月收入减去劳动力转移前务农平均月收入,作为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PR);通过劳动力受教育年限表达其受教育水平(EDU),其中小学以下赋值为0,小学为6、初中赋值为9、高中赋值为12、大专及以上赋值为16;工作经验(EXP)采用劳动者年龄减去其受教育年限;职业培训(VT)扩展为职业培训次数(NVT)和职业培训内容(CVT),其中培训内容分为专业生产技能培训(CVT1)和一般生产知识培训(CVT2),并赋值为1和2;再进一步通过性别(SEX)、民族(RACE)、婚姻(MARRY)状况控制个人禀赋对整体模型的影响。
本文在明瑟收入方程的基础上,加入个人禀赋和职业培训相关变量,采用OLS回归方法,建立了模型(1),并进一步对模型进行R2分解,探讨各个变量对减贫效应的作用程度。
为了能进一步探讨职业培训能否促进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将职业培训次数(NVT)和培训内容(CVT)分别与教育水平(EDU)进行交互,并建立了模型(2)和模型(3)。
(二)数据来源与选择
本文采用的数据均是对新疆南疆地区转移就业劳动力的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600份,收回有效问卷510份,有效率为85%。调查时间为2018年6月至7月,调查地点主要为新疆南疆地区大型企业和工厂。研究对象均为新疆南疆地区农村务农人员转移就业到城镇企业和工厂就业的劳动力,其中男性为290人,女性为220人;汉族为172人,少数民族为338人;婚姻状况为已婚338人,未婚149人,离异21人,其他为2人。调研对象基本符合人口学分布规律和南疆地区的现实状况,数据适合本研究的分析。见表1。
表1 调研数据的基本情况(一)
本文采用的调研数据中劳动力的工作经验最少为3年,最多为53年,其主要原因在于工作经验的统计取决于其接受教育的时长并且其中也包含了劳动力务农经验。调研对象的工作经验平均为19.8年,其标准差为7.3年,包含了老中青三代。从研究对象的受教育年限来看,受教育年限的平均数为9.9年,基本完成了初中阶段的学习,其中也存在着未能完成小学教育以及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来看,劳动力通过转移就业,工作收入平均能够提高1805元,但是其标准差为984元,最小值为100元,最大值为7000元,从而说明转移就业对于劳动力的减贫效应存在较大的个人差异。结合表1和表2,从本文研究对象的职业培训情况来看,接受过专业生产技术培训的为127人,接受过一般生产知识培训的为383人,从培训次数来看,南疆转移就业劳动力平均接受过两次以上的培训。
表2 调研数据的基本情况(二)
(三)结果分析
从模型(1)的回归结果来看,少数民族和男性劳动力更倾向体现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其回归系数分别为0.187和0.154。婚姻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边缘显著,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工作经验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具有正向作用,其回归系数为0.055,但工作经验的平方则为负向作用,从而说明工作经验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并不会再发挥正向作用。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具有正向作用,其回归系数为0.042,职业培训也同样发挥着正向作用,职业培训次数的增加会有利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相对于接受一般生产技术培训,劳动力接受专业生产技术培训会更有利于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从模型(1)的R2分解结果来看,教育和职业培训次数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发生具有重要作用,其R2分解的标准化值为15.28%和15.12%。工作经验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排序为第三,从而证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随着劳动力年龄的增大会受到较大的影响。综上,劳动力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均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具有重要的正向作用,劳动力工作经验积累对于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存在促进作用的“拐点”,并较容易受到“拐点”的影响。
表3 模型(1)的回归结果及R2分解
从模型2的回归结果来看,相较于模型(1),其他变量的估计系数变化均不大。本文主要关注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次数的交互作用,其交互系数为-0.020,并通过统计学的检验。从而说明,劳动力接受培训次数的多少会影响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从模型3的回归结果来看,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内容的交互作用不显著,即培训内容并没有调节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换言之,当劳动力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后,无论是继续接受专业生产技术培训还是一般生产技术培训,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不存在显著差异。本研究也同样发现,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依然显著,职业培训内容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无法通过显著性推断。从而可以推断,教育水平对职业培训内容具有“掩盖效应”,从而使得南疆地区职业培训内容无法促进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其原因在于新疆南疆地区的产业生产技术和职业培训内容并不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在不接受专业培训的情况下,一个接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劳动力便可以胜任工作。
表4 模型(2)和模型(3)的回归结果
研究发现,劳动力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次数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均为正向,其交互作用却产生负效应,对此本研究进一步作出了基于职业培训次数,劳动力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图。见图1。
图2 NVT*EDU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图
通过图2可知,Y轴为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边际作用,X轴为职业培训次数。劳动力接受职业培训次数大于1以后,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减贫的边际效应为负。对此,研究认为,劳动力职业培训次数对于教育水平促进其转移就业减贫的边际效应存在临界点,在培训次数大于临界点后,教育水平便不会促进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换言之,教育回报率将会降低。其原因在于,从收入和成本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接受教育还是职业培训都将成为劳动力人力资本投资的一部分,在劳动力已经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教育水平之后,过多的职业培训需要劳动力投入额外的花费和占用劳动力的工作时间,劳动力在支付一定的教育花费和时间之后,无法再次负担更多的职业培训费用,过多的培训次数和费用会使劳动力再次进入暂时性贫困,从而影响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
四、结论与反思
通过对南疆劳动力教育水平、职业培训与转移就业减贫效应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得出如下结论:首先,南疆地区劳动力教育水平和职业培训都能直接促进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且发挥着重要作用。其次,南疆地区劳动力职业培训能够促进教育水平对其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但存在职业培训频次的临界点,超过临界点则无法起到促进作用。最后,南疆劳动力教育水平对职业培训内容具有“掩盖效应”,当劳动力拥有一定的教育水平,无论是继续接受专业生产技术培训还是一般生产技术培训,教育水平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减贫效应不存在显著差异。
本文认为,首先,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对于贫困人口反贫困具有最基础的作用。南疆政府应夯实基础教育助力反贫困的兜底保障作用,加大基础教育建设,保障基础教育质量,增加劳动力转移就业的文化素养。其次,职业教育和培训具有拔出穷根的关键性作用,南疆政府应提高职业培训的针对性和实用性,加快培养符合贫困地区产业需求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广泛开展各类技能人才的培养培训,加大实用技术技能的培训力度。最后,南疆政府应兼顾转移就业劳动力的教育和职业培训工作,协调教育和培训对于劳动力转移就业减贫的实质性作用。对于广大贫困劳动力而言,由于家庭经济收入有限,培训带来的家庭经济和潜在成本负担相对较重,因学致贫的现象在贫困地区相对普遍。政府应进一步加大“精准培训”和“精准扶贫资助”力度,并进一步扩大政策覆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