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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视野下的流动精英与公共参与
——基于H省R县河村的分析

2018-11-15郑庆杰

山东社会科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精英流动村庄

郑庆杰 刘 欢

(赣南师范大学,江西 赣州 341000)

一、问题的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与流动精英群体

城乡二元结构下农村发展出现了“空心化”困境,尤其是税费改革之后,基层政府公共物品供给能力的下降以及农民自我组织供给能力的匮乏,致使农村公共物品供给遭遇困境,进而导致基层村庄社会整合受到削弱。在这样的困境下,市场作为供给主体限于理性人的特点和制度约束的缺失,交易过程中常会出现某些违背公共利益的行为。第三部门作为农村公共物品的供给主体,由于其作为自治组织运作空间的局限性,难以在农村公共物品的供给方面担当重任。所以在分别以政府、市场、第三部门为主体的三种供给模式在基层农村受到局限的情况下,以村集体为供给主体、乡村精英为动员组织者的供给模式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关注*郭旭杰、揭琳:《后税费时代农村公共物品研究——农村公共物品供给中的精英动员》,《管理学研究》2010年第2期;郭明霞、朱明熙:《村社组织、乡村精英:乡村社区公共产品供给的底层机制——基于乡村内生秩序与制度变迁逻辑》,《开发研究》2010年第5期;罗小峰:《社会资本与公共物品供给中的精英动员——基于对闽西M村的实地研究》,《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5期;付翠莲、张现洪:《乡村振兴的底线秩序:农民“抗争”的发生、特征和治理》,《探索》2018年第3期。。

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为“三农”发展提出了宏伟目标和战略部署,其中强调坚持农民主体性原则,并就农村产业化、构建乡村治理新体系、乡村振兴人才队伍建设提出了发展目标。流动精英作为根脉在农村、发展在城市的群体,无论从身份归属和认同、社会关系的嵌入性,还是资源优势等方面,都是农村发展的主力军,因此探索和分析这个群体的乡村公共参与机制和路径,有助于激励和支持流动精英群体投身乡村振兴战略,发挥积极作用。

(一)“流动精英”的浮现

精英,就是指那些最强有力、最生气勃勃和最精明能干的人,并且在历史上经常位居社会统治阶层*维尔弗雷多·帕雷托:《精英的兴衰》,刘北成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3页。。在中国传统农村社会,士绅被认为是精英的代表,他们在一种共同体模式的乡村中参与各种事务,发挥一种整体性的功能,有效维持地方社会秩序*吴晗、费孝通等:《皇权与绅权》,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版;张仲礼:《中国绅士研究》,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版,第34-40页。。在现代农村社区,精英就是指那些掌握一定优势资源,并在村民中有威望、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人*贺雪峰:《乡土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93-395页。,他们或间接或直接对村庄的运行与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

1978年以后,随着中国经济改革深入,农村精英开始分化,主要有以下几种分类(见表1):

第一种是传统型精英与现代型精英。传统型精英就是在农村社会中那些以名望、地位、特定文化中的位置乃至明确的自我意识为前提而形成的村庄精英,构成此类精英的条件往往来自某种既定的身份和品质以及他们个人对村庄事务的关心程度;现代型精英是指市场经济中脱颖而出的经济能人*贺雪峰:《村庄精英与社区记忆:理解村庄性质的二维框架》,《社会科学辑刊》2000年第4期。。这些伴随市场经济发展涌现出的经济精英在乡村中日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占据重要的社会角色、地位。

第二种是体制精英和非体制精英两类,此类划分依据村庄权力的形式与影响力的来源。体制精英就是指掌握着村庄正式权力资源的村组干部等;非体制精英是指代那些在体制之外,但是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村民*仝志辉:《贺雪峰:村庄权力结构的三层分析——兼论选举后村级权力的合法性》,《中国社会科学》2002年第1期。,也有称这两种精英为体制内精英和体制外精英或治理和非治理精英*金太军:《村级治理中的精英分析》,《齐鲁学刊》2002年第5期;贺雪峰:《缺失分层与缺失记忆型村庄的权力结构——关于村庄性质的一项内部考察》,《社会学研究》2001年第2期;叶本乾:《村庄精英:村庄权力结构的中介地位》,《中国农村观察》2005年第1期。。

第三种划分是在韦伯“三位一体”分层理论基础上提出将农村精英划分为党政精英(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社会精英,党政精英包括乡镇干部和村干部, 经济精英由农村私营企业主和集体企业的管理者组成,而社会精英则由在品行、 能力、 经验、 知识等方面具有优势并在社区范围取得较高威望的人组成*王汉生:《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农村的工业化与农村精英构成的变化》,《中国社会科学季刊》1994年秋季卷。。

表1 目前学界对于乡村精英的分类与界定

既有研究三种划分都是立足中国社会转型,在社会现实发展的基础上作出的分类,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这些是静态地、局限于乡村范围内进行的分类。随着城乡互动和社会人口流动的加剧,需要对农村的精英作新的分类分析。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的持续存在,外出务工的村民往返于城乡之间,他们本身又具有一定的资源优势,常返回农村利用自身优势促进农村建设与发展,由此可称这类精英为流动精英。本研究根据乡村精英生活空间位移的不同,将农村精英分为两类:“流动精英”和“留守精英”或“驻村精英”。对于这些“流动精英”,若按前述三种划分标准,他们属于新产生的一种现代精英、非治理精英,并且属于经济、社会、文化精英的范畴。他们不同于留守在乡村的传统精英,因为接触到外面的文化;他们属于体制外的精英,然而又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村庄治理与建设。在目前短期内难以改变的城乡二元结构外部约束下,农村内生资源严重不足,农村人口外流的速率明显加快,流动精英群体携带经济、文化、社会网络等资源优势,穿梭于城乡之间,呈现的不是状态上的“游移与漂泊”*黄斌欢:《双重脱嵌与新生代农民工的阶级形成》,《社会学研究》2014年第2期。和“无根性居住”*朱磊:《农民工的“无根性居住”:概念建构与解释逻辑》,《山东社会科学》2014年第1期。,而是通过对农村社会生活实质意义上的参与和认同,在流动中将各种资源投注、回补到农村,以促进农村的发展和改变,因此对他们的进一步研究显然很有意义。

(二)“流动精英”与基层村庄治理的公共参与

改革开放以来,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涌入城市导致乡村精英的流失,引发了两类研究:一类是关注精英的“流出效应”。在城市化的“拉力”下,农村人员走向城市,导致精英阶层人才缺失,引发农村基层治理不畅以及村庄公共的消解*姚俊:《苏南乡村经济精英流向城市现象考察——江苏扬中个案调查资料的定性分析》,《社会》2004年第5期;任敏:《流出精英与农村发展》,《青年研究》2003年第4期。。另一类是精英的“回流效应”:一些走向城市的村民获得一定的经济成就之后,回流乡村参与治理,引发一系列“能人治村”现象以及乡村权力格局的重构现象*林修果、谢秋运:《“城归”精英与村庄政治》,《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4年第3期;袁斌:《回归精英、权力结构重构与乡村治理——以D村为例》,南昌大学博士论文2014年;王剑军:《转化与更迭:乡村回流精英的角色变迁》,《安徽行政学院学报》2016年第5期。。在这些精英回流的研究中,一些学者更多聚焦于那些从城市回归乡村,并且定居乡村的精英群体上,而对于那些处于流动状态且不断参与村庄公共生活的精英群体研究相对较少。这些“流动精英”嵌入在城乡空间的流动和转换的框架中,他们自身所携带的社会资本、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对乡村公共物品的供给和公共事务治理的参与,发挥了促进农村现代化进程的黏合剂作用,因此需要对流动精英群体与农村社会公共参与的过程机制和实践逻辑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和分析。

综上所述,无论是“流动精英”群体在现有文献中的讨论,还是该群体在城乡发展中的角色定位,都处于中间模糊地点。因此本研究在城乡二元结构和劳动力流动的外部约束结构将持续存在的背景下,聚焦于既有研究中被忽视的“流动精英”群体,围绕“流动精英”参与社会治理、促进社会整合的互动实践,从流动精英的实践生成、社会特征与社会关联、公共参与的行动逻辑三个方面进行探索分析。本研究采取个案研究法,选取H省河村作为田野调查点。河村位于H省南部的R县,距离县城 4公里,距市区约30公里。该村为一个自然村,有100多户,人口500余人,人均耕地1.2亩。村庄有1/3的人口在外务工,其中以青中年男性为主。笔者分别于2016年8月、2017年6月和2018年1—2月在河村进行实地调查,采用参与观察法和深度访谈法收集资料。流动精英身份类型包括经济精英、社会精英和文化精英等,本研究在调查经验层面主要聚焦于经济精英与社会精英,但并不否认政治和文化类精英所发挥的作用,而这里只是以经济精英或社会精英为个案对象来探究一般意义上流动精英的公共参与实践。

二、“流动精英”的实践生成

中国社会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城乡二元关系从僵化变为流动,农村人口可以进入城镇、流入其他地区务工经商*王春光:《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的社会认同与城乡融合的关系》,《社会学研究》2001年第3期。。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一波又一波向城市转移,极大地缓解了农村资源紧张的局面。“下海经商”“外出务工”逐渐成为一种流行的趋势,待在家里往往被看成是没有出息或无能的,于是村庄中越来越多的能人(青壮年)离开村庄,去村外谋求发展。河村中LX(男,38岁,私营企业主)与HL(男,50岁,货车司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人物代表。据LX介绍,其2000年左右到广州工作,后在那里遇到其妻子(懂多门外语,从事国际物流业务),两人结婚后,共同打拼。其妻子的外语能力以及在国际物流工作的特殊身份,给予了其很大帮助(如联系国外一些货单等)。其在杭州如今开办家具公司,公司年盈余过百万,并且在杭州购置房产,常往返于杭州与村庄之间。而HL是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从事长途大货车运输业务,多年积累一定的资产,家境相对殷实。2010年左右其在乡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全家搬到镇上住,2013年前后其利用其女婿的一些社会关系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近两年过年皆在外面。笔者在调查期间参加村内活动时,常听村民们在茶余饭后对该村富裕家户的财富值进行排名,LX被公认为名列前三,可以算作名副其实的经济精英。

Szelenye的精英理论认为,社会从传统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以政治干部为代表的旧的精英存在的基础不断丧失,这部分人中会有向下的流动,由于新的机会出现,在原来的非精英群体会形成一批新的精英,其中以经济资本为主的企业家就是代表*Szelenye Ivan.The intelligentsia in the class structure of state societies.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82,92-105.。而LX和HL这样的村民,就是如此,他们走出村外依靠自身的特殊能力、资本在市场经济的推进下率先脱颖而出,迅速积累财富,成为村庄中“精英人物”,也致使村庄发生一定的分层或分化。

由此可见,在流动的社会背景下,以LX和HL为代表的这类村民作为率先涌出的“精英人物”,处于村庄的经济结构的上层,拥有着相对雄厚的经济资本。然而在城市化推进过程中,受到物质及生活享受、家庭发展及其社会分层的“空间隔离”,这些率先涌现的精英们纷纷开始流向城市定居、生活*姚俊:《苏南乡村经济精英流向城市现象考察——江苏扬中个案调查资料的定性分析》,《社会》2004年第5期。。由此产生了被普遍讨论的乡村“去精英化”或“空心化”的局面。精英的流失使得村庄的凝聚力、组织能力等大大降低,呈现一种公共性的消解*吴理财:《乡村文化“公共性消解”加剧》,《人民论坛》2012年第4期。,这就是“流动精英”产生的村庄社会背景。所以,正是由于人口的快速流动,使得村庄社会公共生活衰微弱化、社会秩序整合较差,这些都为那些积累了一定资源的精英在城乡空间中以一种“流动”状态进行公共参与、随时回补乡村、促进社整合等提供了外部必要条件,但是只有待下面即将论述的流动精英社会关联和社会互动、乡土认同、参与动机等内在充分条件形成和具备之后,才能最终促成流动群体对于农村社会生活的公共参与。

三、公共参与的社会条件:“流动精英”的社会特征与社会关联

伴随着市场经济中的社会流动,流动精英不断走出村庄,但是他们与村庄的关联并没有断裂,而是时常回到村庄内部,参与一些村庄活动与事务。此处需要明确两个方面的界定:首先是流动精英群体的“流动”之界定,城乡流动之间,他们作为外出务工人员有所成就,此成就并没有让他们与村庄形成“疏离化”的社会关联,而是在成为“精英”之后依然在城乡之间流动并参与村庄公共生活。其次,流动精英的流动一方面在空间形态上表现为嵌入在城乡二元结构之中,另一方面在行动选择上嵌入在乡土认同和资源获得之间。而后者恰恰是促成流动精英参与农村公共生活的前提。没有资源,无以回馈家乡;没有认同,没有参与动机。

为了更好地分析流动精英特征,本研究将凡是驻留在村落日常生活空间的体制内外精英、经济文化精英等都归类为留守精英;而将在外打拼、定期回村和常年在外居住但也积极回村参与公共事务的一类界定为流动精英。

近年围绕河村村民集资参与修路这一公共事务,流动精英和留守精英两个群体分别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尤其是在资源优势、参与力度、社会动员、关系协调、责任担当等方面,呈现出不同的特征。此处需要说明,表2的比较作为一种“理想类型”的分析建构,是为了更鲜明地比较两个群体的一致和差异。

表2 流动精英与留守精英的比较

(一)“流动精英”的社会特征

首先,因为驻留空间定位和社会网络差异,留守精英在资金和与外部世界的社会网络资源更少,相比之下,流动精英在观念见识、经济资源、社会人脉方面更有优势,或者说即便流动精英经济资源不足,但是因为驻留空间多在城市,因此对外社会网络延伸性、拓展度和异质性更强,这就意味着流动精英具有更强的异质性资源动员能力。比如在河道改造的过程中,LX能够非常便捷地通过外部关系找到低价高效的施工队伍。

其次,由于留守精英常驻乡村,因此在村落空间内部的社会网络资源反而更密集、同质性也更强,所以在处理矛盾纠纷的时候,留守精英有着千丝万缕的人情关联和利益考量,做决策更瞻前顾后。相反,流动精英的中立性更强。LX等人较少在村里居住所形成的简单人际关系,使其更能够游刃有余、干净利落地以中立立场进行社会动员,协调争执。这样的比较结果不同于以往所认为的产权的在地和明晰化能够强化社会行动主体投入*H·登姆塞茨:《一个研究所有的框架》,载H·科斯等:《财产权利与制度变迁》,上海三联书店1994年版,第179-193页。。其原因本文将在后面关于流动精英身份认同的讨论中加以分析。

综上所述,流动精英特征呈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资源优势:首先是经济资源。流动精英顺应市场经济的大潮,凭借自身能力和努力从村庄中脱颖而出,具有较强的经济实力,这是他们外出打拼所集聚的第一要务;其次是社会资源。社会资源往往是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社会资本,是流动精英动员其他经济、政治资源的网络载体。在城乡之间穿梭,使得他们建构了广泛的社会网络圈,进而可以利用自身禀赋、能力等引进各项资源促进村庄的建设;最后是文化资本,文化资本往往是隐形的,不为流动精英群体所察觉,但是随着外部世界的变迁速率加快,在教育素养、价值观念、时代意识和眼界等方面,流动精英显然比留守精英群体具备更显著的优势。

2.积极建构认同:与“留守精英”比较,流动精英游移于城乡二元文化之间,他们在身份认同上遇到一些矛盾,表现为外部城市的接纳和适应存在不少困境,也正是在这种认同困境的推动下,他们反而更想获取稳定的身份归属和认同,以及实现一些更高的自我社会价值。基于血亲根脉和乡土记忆,流动精英建构认同的积极性更高,投身参与村庄公共活动的倾向更凸显。

3.中立位置:相对于“留守精英”,由于生活面向以及工作利益面向的差异性,具有乡土认同的“流动精英”更热心参与公共建设事务;而“留守精英”主要面向村庄内部,生活中更多依赖村内的交往和互惠,由此更热心于具有私人领域的交换性质的红白事活动。并且由于“流动精英”的生活利益面向是向外的,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人情关系的束缚,对村庄公共建设的立场更中立,更体现无私。

(二)“流动精英”与村庄关联

1.社会结构联结

制度与网络结构上的结构关系使得流动精英与村庄联结持续存在。首先,虽然户籍制度目前得到不断的改革,但是城乡二元结构持续存在,如身份户籍、生育、教育证明等方面事务处理还要回户籍所在地;其次,虽然河村流动精英的经济谋生逐渐移出乡村范围之外,在经济利益上与村庄联结弱化,但是以地缘、亲缘关系为基础的社会网络仍旧存在。比如在交往礼仪方面的体现,村庄中的“红白事”活动的参与、交往中的人情礼物的互动等,这些都使得他们与村庄之间仍旧构成社会关联,为他们参与村庄社会互动提供条件。

2.乡土文化联结

文化联结的存在使得流动精英与村庄之间仍旧存在一定的价值归属与情感依附,这些价值、意义和情感要素,成为勾连和促成流动精英不断返回、参与乡村社会公共生活的重要媒介。

(1)祖地信仰。慎终追远、祖先祭拜是中国家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信仰不同于西方宗教式的信仰,它具有一定的空间形态和乡土依赖。每到传统重要节日,比如每年的祖先周年祭日、清明节和春节等,河村在外打拼谋生的流动精英都会尽可能地赶回来进行祭祀。这是传统乡土中国基于家族血亲礼制所建构的文化关联。

(2)文化记忆。流动精英个体的幼年记忆、生活经历、成长环境、乡土记忆、空间认知等因素共同在他们内心深处建构了难以抹去和割裂的对村庄的社会记忆和心理认同,无论是相对城市而言无根的“乡愁”,还是祖先和血亲根脉依然在乡村存续的社会关联,都强化了流动精英对乡村的群体归属和身份认同。

因此,随着市场经济的拓展、社会分工的不断深入,流动精英虽然在经济上日益与村庄之间联结弱化,但是在社会网络、价值归属上仍旧和村庄发生一系列联结关系。对于他们来说,这相当于把经济的功能“外包”出去,但是对交往与精神的需求仍有较大部分存在于村庄内部。这为他们返回村庄、参与行动奠定了主体文化认知和文化记忆基础。然而浓浓的“乡愁”并不必然能够直接消除下面即将讨论的现实中的流动精英身份认同困境。

四、流动精英公共参与的文化动因:身份认同困境

“流动精英”群体从乡村走进城市,从熟人社会迈入陌生人社会,从农业文明跨越到工业文明,其生活场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生活方式、人际关系以及价值观念也会随着生活场域的变化而演变。他们不仅仅需要完成对全新生活方式的适应,同时也是自身继续社会化的过程*郭星华、李飞:《漂泊与寻根:农民工社会认同的二重性》,《人口研究》2009年第6期。。

(一)身份认同困境

在从农村到城市继续社会化的过程中,身份与角色的转换既需要个人努力,更需要制度和社会的认同,所以流动精英们尽管来到城市,基本已经像市民一样生活、工作,但就其身份而言,他们仍然未被市民认同,造成一种角色转换与身份转换的分离*朱力:《论农民工阶层的城市适应》,《江海学刊》2002年第6期。。在城市,有住所但是没有“家”的感觉,有工作但是缺乏公共交往,在自我心理认同上表现为自我矛盾性,这种自我矛盾性导致认同困惑与身份焦虑乃至身份认同的危机*周明宝:《城市滞留型青年农民工的文化适应与身份认同》,《社会》2004年第5期。。然而回到农村,正如LX所言:“每次回来都觉得空荡荡的,不像以前了,回来了都不想出门,也没啥人”。虽然他们对家乡的依恋仍然存在,但是村庄人口流动、互动减少等现实,导致他们村庄认同的缺失。由此构成转型期的一代人身上典型的“社会认同的二重性或双重边缘人”*唐斌:《“双重边缘人”:城市农民工自我认同的形成及社会影响》,《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8期;郭星华、李飞:《漂泊与寻根:农民工社会认同的二重性》,《人口研究》2009年第6期。体现。也正是在这双重认同困境下,有些人渴望回归乡土,通过某些反哺行为建构某种乡土认同*郑庆杰、许龙飞:《新生代农民工“反哺行为”与乡土认同》,《中国青年社会科学》2015年第5期。,“流动精英”亦在其中。这意味着不少流动精英获得资源的双脚立足在城市空间,但是寻求主体情感、意义上的归属和认同的眼光却回头停驻在根脉相系的乡村空间。

(二)认同的寻求和群体归属

认同需要通过个体与群体身份归属之间的互动来建立,而建构的媒介和机制需要流动精英对乡村社会公共生活和公共事务的参与来获得。

河村的历史沿革导致了该村的宗族呈松散型特征。据村里老人LG(男,70岁左右,L姓中辈分最大)介绍:村子里,最初是有同姓L的兄弟五人携带家眷逃荒至此,如今这里同姓L的都是这“五门”的后代。本来村内是有族谱的,在1975年时候,村庄所在区域发洪水,所有族谱都被冲毁,后来遗失就没有再续。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各种运动的影响,这里的祠堂、族谱等都已不复存在,各宗支关系相对比较疏远,仅有各个小亲族(同祖)之间联系比较紧密,更多体现为地缘上的近邻关系,由此村庄整体结构呈现分散性特点。

调查显示,2013年LX回乡参加一场村中活动的时候,向LG请教村中家谱的去向,有意组织把家谱续接起来,后来由于其家中变故,此事暂时被搁置(据LG介绍)。而后笔者询问LX关于续修家谱的事,其表示:一来是村里人的意见不统一,有些人支持,有些反对;另外是家里出点事,所以就搁下了。在这个开放、流动的时代,村中思想观念的多元化、现实的阻力,以及家中这几年的变故,导致LX的“反哺”的行为被中断。但是可以从中看到LX建构某种认同的渴望(村庄认同或是家族认同)。

众多学者认为“农村的衰败,不仅仅是资源的外流,更重要的还有既有伦理、 价值体系的崩塌”*贺雪峰:《什么农村,什么问题》,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因此需要寻找文化的力量重构乡村的社会公共生活,重建公共性的力量在于从公共组织和公共文化的角度入手*张良:《乡村公共空间的衰败与重建——兼论乡村社会整合》,《学习与实践》2013年第10期。,然而更重要的是民众由下而上所形成的自发参与力量来重建伦理共同体*梁永佳:《庙宇重建与共同体道德》,《社会学研究》2018第3期。。也就是说重建乡村公共参与更需要从内生的、文化的、民众主体的路径去研究。上述流动精英所处的身份认同困境及其对认同的归属寻求和积极重建的路径,成为流动精英群体积极投身乡村公共参与的文化动因。

五、流动精英的公共参与行动逻辑

制度上的约束、社会交往网络的需要、情感上的依附、城乡中介位置定位以及认同的困境,使得流出精英们难以彻底和乡村进行割裂,其在行动选择上表现为依旧持续的流动性返回并参与乡村公共生活。他们回到农村,首先看到的就是城乡差异下对比的“农村的凋敝”,与其说是农村的凋敝,不如说是城市的快速发展与发达所导致的城乡差距进一步扩大的表现。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吴文藻、费孝通等人所谈论的城市对乡村的“侵蚀”至今仍在继续,然而“侵蚀”是乡村主位的话语表述。时至今日,“凋敝”更能体现城市化浪潮下城乡之间的巨大悬差。面对城乡之鸿沟,走出乡村的流动精英可算是“最先知先觉”的一部分群体,同时也是最有能力促进乡村改变的行动者。他们的返回和公共参与有利于乡村社区的建设与整合。下面以河村2016年所遭遇的“水灾”这一公共问题的协商与合作过程为例,来分析流动精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2016年8月的一场暴雨“袭击”了河村。众多居户中,LF(男,50多岁)和GM(女,50多岁)两家因居住在低洼处,受灾严重,出行困难,由此这两家率先提出要修建排水工程。随后村内居民经过15天时间的自我组织动员、互动协商,在一番博弈之后妥协达成共识,最后工程开工实施,完成合作修建排水工程的活动(排水工程全长200多米)。在合作过程中涉及的家户有20多户,但是到最后参与的家户有17户,参与人员达70多人,其中有些家户本来要参与但是最后却没有参与,有些家户是最后才决定参与的。促成最后的合作,流动精英的参与和动员扮演了重要角色。

图1 流动精英的公共参与行动逻辑

(一)流动精英“共同体”建构与公共参与

一方面流动精英属于村落共同体中的成功人士,另一方面共同体成员拥有共同的自历史传承而来的“家和根”,更有共同体成员对于后世子孙的美好期待的共识。这三者构成了村落共同体的共享“生活世界”。在这个基础上,流动精英基于现有的资源优势和社会声望,能够积极参与村庄公共事务。此外,他们还通过策略性动员激励更多的村民围绕公共事务参与达成一致的合作,重新凝合了村庄的公共生活。

面对“水患”的困境,LF和GM两人首先找到远在外地的LS兄弟出面组织行动,这是基于以往村民大家的共识。

1.组织者的“社会声望认同”与社会承认

面对LF和GM的“请求”,LS兄弟认为,“这是瞧得起咱,是做好事情,以后子孙后代都会知道这条排水沟是他爷爷修的”。虽然常年在外,但是这种给后代树立榜样、做好事积福德的传统观念,是流动精英参与公共事务的行动伦理基础,源于传统共同体模式下个体身份的嵌入性和代际的延续性。

LS兄弟乐于牵头组织,并且很珍惜在熟人社会下被赋予的这种荣誉感与认同,借用周边邻里和村落共同体其他成员所形成的对于自己作为“有魄力的带头人”的共识与认同,来强化自身的声望。即使私下LS兄弟说,“这还不是大家都要用,你看,咱自己不也要用吗”。这是一种流动精英嵌入在家族伦理、传统村庄集体荣誉感和共同利益的驱使下的社会声望认同。“自己虽然常年在外,但是承蒙街坊邻居看得起,让咱主这事,咱能不干吗?”

LS兄弟的参与折射出了乡村社会生活伦理本位的思维,即从家庭伦理本位思考,个人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伦理式的。正是在一种荣誉感和共同利益的驱使下,LS兄弟作为组织者开始筹集资金:秉着公平公开、自愿的原则,每户初次出资1000元,多退少补。流动精英主观寻求的身份认同与乡村共同体给予的社会承认一拍即合。

2.村落社区的群体认同:乡土根脉

改革开放之后,伴随着农村人口城乡之间的社会流动,地缘关系下的农民乡土认同遭到削弱,自我身份归属逐渐模糊不清,在这样的境况下,村民不断寻找和重构身份认同。

在为治理水患、修缮河道而筹集资金的过程中,LM作为参与者(男,50多岁)和其儿子LX(30多岁,在杭州经营一家企业)电话交流:“咱们不常在家里住了(他们家在沿海省份有一套房子),还出这钱干啥”。LX认为:“那总归还是自己的家,以后终究还要回去的,为啥在乎这个钱,这钱得出”。在周边村民看来:“这LX比他爹看得长远,看得开”。同作为流动的参与者,LR(男,30多岁,在县城购置了一套房产)却有着不同的选择,其没有参与是因为其妻子说“以后就在县城常住了,这里的房子以后住的少了,就不出钱了”,LR也这么认为,故最后没参与筹资。

LX的出资与LR的退出,显然并不能用资金的多少来衡量,而在于其认同的有无和强弱上。认同感在LX与其父亲身上的体现,也说明了年龄与认同之间没有直接的关联。社区认同的建构来源于个体记忆、群体归属和意义感知,本属于价值理性的范畴,但是在流动的村庄内,面对经济理性的不断凸显,这两种理性在个体身上也呈现一种竞争的状态。所以在流动的时代,对于是否参与村庄建设,认同和归属也可以说是一项重要的抉择标准。

3.世代延续与福荫子孙

近20家、70多人的“公共排水工程”充满了博弈。面对合作中的矛盾,流动精英在社会动员中,充分激活了村民共享的“福荫子孙”的想象性共识,以推动矛盾的解决、合作的达成。

YL(MS的妻子)说,“人老几辈都在这村里生活,得相互理解,要是俺家再单雇挖掘机修道,那划不来”。YL夫妇在外务工多年,才回到家乡就面临公共排水工程,为了搭便车,他们将祖先和集体记忆作为说服、博弈的工具。RS坚持:“我们家又不走那排水,大家的水都是从东向西排去,反正我不同意,我的钱不能用来挖这一段”。YL见行不通,便联合邻居几家一起找到LS兄弟与RS说:“把这一段也挖了吧,以后就方便了居住在这段的四邻八舍,大家也念你个好”。MS妥协说:“这既是大家的好事,更是方便子孙的事,这样这段的管子我们几家一起买,但合伙租的挖土机得给我们用。”最后LS兄弟说:“大家各退一步,都是为了子孙后代”,最后合作达成。

上述博弈中,世代延续、福荫子孙作为乡村生活世界重要的组成部分,成为促成合作的重要资本,大家迫于共同体的舆论压力,在利益算计、人情网络、世代共享等因素的影响下,做出策略性选择,这构成了乡村日常生活的一种实践逻辑。

由上可知,河村村民的这次公共合作基于三种机制:流动精英的组织启动;基于乡土认同的民众参与动员;“福荫子孙”的共享认知框架。在这三种机制推动的背后,可以看到在乡村共同体“场域”中村落日常生活蕴含的“惯习”与资本:激励LS兄弟的“名誉感”和社会承认、基于“乡土根脉集体认同”的参与动员、协调矛盾的“福荫子孙”共识。其中流动精英在认同建构与动员、公共事务的参与合作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乡村公共物品供给的参与和组织动员

流动精英多具有一定成就且经济上有很大优势,加上一些个人能力比较突出,使得他们有条件参与公共事务的管理与乡村建设。同时,他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经济活力也能很快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并被希望参与到农村基层治理中来。2015年河村中主干道的修建工作就是HL(常年在外经商,属于经济精英)找村中小组队长及其他留守的政治精英商讨后开展起来的。当时恰逢乡政府征收河村A组的土地进行建设,HL就提出这土地租卖的十几万元不进行“均摊平分”,直接用于修主干道,很快就与村里商讨后达成共识。“在修路过程因为钱不足,HL自己还从自己腰包里拿出3万元先垫上,等下一年的部分租金下来再填补给他”(村民JG,女,48岁)。在村民的反映中,像路、桥这样的公共物品的提供,基本上是没有人愿意管,就连村队长也没有心思在这上面,只有像HL这样有一定实力又有热情的流动精英牵头,才能够促成这些村庄公共设施建设工作的完成。2016年,LX回来看到村中有一段泥泞的小路,当时准备提供资金进行修缮,但是由于其弟弟的重病变故而搁置。故此体现,流动精英因其所具有的特殊才干以及业已累积起来的优势财富而具有极强的示范作用和号召力,使得他们积极参与村中公共物品的供给与村庄建设。

(三)村庄和家族社会网络的激活与重构

春节期间,“流动精英”回到村庄内积极参与村庄共同体互动,激活并重构村庄社会网络。最近两年村庄内“预定年夜饭”兴起便是一种体现。在外工作一年的村民,回到村庄后走亲访友的社会互动相比以前密切起来。LX等流动精英这两年过年回来,都会邀请其亲族范围内的人员一起去酒店聚餐,LX认为“一年到头在外不容易,趁过年回来亲戚们聚聚,现在不是有点钱了,就去外面了”。很显然这是建立在宗亲基础上的认同,这种群体的凝聚体现仍是差序格局的人际模式,然而相对于以往人员频繁外出流动、血亲或宗族“五服”之内生疏化的冷淡关系,流动精英牵头年夜饭的家族重聚,其意义就不仅仅是一种血亲传统复归,而是重建社会网络。

现代网络技术和手机终端的普及、微信圈的使用,为村庄的交流与互动提供了便利的网络平台,调查发现河村中人们使用微信建立了许多“家族群”。流动精英通过建立村庄微信群和家族微信群,时常发一些红包,共同讨论家乡、家族发展中所面对的一些公共问题等,客观上促进了乡村成员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村庄流动人员因务工地点的空间分割而天各一方,但是微信这样的新型网络技术反而开辟了网络空间,重建了彼此的互动与交流。这都体现了传统亲族的建构。这种基于血亲认同建立的群体关系在当下得到体现,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乡村社会公共生活的参与和建设,促进村庄凝聚力,进而建构了乡村社会的公共性。

六、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在城乡社会流动的时代,分化流动的民众使得村庄共同体整合遭到削弱,尤其在农业税改革之后,基层政府的公共物品供给能力以及体制内的政治精英的动员能力出现明显的不足,基层农村社会公共性建设面临困境。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往返于城乡之间的“流动精英”与乡村公共参与的议题需要得到关照。

本文以H省河村流动精英参与村庄公共事务为例,从社会动因和文化动因两个角度介入,探讨了流动精英的生成、社会特征及其与村庄的社会关联,以及流动精英对于乡村社会生活的公共参与机制。研究发现:流动精英在市场经济改革中,凭借自身知识、能力等脱颖而出,获得一定成就,并拥有“两栖”(城乡)生活居住的能力。然而在城乡空间穿梭过程中,他们面临着双重身份认同的困境,正是在这身份困境与建构认同的渴望推动下,通过投身村庄公共物品的供给和建设、启动激活和维系社会网络,通过村落社会动员建构群体认同以达成公共参与和合作,分别从共享文化价值、乡土情感、身份认同等方面上,最终形成“流动精英”参与村庄社会生活的公共性重建。这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对村庄变迁时期农村流动精英群体的理解和认识,为汇聚全社会力量、推动乡村振兴战略、促进农村发展提供了不同的新思路。本研究力图通过所选个案河村内流动精英真实境况以及他们的公共参与实践来探索流动精英群体与乡村建设的关联机制及其重要性,因此对所得结论的普适性保持审慎。

上述结论有两点需要进一步讨论:

第一,在当前“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城乡融合发展是政策导向和发展趋势。但是当前城乡二元结构的形成是在中国作为后发现代化国家的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并在户籍社会身份、资源配置流动、社会公共服务供给等方面形成了一系列的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安排,因此社会改革进程的路径依赖将致使城乡二元结构将在可预见的相对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存在并影响农村和城市的发展,这也是本研究聚焦于流动精英群体所预设的外部社会结构及约束条件。不少学者主张农民工市民化*张国胜:《农民工市民化的城市融入机制研究》,《江西财经大学学报》2007年第2期;王桂芳:《城市农民工市民化问题研究综述》,《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2008年第5期;相征、赵鑫:《城镇化视角下的我国农民工市民化路径探讨》,《求是学刊》2003年第5期;陈怡男、刘鸿渊:《农民工市民化公共属性与制度供给困境研究》,《经济体制改革》2013年第4期;黎红、杨聪敏:《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分担与机制机构》,《探索》2018年第4期。或者“返乡创业”*黄建新:《农民工返乡创业行动研究——结构化理论的视角》,《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5期;马忠国:《社会流动视角下农民工返乡创业路径研究》,《特区经济》2009年第12期;朱红根、康兰媛、翁贞林等:《劳动力输出大省农民工返乡创业意愿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基于江西省1145个返乡农民工的调查数据》,《中国农村观察》2010年第5期。,但是本研究认为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农民工城乡之间的流动依然是主流,因此充分关注流动精英群体,探索他们参与家乡公共生活和社会建设的动机、目标、社会经济和文化关联、参与机制和行动逻辑,对于我国目前大量地区的“空心化”以及农村公共性(包括公共物品、公共事务、公共秩序等方面)重建,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乡村振兴战略要求坚持城乡融合发展、坚持农民主体地位,而流动精英群体依然是农民主体的构成部分,同时他们在城乡两个空间流动,既熟悉农村环境,饱含建设家乡的热情,而且还能够携带自身所拥有的经济、社会、文化资源,反哺乃至回归并投身于农村建设。流动精英群体能够从强化队伍建设、致力农村产业发展、参与农村社会治理、融合城乡文化等多个方面,成为“乡村振兴战略”的本土主力军。

第二,本研究所分析的“流动精英”的公共参与同时也存在一些困境。随着城市化步伐的加快,乡土认同的逐渐削弱,这些“流动精英”的社会网络可能随着人员更迭而逐渐向城市迁移,很多实力雄厚的经济精英(其本身利益不在村中)不愿意关心村庄的事务 ,再加上他们的生活面向是村外广阔世界,低度的村庄社会关联使他们从村庄事务中得不到足够的精神回报,这些都推动了他们更倾向于城市。那么作为城市和农村中间桥梁的断裂,将不利于农村的发展与建设。所以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具体实施中,如何从制度设置、乡村文化重建、资源优化配置等方面吸引、促进流动精英回归公共参与,实现双向流动的合理化,突破单一外向流动或双向流动过缓的局面,从而促进城乡互动及其一体化发展,这都有待进一步细化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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