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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萝尔》的女性意蕴

2018-11-14白泽平

电影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哈吉艾比

白泽平

(齐齐哈尔大学 公共外语教研部,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美国著名独立导演托德·海因斯的关于女同性恋的电影《卡萝尔》(

Carol

,2015),改编自派翠西亚·海史密斯在1952年根据亲身经历匿名发表的中篇小说《盐的代价》(

The

Price

of

Salt

)。无论是小说抑或电影,都表现出了以女性以及女性情感为创作中心,关注女性乃至赞美女性的特点。应该说,《卡萝尔》是一部典型的女性主义电影。

一、女性主体地位的确立

对女性主体地位进行确立是女性主义的第一要务。在20世纪40年代,西蒙娜·波伏娃就在《第二性》中指出,女性被视作男性之外的“第二性”,是相对于男性而言更低一等的“他者”,这种现象是不可否认的。而造成女性成为第二性的原因也是复杂的,其中包括了社会、历史、法律等多方面的遗留问题,女性始终在重重束缚之下无法获得自由。而在男权话语把持的情况下,大量文艺作品实际上是以男性为主体的,男性是被描写和被赞美的对象,与此同时,女性成为客体。并且这个“他者”(the other)强调的是对自我的失去,即女性也在这样的语境之中逐渐失去了自我意识,甘愿服从他人(主要是男性)和环境的支配,毫无怨言地接受客体地位。

《卡萝尔》中的故事发生在《第二性》发表后不久,当时的同性恋依然被当作心理疾病对待,同性恋者被认为是异端而处于社会边缘。由于作家海史密斯的隐秘经历,因此小说对女性进行了集中书写,两位各具魅力的女性——卡萝尔和特芮丝,成为叙事的中心。从主客体理论的方面来看,女性是整个故事的主体,故事的诞生就是海史密斯不甘于失去主体人格,不甘于在环境中被异化的体现。

在《卡萝尔》中,卡萝尔是成熟、冷静且克制的女性,她和丈夫哈吉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一方面是卡萝尔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女性的性取向,另一方面则是哈吉并没有能够给予卡萝尔足够的尊重。电影中,当卡萝尔和特芮丝开始了她们的公路旅行后,气急败坏的哈吉找到了他认为是他们婚姻“罪魁祸首”的艾比那里,气势汹汹地要求艾比交出卡萝尔,艾比则指责哈吉在结婚之后一味让卡萝尔成为自己工作和家族的一部分,卡萝尔也对特芮丝表示哈吉每年的新年前夜都是跟客户在一起度过而没有和自己在一起。而特芮丝的男友则或是自己安排了结婚,或是决定了两人去巴黎发展而没有考虑过特芮丝的感受。可以说,在电影中,女性的他者地位是十分明显的。男性缺乏对女性的尊重与关心,女性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中获得足够的尊严,以及创造力和超越性发挥的余地。

电影中卡萝尔对女儿林狄的态度是深可玩味的。无论是就小说抑或电影来看,林狄本身是毫无过错的,她爱着自己的母亲,天真无邪的她不知道父母已经准备离婚而要求和母亲一起过圣诞节,甚至为了让母亲知道自己每天都乖乖梳头,她还会故意留下很多头发在梳子上给母亲看,这让失去了抚养权后的卡萝尔备感伤怀,而不忍心像以往一样清理掉梳子上那些头发。而卡萝尔对林狄的这种母爱也成为丈夫哈吉用来对付卡萝尔的武器,哈吉以卡萝尔存在道德问题为由剥夺了卡萝尔对女儿的监护权,甚至不允许卡萝尔在离婚之后自由地探视女儿。而如果卡萝尔要夺回自己做母亲的基本权利,她就必须和特芮丝分手。这使得卡萝尔一度选择了终结和特芮丝之间的关系。林狄本身也是女性,并且是全然无辜的,如果她失去了母爱,那么这似乎可以视作是女性(卡萝尔)不得已而对另一个女性造成的伤害。但实际上,卡萝尔的母亲身份的社会意义是男性赋予的,电影中多次出现了卡萝尔被迫扮演林狄母亲的角色,出席自己毫无兴趣的派对,和并不喜欢自己的公公婆婆吃饭等场景。女性之所以被视作他者,很大程度上就在于男性以生殖来对女性进行绑架。正如波伏娃所指出的:“人类是男性的,男人不是从女人本身,而是从相对男人而言来界定女人的,女人不被看作一个自主的存在……男人是主体,是绝对;女人是他者。”而卡萝尔对母亲身份(对林狄的抚养权和监护权)的放弃,表面上看是残忍的,但其实正是她要对于回归“第一性”、回归主体做出的努力。只有女性们不再因为自己的生殖能力而对男权做出妥协,平等才有实现的可能。一旦其他的“卡萝尔”选择了继续做“林狄的母亲”而不是“特芮丝的爱人”,那么根据这一逻辑,女性的个人追求与人生价值是被牢牢绑缚在生殖能力上的,那么失去生殖能力或者说无法在生育后代上令男子满意的女性(如没有诞育儿子的女性)将依然只有极其低下的地位,终身只能成为“令其生殖”的男性的附庸。而稍有遗憾的是,在原著中,卡萝尔最终对女儿的放弃是出于纯粹的对特芮丝的爱,抑或说是对自我情感的最终确立。而在电影中,卡萝尔放弃的目的中掺杂了她认为这样或许对女儿的成长更好的考虑,电影对于某种“主流意识形态”做出了中庸式的妥协,卡萝尔追求爱情的非凡勇气被其母性削弱了。

二、女性形象与审美

在《卡萝尔》中,女性主义的价值诉求、思想内涵等是必须依托于可见的女性形象来传达的。电影中要肯定女性的生命意义,赞颂女性自身的存在价值,就有必要以唯美的方式,展现女性在生命力、资质以及其余魅力上的非同一般,将女性与美好和人格的健全联系起来。

特芮丝和卡萝尔的形象是截然不同的,她们各自代表了不同年龄段和不同阶层女性的美感。特芮丝正值青春妙龄,怀揣着当摄影师的梦想孤身一人来到纽约,在百货大楼做着售货员的工作,头戴红色的圣诞帽,忍受百货大楼经理居高临下的训斥,对自己的前途一无所知。而此时出现在特芮丝面前的,前来为自己女儿挑选圣诞礼物的卡萝尔却正值中年,容貌冷艳,妆容精致,身穿华贵的皮草,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身处中产阶级的女性特有的优雅和自信。在感情的发展过程中,卡萝尔是始终处于主动地位的,但是特芮丝也表现出了她的坚定。随后无论是人物的言辞抑或是审美趣味、精神追求等,电影都给予了审美化的表现。如在新年时,特芮丝送给卡萝尔的是对方喜欢的唱片,而卡萝尔则记住了特芮丝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送给了她整整一箱的高级相机、胶卷和画报,而特芮丝则用相机和这些胶卷来拍摄自己心爱的卡萝尔。

值得一提的是,在电影中艾比的形象也进行了调整。艾比和卡萝尔的故事是由卡萝尔和哈吉的对话,以及卡萝尔对特芮丝的自述介绍给观众的。原著中,艾比与卡萝尔从小一起长大,当时艾比就对卡萝尔有了特殊的感情,卡萝尔当时并没有对自己的性取向有明晰的认识。后来两人一个出国一个结婚暂时分开,重逢之后正值卡萝尔被自己的婚姻压得喘不过气来,两人合作开了一家家具店,卡萝尔也意识到了自己对艾比的爱。在一天两人同床共枕时,她们终于直面了自己的性取向。在电影中,两人发生关系的时间被调整为青春期,艾比因为车坏了而在卡萝尔家过夜,并发生了关系,在卡萝尔和哈吉结婚前卡萝尔就终结了这段关系。卡萝尔将两人一起过夜的事向特芮丝坦白,承认自己潜在的同性恋倾向是由艾比释放出来的。现在的艾比以林狄教母的身份存在于卡萝尔的生活中,两人已经结束了恋人关系,并且在聚会时,艾比还提到自己新看上一个红发女孩,卡萝尔还开玩笑问她是否能追求得到对方。艾比和卡萝尔已经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以好朋友的姿态互诉衷肠、互相帮助。每一次艾比的出现都对卡萝尔有所帮助,如替她训斥哈吉,帮助卡萝尔接特芮丝回东部等。海史密斯用这一更为超脱的,更能直面自己性取向,并且愿意为同性提供慰藉的形象,来为女同性恋这一弱势群体提出一种更光明的可能性。在原著中,艾比是特芮丝的假想敌,艾比的许多言行常常让特芮丝吃醋。在卡萝尔要写信给特芮丝的时候,艾比阻止了她,但是卡萝尔坚持要写,并提及:“我觉得艾比没有我这样了解你,而我也认为艾比并不像你这样了解我。”电影中保留了艾比这一不可或缺的人物,删去了她影响卡萝尔和特芮丝情感的内容,将艾比从一个暧昧的“前恋人”还原为一个贴心知意的“闺密”形象,这也保证了电影中的女性始终是美好的、诗意的化身。

三、女性情怀的营构策略

从格局和题材选择上来说,着眼于一对女性同性恋爱情故事的《卡萝尔》的格局是不大的,但是这并不妨碍电影在创作方法上的用心,电影以多元化的策略营建了一段美好的女性情感,并由此让观众得以一窥女性世界中的酸甜苦辣。

首先是对比的方式。在电影中,男性世界和女性世界是形成鲜明对比的。而相对于女性的美好、丰富而言,男性形象往往是丑陋或单薄的。电影中的主要男性形象有卡萝尔的丈夫哈吉、特芮丝的男友理查以及哈吉雇用的私家侦探。电影并没有一味地丑化男性,放大男性身上的缺点,但是观众又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即使男性在看似“不作恶”的情况下,他们依然给女性建立起了一座无形但又坚固的监狱。单纯就两位女主人公的情感生活来讲,观众甚至可以看到哈吉和理查对妻子和女友的迁就、忍让与赔小心,但是一旦他们意识到女性想要摆脱他们的控制,脱离原本的附属地位,他们曾经的温柔忍让与后来的霸道粗暴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哈吉在求卡萝尔上车未果后的爆发,理查在知道特芮丝不肯跟自己去巴黎而要和卡萝尔一起去旅行之后的诅咒等。男性自身的性情在形成对比的同时,男性的自私、虚伪、软弱也和女性的坦然、美好形成对比。如电影以唯美的方式表现了卡萝尔和特芮丝的性爱,随后则是私家侦探的窃听录音行径被发现,并且当着两位女主人公的面刚刚提起裤子的猥琐情景等。种种对比都是为了提醒观众,要求女性一味地尊敬、服从男性是没有道理的,女性所反抗的并不仅仅是拥有具体人品、性格、形象的哈吉和理查,而是作为一种超越性存在的主体的男性。

其次是对叙事技巧的使用。电影在叙事上采用了倒叙的设置。电影以第三者,即一个男性的视角来引入故事,随着男性在纽约灰暗的大街小巷的穿梭,当时美国社会的基本风貌已经给予了观众一定的印象后,两位女性主人公才映入观众的眼帘。此时观众看到的在饭店中坐着的卡萝尔和特芮丝实际上是久别重逢的两人,随后两人分开,电影才按照顺叙的时间线进入叙事。这一段情形在整段叙事完成之后又出现了一次,只是机位有细微的差别。而在已经了解了整个故事的观众看来,这一段看似平淡的两人吃饭的场景实际上在四目相对之际却隐含了暗波汹涌的复杂情感,两人欲说还休,都面临着对彼此来说最重要的抉择。这是海因斯对在情感故事框架上大体类似的大卫·里恩的电影《相见恨晚》(

Brief

Encounter

,1945)的致敬。

除此之外,《卡萝尔》中考究的服饰、精致且富有年代感的布景以及配乐对于营构这段女性情感也是功不可没的。

《卡萝尔》以一段发生于20世纪中叶的女性情感故事,展现了女性的弱势处境,也以多样化的策略,让观众看到了女性的美好,以及女性确认自己、超越局限、逐渐掌握生活主动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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