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的沉默
2018-11-15复达
□复达
我伫立在大坝的一头,眺望长而粗壮的大坝,又凝视两侧淤积的辽阔滩涂和已建成的厂房,如大坝一般的静默。
这条叫做仇家门的大坝,将岱山岛与双合岛连接了起来,仿佛紧紧地牵拉着,笔直,阔大,天堑变通途,岛与岛之间立时实现了跨越。一座较大的岛像提携般的将另一座悬水的小岛连在了一起,不舍不弃,却又隐含着什么似的。
我就不能静默,缓缓地走在坚固的大坝上,将一缕缕的思绪渐渐地凝聚到大坝的身上。
双合岛位于岱山县西北,面积两点五八平方公里,住着五百多户、一千三四百人。明嘉靖年间编纂的《定海县志•與地图》中,将该岛标注为“两头洞”。从两头洞到双合,想来原先为两座小岛,小岛间的两头拥有两个出口,远远望去,形似洞孔;后来因为淤积,两者合在了一起。一个地名,也隐藏了一段历史,掩盖不了曾经的具象。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双合岛则是山海统吃。
明清的两次海禁后,这小小的双合岛才有人安居下来。清光绪年间,一群来自台州温岭等地的石匠来到了双合,发现岛上的石头质细而坚韧,他们就开采起石头来。其实,这岛上的石头早在此前的两三百年间就被陆续开采过,只是未成规模而已。此后,双合人称之为“攀塘”的一个个石窟被开采了出来,一块块方正或长条形的石板从岛上运向周边的海岛,铺街巷,做坟碑,建房屋。在钢筋水泥未推行之前,石头的用处大着呢。打石头,成为了双合岛的一大行业。三四百年的累积,一处处的“攀塘”形成了一处处的景观,“石壁残照”的景观就定格在双合岛上。
吃海的自是捕鱼,后来岛上的人还搞起了运输,成立了乡运输社。双合岛周边的海有着独特的鱼货。春夏季节,密密麻麻的海蜇拥簇着洄游过来,顶着蘑茹状的头,憨愣愣的漂浮海面。不用说一网下去沉甸甸的,随时都有“大网头”的情状,旺发时,拿顶撩篷或网兜,就可站在海边将海蜇捞上来。于是,家家户户都在“尺十缸”——一种大水缸——中腌制了海蜇,经过三次明矾的腌制,成为“三矾海蜇”,又薄又脆,风味独特。“两头洞海蜇”便名闻遐迩。还有长毛红虾,我们俗称糯米饭虾,一年能繁殖两次。在离岛不远的桁地,拿粗长的毛竹打上桩头,拉起网,形成张网的状态。每日,一艘艘小船候着潮水的涨落,摇着橹,到达桁地后,吃力地把网拉上来,舱板上就闪亮一片,细小的糯米饭虾堆叠成小山一般。烤熟后,这糯米饭虾净白色,透鲜爽嫩。更多的是晒成虾皮,远销舟山、宁波和上海。
像许多地方一样,尽管双合岛的人借着山海之势,却依旧并不富裕。房屋多为废石利用,乱石所筑,石屋般的形态在岛上随处可见。那些渔船,也是小型化的,适宜家门前的海中捕捞。一座小岛,虽离岱山岛最近处才一公里多点,却隔海相望,真的是望洋兴叹。
年少时,我多次去双合。那里有我的大姑一家。我不知道大姑当初何以嫁到这么偏远的一座小岛上,但因为那里有大姑在,就每年得去走亲戚。航运站在岛东北的东沙角一个叫做山嘴头的地方。航船如一艘捕鱼的机帆船,只是舱中摆放些木头的长椅,船舷处凿着圆圆的舷窗,透出些光亮。机器隆隆,柴油味弥漫船舱,有点呛人。少风时还好,在“突突突”的声响中,坐上一个多钟头,就能停靠双合的简易码头。有一次遇上大风,浪涛急吼样的,将船只簸荡得摇来晃去,船窗上不时漂涤黄浊的海水,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常常晕船的我便头晕目眩,如瘟鸡般耷拉下头。没多久,听到有人在呕吐,像是召唤样的,或者引起了共鸣,我的喉咙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将肚里的脏物吐出来,还拼命地呕着,欲将肠子也呕出来才爽快似的。
据说,这样的航船在岱山岛西北的另一边也有,毕竟只是隔海相望嘛。我却未曾乘过。那个时候,还未有公交车通到那里。我到东沙山嘴头航运码头去,也得步行半小时多呢。
双合,实在是一个令人不起眼的小岛。
这仇家门的海域,终究要被抹平,徒留一个“仇家门”的名号。
我不知道这处海域何以称之为“仇家门”,问了岛上年老的人,也不知所以然,只说历古以来就这么叫了。住在两岸的人们好像也无仇姓的,却为何冠以“仇家”之名?我曾胡乱地想,是不是这海域间的潮流特别急,常常导致船毁人亡,让人们产生仇恨之情?抑或潮流喘急,一阵阵的掀起大浪,仿佛在追赶仇人似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决策者何以要下决心进行堵港,建造大坝。一九七四年的二月,县里成立了仇家门堵港工程指挥部,决定由岛上的七个乡镇联合兴建仇家门大坝。从这个指挥部的名称来看,“堵港”,意味着堵塞仇家门。堵塞港域,是为了淤积,即围海造地。难道只是为了围垦,增加土地面积?岱山岛上的围海造地早已有之,大多将两座山头间的湾形海域筑起海塘,犹如水库大坝的建造,不同的是,一个是用来蓄水,一个则填上山砂,形成腹地。岛上的五里塘、庙后海塘、沙洋海塘、拷门海塘等无不如此。将一个海域的潮流截断、堵住,似乎从未有过。何况,大坝一建,并没像其他地方的那样,可以围填成土地,因为两头却通海。是要让堵住了潮流的海域自然淤积?这要等到何年何月?难道是为了双合岛上的百姓着想?堵住了仇家门,他们可以从大坝上直接来到岱山岛,少了舟船之苦,这倒是事实。可为何要举全县之力来兴建?抑或是既围垦土地,又方便双合岛百姓的生活,可谓一举两得?
堵港指挥部成立的当月,一场规模浩大的堵港行动立即开始。
堵港的两端为岱山岛西北的象山嘴与双合岛南大山之间。据资料反映,从一九七四年二月至一九八〇年十月,兴建大坝的民工日均出工六百余人,最多时日出民工达一千多人,总投工为一百五十万工。投资计五百六十六万元,其中国家拨款二百八十六万元,乡镇负担投工折价二百六十万元。在20世纪70年代,对于一个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小小海岛来言,实在是一项巨大工程。
建造仇家门大坝时,我还年少。曾听父亲说起过,但没概念。父亲在大队里任出纳,有一天,他要到那边去结账,就带上我过去。我们所到的自然是象山嘴。山的北侧搭建了几排工棚,多是简易的瓦房,有的还是油毛毡覆顶,用铁丝扎拉固住,又有石头呈条纹似的一道道压在顶上。一幢两层的楼房鹤立鸡群样的,横在工棚的对面,想来是指挥部办公用的。看上去,所有的房子都灰不溜秋,尘埃满面。倘若没人进出,会让人以为是多年未住人似的。
在父亲结账时,我转到山的东面去看。那里,就呈现一幅战天斗地的场景。
山被炸裂开了,形若对半劈开的半边猪头,溃烂了似的。满坡的砂石边上,许多的民工正把山砂装进麻袋,又两人一组的将胖鼓鼓、重甸甸的麻袋扔到手拉车上,或者把十几、几十斤重的石块搬到车里。一块块的巨石滚在山脚边,几名石工拿着锤子敲打,欲将巨石敲散开来。山坡上的石工则凿着炸药洞,三人一组,一人双手握着钎子,另两人挥舞铁榔头,轮流地你一下、我一下的敲打,真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砸在握钎子的人的手臂上。而他们的双目那样专注,动作那样娴熟,两根竹片当作榔头柄的铁榔头,在他们的手里挥舞得非常自如。也有一两辆小型的推土机,把桌面大的石块吃力地缓慢地推向海边。开山、凿石、装砂,占据了象山嘴的大半座山头,场面甚是宏大。
海边又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情景。海中已填埋出倒喇叭状的土石,正朝对岸延伸。当一辆装着砂石的手拉车拉到已填的顶端时,就有三四人相帮,将手拉车的尾部朝海,手柄高抬,“唦拉拉”的一声,车里的砂石顺势倒向涌动的潮流中。一手拉车的砂石,在阔大的堤坝中,在潮流湍急的海中,实在看不出它的模样,也不知它沉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一瞬间被潮流所吞没,所冲刷走了。然而,连绵不绝的一辆辆手拉车上的砂石,还有巨大的石块沉填下去,海还是击起了高高的水花,发出“嘭——啪——”的声响。它是在呐喊?在颤抖?抑或它紧皱了眉头,忍受着疼痛,只是发出一记记沉闷的叫声?我所看到的,便是一条粗壮的堤坝缓缓地斜伸在海里。车来车往,“呼隆”声不断,阵阵尘埃时不时飞扬,汇聚成一层阴蒙的景状,久久不散。即便有阳光,似乎也只将弱弱的光芒映照下来。每个民工的头上、脸上、衣服上,无不涂上了轻薄的尘埃。
后来,自然有了手扶拖拉机,也或许还有铲车吧,但民工的数量依旧未减。在开山、碎石、装砂、填海、平整等过程中,满面尘埃的民工总是堵港的主力军。
那个时候,似乎只有堵塞港域,用手拉车拉着的山砂填埋,才可以将两座岛连接起来吧。哪能像现在这般的建桥?建桥只是一种幻想。而堵港的目的,从后来的资料来看,却是为了围垦。围垦的目标一决定,建一条从此岸填向彼岸的大坝,以此来截断潮流,就成为必然。
经过六年八个月的奋斗,一九八〇年十月,仇家门大坝建成竣工。坝长一千一百八十米,面宽十一米,高十米,坝顶高程超过设计高潮位三米,投放石块、石渣二百一十万立方米。期间,死亡民工六人,致残五人。大坝建成后,西侧每年淤积四至五米,东侧边滩处约零点三四米。至一九八八年,促淤六千多亩,形成一片广阔的滩涂。
在我们岛上,乃至整个舟山群岛,将两座较近岛屿之间的海域往往看作一道门,那是潮汐流动必经的区域。所以,多以门的含义来命名,比如我们岛南边的“蒲门”“灌门”“龟门”,比如连接舟山至宁波跨海的“桃夭门”“西堠门”“响礁门”等。岛与岛之间仿佛一个敞开的门框,门里流动的不仅仅是潮汐。这样的流汐随着潮涨潮落而来来回回,永不停息。也因如此,潮流特别的湍急,像是有一股磁力,庞大的潮流都被吸引进去,以致海域越冲越深,成为大吨位船只航行的通道。
一道门就是一个航道。门里就有船只在航行。
岛与岛之间的门道,是天然形成。一旦被堵塞,就紧紧地封闭了大门,船只只得绕道,费时费力。更严重的是,潮流被截断。可叹那原本来回不停地奔涌的潮流,一遇上坚硬的大坝,只会发出“扑嗤扑嗤”的声响,毫无冲刷之力,无奈地将身上所带来的淤泥撒落其间,或者狠劲地把海底的淤泥拼命地往大坝方向推送,以此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渐渐地,大坝西侧的淤泥越积越多,新生的滩涂逐渐成形。潮流仿佛也失却了斗志,只会在滩涂上轻缓地涌动。
在大坝两侧成为滩涂,自然淤积成土地,这或许就是堵港的目的。
然而,有没有想过建上大坝的后果?
仇家门这道门所通往的为两股潮流交汇的深槽:一为岱山岛以北来自岱衢洋的潮流,自东向西;另一系舟山岛与岱山岛之间来自黄大洋的潮流,绕双合岛东缘向北流动。平均水深二十五米,最深处达三十八米。照此,通行三十万吨级巨轮都不成问题,具有深水良港的独特资源。
那岱衢洋就在岱山岛东面与衢山岛之间,为家门前传统的渔场。每年春夏之交时,岱衢洋盛产大黄鱼。明末清初,已形成远近闻名的大黄鱼汛。鱼汛一到,浙江的自不必说,上海、江苏和福建的渔船也纷纷云集岱衢洋,最多时竟达一万多艘。夜晚下,那成千上万的渔灯映照海上,倒映海中,场面蔚为壮观,展示出“衢港渔火”的美景。清末诗人刘梦兰曾赋诗曰:“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上洲。”这么纷涌的渔船,既要解决后勤补给的问题,更要将捕捞上来的大黄鱼销售和加工。于是,岱山岛东北的东沙角,这个弹丸之地,自清末以来,便以渔立镇,屋舍林立,街巷纵横,成为集销售、加工、运输、补给于一体的市镇。车水马龙,石板路整天湿漉漉的。一条称为横街的市面上,人头攒动,吆喝阵阵,十分繁荣。“横街鱼市”的景观在大黄鱼的铮亮发光中日日登场。清末另一诗人王希程赋诗赞曰:“海滨生长足生涯,出水鲜鳞处处皆。才见喧阗朝市散,晚潮争集又横街。”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我在那里的中学读高中时,那样的情景还存在,只是比诗中所描绘的淡了些色彩和意境,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尾大黄鱼的魅力。
渐渐的,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大黄鱼忽然失去了踪影似的,岱衢洋空落了起来。那种大黄鱼“咕咕”叫的诱人声响,那千船万船共聚一港的恢宏场景,那并不宽大的街巷间人群熙攘、车拉肩挑、商贸繁华的闹猛情状,淡出了历史的空间。
每年春夏之交到岱衢洋洄游产卵的大黄鱼,怎么就无声无息了呢?有人说,渔民们的捕捞强度太大了,像是对大黄鱼赶尽杀绝似的,大黄鱼断了种,或者害怕来岱衢洋了。更有许多人说,仇家门大坝一筑,截断了潮流的流向,大黄鱼摸不着头脑,自然就往别处去了。
或许,两种说法皆有可能,抑或两者的同时出现导致了大黄鱼的消失。
鱼其实是捕不完的,总会生生不息,即便乱捕滥捞,只不过是少了些而已。从清末以来,岱衢洋的大黄鱼又有哪一年少捕过?当一条大坝箍住了潮汐的流动,却会如何呢?我想象中的潮流定然会不断地冲击大坝。潮流是勇士,是硬汉,只要有什么阻拦了它,它便没头没脑地撞击,那“哗——哗——”的声响,或许是它的呐喊,或许也是它悲凄的叹息。在一阵阵的呐喊或者叹息之中,它感到无望,失落的意绪浓浓地环绕着它。它就渐渐地调转方向,朝别处流动,形成新的流向。也或许那潮汐已心灰意懒,渐而消隐。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大黄鱼随着大坝的建成而失却了踪影,确是事实。难道是巧合?潮汐的被截断,像引力一般的潮流又哪能引导大黄鱼来岱衢洋洄游?大黄鱼那脑中的耳首石,或许会识别潮汐的流向,或许也能听见仇家门在轰隆隆地填筑大坝,它们就渐渐地少了集群的洄游,直至掉头而走,集体隐没。
岛上曾有俗语:一道门,一阵风。一个家庭若关了门,不仅会尘埃落满,也会无人问津。门开着,就能透风,邻居和客人也才会上门走动,家里才充满生机。海上的门也如此。当门被堵塞后,门所在的海域便会变了模样。除了大坝上的车辆和行人,仇家门只剩一个曾经的概念,成为我这代人的一种不能磨灭的记忆。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仇家门大坝依旧静默地横跨在岱山岛与双合岛之间,将两座岛紧密地相系。
大坝的西侧,早已淤积成土地,一家中型的拆船厂在这方土地上矗立着,厂房、办公楼、宿舍区的建筑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大坝的东侧,则呈现洋洋洒洒的一片湿地。早些年,淤积成滩涂时,那里还搞养殖。偶去双合,在大坝上常能见到几个渔民跋涉在滩涂上,捉沙蟹,采泥螺,钓弹胡;也有小小的串网、地笼网插在滩涂上,待潮水落出,就将网里的小鱼小蟹捞出来,透骨斯亮,鲜嫩诱人。至今,滩涂越积越大,越来越厚。水草也蔓延开来,或一大片连绵铺开,绿油油的,或一小处独立成绿,点染着灰褐色的滩涂。一片湿地的景观在大坝边上呈现出来,却失却了滩涂养殖的功能,已难以见到有人在上面卷着裤管走来走去,或者弯腰采拾的情景。
也正因如此,前两年,又将双合岛东边的东垦山、西垦山两座小岛之间填上砂石,相连相接,与仇家门大坝形成一个庞大的三角区,使之自然淤积,一旦有大型的项目,便可围海造地。据测算,这一区域的围海面积可达三万多亩。
谁也没想到过,淤积会这么大,土地能增加这么多;谁也没想到过,拦堵了仇家门,岱衢洋的大黄鱼竟然会无声无息地失了踪迹,以致岱山清时就拥有的“蓬莱十景”中的两大景点——衢港渔火、横街鱼市,因此而灭失。
倒是双合岛——其实现在也不能称其为岛了;过去的一个乡,现在只成为一个村、一个社区,却因为大坝,其大名已如日中天。岛上的“攀塘”早已更名为“石壁夕照”或“双合石壁”,一个甚具海岛特色的景点。石屋改建成的民宿也名声渐响,成为岛上的一个亮点。更为突出的是,它的西北部的鱼山岛正在轰轰烈烈地建设全国最大规模的绿色石化基地。一个大项目的建设,带动了海岛交通的大发展。鱼山岛上生产的产品除海运之外,也得靠车辆运输,这就得造大桥。于是,鱼山至双合的大桥行将建成,岱山至舟山岛的大桥也正在双合一端动工兴建。双合成了岱山的交通枢纽。
如果没有仇家门大坝,鱼山至岱山、岱山至舟山的大桥非得将双合作为桥头堡,那也需建造岱山至双合的大桥,否则,两座连接大陆桥梁的连接点,定会在岱山岛的西北部。一条大坝,将双合作为了岱山岛的一部分,深深地烘托了出来。
仇家门大坝的建造,已成一段历史。站在大坝上,远眺水草弥漫的滩涂,我想,或许若干年后,当那个庞大的滩涂成为一方土地时,会与大坝合并一起。大坝将被土地所淡化,岱山西北部与双合之间的区域将连成一体,就像岱山岛原本由东岱山、西岱山两岛组成,因为岛与岛之间的淤积,将两岛连在了一起,合并成一座岱山岛。双合,也不再孤立在岱山岛之外,而成为岱山西北部的一个顶端。这样的现实,这样的联想,令我心里浮现的是一种失落,甚而哀叹一下,却又有一种欣然在慢慢地涌动,两者在心底不断的交缠。只愿一道大坝及其所淤积的土地在再过几十年几百年后,也成为海洋的组成部分,自然地适应潮汐的流向,让大黄鱼再回归至岱衢洋。
脚下的大坝不会说话,它只沉默地横在岱山与双合之间,连黄浊的海水也拍击不到它的身边,任滩涂在外侧淤积,任车辆在坝上行驶。它有没有像我这样的沉思,有没有如我这般的纠结?
只是,它依然沉默着。或许,它以一种沉默的姿态回望着历史,凝望眼前的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