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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荣池:在未来依然坚持“在乡写作”

2018-11-15

雨花 2018年3期
关键词:钢渣写作者散文

向 迅

很多人将写作比喻成一场马拉松比赛是有道理的。要高质量地完成这场比赛,受制于多种因素。一些人因为耐力不够而选择中途退场,成为文学史上的无名失踪者;一些人尽管跑完了全程比赛,但质量欠佳,只能算作陪跑;更多的人,会在这条漫长的跑道上徘徊乃至迷失,忘记初衷——笔者将这部分人称之为“困在时间里的人”。他们所遭遇的困境与我们惯常意义上所称的“创作平原期”,也即创作瓶颈期有较大的差别。我以为他们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在创作上取得一定的成绩之后,易受到现实利益的驱动和诱惑而“转型”,难有较大的突破;又因此而陷入焦虑的旋涡。这种现象在尚未定型的青年作家群体中比较普遍。江苏高邮籍青年作家周荣池可谓这一方面的标本。自从写作开始,他已出版十部作品,小说、散文、剧本、评论等文体均有涉猎,在扬州乃至江苏具有一定影响。但是细观其文本,尤其是小说文本,是存在不少问题的。前不久,他写了一篇名为《失去志气的书写》的小文章,对自己十余年的写作以及写作心理进行了梳理,回应了他所遭遇的困境以及现阶段的焦虑情绪。我们可将其视为一份坦诚的自我独白或个人的文学宣言。这十分难得。说明他不回避问题,有勇气面对最真实的自己,“赤子之心”依然在灼灼燃烧。为此,笔者与之有了这个对话,以期对他的创作及其遭遇的困境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对同一代际的青年作家的写作或有借鉴意义。

“人最难的是亲手改变自己”

向迅:荣池兄好,在我最早的印象里,你是一个专注于散文写作的人,写高邮这块土地上的风物与人情。后来我才知道,你还写小说与电影剧本。

周荣池:我从事写作之初一直专注于散文写作,同时也写一些农村题材的小说,但是一直未敢示人,今天看来也是有问题的书写。但是无论写作哪种体裁,农村一直是我的注意力所在。我后来将精力放在写作小说上,是因为我觉得散文似乎不能满足我的表达需求。我过去的散文,如《隐秘的风景》《草木故园》和《诗经中的里下河》等等如今看来犹有可喜之处。但正如有人指出,我的散文有“卖小孩文学”的格局,我知道这是指我的写作显示出一种“向后看”的姿态。我的这种写作是有问题的,但在同一文体内的改变,我既没有勇气似乎也没有能力。人最难的是亲手改变自己,所以我便认真写起小说来,依旧是扎根在农村写农村。从《李光荣当村官》到《大淖新事》再到《李光荣下乡记》,我的改变不知道有没有解决我的问题,但是我以此表达了自己的努力。

向迅:文学界似乎有一个常识,即小说家的散文写得都很出色,诗人写小说也都很不错,写散文更是如囊中取物,但是散文家要操刀写小说总是不易——换言之,成功者不多。这说的是一个跨界和转型的问题。谈谈你的体会。

周荣池:从散文到小说的跨越是技术上的困难,难的不是语言而是结构,更重要的是精神性的难度。这一种难度对于高邮人来说又似乎具有特别的意味。我有一次与一位长辈谈自己的小说,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我的隐痛:你们那个地方的人,写小说像是散文的“味水”。“味水”这个词是一个方言词,意思为风味、气息。高邮人写作的“味水”,恐怕受这个地方人的性格影响甚大,具体一点说是受到汪曾祺的影响很大。汪曾祺的小说气息与节奏就散淡,有些专家还研究指出,汪曾祺所创作的戏剧更适合去阅读,这一点和作家自己的心性有关,也与养育其心性的高邮小城的性格有关系。高邮小城地处运河之畔,烟火味的生活中,水的优雅和散淡浸润了人们的心情,他们的生活态度安闲、安逸甚至是懒散。这里人说话的风格也是慢条斯理的,于是语言变成文字之后,这种“味水”就还存在。这种风格对于生活没有问题,对于汪曾祺而言是一种风格,对于我们而言则是有问题的——节奏、结构、精神性等,散文与小说之间,小说内部的结构上都需要界别与重视,如果没有这些层面的区别,将会是一个危险的问题。这个问题除非能像汪曾祺一样出神入化地处理,否则就是无能和无知。

面向“公义”的写作更有益于世道人心

向迅:你的散文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汪曾祺的余韵,有人间烟火气,或者说是有乡野之气,偏离“宏大叙事”,使“日常生活审美化”。而你的小说,虽然写得也都是小人物的生活,但主题都与“宏大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李光荣当村官》《李光荣下乡记》等,在当下的文学语境中,大约要被视为弘扬主旋律的作品。两者恰好形成悖论。

向迅:王春林先生评论你的长篇小说《李光荣下乡记》有个显著特色,即具备纪实性色彩。据说无论是你的初衷还是前期准备,都是要创作一部纪实性文学或非虚构作品。是什么原因让你最终决定背离初衷,将之写成长篇小说?我们知道,小说是虚构的一种文体,也是考验作家想象力的一种文体,你在当时有无顾虑,或者说有无担心:你在前期所做的准备是否会局限你的想象?

周荣池:《李光荣下乡记》这部小说,原名是《回回湾记事》,本来计划创作一部有关菱塘回族乡历史文化和经济社会发展的纪实性文学作品,它也是省作协开展的作家深入生活计划的一个课题。在深入菱塘采访的过程中,我被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所震撼,特别是那些隐藏在生活之中的百姓故事。我意识到这些发现用纪实的手法难于承载,也满足不了我的表达需要,我需要用想象去打开一个更大的世界,或者为这个故事构建一个更大的承载空间。有了这样的野心之后,我便立刻“勒马回缰”,对文本进行了调整。因为纪实文学的设计是几个篇章,这也使得这部小说最终呈现“冰糖葫芦式”的结构。串着故事的那一根“竹签”,便是李光荣的遭遇和菱塘的历史与现在。纪实作品的写作计划显然对小说是有干扰的,我有过顾虑,也做了努力,但也不无遗憾。

“我们应该与现实保持一个合适的维度”

向迅:写了十多年,散文集与长篇小说出版数量相当,你自己更满意哪一类文体的作品?或者说你觉得哪一类文体创作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

周荣池:现在,“得心应手”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值得警惕的词语。这些年的写作涉及散文、小说和评论,过去我满意自己的散文,浅显的评论也自鸣得意,后来写了几本小说觉得“顺手”。对于写作者而言,也许“顺手”是一个危险的词。有了一个固有的模式之后,就不去内省这个结构是不是合理,这个结构要不要不停地去打破与重构,还是墨守成规地退缩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我们有时候会进入自己亲手扣上的圈套里。所以说随着写作时间的增加,我越发对自己的写作有了一种忧虑:是不是写得越多,就是对写作的一种强化?有时候可能恰恰是越走越远的“固化”。因此,我觉得哪一种文体的得心应手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对哪一种题材的把握,特别是写作的精神品质才是问题的本源所在。所以目前我最困惑的不是文体选择的问题,而是某一种文体内题材处理方式以及语言、精神美感的突围。

向迅:最近见你写了一篇小文章——《失去志气的书写》,挺有意思。我们可以将之看成是你对自己十余年写作的一个小结,更是反思。对自己的写作进行反思,一定是意识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乃至 “危险”。

周荣池:实际上,这种危机感早就存在,在大概首先源于年龄的危机。当80后这个群体已经进入中年,我感觉到的不是老之将至的悲哀,而是对过去十几年写作结果的一种无力与失落。我不是指想要在文学上“建功立业”,而是反思这么多年来似乎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我是在“正确地做事”,而不是“做正确的事”,“正确的事”就是我要寻找的“正途”——那不是指熟悉的路,容易的路,而是品质的路,也许还是狭路。这里我们还要面对另外一种“轻易”的危险,那就是随着新媒体的兴起和出版行业的蓬勃发展,写作、出版与展示已经没有了严格的限制,书写有时候也失去了界限甚至底线,出了多少本书,网络上传了几百万字,这些貌似繁荣的文学盛景也是一种极大的危险。我们不能再做精神垃圾的生产者,不要故事上了线就与自己无关,更不要让自己的书籍出了印刷厂就奔向垃圾场,如果这些仍然在发生而无法抗拒,那么,作为一个严肃的写作者至少可以缄口不言而不是助纣为虐。

向迅:所谓“失去志气的书写”,在你的文章中,我主要读到如下几层意思:向现实服软;创造力被舒适的写作惯性所遮蔽;没有疼痛和抉择。而最主要的问题,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是否遵循内心意志或者说艺术理想的问题。

周荣池:是的,现实虽然是无从回避的,但是写作不是写实,写作也不能被现实收买,这里的现实有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过于依赖和献媚于现实,二是写作给作家带来现实的诱惑与满足。这种状况下,写作者付出的代价是内心的尊严和艺术的理想。也许写作并不比其他文艺样式高尚,也并不比其他劳动方式更高贵,但是写作者应该有这样的自律和追求,我们应该与现实保持一个合适的维度,特别是要保持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审美,因为你是精神产品的生产者,你的作品会让人搞坏脑子,这比恶劣的商家售卖劣质食品吃坏人的肚子要危险很多。我心里明白,我热爱的文学至少是这样子的:充分的尊严,独立的思考和诗性的审美。而这些恰恰是我这些年尤其是近几年的写作中付出的代价。

采用焦炭作为还原剂降低钢渣中铁氧化物含量,并掺加改性材料以改变钢渣的组成及结晶结构,结果表明可以实现部分铁元素回收,并可提高钢渣的体积安定性。利用矿热炉重熔钢渣,还原回收金属铁并将还原渣重新配置组分以用于水泥掺合料。采用煤渣、闷罐钢渣等废渣与电炉还原渣配制了用于钢渣重构的复合组分调节材料,结果表明重熔后能保持良好的体积稳定性[42]。将钢渣与焦炭、石英砂等按比例混合后进入矿热炉加热,在1 600 ℃高温下熔融还原,可以降低f-CaO含量,同时还原渣易磨性改善,安定性提高,可以替代水泥掺合料实用[43]。

向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有这样一个的反思,而且要与过去的写作决裂?

周荣池:如果说年龄的变化还是外在的,那么内心的焦虑可能是更本质的原因。当写作在时间和数量上不断积累的时候,当轻车熟路的写作者在自鸣得意时,当一部作品得到一些荣誉时,写作者应该明白一次书写或者一本书籍是存在问题的,他对于自己作品的“凉暖自知”。作为一个写作者,这一点自知和良知我还是有的,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才显示出来,大概是人必须要经历一番世事之后才能主动地“缴械投降”。人都是现实而虚荣的,宣扬自己淡泊名利的,往往都是已经名利双收之后的宣言。这一点我也是普通人,免不了这个俗套——尽管我没有获得我满意的成功,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悬崖勒马”了。

“我离不开里下河和自己的土地”

向迅:我们现在谈谈人生与理想吧。在你萌生写作念头或者说立志当一名作家的时候,你最想写什么作品,最想成为哪一类作家?现在的人生轨迹有没有偏离当初的理想?

周荣池:关于我“成为一个作家的志向”,开始并没有那么明确的规划。我是农民的孩子,很长时间里我追求的是改善家庭和自己的生活,文学大概一开始于我而言并没有明确的志向。如果有,那也许就是我有幸区别于我的父辈祖辈们可以读书认字,我也希望由此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我发现自己还能够写点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希望以此来改变自己的生活。当年在高中的时候,我偷偷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希望能够获奖被某所高校免试录取;后来我还希望自己写一部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书,并从此成为衣食无忧的文人……这些愿望都没有通过文学实现,但我再也没有放弃这门手艺,于是它才成为我的一种理想。现在我想自己成为一个为土地记录的作家,我希望能够记下自己村庄的过去和现在,并且能够流传到未来,为这片土地的集体记忆留下我个体的文本。写作者只有不断解决未来的问题,才能是一流的写作。这样来说,我的人生轨迹在文学初心上是“跑偏”了,但也许这样一偏才是我的正途。

向迅:对同龄人80后作家的创作现状是否满意?

周荣池:写作其实不能完全用代际去区分,否则历代的文学经典就没有存在与流传的必要与可能了。每一个时代的人们和书写都有时代独特的暗示,他们也用自己的实践形成了自己的观念、方法和成果。对于80后的作家们来说,我们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出于对自身的反思,对于同龄人的写作状况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我书读得不多且肤浅,没有能够去整体审视和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但以我有限的阅历来看,我们的写作一定是存在问题的。这种问题在于缺乏干预甚至挑战现实的勇气,也许因为一切已经乏善可陈,可这个时候更需要我们振臂一呼——而我们很多的写作有时候是龟缩在自以为是的精神世界里,过多地沉湎于“体己”的忧虑与挣扎,这一点是置时代于不顾的“隔岸观火”。如果我们已然被划为一个代际,而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既伟大又糟糕的境遇里,我们就更应该清楚地面对这一切、解释这一切,甚至改变这一切。这不仅仅是至高的担当,还是最基本的底线。

向迅:当前正在创作什么新作?同时谈谈你对于未来创作生涯的规划。

周荣池:谈了以上的话题,我更确定我现在手上的作品不是新品,却仍然是“旧作”。这是一部描写1931年江淮特大水患的长篇小说,目前仍然在修改之中。也许这部作品的修改也是我实现自己文学观念和规划调适的一次具体实践。未来我大概依旧会“在乡写作”,我离不开里下河和自己的土地,即便物理空间的变化也割裂不了这种精神选择。但是,我也清醒地认识到,选择不等于臣服或者龟缩,而是切实地在现实的土地上去深思甚至挑战,让自己的书写更具有精神力度,能够直面这个时代无可回避的问题,并且用自己的胆识去解释与解决它们。哪怕是一个知识分子不切实际的方案,也是对现实最好的回报与安慰。同时,还有对文学之美的追求,告别自以为是的熟人与习气,让文本之美、思想之美、人性之美主宰自己的写作。也许这依旧只是我写作之路的中转一站,但这种改变与追求已经时不我待。以前的写作无法一笔勾销,但他们定然是扎实的写作训练,也许有些错误必须要亲自去犯,在改正的过程中才能真诚,也才能在技术上痛改前非,在精神上“浪子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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