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济郑振铎为出版《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

陈浩波 整理

编者按：《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亦即《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初由明代著名藏书家“脉望馆”主人赵琦美据所藏内府本、于小谷本、《古今杂剧选》、《古名家杂剧选》等编订而成。后经钱谦益、钱曾、季振宜、何煌、黄丕烈、汪士钟、赵宗建、丁祖荫等人递藏。《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一名即因钱曾藏书室“也是园”而得。1938年，郑振铎先生在上海发现此套“秘册”，设法代教育部购藏，并力促其出版。经多方努力，最终在1941年，由张元济先生主持，商务印书馆以《孤本元明杂剧》之名影印出版，从而成就了现代戏曲文献整理史上的一段佳话。上海图书馆保存有当时各方为筹划、商讨出版事宜往来信牍数百封，这批信牍已于2018年1月由商务印书馆重新影印出版。现本刊特从中拣出张元济、郑振铎两位先生通信12封，这些信札内容多为商讨筹款立约、整理校订、编辑出版等事。其时在1938年至1939年，正值抗战烽火硝烟之中，以张、郑为代表的一批学者自觉担负起抢救保护中国古文献之重责，他们作出的贡献将永远为历史所铭记。

郑振铎为购买摄印钞录出版《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

菊生先生：

承关心元曲事，至以为感！书款已汇出，但至今未到。惟在限期届满之前，已由暨大诸友先行垫付款项。现此书已取回，暂存敝处，乞释念！先生摄印一份事，已作函“教部”，谅必可得允许。千元之款，将来拟即作为钞录一份之费用。惟将来商务出版此书时，须用“教育部”或“国立编译馆”或其他国家机关名义；又出版时，盼能赠送“教部”五十部以便分送各国。此事想均不难办到也。

专此，顺候

公祺

27/6/22

振铎拜上

郑振铎为再次申述摄印钞录出版《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

菊生先生：

前日奉上一函，不知已否收到？也是园曲摄照一份事，当不成问题。商务如付之一千元，即作为钞写一份之费用。何种应印，何种不必印，当列详目奉上。惟将来出版时，(一) 须用国家机关名义；(二) 须赠送“教部”若干部。此二事乞便中见覆为感！

专此，顺候

公祺

27/6/24

振铎拜上

郑振铎为摄照留存《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致张元济函

菊生先生：

前示拜悉。也是园旧藏曲，在十余日内即将送港转滇保存。先生如欲摄照一份保留在沪，乞即示知，以便将全书奉上；并盼能在三五日内尽快摄毕交还。至于出版及赠书等条件，可作为第二步，待后再商也。我们很盼望能有一份存在上海。盼即覆为感！匆候

公祺

27/7/1

振铎拜上

张元济为影印出版《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覆郑振铎函

振铎先生阁下：

敬覆者： 昨奉手教，谨诵悉。影印也是园藏元曲事，香港尚无覆信。此间同人互商，照缴前允书主借版权费壹千元，际此时局，自以流通保存为要，敝曾拟照出后即行出版，送书十部。尊处可不必另抄，即以壹千元购印成之书，但出版只能用商务印书馆名义。摄照期至速须两星期，谨以奉覆，伏候裁示。专此，祗颂

台安

弟张元济顿首

廿七年七月二日

郑振铎为由商务印书馆承印《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

菊生先生：

久未奉候，至以为念！关于也是园元曲事，前曾将先生来函附寄重庆。顷得“教部”来函，对于先生所拟办法，表示同意。“教部”甚欲商务承印，且盼能早日出版，一切条件，均可不计，仅须于印出后赠书若干部而已。如荷同意，当即设法将全书奉上。(与《元曲选》及其他易得之曲选重出者当删去不印。)专此，顺候

著祺

27/11/3

振铎拜上

张元济为商办影印《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事覆郑振铎函

振铎先生：

昨奉本月三日手教，谨诵悉。前商影印也是园元曲事，七月五日得电，示复部意不愿出版，当请作罢。今复得部函允许，至为欣幸。惟时局又变，敝处营业范围及工作情形愈缩愈小，不知能否效劳，容即转达香港办事处斟酌。俟得覆后，即行奉告。

27/11/4

张元济为影印元明杂剧契约及全目事致郑振铎函

振铎先生阁下：

前日车中一遇，匆匆未尽欲言。昨得王岫翁覆信，并将影印元明杂剧契约签定寄还。保险一条，岫翁之意拟请改为两万元，务祈俯允。兹将契约两份呈上，乞于签署后发还一份，为荷。全目可否即惠示一阅？其中有通行本，尊意可以撤出勿印者，并祈指示。至恳至恳。顺颂

台安

张元济

二十八年一月二十四日

附呈契约两份。

(三十日又去信，询问是否需寄渝，候部批准。)

张元济为承办景印《也是园旧藏元明杂剧》

振铎仁兄阁下：

敬启者： 前奉十一月三日大函，承示影印也是园元曲事已得“教部”覆信，对于敝处所拟办法表示同意。当即函达驻港办事处王岫庐先生。昨日始得覆函，允为承办，并言广州陷落以后，事务烦冗异常，致稽裁答，嘱为道歉。应否订立正式契约，及应如何选剔重出之件及付印程序，敬祈核示，并指定时日，以便趋前承教。专此，敬颂

台安

27/12/27

张元济为拟遣员商定移交元明杂剧全书等事致郑振铎函

振铎仁兄阁下：

昨奉九日手教，展诵祗悉。敝处于前一日接到香港办事处转到“教部”前月十七日寄阁下一函，属为转交，并称业已复允云云。想“教部”必有另覆敝馆之函，但覆允如何措词，未据附到。原稿业已催请抄寄。兹将“教部”原函附上，即祈察入。所有移交全书手续，敝处当遣员趋前先行商定。弟已于前日移居霞飞路善钟路东首一二八五弄廿四号，并无电话，合并陈明。再契约定明景印一年完毕，现已空过两个月，理应除去计算，并祈函请教部鉴允为幸。专复。敬颂

台安

二十八年三月十日

郑振铎为出版权授与契约及录呈元明杂剧目录事致张元济函

菊生先生：

来示拜悉。契约无问题，“教部”当可同意。惟保火险壹万元，似嫌太少。可否改作叁万元？乞示知。书目当另行誊清一份，于数日内奉上。专此，敬候

著祺

28/1/3

振铎拜上

郑振铎为拟签订契约并奉上元明杂剧全目及论刊印等事覆

(录廿八年一月三十日郑振铎先生覆张菊翁函)

来示拜悉。契约已寄一份至重庆，留一份在此，俟覆电到即签字奉上。全目已抄好，兹奉上。计孤本凡一百四十一本。外间虽有刊本而异同甚多，必须印出以资比勘者计六十二本。外间有影印本及其他易得之版本者计三十九本。敝意除去三十九本外，余二百四十三本似均须印出，恰好较臧选多一倍，且钞本及刊本俱出于臧选出版之前，实天壤间之大秘笈也。提要写毕当即奉上，请指正。全书也可于该时点交。

张元济为本月廿一日来函所论校勘问题覆郑振铎函

(覆郑振铎信，28/6/26，信中答复八节，每节提行。)

振铎先生阁下：

敬复者： 奉到本月廿一日手教，展诵敬悉。覆印《也是园元明杂剧》，尊意竭力保全原书面目，极佩卓见，指出各条谨答复如下：

一、 原本不分折者，不必分折一节，按王君(1)编者按： 王君，即王季烈。校《东墙记》，将全剧分为楔子、五折，卷面上本有商榷之语，今承指示，谨当转达王君。

二、 “交”字不宜改为“教”字一节，查本剧用“教”字者，第四页后二行，五页后六行(系原来校改，原底不知作何字)，六页前六行(亦系原改)，九页后七行，均作“教”，并不作“交”，则“教”、“交”互见，乃似抄手以意为之。且赵清常亦先有改正之处。又抄本“已”作“以”，“醜”作“丑”，“道”作“到”，“踏”作“搭”，均似抄手贪一时之便。又第十二页后九行“何时害彻相思病”，病字叶韵，乃抄作“病相思”。第廿一页后六行“眼见的各西东”，东字叶韵，乃抄作“各东西”，尤可见抄者并不在行。鄙见以为此等讹误，不必曲从。

三、 原书不分大小字者，亦不宜代为分别。揣尊意恐分别之后，不免误大为小，误小为大。鄙意此层似可无虞，若分得确当，不至有损原书价值。

四、 曲牌上原书不注宫调者，不宜注，并指本剧第一页后三行“赏花时”上加“仙吕”二字为证一节，弟意王君于曲学素有研究，所加宫调当不致误。惟既承指示，当为转达王君。

五、 原书有朱墨校者，应留原字，而以校正之字附于原字之下，“原校作□”一节。鄙意原字与校正之字两通者，自可如此办理，以示郑重。但如本剧抄本第五页后二行“汉相如下寒窗下”，第四字“下”王校作“坐”；第九页后六行“隔望董宅好花”，“望”字王校作“壁”；第十四页前六行“你快此来”，“此”字王校作“去”；第十六页“盼得眼暗穿”，“暗”王校作“睛”；第十九页后九行“我欲董家为妇”，“欲”字王校作“入”；第二十页前八行“不能掩骨之丑”，“骨”字下王校加“肉”字；又后一行“先父后三原县令”，“后”字王校作“拜”字；第廿五页前二行“年少先截帝里春”，“截”字王校作“栽”，类此者甚多，鄙见认为原字无可留之价值，不敢勉遵。

六、 上下场诗以照原来式样跳行者为宜一节，鄙见以为应当一律。

七、 所加圈点，应说明为王君所加一节，王君所拟校例，仅云一律用小圈作句读，并未效批评家之以圈点定文字之高下，将来校勘例言中，想有说明。至前人校笔中有用浓圈密点者，此不过阅者一人临时兴到之作，鄙见以为应当删去，合并声明。

八、 《东墙记》王君所附跋语云云，鄙意拟俟排印时再行酌定，仅见一种，不能遽决。

尊意爱护古书，至所钦佩。弟前此为商务印书馆校印古籍千数百册，亦同此意。王君研究曲学有素，当必不肯贸焉从事也。专此布覆。伏维垂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