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电
2018-11-18董修宁
走向世界 2018年2期
文/董修宁
晚上入睡前,我接到母亲的一通电话。电话里的母亲说话柔柔的:“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没事想聊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母亲说了好多话,都是些平平常常的家务小事,也有些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她的语气不温不火,我一字一句耐心听着,偶尔也插几句话。
我印象里的母亲从来没说过这么“软”的话,她总是“强硬”的。在家时,我们的生活多由母亲主导安排,父亲则相对疏懒。她做事雷厉风行,对我们提出批评是常有的。为此,我们在背后没少发牢骚,心想着她如果像别人家的母亲那般温柔该有多好。
可当母亲真的温柔了,我却不适应了。放下电话,我不禁感慨万千,这还是我心里那个无比“强硬”的母亲吗?她怎么会如此絮絮叨叨,婆婆妈妈?这一切都似乎都在说明她内心的孤独,想找个人聊聊的愿望多么强烈。母亲真的老了。岁月的剥蚀让母亲棱角不再分明,迟暮的悲凉情绪渐渐笼罩了她。
《幼学琼林》里有这么一个典故:伯俞泣杖,感母之老。伯俞是汉代人,有一次他做了错事,母亲怒而用拐杖打他。他哭了,母亲问他,以前你挨打,从来不哭,这次你为什么哭了?他说,因为他发现母亲这次打自己时,吃力地几乎拿不动拐杖,他为母亲的年老体弱而哭泣。
是啊,在儿女的心中,总以为母亲是不会老的,任何事情她都冲在前面,做孩子挡风的墙。然而时间对每个人都一样残酷。“当年戏言身后事,如今都到眼前来”。不知不觉中,我的父母如同暮秋的树,渐渐泛黄至于飘零。我们却常常忽略这个事实,总天真地以为,相伴父母可以天长地久,以致世人常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我如“伯俞泣仗”,赫然发现父母已然花白的鬓发,日渐蹒跚的步履,以及那种对迟暮的惶恐,我怀念曾经“强硬”的母亲,愿时间的脚步放慢一些,让我们可以多些陪伴,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