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订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整理前言*
2018-11-28胡坚
胡 坚
*《校订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商务印书馆,2018年1月出版。
1941年的夏秋之际,二战方殷,商务印书馆仍以“上海涵芬楼”之名,印行《孤本元明杂剧》(1)考上海图书馆所藏《校订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后简称《校剧信札》),民国三十年四月八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云:“《元明杂剧》业已开印,本月内可望竣工。”五月十一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云:“杂剧提要清样全份亦已奉到,一切当遵批示施行。惟现在商馆正在罢工,暂时不免停顿,是书出版恐又须耽搁若干时日。”七月十八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云:“商馆即日可以复业,惟工厂整理需时,尚须稍缓开工,后即当续印《元明杂剧》。”十月二十一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云:“惠赐杂剧二部,即覆一片,想已鉴及。”可知《孤本元明杂剧》的开印,在当年的三月底或四月初,嗣因商务印书馆员工罢工而停顿,至七月复工后方始续印,故《孤本元明杂剧》的印行,应在当年七月末至十月初之间。。这部《孤本元明杂剧》,是时称“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2)可见《校剧信札》,民国二十七年(无月日)、民国二十八年一月十四日商务印书馆与教育部所立出版权授与契约,以及其他相关各函件等。又,可参阅郑振铎撰《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云:“脉望馆藏曲初无藉藉名,谈曲的人向来只知道也是园而不知道脉望馆。”载《山程》,文学集林第一辑,第41页等。的选刊,初版发售350部线装机制连史纸本,于旬月之间即告售罄(3)考《校剧信札》,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五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云:“元明杂剧初板,未知印若干部?据上海友人来信云,到馆中购买,谓已售完。馆中覆弟之信亦云,须俟再板云云。但不知再板加价否?弟揣度,或是近来申币跌落太甚,初版定价太廉,故暂不发售,以待再板耶?(照机连每令百元之价,则此书每部四十元,仅敷纸价)。”十二月十日张元济覆王季烈函云:“元明杂剧,共印三百五十部(均机制纸)”,“所印三百五十部确已售完”,“此外,尚有手工连史五十部,弟坚持勿售(现仍属勿售),故特价广告未言及也。时局如此,再版恐将停顿矣”。可知《孤本元明杂剧》初版共印行400部,其中机制纸本350部,或以特价发售,即十二月五日王季烈函中所言“每部四十元”,约至十二月以前已然售罄,另有手工连史纸本50部,未发售,后因时局多变,当未再版。直至1958年,中国戏剧出版社乃据商务印书馆原书纸型,重印3 000部《孤本元明杂剧》精装白报纸本,以应研究之需。,成为战时出版业内的奇迹。
所谓“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源于明代藏书家赵琦美(脉望馆)的藏品,后经钱谦益(绛云楼)、钱曾(也是园)、季振宜、何煌、黄丕烈(士礼居)、汪士钟、赵宗建(旧山楼)至丁祖荫等各家,民国年间沦落于书肆,终为学者郑振铎发现,并代教育部购藏(4)可参阅丁初我《黄荛圃题跋续记》,“古今杂剧六十六册”条,载《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四号,第486—488页;郑振铎《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载《山程》,文学集林第一辑,第35—67页;孙楷第《述也是园旧藏古今杂剧》、《也是园古今杂剧考》;韩文宁《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载《江苏图书馆学报》,1997年第1期,第36—38页;汪家熔《略叙〈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载《江苏图书馆学报》,1998年第3期,第49—51页;华嘉《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载《民主》2010年第8期,第47—49页等。而蒋星煜《常熟赵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与校注》,则认为“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不止有脉望馆的藏品,亦有别家的藏品。载《文学遗产》1980年第2期,第114—118页。丁初我,名祖荫,字芝孙,号初我,江苏常熟县人。,虽历三百余年的转移,稍有亡逸,尚存242种,多属稀世珍品,“为研究两代草野风俗人情者所不可缺也”(5)王季烈等校订《孤本元明杂剧·序》。,是中国文学和戏曲艺术等领域中的瑰宝(6)《校剧信札》,民国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九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云:“也是园杂剧数百种……久未见者有百四十余种,可称瑰宝。”郑振铎撰《刦中得书记·新序》亦以为,这些元明杂剧的发现“不仅在中国戏剧史的和中国文学史的研究者们说来是一个极重要的消息,而且,在中国文学宝库里,或在中国的历史文献资料里,也是一个太大的收获。这个收获,不下于‘内阁大库’的打开,不下于安阳甲骨文字的出现,不下于敦煌千佛洞抄本的发现”,第5页等。。
商务印书馆遂与教育部商定,为藉流通以保存古籍,借印“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由张元济主持,曲学专家王季烈及学者姜殿扬等校理,“除已见之《元曲选》及近日印本者九十四种,重复之本四种”,“择其久未行世者刻本六种、钞本一百三十八种”,“计得往昔未见之本百四十四种”,整理校订,期间“函牍往返,推敲入细”,前后数年始成,“以聚珍铅字排印”,“名曰《孤本元明杂剧》”(7)王季烈等校订《孤本元明杂剧》之《序》、《校例》。。此书的印行,实是中国出版史上的大事,于相关的学术研究大有裨益(8)郑振铎《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云:“这弘伟丰富的宝库的打开,不仅在中国文学史上增添了许多本的名著,不仅在中国戏剧史上是一个奇迹,一个重要的消息,一个变更了研究的种种传统观念的起点,而且在中国历史,社会史,经济史,文化史上也是一个最可惊人的整批重要资料的加入。这发见,在近五十年来,其重要,恐怕是仅次于敦煌石室与西陲的汉简的出世的。”载《山程》,文学集林第一辑,第36页;王季烈等校订《孤本元明杂剧·序》云:“故此书出,而元明两代之杂剧,非特骤增一倍,且于雅俗两途,可窥其全,为研究两代草野风俗人情者所不可缺也。”等等。又,可参阅苗怀明《二十世纪〈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整理与研究》,载《戏曲研究》,第六十五辑,第163—172页;李占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整理研究述评》,载《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第72—76页;等等。。
上海图书馆所藏《校订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后简称《校剧信札》),即当时张元济或商务印书馆与郑振铎、王季烈、姜殿扬等为整理出版《孤本元明杂剧》之事的往来信札专集,涉及商借立约、整理校订、编次提要至出版印行等各方面,颇有前所未见或未知者(9)经整理,《校剧信札》存手迹、录副共约470件,有他书已刊者仅20余件,其余均未刊。,反映出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的社会生活与时局世态,是中国出版史、文学史和社会史等专题研究的宝贵的原始资料。
在商借立约方面,《校剧信札》所存,如民国二十七年(1938)六月二十二日郑振铎致张元济函,代教育部提出商借条件:
先生摄印一份事,已作函“教部”,谅必可得允许。千元之款,将来拟即作为钞录一份之费用。惟将来商务出版此书时,须用“教育部”或“国立编译馆”或其他国家机关名义;又出版时,盼能赠送“教部”五十部,以便分送各国。此事想均不难办到也。
六月二十四日郑振铎致张元济函:
也是园曲摄照一份事,当不成问题。商务所付之一千元,即作为钞写一份之费用。何种应印,何种不必印,当列详目奉上。惟将来出版时,(一) 须用国家机关名义;(二) 须赠送“教部”若干部。此二事乞便中见覆为感!
七月一日郑振铎又致张元济函:
也是园旧藏曲,在十余日内即将送港转滇保存。先生如欲摄照一份保留在沪,乞即示知,以便将全书奉上;并盼能在三五日内尽快摄毕交还。至于出版及赠书等条件,可作为第二步,待后再商也。我们很盼望能有一份存在上海。
而张元济回应,只能用商务印书馆名义出版、送书十部(10)《校剧信札》,民国二十七年七月二日张元济覆郑振铎函。。或因条件分歧,教育部不久电示,不愿出版(11)《校剧信札》,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四日张元济覆郑振铎函。,而数月以后,却又来函同意。十一月三日郑振铎致张元济函:
久未奉候,至以为念!关于也是园元曲事,前曾将先生来函附寄重庆。顷得“教部”来函,对于先生所拟办法,表示同意。“教部”甚欲商务承印,且盼能早日出版,一切条件,均可不计,仅须于印出后赠书若干部而已。如荷同意,当即设法将全书奉上。(与《元曲选》及其他易得之曲选重出者,当删去不印。)
以及同年底至次年初的商务印书馆与教育部立出版权授与契约各稿、往来书札等,皆为双方洽谈“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借印立约之事的新史料,若与已刊行的文献(12)如,《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抢救祖国文献的珍贵记录——郑振铎先生书信集》、《张元济书札(增订本)》,或《郑振铎全集》、《张元济全集》中书札和日记的相关记录等。比照参观,当可考见其事之原委和曲折。
整理校订、编次提要等方面,为《校剧信札》的主题,所存信札300余件,约占总数的90%,其中未刊者尤多,研究价值甚高。如延请整理者及确定印行方针,有民国二十八年(1939)四月二十四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
“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数百种,为虞山丁氏所有,去岁由苏垣散出,展转为北平图书馆购得,商务印书馆商准景印,凡二百四十二种,经友人详细检阅,为外间久未见者一百四十余种,有传本而颇有异同者六十余种(有无印行价值,尚待研究),余则为通行之本(撤出不印),赵清常、何小山先后校过(亦有未曾下笔者),其中有刊本、有抄本,各本行款又各不同。弟略加翻阅,必须整理一番,方可出版。吾兄为曲学专家,敢以奉恳,不知能邀俯允否?鄙意拟改用排印,即用《奢摩他室曲丛》款式,其以别本参校者,或附札记,或即注于眉端。此层颇费斟酌,拟于今年分期出书,竣事之期,拟以年底为度。
二十九日王季烈覆函,欣然应允:
也是园杂剧数百种,流至北方,伯恒竟未提及,久未见者有百四十余种,可称瑰宝。委以整理校雠,弟所乐于从事,酬报决不计较。乞先将目录抄示(分未见及见而有异同者两类,至通行习见之本当然无须再印)为叩。鄙意,其中原本清楚,可照相石印者,当然以石印为宜(省校对,且存原本面目),至不能石印者,则用排印。此则曲白之分别、正衬之断定,却须细心考核。前者,印《诚斋乐府》,先以纸照者寄下,由弟将正衬、曲白在底子上作记号,然后付手民,亦是一法。
拟定校例、须知,有同年五月二十九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照《诚斋乐府》之例,拟定五条校例(13)又可参阅《校剧信札》,民国二十八年六月七日王季烈所定元明杂剧校例等。;七月三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并附呈所拟《也是园曲初校须知》,有云:
谨将私拟自守《初校须知》,略为顺次,录呈钧鉴,可否加核,连同钧订《补例》赐予,附寄君翁削正,俾知初校实地上所守标准,且于覆校头绪亦较明晰。
再如文字的校订,有同年八月七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
省笔字、俗字,鄙意以改正为妥。加注一节,如系文义两可通,或所改不能无疑者,自当注明;若显然之误字,所改毫无疑义者,似可无须再注。
八月十六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晚处尚余十七本,已改多遍,大概不问曲剧通用与否,悉作讹字,用朱笔记于下阑。今依批定君翁来单各条,先呈五本,将必要字校改上阑签内。
曲本的整理,有民国二十九年(1940)三月七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各本(云)、(唱)改正及加○采取各条,以前即径用墨笔钩改,今能否照此钩改?
张元济批注:
请即用墨笔钩改。
十月十七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锁魔镜》第五折后新编穿关已裁下,另粘一说帖,仍夹存天字本末后。
《锁魔镜》地字本穿关,拟遵批照排,不再另录,而于此穿关之首粘一说帖,遵指授意思撰拟。
之前,则撰《穿关研究及推想》,重点阐发“穿关”的艺术形式。
又如选目编次,有民国二十八年九月间王季烈所拟《校印也是园总目》,选目一百五十种,附注:
印此一百五十种,其中惟《单刀会》、《遇上皇》、《博望屯》、《不伏老》、《绯衣梦》、《僧尼共犯》、《题桥记》、《苦海回头》八本,世有传本,而或缺宾白,或罕印本,故复印之。此外一百四十二本,皆前人所未□之孤本也。(14)原件中,□处残毁,当为“见”、“睹”、“知”或“闻”等辞。
《总目》首页张元济批注:
自《不伏老》起,次序与前六月廿五日寄来、七月廿二日寄来之目不同。
次年一月二十六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
杂剧前选一百五十种付印,并编一目次。当时未见原书,未免有望文生义之病。兹知《鞭盗跖》即《临潼斗宝》之不全本,则此本自不必印。但印一百四十九种,未免有畸零之嫌。将来全书校毕时,或更发现可删之本,则再删一二本,否则,就地字中再选一本以补足之。此事宜校毕再定为妥,惟大致依此目次序作为暂定可也。
撰写提要,有民国二十九年(1940)五月二十三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
兹将《洞天玄记》、《太平仙记》两本互勘,各撰提要一通,乞赐教正。依管见揣度,竟似杨升庵袭旧,然未敢轻诋前人,祗好作曲笔,以俟后人之断定,但不觉其辞之费耳。
“另封挂号寄上”《洞天玄记》、《太平仙记》两种的提要。十二月十二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
今日已将十三批共七十八种之排样悉行看完。此后随到随看,随作提要,可免积压之弊矣。
至于如规画版式,有民国二十九年三月十三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内云:
版式清单增入第七项(校注用六号双行夹注),此单指曲文大字夹注,如科白夹注,能否亦用六号字,将来排时当注意合式否也。
四月十一日王季烈覆张元济函:
板式甲、乙、丙、丁四种,甲不经济,丁太费目力,皆可不必讨论,惟乙、丁(15)原文如此。“丁”,笔误,当作“丙”。二种宜斟酌选用。兹与此间研究藏曲之傅惜华谈及,渠深以丙式为善,谓其字之大、小与开明书局排印之《六十种曲》相同,而仅用边线,不用行线,中缝用中式,不用西式,则比之开明印本尤为古雅悦目,似可即行定夺。
斟酌书名,有同年七月二十五日商务印书馆致王季烈函:
再书名“孤本”两字,拟依郑振铎君所见,易为“脉望馆”三字。
八月十二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亦云:
前属馆中函陈,拟用“脉望馆”三字代拟定“孤本”二字,缘此时不欲发售预约,不能将全部书名发表在此,数月之中或有人将我所选印者忽然印出数种,则于“孤本”二字于出书之时不免有所抵触。未知卓见以为可行否?
八月十四日丁英桂录王季烈于《破窑记》校样上的附注,以为书名用“脉望馆”有三不妥:
标题“孤本”二字改“脉望馆”一节,鄙意觉未尽善。此杂剧为脉望馆、绛云楼、也是园诸家所递藏,而非脉望馆之刊本,仅举“脉望馆”,不足以赅诸藏家,一不妥也。脉望馆所藏杂剧不止此数,今仅选印百余种,而冠以“脉望馆”之名,二不妥也。书名当使人人易知,方可畅于行销,脉望馆去今已四百年,惟藏家及研究板本者熟知其名称,普通喜杂剧传奇之人未必知也,不如“孤本”二字之足以使人注意,三不妥也。请诸君再细酌之。(16)又,《校剧信札》,民国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亦云:“《杂剧》名称,日前与贵同年张双南(原名继良,近改兰思,乙未庶常,常熟人)谈及,渠亦谓‘孤本’二字相宜。”九月三日张元济致王季烈函有云:“承示《元明杂剧》标题宜仍用‘孤本’二字,准当遵办。”
兹所举各例,多为未刊信札,可略见整理者工作的邃密,亦可印证王季烈于《孤本元明杂剧》的《序》中所言的“此本初校者为我吴姜佐禹君殿扬,复核者为海盐张菊生君元济,函牍往返,推敲入细,皆有功此书之流播者也”。元曲研究专家隋树森就曾撰文指出,《孤本元明杂剧》“也还时有纰缪”,但较之先前世界书局出版的《元曲选》、上海杂志公司出版的卢冀野的《元人杂剧全集》,“三种之中,以《孤本元明杂剧》断句错误最少,校对亦精,可以说是现行断句本元剧总集之最佳者”。(17)隋树森《读曲杂志》,载《文史杂志》,第四卷第十一、十二期合刊,页四一。事实上,这次整理校订“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无论在规模上还是质量上,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代表了建国前戏曲整理工作的最高水准”,“对后来戏曲作品的校订整理工作具有重要的借鉴参考价值”(18)苗怀明《二十世纪〈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整理与研究》,载《戏曲研究》,第六十五辑,第169—170页。。
《校剧信札》尚有不少反映社会生活与时局世态的书简。如反映社会生活的,有民国二十八年(1939)七月十日王季烈致张元济函:
承寄邮费二十元,现在上海与此间汇兑不通,此事如系吾兄所赐,则请无须客气,若是由馆中支公款,则亦不必急急。弟连居已于上星期售去,约二个月交屋。弟拟阴历中秋后移居北京,阴历六七月间先将书籍长物交转运公司送至北京,弟于七月中旬在此左近租屋暂住,俟长物到京(行李自连至京须一月),弟再动身,阴历六月以内弟不移动也。
八月十九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代音字表》打成清本及挍史余朱,均承任心翁同日先后送到。此等朱锭大概旧制者,方法、工料均精。现购于市者,年不如年,以料恶工粗、胶重性暴,损笔易秃,半由不善调朱,胶固于笔,半由洋帋损锋,一扫即成退笔。
反映时局世态的,有民国二十八年(1939)八月二十二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本月同人薪水已普遍恢复,在此租界食用暗封锁难关中,虽幸得有救助,然公司向居商业领袖地位,此次复薪,在同人生活、公司牌面均不可已,而在公司实力如何,向不闻可以庆幸图全消息,实为公私交虑。日来又闻不幸狂潮,窃恐今后不是公司同人问题,将趋于全上海改呼“吃白饭”口号尚不可得地位。此则人人所当省悟者也。
九月二十五日姜殿扬致张元济函:
阅报: “教部”对沪出版界暂缓审查,对内地教本自负印行名义,于立场困难,似亦深鉴而欲为之解者,于此可觇时局先声之微矣。无如出版业工场并无可为趋避、负担稍轻之地,工料、运输□□上涨,最低生活立待趋高,斯为大困耳。(19)原件中,□□处为叠词,似为“急急”,仍俟考。
叙述真切直观,可供经济史、艺术史、社会史等专题的研究者取资。
《校剧信札》原书,线装7册,竹纸装裱,存手迹348件、录副122件(含重复者),起于1938年6月22日,讫于1941年12月10日,分为函、契约、校例、须知、笺、表、条议、清单、书目、提要、样张、说帖、说明等。书内信札编次错综纷杂,各册起讫时间和往来信札者大致如表(20)原书第六册有无年份及无年月日信札各1件,第七册有民国二十九年无月日信札2件、无年月日信札3件,故此两册的起讫时间仅供参考。又,本表中往来信札者,以姓名的汉语拼音字母为序;为商务印书馆总管理处驻沪办事处、驻港办事处或上海发行所等,则均简称为“商务印书馆”,以免繁琐。未能考知或无明确写寄、收受者,如原书第二册丁英桂录三不妥笺、第六册佚名录晒片清单等,皆不列于表内。:
册 次起讫写 寄 者收 受 者11939年4月24日1940年1月30日李宣龚张元济王季烈张元济张元济王季烈
(续表)
(续表)
2017年,为纪念商务印书馆创建120周年暨张元济诞辰150周年,上海图书馆与商务印书馆合作,影印出版《校剧信札》,由笔者整理。主要是考辨信札的写寄时间、写寄者或收受者,以写寄时间先后为序编列信札,分析与合并手迹或录副、正件或附件,依信札内容撮要拟写事由项,编制相应的信札目录,附录《信札往来者人物简介》和《孤本元明杂剧》的《序》、《校例》、《目录》等。由于主观、客观各因,其未能考知及错谬之处,仍存疑俟考,或以待博通高明之士指正。
《校订元明杂剧往来信札》,张元济等撰,胡坚整理,商务印书馆2018年1月出版
附 录: 主要征引和参考文献
一、 书目
1. 《孤本元明杂剧》,王季烈等校订,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8年1月据商务印书馆纸型重印本。
2. 《孤本元明杂剧》,王季烈等校订,上海涵芬楼,民国三十年铅印本。
3. 《刦中得书记》,郑振铎撰,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年10月第1版。
4. 《抢救祖国文献的珍贵记录——郑振铎先生书信集》,刘哲民、陈政文编,上海,学林出版社,1992年8月第1版。
5. 《述也是园旧藏古今杂剧》,孙楷等撰,民国二十九年十二月印行,《图书季刊专刊》第一种。
6. 《也是园古今杂剧考》,孙楷第撰,上海,上杂出版社,1953年11月第1版。
7. 《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商务印书馆编辑部编,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年10月第1版。
8. 《张元济全集》第1至3卷(书信),张人凤等编,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9月第1版。
9. 《张元济书札(增订本)》,张树年、张人凤编,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12月第1版。
10. 《郑振铎年谱》上、下册,陈福康撰,太原,山西出版集团·三晋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
11. 《郑振铎全集》第七卷(中国俗文学史),郑振铎撰,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第1版。
12. 《郑振铎全集》第十六卷(书信),郑振铎撰,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第1版。
13. 《郑振铎全集》第十七卷(日记 题跋),郑振铎撰,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8年11月第1版。
14. 《郑振铎日记全编》,郑振铎撰,陈福康整理,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二、 文目
1. 《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郑振铎撰,载文学集林社编辑: 《山程》,文学集林第一辑,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初版,第35—67页。
2. 《常熟赵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与校注》,蒋星煜撰,载《文学遗产》1980年第2期,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9月出版,第114—118页。
3. 《读曲杂志》,隋树森撰,载《文史杂志》第四卷第十一、十二期合刊,中华书局,(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出版,第41—46页。
4. 《二十世纪〈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整理与研究》,苗怀明撰,载《戏曲研究》第六十五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163—172。
5. 《黄荛圃题跋续记》,丁初我撰,载《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第三卷第四号,中华民国十八年十月出版,第469—488页。
6. 《略叙〈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汪家熔撰,载《江苏图书馆学报》1998年第3期(总第97期),南京,1998年6月10日出版,第49—51页。
7. 《〈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整理研究述评》,李占鹏撰,载《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第31卷,总第157期),绵阳,2012年3月15日出版,第72—76页。
8. 《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韩文宁撰,载《江苏图书馆学报》1997年第1期(总第89期),南京,1997年2月10日出版,第36—38页。
9. 《郑振铎与〈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华嘉撰,载《民主》2010年第8期(总第252期),北京,8月10日出版,第47—4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