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规模集成电路发展看中美贸易摩擦的持续影响与对策

摘要：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领域在于高端制造业，而高端制造业受制于人的核心领域在于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文章通过分析中国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现状及其在中美贸易摩擦中的地位，研究了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的持续影响。政策建议如下：保护本土企业，密切关注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企业发展，打造优势核心产品；持续支持大规模集成电路专项，加快制定关键领域、特殊专项保密协定，建立奖惩结合的动态资助制度；打造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链，构建区域泛半导体产业联盟，提升在全球产业竞争格局中的地位和影响力；组建律师团队搜集在华美国企业的法律依据，加快实施大规模集成电路知识产权保护法。

关键词：中美贸易摩擦；集成电路；芯片；关键领域

一、 引言及文献述评

从2018年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计划对约600亿美元中国进口商品征收25%的关税，到5月18日中美双方磋商达成不打贸易摩擦的共识，再到7月11日美国政府又突然公布拟对2 000亿美元中国产品加征关税，中美贸易战进一步升级，中美贸易战态势可谓一波三折。面对中美贸易战的升级态势，中国商务部表态完全不可接受，中国政府已相继做出反制措施。2018年4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论坛上提出扩大开放四个领域，要求中方放宽市场准入，扩大商品进口，保护知识产权。习近平主席的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的经验和启示，是顺应时代潮流和历史发展之举，指明了坚持对话、妥善处理是解决中美贸易摩擦的必然举措。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领域在于高端制造业，而高端制造业受制于人的核心领域在于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中美贸易摩擦下，大规模集成电路受到的持续影响是什么，中国政府应采取何种措施应对，本文拟对上述问题思考与分析。

目前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文献存在以下视角：一是中美经贸关系摩擦的根源在于货物贸易的不平衡。如张恒梅（2006）认为，这种贸易不平衡如果不能解决，中美贸易摩擦将会长期存在，并影响中美双边贸易的正常发展，因此探索解决中美贸易摩擦对于实现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石磊，寇宗来（2004）表示，在美元贬值的背景下，盯住美元的人民币汇率政策妨碍了美国独占其汇率贬值的好处，这是激化中美贸易摩擦的关键。中美经济发展水平的巨大差距导致两国对贸易产品的需求具有不对称性，而这将必然导致中美贸易摩擦长期存在。苗迎春（2004）认为，贸易不平衡、纺织品特保、对华反倾销等问题构成了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内容。中美两国经济利益的争夺、美国国内贸易保护主义的回流以及美国对中国的战略遏制等是双边贸易摩擦日益增多的主要原因。二是中美贸易摩擦的原因在于产业结构的影响。于铁流，李秉祥（2004）认为，美国限制了中国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和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的进口，而中国大量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符合两国利益。柳剑平等（2009）则认为，贸易摩擦大多发生在产业内贸易水平较低的产业，原因是产业内贸易水平较低时结构调整成本较大，减少了相关利益集团的利益所得，从而引发贸易摩擦。尹翔硕（2006）进一步发现，贸易摩擦主要发生在中国具有比较优势的出口领域和中国没有优势的进口和技术知识领域。三是研究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经济系统的影响，如李昕（2012）通过构建CGE（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发现如果中美爆发全面贸易制裁，中国实际经济增长率将下降1.7%～4.5%，国内物价水平上涨，新增就业降低。四是从政治制度的视角研究中美贸易摩擦的成因，如李春顶（2007）从心理、制度以及政治角度研究了中美贸易摩擦的成因。李淑俊（2007）构建了国际体系与官僚政治决策结合的研究框架，分析了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政治基础。

2017年8月18日，美国正式宣布對华发起“301调查”，中国商务部做出“绝不坐视”的强硬回应，同时也成为国际舆论高度关注的焦点。金融大鳄索罗斯预言，中美贸易战不可避免，甚至认为对华贸易战将阻滞美国的经济增长。国内学者普遍认为，当前中美经贸关系如何走向新平衡是摆在两国面前的重大而关键性议题，双方应挖掘合作潜力，确定共同目标，构建新型经贸发展模式。现有文献并未深入分析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领域在于高端制造业，也未从大规模集成电路的角度分析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本文以此为切入点，从大规模集成电路发展看中美贸易摩擦的持续影响与对策。

二、 大规模集成电路是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

1. 大规模集成电路在中美贸易摩擦中的核心地位。集成电路被誉为电子工业的粮食，对电子信息产业经济以及国家信息安全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虽然现在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集成电路需求市场，但自给率很低，仅有约30%，大部分芯片（尤其是高端芯片）都依赖进口。中国集成电路产能主要集中在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和中西部地区，其中，长三角的产能占比高达63.6%。根据中国海关统计数据，2018年1月～6月中国进出口总额为14.12万亿元，集成电路累积进口额为1467.12亿美元，同比增长32%，集成电路进口额从2015年起已连续三年远超原油。随着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等信息产业的兴起，作为“现代工业食粮”的集成电路是现代经济发展的基石，也是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

2. 中国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现状。2014年9月，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成立，首期总金额超1 300亿元，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成为国家战略。在近几年的奋力追赶下，中国“芯”的国际地位已经有所提高。IC Insights报告显示，在全球纯芯片设计公司50强中，2009年只有1家中国公司入选；到2017年，上榜中国公司数量增长到了10家。中国虽然在芯片设计方面已经明显进步，华为海思发展突出，但在制造方面还很落后，仍需台积电代工。与国际主流水平相比，中国“芯”的落后是全方位的。对进口芯片过度依赖，不仅会损失巨额经济利益，还会对国家信息安全造成威胁。资本不足、人才断层和机制缺乏是中国“芯”发展缓慢的三大主要原因。

3. 国外大规模集成电路在贸易摩擦中的经验教训。从历史上看，日本芯片在1985年出现产能激增，但后来由于打击美国对手造成自身盈利能力骤降，从而砍掉了40%的半导体技术设备更新投资和科技红利投入，并且在1987年～1989年日本企业有效研发投入更是出现80%的断崖式下跌，再加上日本泡沫经济致使半导体行业等实体经济资金短缺，而韩国三星、现代、LG等厂商弯道超车，加大对半导体行业的投资，迅速赶超日本。1992年，三星将NEC挤下了DRAM产业世界第一的宝座，日本半导体辉煌结束。因此，在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升温，芯片企业盈利受损的背景下，更应该得到政府扶持，加大研发投入，避免丧失既有优势，被竞争对手弯道超车。

三、 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的持续影响

1. 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企业的影响。当前，中美贸易摩擦已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从“针锋相对，箭弩拔张”到“表面平静，暗流涌动”。2018年4月美国宣布将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兴通讯出售技术和核心零部件。目前，中兴通讯的核心零部件100%依靠美国进口，若该禁令生效，按照中兴通讯现有的存货，仅供支持1个月～2个月的设备生产，如若不在短时间内化解危机，则将有超过400亿元的资产受到影响。与此同时，高通、博通和英特尔等美国半导体巨头都在向中兴出售芯片。路透社指出，如果中兴受到制裁，高通等美国半导体公司将遭遇三重威胁：失去一家重要客户（中兴），对手因成为替代厂商而受益（三星、联发科等），因中国报复美国而受牵连。

2. 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的影响。目前而言，与中美贸易总额相比，中美双边贸易摩擦涉及的几十亿美元微不足道。但随着双方之间的谈判达成，国内进一步扩大开放和规范市场秩序，对中国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的中长期发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双边贸易摩擦清单带来的行业变化，还需要动态分析。目前美国针对的都是高技术行业，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发展的最终还需要看中美会谈的最终结果。大体来看，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的影响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禁止并购重组，禁止知识产权转移，加快引进高端人才及人才团队。第二阶段：禁止美国企业的EDA、IP授权、设备禁运，尽早布局，重点支持，补齐空白和短板。第三阶段：联合同盟国对华禁售部分或全部半导体产品。因此，中国政府应当韬光养晦，尽量避免或延迟此局面的出现。同时，加快中国电子信息产业的全球化跨国布局，加快推进中国集成电路产品进口来源的多样化。

3. 中美贸易摩擦对大规模集成电路知识产权保护的影响。美国针对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的“301调查”核心还是想维系已有的国际分工体系，抑制中国在高技术行业与其竞争，假若完全答应他们的条款，短期来看，那将对我们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和创新发展肯定会产生抑制作用。但我们需要看到的是，扩大开放，加入到全球的分工体系，是中国经济得以快速发展的法宝。记得新千年开始的时候，中国为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很多人都在计算着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弊与利，这么多年下来，应该都看到了中国经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的快速发展。融入到世界经济之中，有时不是什么利与弊的问题，而是你去参与进去发展不发展的问题，至于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挑战，那属于自身发展的体系建设，可以通过国内规范去规避。

四、 中美贸易摩擦下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发展对策

中美双方的贸易磋商领域不仅局限于贸易问题，也涉及产业发展、市场开放、知识产权保护等，双方正在建立一个逐步消除双方结构性问题和结构性摩擦的机制。近几年，华为公司在美国非常正常的商业收购，硬生生被美国CFIUS阻止，理由是威胁“国家安全”，这反映了美国营商环境的不公正。

1. 保护加强经贸合作的本土企业，密切关注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企业发展，打造优势核心产品，重点关注美国“下一个制裁”的中国企业，防范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贸易逆差风险与金融风险。继续坚持对外开放，以我为主，保护经贸合作中的本土企业。积极鼓励国际合作，建立最广泛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保障国家信息安全的前提下，集中力量，加大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企业投入，打造1个～2个具有绝对优势的核心产品，在竞争格局中实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前，为了打击中国的芯片市场，美国商务部发布已经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国电信企业中兴通讯出售零部件产品。下一个打击的对象最有可能是中芯国际。此外，《华尔街日报》报道称，美国财政部正在研拟对中国投资案设定限制条款。美国可能禁止阿里巴巴在美国提供云计算服务或在中国解除限制之前禁止阿里巴巴扩大美国营运规模。中国政府在加强对外贸易的同时，应当重点防范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贸易逆差风险与金融风险，尽可能减小市场不确定性对企业造成的负面影响。

2. 举国之力持续支持大规模集成电路专项，加快制定关键领域、特殊专项保密协定，将近五年企业科技成果转化盈利水平作为企业持续获得专项资助的重要指标，制定奖惩结合的动态资助制度。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经济发展的关键除了改革开放外，最关键的优势在于能够集聚一切可聚集的力量，组织创新和科技攻关，这是任何其他制度无法比拟的。加快重大专项成果转化和市场化进程，扶持和培育集成电路产业，加快自主研发和科技攻关节奏，重点支持和培育产业链中关键零部件的国际市场竞争力，提升高科技产业的国际话语权。同时，制定特殊专项设立的保密协议，在开展实地调研、产业培育、公司对接等项目活动时采取必要的保密措施。中国政府在实施“中国制造2025”以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战略的同时，也引来美国等西方社会的强烈关注和极度不安，此次中美贸易摩擦即为典型例证。目前，中国芯片制造技术比国外还相差3代～4代，先进产品设计，例如华为SOC芯片必须境外流片，中国要想技术崛起，在国际市场达到顶级，实现发声，至少还需要20年～30年的沉淀和积累。企业是科技创新的主体，利润是企业持续发展的动力。只有将大规模集成电路的科技研发成果尽快转化为企业销售利润，占领国内消费市场，才能将科技研发成果纳入到企业发展和市场运行机制中良性循环，才能成为持续创新的动力。同时，应将近五年企业科技成果转化盈利水平作为企业持续获得专项资助的重要指标，制定奖惩结合的动态资助制度。

3. 打造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链，构建区域泛半导体产业联盟，加快集成电路产业链开放，提升中国集成电路产业国际竞争力。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电子信息产品生产基地，2014年达全球产量81%，并逐年增加。中美贸易摩擦意在遏制中国高科技产业的发展，遏制“中国制造2025”进程。美对华开展301调查，半导体行业第一个中招。301调查涵盖中国制造2025十大關键领域，半导体行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赛迪顾问研究表明，当前是中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关键时期。能否快速打造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链，实现长江经济带等区域泛半导体产业联盟是当前中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关键。因此，必须通过打造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链，降低集成电路产业间盲目兼并收购的损失，促使产业链协调发展，实现集成电路企业优势互补，推动高校、科研机构、企业以及民间团体间研发资源整合，攻克中国集成电路产业技术性难题，提升中国集成电路产业国际竞争力。

4. 组建律师团队搜集在华美国企业的法律依据，实施阶梯型开放制度，加快实施大规模集成电路知识产权保护法。一味的妥协，对方就会得寸进尺，最终就丧失谈判权。美国提出的是针对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的“301调查”，出发点是想维系已有的美国在高技术领域取得绝对优势的国际分工体系，而中国有在提倡创新发展的经济转型升级，关系到的都是核心发展利益。因此，应当尽快组建律师团队搜集在华美国企业的法律依据，实施阶梯型开放制度，形成反制的局面。这次涉及的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问题，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已有的规则对发展经济体来说，并不是特别有利。例如，跨国公司利用自身的技术优势，实施垄断行为，限制或者扭曲国际贸易，抑制创新，大量存在。但2004年由于部分发达国家认为这属于企业自身行为，反对纳入。但我们可以考虑在TRIPs的规则之下寻求立法来鼓励国内大规模集成電路企业的创新和控制限制性商业惯例。当然我们也需要充分尊重美国政府和企业关切的问题，例如，针对目前国际技术转让规则缺失的现状，通过谈判，形成一个技术转让和技术受让方利益综合平衡的规则体系，重启中美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也为今后建立国际技术转让多边规则体系、中国大规模集成电路知识产权保护法奠定基础。尽管目前中国政府对禁止强制技术转让做出过国际承诺，但我们在对外宣传以及对外谈判过程中，可以考虑明确承诺的范围。

参考文献：

[1] 于铁流，李秉祥.中美贸易摩擦的原因及其解决对策[J].管理世界，2004，（9）：67-72+80.

[2] 柳剑平，张兴泉.产业内贸易、调整成本与中美贸易摩擦[J].经济评论，2009，（4）：114-119.

[3] 李淑俊，倪世雄.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政治基础——以中美贸易摩擦为例[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7，（7）：69-74+5.

[4] 李春顶.中美贸易摩擦成因中的心理、制度和政治因素分析[J].财贸研究，2007，（3）：50-56.

[5] 尹翔硕.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及我们的政策重点[J].世界经济研究，2006，（8）：4-8.

[6] 石磊，寇宗来.美国的贸易逆差及中美贸易摩擦成因探析[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4）：23-27.

[7] 李昕.中美贸易摩擦——基于GTAP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12，（11）：50-65.

[8] 张恒梅.当前中美贸易摩擦问题的政策分析[J].特区经济，2006，（1）：144-145.

[9] 苗迎春.中美贸易摩擦及其影响[J].当代亚太，2004，（3）：34-4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新能源产业技术效率、环境效应与定价机制研究”（项目号：16CJL034）。

作者简介：陈星星（1986-），女，汉族，海南省海口市人，特华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博士后，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经济增长、能源环境。

收稿日期：2018-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