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老葛大及其他
2018-11-15韩开春
韩开春
我与那只狐的不期而遇算是个意外,毫无征兆,完全没有准备。
我和四叔坐在沟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面前的山坡上草叶大多已经枯黄,却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还在热烈开放,蓝的、白的、黄的……倒也热闹。秋深了,地里的庄稼都已收割,只留下几寸长的禾根直直地戳着,像是上了年岁的人几天没刮的胡茬,白且硬。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四叔要翻耕这块地的意思,刚刚经过了一场秋收,人需要休息,地也需要。
四叔住在龙山深处的老虎港,听这地名,似乎过去此地有过老虎出没,但这实在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事了,反正据当地年纪很大的老爷爷说,他的爷爷的爷爷也没见过。倒是野物不少,现在还能经常见到獾子、刺猬,有时还能看到草獐子和野猪,至于野兔、野鸡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就在刚刚,我还听到对面不远处的那道山梁上一片灌木丛中传来鸟叫,四叔说那是野鸡。早些年,还有人在更深的山里看到过狼,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人再看到了,估计已经绝迹。人烟渐浓,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处境维艰,它们的领地在不断缩小,直到有一天脚下再无立锥之地,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内,留下的最多只能是个地名,就像这个老虎港,证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段,老虎曾经在这里待过。老虎如此,狼也一样。
四叔住的这个老虎港,过去是个种畜场,负责向全县农村供应优质耕牛品种,在手扶拖拉机还没普及的年代,耕田耙地都要用牛,所以很是红火。不过好景不长,随着农业机械化程度的不断提高,耕牛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种畜场也失去了当年的辉煌,如今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虽然名字还是叫做种畜场,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人为了耕田再来场里买牛。买牛的还有,只是身份有了变化,由农民换成了屠户,他们在快要过年的时候进山,它们随着他们走出山沟,在进城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它们就被他们分成了四大块,当然,如果算上牛头应该是五大块,它们的四个牛蹄朝上,被倒吊在街边肉铺前高高架起的横梁上。
种畜场的员工大多搬出了老虎港,有的在城里买了房子,有的搬到了仇集镇上,留下的少数几户人家,年轻的也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我去四叔家的时候,他们的那个分场只剩下了三户人家,石头砌的房子,牛栏与住房不分彼此。四叔年纪大了,他不想离开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山沟,女儿们都已嫁出了大山,儿子在南京做了厨师,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他和四婶老两口住在山里,开一片荒,养一大群鸡,再养几头牛,日子也能过得去,倒也自在。
四叔的牛散放在山坡上,我和四叔坐在沟埂上,一边看着牛伸出长舌头把枯黄的草叶卷进嘴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山里的空气真好,天蓝,有鸟叫,微风吹拂,秋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身心舒畅,真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四叔忽然推了我一下:“狐狸,快看,狐狸。”我猛然一惊,赶紧揉揉双眼,顺着四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不远的那道山梁的山腰处,一只浑身火红的小兽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要不是四叔先说了狐狸,猛一看上去,我还以为是条半大的狗,只是那条毛茸茸的粗大尾巴和那张精致小巧的三角脸显示了它和一般家养的狗的不同。似乎是听到了四叔的叫声,狐狸稍稍停顿了一下,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眼,大概是觉得我们离得较远,手里又没端着一支能够发声发火的长家伙,对它构不成什么实质性威胁,就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直到临近一片灌木丛,才一甩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倏忽不见了。
这只火狐的出现似乎让四叔有点紧张,他说,今晚要把鸡圈门给关好了。这个东西好几年不见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呢?是不是住的人少了的缘故呢?他嘴里嘀咕着,像是在自问自答。他没法不紧张,许多年前,他们家散养的鸡经常莫名其妙就少了几只的事让他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有一年冬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狐狸潜入他家的鸡圈,二十几只鸡被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现在,消失多年的狐狸又出现了,仿佛当年被打跑的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却有点兴奋,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看到一只活着的狐狸(后来也没看到过),虽然是隔着一条山沟,虽然是一闪而过。
但我对它却一点都不陌生,相反,还很熟悉,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因为,在很多年以前,在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当年,我甚至连在图画书上都没有见过它的模样,它就像一粒种子一样种进了我的心里,渐渐地,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大树。
种下这粒种子的是位老人,他叫老葛大,住在废黄河边一个叫做时庄的小村子里,我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这里一片平原,野生动物种类不是很多,仅有野兔、黄鼠狼等少数几种,偶尔会有猪獾、刺猬等出现,却没有狐狸,但我却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听到了狐狸这种动物的名字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就出自这位叫做老葛大的老人的口。
老葛大是我外公的远房堂兄,按辈分,我该喊他大舅爹,他的真名叫时心葛,因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同辈的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老葛大。这个外号一出,反倒是他的大名没多少人叫了,我们小时候也只知道他叫老葛大,时心葛这个名字是后来长大以后问了大人才知道的。
老葛大识字不多,不算是个知识分子,但他在我的心目中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有这样想法的还不止我一个,至少时庄的孩子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有两手绝活,很让我们佩服。其一是治疗风火牙,有时我们牙疼得厉害,妈妈就会带我们去找他,他治疗牙疼的方法与众不同,是在门口的空地上,就着太阳的影子用一根小树枝画一个类似于人头的简笔画,眼睛鼻子耳朵都很潦草,只有牙齿画得很认真,精确到颗,他让我们张开嘴巴,找到那颗疼痛的牙齿,就在地上的那个头像牙齿根部的相应位置扎上一根针,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在咕哝什么,至于疗效到底怎样,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这个过程至今记忆犹新,因为当时觉得很是神奇。另一个让我们佩服的地方是他的肚子简直就是个百宝囊,里面藏了无穷无尽的新奇的故事,好像永远都说不完。
对于时庄的孩子来说,生产队的打谷场永远都是最好的去处,一年四季中,春夏秋都可以在场上疯玩,斗鸡、掼鳖、捉迷藏……有时还要模仿一下刚刚看过的电影,扮演一下自己喜欢的角色——潘冬子、李向阳、黄继光……过把英雄瘾。冬天来了,西北风呼呼地刮着,白天还好,可以在背风向阳的那面墙边玩“挤油炒干饭”的游戏,晚上就不行了,外面自然是待不了,但打谷场上还是有好去处的,那就是牛屋。挂着用荻柴编成的厚厚门帘的牛屋内烧了一火盆旺旺的火,堆满了半屋子的柔软的麦穰,还有卧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悠闲地反刍着的老牛,无一不是勾引我们的最好的理由,但真正吸引我们的其实还不是这些,是人,是老葛大,是老葛大那一肚子无穷无尽的新奇的故事。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文化生活极其贫乏,每年除了在西边小学操场上放几场电影之外,就是郝桥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几场小戏了,偶尔,也会有远处的说书人在时杨队逗留几日,说上几天大鼓书,其余的农闲时间就只有聚在一起吹吹牛,说说各自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自娱自乐了。这个时候,老葛大看牛的牛屋无疑就成了时庄大人小孩冬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最好的去处了。
老葛大的故事会总是在来了一大圈人之后开始,开讲之前,他先要吧嗒吧嗒地饱饱吸上一袋旱烟,然后,在孩子们不断催促的央求声中,不紧不慢地在老棉鞋底上磕磕他那硕大的黄铜烟袋锅,咳上一声,清清嗓子,开始“话说……”。
老葛大说整本“大书”的次数很少,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一直讲了整整一个冬天才说完。那个冬天,他的牛屋每晚都是人满为患,受欢迎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那些有大鼓书的夏日夜晚时杨队的打谷场。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书名以及书中大部分的情节都已淡忘,只是还有一些零星片段记忆犹新,其中有一把宝剑的名字至今我还记得,叫做紫光红霞剑,剑一出鞘就能发出奇异的紫红色的霞光,射到敌人身上立马叫人身首异处,很是厉害,现在想来其威力应该不低于现今的激光武器。另外我还记得两个很有特点的侠客,一个叫做闪电手曹锟,这人好像是正派人物中的一个头领,出手速度极快,百步之外取人首级有如探囊取物;另一个叫做大小眼福彪,也是正派人物,两只眼睛长得很是奇怪,一只大如鸡蛋,一只小如绿豆,鸡蛋大的眼视力和常人别无二致,绿豆般的小眼视力却很超常,能看清十里之外的一只蚂蚁。还有一种功夫也让我难以忘怀,名叫十三太保横练功,练成之后不但能够开碑碎石,还可以经受得住油锤灌顶,浑身上下铜浇铁柱一般,刀枪不入,就像金钟罩铁布衫,大小眼福彪就有这样的一身功夫。这种功夫进可攻退可守,既可以致敌于死地,又可以保全自己,看上去似乎十分完美,但世间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如此,功夫也一样,练这种功夫的人身上都有一个或者几个练不到的地方,叫做练门或者罩门,虽然极小,却很脆弱,是个致命的所在,据说那个地方的皮肤薄如一层透明的膜(可能有点夸张),不要说抵不住刀枪等锐器及练家子的重击,只一个平常小孩子用手指一戳都有可能废了他的武功,让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辛苦毁于一旦。所以练有横练功夫的人对于练门的保护是放在首位的,除了在与人交手时要特别小心保护之外,它的位置也是练家子的最大秘密,一般会选在既不易受到攻击又易于保护的地方,十分隐蔽,除了自己和授业的恩师之外,即使是亲兄弟也不能轻易告知,因为对手一旦知道你的练门所在就会有很大的危险。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武侠故事,横练功夫的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只是书里这么说,觉得很是神奇,所以印象深刻。无独有偶,类似的情况国外也有,后来长大以后我读希腊神话故事遇到一位名叫阿喀琉斯的英雄,如电光石火般,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竟然就是大小眼福彪的形象。这个远在希腊的半神的英雄,刚出生就被他的女神母亲倒提了双脚浸在冥河中,所以除了母亲手握的脚踵之外,阿喀琉斯浑身上下不惧刀枪,他的脚踵也如中国古代有着一身横练功夫的侠客的练门一般,成了他唯一的弱点,果然,到了最后,他就是因被敌人用暗箭射中了脚踵而轰然倒地的。
话扯得有点远了,本来是写狐狸的,却不知不觉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跟狐狸无关的闲话,但请列位看官原谅我的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一提到这位老人我就有点激动,不能自已,下面我们言归正传。
除了那部武侠,老葛大再没讲过长篇,他的故事大多很短,有的甚至只是片段,但却很能吸引人,一晚上讲上一两段就结束,我甚至疑心他年轻时候拜过专业的说书人为师,要不怎么那样会吊听众的胃口?他的故事内容多以鬼神狐妖为主,这在当时算是一个忌讳,一般人特别是像我外公那样的人要是说这样的内容,肯定会被立即制止并且还要被揪出去批斗,说这些就是宣传迷信,是与人民为敌,那还得了?但老葛大却可以说,他是标准的贫下中农。即使是反对迷信最最积极的生产队长王新文也不会说什么,有时,他甚至会兴致勃勃地出现在牛屋的人群中,蹲在一个角落,一边津津有味地听老葛大说古,一边吧嗒吧嗒默默地抽着烟。出身不同,境遇就不同,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后来我想,即便是老葛大这样的贫下中农,大白天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样的故事也会被人制止吧,生产队长王新文这样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的,黑夜真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有效的镇静剂,它能使人放下面具露出本真,也能使人绷得很紧的神经得到彻底的放松。
狐仙的故事是老葛大讲的所有故事中除了鬼神之外排名第二的种类,在他的讲述中,我对这种来自民间的神奇的动物有了初步的了解,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甚至,影响到了我的一生,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对来自于民间的东西依然是那么地有兴趣。可以说,是老葛大那些冬夜里的故事,给了我民间文学的最初的营养。曾经久远的记忆,并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印象模糊而面目不清,即便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也每每会在一天紧张的工作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或者受到某种触动,比如这个与狐狸的真身偶遇的下午,突然想起过去的往事,那些曾经的旧时光就会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在老葛大的故事中,我知道了这种叫做狐狸的动物有一种是有九条尾巴的,叫做九尾狐。最有名的九尾狐有两条,都在遥远的古代。一条是在大禹治水时期,据说大禹路过涂山的时候与一位女子结婚,后因为治水事务繁忙留下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千古佳话,涂山女生下了儿子启,就是这个启后来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公认的帝王,开创了奴隶社会的新时代,据说,这个涂山女就是一条九尾狐。无疑,这条九尾狐对中国历史的发展是有贡献的,我们可以认为她是一条好的九尾狐。另外一条著名的九尾狐出现得比涂山女稍晚,是在商纣王时代,就是后来封神演义中很有名的妲己,她用美色迷惑纣王,残害忠良,荼毒妇孺,干尽了坏事,以至于让纣王丢失了天下。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是和涂山女形成鲜明对比的形象,算是一条坏的九尾狐。但是平心而论,我有时又觉得这条九尾狐也挺可悲的,一开始,她也是在执行女娲娘娘的指令,只是到了后来,事情做得有点过分,才让女娲娘娘雷霆大怒,送了性命。
老葛大讲的狐仙故事,我后来多在一些书籍中找到了原型,最多的是出自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和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还有一些志怪书籍,如《搜神记》等。我因此很怀疑老葛大是个读过书的人,不然光凭耳朵听他不一定就能听到比时庄其他的跟他同龄或者年长的人更多的新奇的事。我后来回忆,老葛大讲的狐仙故事多是有选择的,在他的故事中,狐仙大多很善良,聪明美貌之外,还肯帮助人,这些典型可以参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这里就不作过多赘述。
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后来我也在《搜神记》中找到了它的原型:
有个姓夏的人母亲病重,危在旦夕。忽然跑来一只狐狸对着他家的门大声嗥叫,姓夏的人非常害怕,赶忙跑到当地著名的算命先生那里请求答案。算命先生告诉他:你家的灾祸来了,而且十分紧迫,你赶快回家,就在刚才狐狸嗥叫的地方,手拍胸脯,放声大哭,要让家里人感到吃惊和奇怪,全家大小都出来,只要有一个人不出来,你就别停止哭泣。这个姓夏的人急忙返回,对着门,顿足捶胸,嚎啕大哭。家里人都出门来看,连他母亲也撑着病体出来了。就在全家人刚跨出屋门到达安全地点的一刹那,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五间堂屋一下了就倒塌了。狐救了他们一家。
这个狐狸救人的故事与另一个老鼠救人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出自另一本叫做《广异记》的书,其文为:“崔怀嶷,其宅有鼠,数百头于庭中,两足行,口中作呱呱声,家人无少长,尽出现,其屋轰然而塌。”
当然,狐狸也不全是善良的,也有败类,这像人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老葛大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个猎人在山上狩猎,忽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怪!怪!怪!今年的运气不好!”于是近前一看,在前面一座已经塌陷的古墓里,一只老狐正蹲着翻看一本书,还屈指算着什么。猎人的狗一下子冲上去,把老狐咬死了(这个老狐也是神算,算到了运气不好,却没算到大祸已经临头)。猎人拾起老狐的书一看,上面全是周边村庄女子的名字,已经被它玷污的,就用红笔打了勾,共有一百多人,猎人的女儿的名字也在书里。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老葛大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干多了总是要得到报应的。”
我很感激老葛大,在我心灵成长急需养料的那段时间,他向我灌输的是向上向善的正能量,即便讲的是狐仙的故事,说的也多是做人的道理。所以对于狐狸这种动物,虽然后来也听别人讲过许多它们魅惑人祸害人的故事,却一直都是好感多于恶感,这恐怕是与小时候听过的老葛大的故事有关,也可能得益于在我生活的环境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狐狸这种动物吧。
读初中时,我离开了时庄老家,一个人去父亲工作的地点上学,父亲因为经常下队,有时晚上回不来,就我一人住在他在公社大院的宿舍里。公社大院原来是一座大庙,叫做普济禅寺,前段时间还能在院中看到那块刻有庙名的石碑,现在不知哪里去了。大院的周围有水围绕,称作庙沟,院子的后面有片竹园,很大,白天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我们在竹上刻字,还在竹林里抓过一只鹁鸪。竹园里有许多洞穴,孙再银说,那是獾子洞,也有蛇洞,说不定还会有狐狸,但是我一直没有看到过獾子和狐狸,倒是蛇常有。一到夜晚,院子里就空荡荡的,住的人很少,院墙外的竹园里竹影婆娑,风吹竹响,听着有点瘆人。其时我刚学过鲁迅先生的那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晚上从教室里上晚自习回来,进入空荡荡的大院,总是不敢往院墙外看,我生怕在某个有月亮的夜晚,一位美女从院墙外伸出头来叫我,当时,我的潜意识里会以为那是一条美女蛇,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是只狐狸精。
山里的夜很静,除了偶尔远方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尖厉的鸟叫声外(四叔说那是猫头鹰),就剩下秋虫的鸣唱了。四叔家的几条看家狗安静地趴在门外,夜里偶尔有过几声吠叫,很快也就不作声了,估计是有野物经过,狗们看它们没什么企图,也就没有不依不饶,象征性地警告一下也就算了。第二天天明,四叔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检查鸡舍,门关得好好的,鸡也没受惊吓,更没少个一只两只,看来,那只久违的火狐半夜并没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