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在给我写信
2018-11-15何春花
何春花
1
他出院半年后来看我,说又站上了讲台。他的西装、皮鞋,还有一本正经的样子证明他没说谎。
他接过凳子,坐在我面前不再说话。我问他:“孩子出生了?”他的脸瞬间活了过来,“半岁了,女儿,又白又胖,都说长得像我,嘿嘿。”
以为他丢掉了拘谨,我逗他,“傻笑,傻笑,他们又把你抓起来。”他马上收起笑容,站起身来说,“我现在是好人。”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说,“我取了药就回去,女儿在家等呢。”
我站到窗前。他仓促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那棵槐树后。和我一样,他也是从那棵树下走进大门的。和我不一样的是,他一进大门就疯跑。他的亲戚朋友在他身后边喊边追。疯子们都挤到窗口看这个胡子拉碴的长发男人带着一群人在院子里跑圈圈。他举臂挥手,搅动着疯子们兴奋地嗷嗷叫。看着风一样的他,我突然好想说话。
下午,我去找他。他胡子刮了,剃成了光头,双眼布满了血丝,虚弱地躺在床上,是刚被护士收拾后的样子。我看着他笑,说点啥呢?他转过身去,不理我,我就笑出声来,他对着墙骂我:“笑,笑,笑,你疯了吗?”
他叫曾二毛。我已经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还说了些什么,在我离开他的病房时,我们成了朋友。
有一天,我们坐在院墙边的树下啃苹果。啃一口,又相视笑一下。我看见他额头的阳光绸缎一样拖到草地上,我听见远山的鸟叫声一声追着一声往我们的方向赶来。我想和他说说我的童年,说我十岁时把一只鸟赶出笼子赶到天空。我正准备开口,突然看见他手中的苹果烂了核,退隐在我身体里的蚂蚁突然排着队跑来,我的心乱得要命。我夺过他手里的苹果,站起身向墙外扔去。
疯了,全疯了,我们都是这个苹果,从核开始慢慢腐烂,腐烂……我挥着拳头,瞪着他。他刚吃过药,该怎么看我呢?他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大声骂道,“疯子!神经病!”
他居然敢骂我是疯子,居然敢骂我是神经病。好,我是疯了,我是疯子,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呢。我瘫坐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他妥协了,坐到我身边看着我,我知道他又要讲故事了。
“嘿嘿,我才是疯子,我才是神经病,”他说,“我半夜三更跑到父亲坟前哭。你不晓得,我父亲还在那堆黄土里,我有些疑问,我要他爬起来帮我分析。我披着他的军大衣,提着他最爱的包谷酒。他记不得我,但不可能记不得他穿了半生的大衣,记不得大衣,但不可能记不得他爱了半生的包谷酒。”
我在阳光里听着他重复昨天、前天……的故事。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着我此时应该接上的话语,“是想问该怎样活着吧?”
“不仅仅是。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每天醒来不知该干嘛,不知道为什么活,无缘无故想笑,哈哈大笑了,无缘无故想哭,泪流满面了,心不是自己的一样……”
“所以,你妈说你想法太多,满脑子的问号逼疯了你。”
“我没疯,只是上瘾了。我到他坟头喝酒,喝着喝着就会和他见面。他总是从我身后飘来,比生前潇洒啊,一杯接着一杯和我对饮,不怕我妈乱骂。我叫他,他不答应我。该死,和我说说话他会活过来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他不会活,会被你的鬼样子吓死。”
“我把看到的说给老婆听,她吓得跑出了门。我又说给妈听,她脸色煞白,哭着说,‘二毛,老汉死几年了,你莫说这些来骇我们嘛。’都不相信我,我就不说了。我书也不教了,也不想给老婆偎脚,一到晚上就往父亲坟前跑。”
我止不住又笑了。
“真的,狗骗你。”他继续说,“老婆大出怀了,走路像企鹅,见到我却躲得比兔子还快。我故意唱着山歌在她躲藏的地方转圈圈。嘿嘿,她不搭理我,其实我更自在。有一天,我吊在阳台上荡秋千,闻到了阳光的香气,老天,飘来飘去的老汉应该也有那种神仙感觉。”
“比闯红墙更激动人心?”
“有人在轻声说,老天啊……”他没理我,继续说,“我也常听见学生们压低嗓子说,曾老师疯了,曾老师越来越疯了。我从八楼看下去,一个个脑袋瓜像等着天上掉粪球的屎壳郎。我偏不如他们的愿。我大笑起来,那笑声和父亲从虚空中传来的笑声丝毫不差。这样的日子才是自己的日子……”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出去,太阳已偏西,一只麻雀离开墙头,往燕子留在房檐下的窝飞去。如同我们,每一天都这样从故事里来,发些不明所以的疯,又回归故事。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出院前几天。最后那几天,他突然疯了,一见到我就问,“人为什么一出生就啼哭,在哭谁?为什么有人在我的时辰里出生,他要去哪里?是谁擅自定下我们的命运?”
我几天后才知道原因。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说,“我的孩子要出生了。我哥哥的意思我懂,我是孩子命运的一部分,他要我做个好父亲是对的。我被他看穿了……躲,逃避,就能独善其身活下去吗?不能。我父亲还在我脑袋里活着呢。”
曾二毛的孩子赶到这人间是来救曾二毛的。第二天,曾二毛出院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是值得期待和祝福的,我替他开心。我感觉病魔像一团黑雾从身体里完全消散。
2
我其实不是疯子。我妈不信。她以为菜刀能拦下我。我退回里屋,从后阳沟跑了出来。我下山,再上山,脚长了翅膀。疑问洪水一样汹涌,我必须找个人问清楚。像妈一样麻木地活着,天,我做不到。
我第一次跟妈提起时,她就断定我疯了。我说:“妈,我没疯。我只想知道我们的命运是谁在操纵。有人定,就可能有人作弊,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疯了。死的死,疯的疯,老天,我真是苦命啊!”
听着妈从隔壁传来的哭声,我躺在楼板上笑了一晚上。她或许在为烧掉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而怨恨呢。我可怜她。
在县城上学六年,我穿着从路边摊买来的五元一件的旧衣服、从垃圾箱里捡来的鞋袜,吃着学校最差的伙食,笃定地走在通往幸福生活的路上。我不敢停,怕一冲动就打开心门,那里住着一个自尊、卑微和迷惘的少女。妈说,你只管低头走路,考上大学就上岸了。可在高中毕业那年,爸走了。他为了挣够我上大学的钱,整个冬天躲在山上烧炭。我们找到爸那天,他已死半个月了。爸的骨架躺在炭窑里。我用手试了试硬度,足以穿过老虎皮。从我擦拭爸骨头那刻起,我的心就松了绑。
妈说,在她撕掉录取通知书那晚,我脑袋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天一亮,我背着书包要出门。妈抱着我不让走。她犟不过我。我跑到半路后,被几个汉子按住了。他们一人抬头,两人抬腿,像蚂蚁搬虫子似的抬我回屋。我躺在他们的手臂上,看见玉皇大帝身披九龙暗袍,头戴紫金冠,面带微笑,站在云朵上,睥睨着村庄。
“妈,爸是死了,可我没疯,我明白自己在干啥。”
妈哭累了,没有应我。我的心在安静的夜里活蹦乱跳,我管不住它。
我两天后出门时,妈手里多了把菜刀。她披头散发,眼泡红肿,她和她手里的菜刀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瞪着门口。她疯了。
我逃了出来。我相信路能带我去天涯海角,找到我要找的人。
我路过那些村庄时,向村里人打探消息,他们对着我笑而不答。他们和我父母一样,守着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粮食和蔬菜住在他们的命里。他们在火炉边吃晚饭的样子十分安详,仿佛一生无需问命。村里的狗对我倒是热情,我还没进村它们就赶来了,一只接一只。这些依附人类活着的“寄生虫”,凶巴巴地吼我,让我很懊恼。我站在空旷的山路上大声地还击它们:吼啥吼,你们知道狗命是谁定的吗?我的吼叫被它们的吼叫消解得一干二净。
“他长啥样?”
“我也不晓得他长啥样。不过,他能解答命运的秘密。”
“她穿着黑色高跟鞋,一头长卷发,今年三十五岁吗?那是我妈妈。姐姐,如果你路上遇见她,就叫她快点回家,好吗?”
我翻山越岭,在山的皱褶处看见一座座城镇和村庄像大地长出的芽,安静得只剩下灯光的颜色。土地和垃圾箱解决了我的温饱问题。我活得很好,像一尾游向大海的鱼,离村庄越远,就越自由和安全。有时,我甚至找到了活的快乐,忘了出行目的。
如果不是“闯红墙”暴露自己,没有人能找到我。
那天,当我走到那座城市时,眼前的路变成了无数穿梭在高楼间的圆。我确定我走到了世界尽头。我进城时正是黄昏时分。我像一粒被扔进大钟的沙子,“嗡嗡”的城市声音包裹着我、折磨着我。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我听到了钟声,睁开眼,阳光“轰”地一下亮了。我像从一场梦里醒来,看看这高楼、公路和人群构建的人间,突然感觉好饿。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改善。运气好时,我能捡到没开过封的饼干和饮料;我捡来的衣服比我们县长夫人的还要时尚。
其次,游戏材料的选择要与幼儿的实际生活相贴近。在幼儿的中班阶段,益智区的游戏要与幼儿的现实生活紧密联系起来,使幼儿在游戏中增加对生活的感知,进而开发幼儿的智力。比如实际生活中的水、土、树叶、小草等都可以作为益智区游戏的材料,这些都是生活中常见的事物,那么它们各自有什么特点呢?又可以有什么新玩法呢?这些都可以成为幼儿的探索内容。棋类游戏在生活中也十分普遍,教师可以就近取材,利用棋类游戏开发幼儿的智力,选择一些与幼儿的智力发展水平相符的棋类游戏,并在幼儿的玩耍过程中给予一定的指导。有些幼儿不太懂得棋类游戏的规则,教师的指导不仅能够帮助他们理清思路,还能使幼儿与同伴之间进行友好的交往。
我爱上了这座城市。有一晚,我躺在天桥上,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人,他能建造如此庞大的城市,并让它井然有序地运转,那么,他一定能解答我的疑问。
我在红墙下转悠了好几天。墙头的树枝上了年纪,像父亲的手掌。那几天一直有阳光,晚上睡在墙角,抬头能看到挂在树枝上的星星。我靠着红墙做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梦。我不想醒来。可每天,我总是很准时地被远处的钟声吵醒。
我觉得时机已到,该进去和他会会面了。墙太高,我只能走大门。就在离大门几步远时,我被逮住了。
所有人都和我妈一样,不听我说,认定我是疯子。我被送回县里,再被送回村。走了那么远的路有啥用,我又回来了。我的命成了一道无法解答的方程式。我自杀过好几次,妈要我活。她听我说那些“我已死了”的胡话,连夜把我送到了疯人院。
疯人院是一个密封的罐子,里面住着一群孤魂野鬼。疯子们没日没夜的嚎叫是变异、扭曲过的人声。他们的身体行走在人间与地狱相接的灰色地带,是木偶一样的物件。我进去后,很快造了一个新罐子,屏蔽所有外来物的造访。我不屑与疯子为伍,我曾对我的主治医生说过这些想法。他听后表示赞同,从此喊我美女,而不是17号。
我一直在等一个干干净净的死掉的机会,直到遇见曾二毛我才放弃。
3
在曾二毛出院后一年,妈还没来接我,我又接二连三做起那个梦来了。
梦里,追赶我的人还是一袭黑衣,看不见他的脸。黑影手里的绳子碗口粗,他会像绑死猪一样绑住我。我跑啊跑,跑不完的山山岭岭。后来,我又到了悬崖边。在黑影赶来时,我纵身一跳,飘在了空中。黑影趴在崖边,看着我脸上流露出胜利者的得意,雾一样消散了。我坠落的样子和时间一同成了永恒。
曾二毛曾解过这个梦,说那是两个我的一场博弈,说另一个我好霸道。
“小太阳,活着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而死了啥都没了。”(我们成为朋友不久后,他叫我“小太阳”,说我温暖了他,说我身上隐藏的巨大能量能温暖所有人。)那天,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们背靠围墙,沉默了一上午。
他走了,我不晓得该跟谁提起我的梦。不过,这已无关紧要,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里。医生说,可能是侍弄农事和养活弟弟花光了我妈的精力。他让我别急,说我妈总会来接我的。
过了半年,曾二毛又来看我。他头上的白发就像三月的韭菜一样“哗啦啦”往上冲。看过我了,也对我笑了,他一句话没说,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小太阳:
请原谅我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医院陪你细聊。我怕停留久了,就不想走了。于是,我想到了写信。
那段如同梦里的时光,是我生命里的一次长假。感谢你,你自始至终是我灵魂深处最亲密的人。我不在乎别人喊我疯子。世上有你懂我,足矣。
老婆禁止我看书。她说书教会我思考,而思考会害死我。她是有生活智慧的女人,懂得如何与生活周旋。她虽是老师,却活得跟村妇差不多。每天晚饭后,她会去村里的茶馆打麻将。我抱着女儿守在旁边,女儿饿了就让她喂奶。每晚十二点,我们才一道回校休息。
女儿又可爱又漂亮。她最近在学走路,能咿咿呀呀喊“爸爸”了。我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所以,我在好好吃药。
小太阳,有些坏情绪,本不该跟你提起。最后想想,还是告诉你吧。我以为有了女儿,日子就会变得有意义,然而,我仍身处一间没门没窗的屋子,看不到阳光和未来。我常想回来,可我不能。
小太阳,若命运可以自己选择,我们来世间一趟还有何意义?或许,这就是活着的意义。我们都不要折腾了。
不知下次来还能不能见到你。我一直在等你出院,等着你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平静地诉说你的欢喜和忧愁。
你一定要好好吃药。祝早日康复。
曾二毛
2008年2月14日
我拿着信久久地站在窗前。几朵乌云叼着一片阳光正好经过。阳光打不开窗,也打不开我的心。我每天靠着一扇窗想象我的未来:我努力跋涉的脚步凝重而轻快;我在柴米油盐中的欢喜;孩子在粉红色的裙子中伸出脑袋喊我“妈妈”……是的,我要活下去,寻找生命新的意义。那想不通的狗屁“命运”,我已很久不曾提起,也没打算追问下去。
在我感觉快撑不下去时,妈总算露面了。她听了我的想法后,摇着头退出了病房。我听见她跟医生在走廊上吵了起来。
“不能出院,她太想死了,我阻止不了。”
“经诊断,她一切正常了。”
“不,还会犯病,我宁愿要一个疯子,也不要一个死人。”
“她有重新生活的机会和权利。你太自私了。”
“不,不……她除了活着,别无选择。”妈哇哇叫着跑下了楼。她彻底疯了。
医生后来说了实情:我妈和弟弟在村子消失快一年了,他们到处打听都没有下落。那次来医院,是她消失后的第一次露面。
妈一味地阻止我,却阻止不了自己,不知她走在一条怎样的逃跑路上。她要的是一具活着的肉体祭奠她并不优良的血统和失败的人生。她会说到做到。去她娘的,我不会让她得逞。
医生们轮流劝我:“你不吃饭不吃药怎么行呢?你得为自己活啊。”
“死就是生。”
“死都不怕还怕活吗?”
“活比死难。”
他们认定我的病又严重了,不再跟我商量,到点时,把我按在床上,扳开我的嘴灌汤灌药。他们前脚出门,我后脚跟上,跑进厕所,把才吞下去的药水全呕了出来。
梦里,追杀我的人越来越近。有一晚,我不再逃跑,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梦突然断了。我醒来时,正紧紧地抱着自己。
我的身体像洋葱一样被层层剥开,越来越轻。我的心越来越明亮。我大多时候处于昏睡状态,醒来时,看到枕边的信,知道曾二毛来过。我打开最近的那封读了起来。
小太阳:
听说了你的事,我很心痛。我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多来看看你。
快四月了,阳光像女儿的笑声一样清亮。我的学生们六点起床,翻山越岭到校时,他们身上沾满了露水。他们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下跳着、笑着,喊我女儿的名字,逗得我女儿咯咯笑。小太阳,瞧瞧,世间如此美好,我们该好好爱它,对吗?
妻子是个善于理家的女人。最近,她用我们多年的积蓄在县城按揭了一套房。她准备再过半年买小车。她说,日子是向前的,总会给我们很多惊喜。小太阳,房子和车子所带给她的幸福感我无法体会,不过,我倒喜欢她说的。对啊,日子总是向前的,总会有明媚的一天。
小太阳,为了女儿,我一直在努力。希望你也早日好起来,你走在阳光下的样子一定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曾二毛
2008年3月27日
读完他的信,我又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我缓缓向前走去,背后的门一扇扇重重地关上。我身处的世界是无边无际的寂静。
曾二毛没有失约,每一次清醒,我都会看到放在枕边他新写的信,我已没力气读完所有的信了,有一封是这样写的:
小太阳:
每次来你都睡着了,我最近心慌乱得很。
昨天,妻子带我去看房。我过马路时和一辆小车擦肩而过,险些被轧死。老婆抱着女儿站在马路那头吓得半死。车师傅骂我疯子、乡巴佬。我准备给他一个拳头,却使不起力。我怕过马路,却不怕死,当时有个念头闪过:“就这样死了多好啊。”小太阳,我真该死,又胡思乱想了。
小太阳,我活得总是无力。为了抵制这种情绪,我在好好吃药。有几天,我甚至加重了药量,害得我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全身发软,走路打颤,连课都没上。药真是好东西,能控制住你所有的幻想。
小太阳,你不吃药是逼着自己走上绝路,我该如何帮你啊?!
曾二毛
2008年4月29日
走过一段寂静的路后,我的世界有一天突然热闹起来。我死去的亲人们都来了。他们围着我说话,让我不得安宁。爸爸说,“还早,你不该来这里。”我想回答他。可是我的马车突然长了翅膀,在空中飞跑。飞呀飞呀,飞呀飞呀,就飞到了人间,我看见他正在窗下给我写信。
小太阳:
最近,我学会了打麻将,这真是消遣日子的一种好方式。自从学会麻将后,我的痛苦少了许多。在麻将桌上,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和村妇们开玩笑。小太阳,我总算跟这世界和解了。
除了打麻将,我的全部时间被外孙和学生占了,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几乎没有。我偶尔半夜醒来,站在阳台上抽烟时,回想起那段吊在阳台上荡秋千的日子,心是麻木的。
小太阳,生活容不得我们疯掉。为了外孙,我得继续努力。你不要谴责我的堕落,唯有这样我才能做最好的父亲、最好的外公。小太阳,你会懂的,对吗?
曾二毛
2038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