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的挑战

徐 明

（中国政法大学，北京）

1.关于科技发展的法律语言现状

目前，科技的迅速发展给人们的生活和社会带来了可喜的变化。同时，也不可否认带来消极的影响。例如，科技发展使信息传播工具逐渐多样化，信息传播速度加快，传播时间缩短，同时也会对信息安全造成威胁。这就需要法律对科技的发展进行引导和规范。“一些国家比如美国，已经成立了专有机制，比如NSF（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该组织成为R&D（Research and Development）项目主要资助与管理机构并参与国家科技战略政策的讨论与制定”（贾卓威 王国骞，2009）。在中国有这样一句谚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随着科技的发展，中国科技法律系统也逐渐形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进步法》是中国第一部科技基本法，促进了中国科技事业的全面发展。然而，并不是所有国家都认识到了加强科技法律发展的重要性。而且，即使一些国家已经制定了关于科技的法律，但这些法律还没有成为独立的法律体系，所以难以为科技的发展服务。

法律语言对准确性有很高的要求，而科技的法律语言更为专业，主要包含几个领域：法学、科学和语言学三个领域。科技的迅速发展也给语言带来的挑战，法律语言应该根据法学、科学和语言学及时进行调整和更新。因此，关于科技的法律语言还面临着许多困境。

2.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的挑战

2.1 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过程中的事物缺少系统性的界定

科技的发展创造了许多新实体、新思想、新词汇等等。新事物一旦被创造，就暴露在整个社会中。如果没有法律的限制，就有可能引发新的矛盾。所以，用法律语言给这些新事物进行系统性界定意义重大。很多国家对新兴事物的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以人工智能的法律主体资格问题为例。“国家公路安全交通管理局在2月初刚刚认定谷歌无人驾驶汽车采用的人工智能系统可以被视为‘司机’，也就是说，人工智能产品在一定程度上被赋予了虚拟的‘法律主体资格’。当然，机器获得的主体资格是有限的，以‘司机’的名义接受法律制裁实际是代厂家受过。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人工智能仍然被视为‘物’而并非‘人’。在我国，上述案例可以适用《产品质量法》第四十三条的规定”（张艳，2016:1）。案例表明人工智能司机和真正的司机之间的模糊性法律主体资格。很多国家对科技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新事物缺乏法律界定，也表明了科技发展给法律语言的权威性带来的挑战。

2.2 法律语言和科技发展的不平衡状态

法律语言和科技发展会出现不平衡状态。即使国家制定了相关科技法，法律语言对新兴事物也有明确的界定，仍然会出现一些问题。法律语言是否会跟上科技发展的步伐？事实上二者发展是不平衡的，法律语言有时会滞后于科技的发展。例如，手机的更新换代速度非常快，很多手机品牌的更新频率为一年甚至更少。由此可见，即使有相关法律已经出台，几乎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更新一次。还有一个发生在1989年的例子。苏联国际象棋冠军以3比1战胜了早期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但是战败了的机器人很生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对手放射电流，最后这位国际象棋冠军没能抢救过来。这个案例中，谁应该对这位象棋冠军的不幸遭遇承担主要责任？是人工智能机器人还是主办方？法律语言怎么界定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地位，怎么界定相关法律责任，在侵权行为中怎样适用规则，这一系列的问题都由待于商讨和解决。然而，目前没有确定的法律语言界定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地位，这是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的挑战。

2.3 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下的事物的模糊性描述导致法律执行力不强

语言有两个特征：准确性和模糊性。“法律之目的即为‘定分止争’，因此，作为法律外在形式的法律语言其法定原则就是语言的准确性，即要求法律语言务必清晰明确，不能模棱两可，以达到明确各方权利和义务的要求。但这并非表明在法律世界中并无模糊词语适用的余地。事实上，在立法和司法等各个领域中，运用模糊词语的现象俯拾皆是，如《刑法》法条，经初步统计，从《总则》到《分则》运用模糊词语共一百余条，占全部条文的50%以上”（贾蕴菁，2002:252-253）。在某些情况下，法律模糊性与准确性语言的互补可能会相辅相成。但是必须注意，准确性和模糊性是同一个矛盾体的两个不同的方面，在大多数情况下，应该严格区分应用准确性语言和模糊性语言。2016年中国一个喜剧节目中，主人公为了应对父母的催婚就让人工智能机器人作为他的女朋友，但是最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父母也是人工智能机器人。这是一个非常夸张的假设，但是没有人确保将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人类与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结婚能够得到法律的认可，就需要对我国民法制度中的婚姻法律规范进行调整，目前婚姻只能是自然人的行为，而人工智能机器人目前在法律上不是民事主体，但这并不能阻挡人类与人工智能机器人结婚的情况发生。因此，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会对婚姻法律制度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冲击”（刘雪婷，2016:182）。如果一个人和人工智能机器人结婚，那么谁负主体责任？是这个人还是人工智能机器人，或甚至是没有表明这条禁令的商家或发明家呢？

3.法律语言制衡科技发展的策略

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提出了挑战，规范法律语言来制衡科技的发展问题十分必要。根据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的挑战，下文介绍了三个策略。

3.1 完善语言系统关于对科技发展过程中的事物的界定

从宏观角度来看，科技法缺乏系统性，科技立法层次较低。在许多科技法律体系中，科技法位于一个很低的层次。例如，中国的法律体系可以分为几个层次：第一层是宪法，第二层是基本法，第三层是一般法律，第四层是其他法律和法规。《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进步法》处于第三层次。“由于科技领域的立法层次较低，出现了在调节同一科技活动时法规互相冲突的现象。一项科技行为可能涉及到不同部门、不同地方政府的利益，各部门、各地方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以规章的形式制定出不一致、不协调、甚至相互冲突的规定是时常发生的”（石先钰薛慧，2009）。科技法应该具有可持续性和可操作性。“法国国会议会于1982年6月通过的《法国研究与技术发展指导和规划法》确定了科技发展计划、方针和未来3年的发展目标。自1982年以来，由法国研究技术部每3年修订一次，以作为该法的继续。法国的科技政策和科技发展的滚动计划由此获得了法的形式和效力”（朱效亮，1990:56）。法国的科技法律体系对于其他国家如何制定可有效操作的科技法律体系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借鉴。因此，加强法律体制系统性，提高科技领域立法地位尤为重要。

从微观角度来看，我们要重视对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事物的法律界定。在语言学里，有一对重要的区别对概念：描写式和规定式。描写式描述事情是怎样的，规定式规定事情应该是怎样的。新兴事物应该不只在字典里描述，更应该在法律文本中进行规定。字典里对事物的描述不具有法律效力，也就是说，当某物触及到法律的时候，就需要准确的界定。例如，基因专利涉及的主要问题是如何界定基因专利的保护范围。如果转基因物质威胁到人类社会，基因专利还受到保护吗？保护的程度有多大或范围有多广呢？这需要一个明确的界定。又如，现在发达的网络使网上购物省时又省力，其便捷的优点逐渐为人们所接受，网购也越来越普遍。但是，“网上购物使消费者在知情权方面处于弱势地位，因此，现有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应强化电子商务企业的信息披露义务，保证消费者能对网上商家提供的商品、服务及其资质一目了然”（魏浦雅贺善侃，2007）。由于法律语言对互联网权利保护的不确定性，有些人对是上网购物还处于犹豫状态。因此，增加法律语言对将科学技术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事物进行界定非常必要。

3.2 法律语言及时更新对新兴事物的界定，以达到与科技平衡甚至超前发展

法律语言的更新和规范与科学技术的发展不协调。科学技术发展迅速，而法律语言对新兴事物的界定处于滞后状态，这就难以与科技达到制衡的状态。2017年9月13日上午的美国苹果公司发布会，新产品iPhone X的新功能“Face ID”特别引人注目。无论是解锁iPhone X还是使用它来支付，人们只需要一瞥手机。“人脸识别”就像一把钥匙，打开系统，输入应用程序，只需“刷脸”作为付款路径。iPhone支付更便捷快速的同时，也会带来消极影响。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脸部”信息被收集和存储，这可能造成用户肖像权的变相侵害。目前，在“脸部识别”技术领域，中国还没有相应的安全监管机制。也许还没有广泛流行，或者公众意识和管理水平不高，但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脸部识别”势必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任何新技术都是双刃剑，如何防范其中的隐患？当信息被盗或被破坏时，谁将承担主要责任，在哪些方面进行禁止，也应该进行明确的规定。然而，由于新技术刚刚面市，大多数国家还没有设立和指定明确的监督管理部门，监管机构的职责也没有明确的规定。政府应及时制定相关法律，法律语言应该对新事物有明确的界定。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中，规定了数据保护专员以及个人数据保护违反联络中心等相对具体而明确的保护主体和保护机构。

法律与语言是分不开的，很多法律问题其实是一个语言问题。语言在科技变革与创新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科技立法应遵循语言学规则。语言和语言学作为加快技术革命步伐的因素不是辅助性的，而是作为动态资源发挥最直接的作用。“通过给定某些要素来固定法律规则或概念意义，并坚持如果具备这些要素就能够在规则的范围内导致某些后果，而不管案件可能会具备其他什么特征。这样，实际上我们可能预先决定了未来一系列案件的裁决，虽然我们对这些案件的内容一无所知”（卢秋帆，2010:25）。许多法律语言缺乏前瞻性，缺少对违反规则和相反事实的规定，不考虑新事物是否适用法律。因此，加强语言、法律、科技之间的联系是平衡法律语言与科技进步的有效途径。

3.3 尽可能避免法律语言不必要的模糊描述，以求精准实施、提高效力

法律语言中的模糊性词汇可能导致科技法律执行力度不强。许多科技立法规定了原则性和普遍性的规则，这会导致执行力度不强，缺乏对法律效力。“现行《科学技术进步法》共62条，其中大多数是鼓励性、倡导性条款，缺乏法律后果、尤其是不利的法律后果的规定。法律规范要素的缺失使得这部法律天生具有软弱性，当科技创新主体如政府、企业、公民不执行该法时，法律对他们的行为无能为力”（李莉，2007:87）。“对法律语言进行精确化的努力，法学家曾经用了两种方法，一是‘借助人造语言实现精确化’，通过人工语言的使用，把法律语言形式化、符号化来达至精确。二是通过定义达至精确，即通过使用抽象的语言规则，用尽量精确化的法律语言来概括多样化的生活事实”（卢秋帆，2010:24）。第二种方法，利用法律语言对新事物进行界定。要重视法律语言清晰化，避免歧义。语言学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法律语言准确性的重要性。“言语行为理论之所以可以很好地应用于立法实践，主要是因为立法人（机构）在立法的时候，与受所立法律管辖的人进行交际。立法是交际行为。只要立法人（机构）说话，其言语就是立法语言，每一条法律条款就是一个话语”（廖美珍，2007:90）。法律相当于语言，规范人们的行为。如果法律语言准确，法律效力就会很好地实现。同样，在S-R①Suppose that Jack and Jill are walking down a lane.Jill is hungry.She sees an apple on the tree.She makes a noise with her larynx,tongue,and lips.Jack vaults the fence,climbs the tree,takes the apple,brings it to Jill,and places it in her hand.Jill eats the apple公式中，当一个人使用语言表达刺激（S）时，使另一个人能够作出反应（R）。法律语言可以被认为是S（刺激），科学技术创造的有关新事物的动态可以被认为是R（反应）。法律语言给出一个刺激，这个刺激是对新实体进行界定，新实体的动态发展必须在法律规定范围内进行。

4.完善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下新事物的界定的意义

4.1 对法律制度、语言系统和法律语言体系的意义

完善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下新事物的界定，在对法律制度、语言系统和法律语言体系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在科技促进社会文明建设的过程中，法治作为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在不断发展，法律与科技发展可以逐渐达到平衡，促进法律制度的变革。语言本身作为一个系统也可以在不断更新中得到发展。法律语言体系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法律语言对事物界定的更新和改进，有利于法律语言体系的完善。另外，在新的科技革命中，国家充分利用云计算和大数据等科技手段，能够促进法律语言的发展。

4.2 对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的意义

在当下发展的大环境下，法律为科技的合理发展提供了方向和保护，正是因为法律语言的标准和规范使未来的科技有了更好的发展保障。法律与科技的发展相辅相成。科学技术的发展为法律规范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行为模式提供了客观基础；法律为科技发展提供规则和规范。2017年10月13日，阿里巴巴分别与三家医院签订合同，意味着人工智能进入医疗领域。这是人类的伟大进步，科技进入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在法律的规范下，科技呈现快速发展的势头，推动社会的进步。

4.3 对信息安全的意义

科学技术使计算机、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在许多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信息安全问题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在互联网时代，法律的引导和规范有利于保护信息安全。

5.结语

如今，科技的发展使互联网、人工智能和分享经济进入各个领域。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过程中的事物缺少系统性的界定、法律语言和科技发展的不平衡状态、法律语言对科技发展下的事物的模糊性描述导致法律执行力不强，是科技发展对法律语言权威性挑战的表现。加强法律对科技发展中新事物的界定以求平衡甚至超前发展，对法律体制、法律语言系统以及科学技术本身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由于笔者知识水平有限，文章所涉猎方面较浅显，该领域亟需更广阔、深刻的研究。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正确引领科技发展方向，有效采取法律语言政策，促进科技良性发展和人类社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