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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第七天》的主题思想探析

2018-11-28郑冬玲

文学教育 2018年25期
关键词:杨飞亡灵余华

郑冬玲

《第七天》自从出版以来受到了评论界的热议,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否定《第七天》的大部分学者认为《第七天》就是一部热点新闻拼凑起来的“新闻串串烧”,丧失了对文学虚构的想象力,缺乏对社会生活深层的思考,只是一部媚俗的新闻烤串;否定《第七天》一小部分学者认为小说不仅语言苍白,而且人物形象单薄,甚至叙事逻辑也存在一些问题等。而支持《第七天》的学者主要看到了余华对现实苦难一如既往的关注,对乱象丛生的社会现实批判和忧虑。对于否定派的“新闻热点”批判,支持派一方面认为新闻就是现实的一部分,可以作为小说的文献资料出现,另一方面他们也认为当代中国的怪诞的社会现实已经超越了作家的想象力,一些新闻中社会事件完全可以作为小说的素材,甚至比作家的虚构更有价值。笔者作为支持《第一天》的一员,主要是从《第七天》表现出来的主题入手,挖掘余华在《第七天》中表达出的人文情怀。

一.怪诞的社会现实

《第七天》是借一个亡灵杨飞在死后七天的游历与回忆中勾绘出当代中国复杂的社会现实图景。荒诞的写作手法并没有减弱《第七天》的现实主义成分,反而使其成为当代中国现实社会的倒影,带给读者的是扑面而来的现实气息。小说中的故事涉及到了多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这些新闻事件都是余华精心挑选出来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当代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因为现实中的社会是怪诞的,由新闻事件转化为小说中的故事也是怪诞的。余华用他敏锐的眼光觉察出一部分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过着贫无立锥之地的残酷现实,他用荒诞不经叙事模式诉说着被损害者被侮辱者的悲惨命运。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小说中的小人物常常找不到自己的生存尊严。无论是郑小敏家遭遇的暴力强拆事件,还是商场火灾带来的死亡人数虚报事件,在某种程度上遇难者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一些政府官员为了谋取一己私利,对无知的群众总是采取瞒和骗的方式维护其光鲜的形象。然而更加怪诞的事实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活着的时候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死了也没有自己可以安息的墓地。杨飞的亡灵第一天到殡仪馆就听到了其他亡灵讨论“现在的墓地比房子还要贵,地段偏远又拥挤不堪的墓园里,一平米的墓地竟然要价三万元,而且只有二十五年产权。”①天价墓地的出现和兴起在一定意义上也说明社会中存在着某些畸形的价值观,这些无形价值观造就的墓地市场推动着贫苦人们只能选择去往死无葬身之地,永远得不到安息。

小说《第七天》呈现出的怪诞现实,是作者对现实无奈的绝望表达,余华以戏谑的方式阐释着他对怪诞现实的忧虑和批判。正如余华所说“当基本的理性失去之后,当基本的公正无法维持的时候,当弱者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的时候,我们已经很难用逻辑建构事实。”②于是在《第七天》中余华给读者创造了串联了一个又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医院把二十七个死婴作为医疗垃圾处理丢在河里;公安部门屈打成招给“杀人犯”判处死刑,结果被杀者又活着回来;男友送了假iPhone就跳楼的打工妹;还有为了给女友买墓地的打工者去卖肾,甚至还有假扮女人的男子去卖淫等等。一系列荒唐又真实的故事一次次刷新了世人的世界观,不得不为这个怪诞的社会现实感慨。面对这样尔虞我诈、物欲横流的真实荒诞的社会,余华认为有时怪诞的叙述其实可以更加接近真实,他以自己的真诚和勇气再一次为沉默的大多数发声。然而,余华内心深处的悲观主义情结使他并没有看到希望,只能选择用荒诞的叙事表达自己的对现实的讽刺和忧虑。

二.超越苦难的温情

余华对苦难有着深刻的理解,苦难也是其作品的一大主题。然而如何超越苦难,面对这样的现实问题,余华选择了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作为解决方案。从《活着》里福贵面对亲人一个个离去的现实悲痛开始,再到《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以卖血度过了一个个人生难关,余华逐渐意识到温情成了超越苦难的最后一丝安慰。而《第七天》余华再一次传达了用温情超越苦难的思想主张。温情点燃了生活在苦难中的底层人物的希望,同时也坚定他们对生活的信念和信心。

《第七天》延续了余华以往的苦难叙事,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日渐冷漠的社会氛围下,余华依然发现了底层人物之间还未泯灭的亲情、爱情和友情。《第七天》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杨飞与养父杨金彪之间的温情。杨飞作为一个亡灵回忆了自己生前与父亲在一起温暖的点点滴滴。杨父年轻时在一个火车站做扳道工,无意中在两条车轨中捡到一个男婴,便将其带回家中抚养。虽然在育儿方面毫无经验,但是杨父依然悉心照料毫无怨言,还找到工友郝强生的妻子帮忙喂养杨飞。为了使儿子杨飞不受委屈,他选择了独身,放弃了与自己心爱的女孩组建家庭。杨父当听说杨飞的生母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孩子时,他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主动帮助杨飞与自己的生母相见,在听说杨飞的生父生母可以为杨飞安排一个好的工作时,他再一次选择放手,让杨飞回到生父生母所在的城市。一个自己养育了多年的孩子,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放手,所有这一切不过是杨父的用心良苦。当然作为儿子的杨飞对待杨父也是孝顺之至。杨父在退休之后患上了重病,杨飞为了给其治病,辞去了工作,卖掉了房子,专心地照料生病的父亲。这种暖暖的父子温情似乎使他们淡化对生存苦难的感知,增强了他们精神领域的满足感。在杨飞父子相依相伴的几十年中,杨飞的乳母李月珍也像圣母一样慈悲为怀,总是不厌其烦地帮助照顾着杨飞父子。她喂养过杨飞,也曾忙活着杨飞父子的婚事(虽然婚事没成)。杨飞到李月珍家吃饭,李月珍碗里有了肉也会首先夹给杨飞,而不是自己的女儿。李月珍对待杨飞父子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这样和善友好的邻居也给杨飞父子艰苦的生活带来了丝丝温情。

《第七天》像是一串故事集,通过主人公的杨飞的亡灵连接起来。杨飞的亡灵在七天的游历和回忆中,诉说着他自己生前与亲人、邻居之间的温情,也讲述了一个出租屋里一对打工情侣的爱情故事。这对情侣中的女孩一场误会跳楼自杀,男孩为了给她买一块墓地,甘愿到地下市场卖了左肾,最终也因伤重死亡。而女孩在生前即使遭受到了男孩的多次打骂,也对男孩不离不弃。在最贫穷饥饿的时刻,她甚至到一个大的餐厅乞求有钱人买几块面包给男孩充饥。尽管这是一个爱情悲剧,然而这种底层小人物之间的爱情依然令人感动。他们生活在贫穷与饥饿的边缘,绵绵的爱情就成为他们超越苦难的精神支撑。

三.理想社会的向往

在《第七天》中,余华创造除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一词在小说的语境中巧妙地使用一语双关。它一方面是指词语的本义:死了没有地方埋葬。另一方面是指那些死了没有地方埋葬的亡灵聚集的地方。在这个死无葬身之地中,到处游荡的是没有钱购买墓地的亡灵。按照规矩,没有墓地,这些亡灵就不能进入安息之地,于是他们就在死无葬身之地获得了永生。当杨飞的亡灵第一次见到死无葬身之地时,他看到一个世界“水在流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树枝上结满了有核的果子,树叶都是心脏的模样,它们抖动时也是心脏跳动的节奏”③这是一个平静祥和的世界。

小说中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一个平等友爱的世界,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即使生前是冤家对头,在死无葬身之地也会变成朋友。警察张刚生前打伤李姓男子,李姓男子处于报复拿刀砍死警察张刚。然而在死无葬身之地,警察张刚和李姓男子却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朋友,一起下棋说笑。鼠妹决定去往安息之地时,在死无葬身之地的所有亡灵都尽了自己的绵薄力量,为她缝制衣服,为她净身送行。在死无葬身之地,由商场火灾造成的三十八个无名亡灵成为团结紧密的一家人,他们之间所有男子的亡灵都是小女孩亡灵的爸爸,所有女子的亡灵都是小女孩亡灵的妈妈。这里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公安、消防、卫生、工商、税务这些部门,当然也就不存在现实世界中相关部门对生意人的刁难。这里没有欺骗和伤害,没有毒大米、毒奶粉、毒馒头、假鸡蛋、皮革奶、石膏面条、化学火锅、大便臭豆腐、苏丹红、地沟油等等。就像小说中提到的“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的食品是安全的。”④一个就是现实世界中的国宴,一个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和现实世界中的利欲熏心、尔虞我诈、环境恶化相比,余华笔下的死无葬身之地像是一个乌托邦。在那里,人们可以不用遭受现实世界的各种有形的无形的压迫和伤害,也不用忍受着环境恶化带来的灾难,每个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这也成为作家对美好社会理想的寄托和向往。

注 释

①③④余华.第七天[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年,第14页,第126页,第156页。

②周明全.以荒诞击穿荒诞—评余华新作《第七天》[J].当代作家评论:2013年第6期,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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