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废墟上的理想重建
——读史铁生《我与地坛》
201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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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在地坛十五年间的心路历程,就是在当时物欲横流的纷繁社会,史铁生独自一人面对地坛进行了长达15年清苦安静的思考,在温和与锋利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完成了自我灵魂的救赎和精神家园的重建。在《我与地坛》的开篇,作者交代了自己初入地坛时的心境,由此展开思考。史铁生把自己遭遇不幸之后与地坛的相遇归结为“宿命的缘分”,甚至认为“这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在喧嚣的世界中,他选择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荒芜的去处,但是当时也只有像地坛一样荒芜而宁静的世界可以接纳他,包容他,不仅是肉身,更是灵魂,“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在地坛的清苦思考,让史铁生对于生死这一问题的思考最终获得了通透豁然的答案: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解决了“要不要死”的问题之后,关于“怎么活”的问题,史铁生也托付给了地坛,相对于灯红酒绿的现实世界,只有地坛能给人以沉思的空间,在那里没有世事烦扰,有的只是一份纯净与超拔。在《想念地坛》中,史铁生说道;“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一进园门,心便安稳。有一条界限似的,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来,悠远、浑厚。”对于史铁生来说,地坛不仅是一个能够接纳自己残缺肉身的地方,更是一个能够使人自由冥想的空间。
如果把地坛看作一个象征,那么这样一个超越世俗的世界在九十年代喧嚣社会中是所有人都需要的一片净土。当商业的因子侵蚀了文学市场,功名利禄的诱惑考验着作家和知识分子的定力,是选择妥协堕落还是抗争到底甚至毁灭,成为摆在那个年代知识分子面前的首要难题。史铁生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中,秉持着自己的信仰和立场,与社会隔绝,同散文为伴,在人声鼎沸中安静地回顾自己的心路历程,在地坛中进行“纯净地思考”,找寻自己的精神家园和理想世界。在九十年代,除了史铁生,还有张承志,张炜等也用散文对抗世俗社会的种种。张承志在《清洁的精神》中用一种高昂的战斗精神与商业社会划清界限,他坚信:“在大陆上孕育了中国的同时,最高尚的洁意识便同时生根。”而张炜与张承志相比,他对自我心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诗人,你为什么不愤怒》、《独语》、《精神的背景》等散文作品中都显现出了这种反抗的姿态。
史铁生与他们不同,在决绝与坚硬之余,包含着一种温柔与慈悲,这种温和不是妥协与退让,而是以另一种更加生活化的形式,抱着一种宽容和理解的态度,在信仰的废墟上重建精神家园,超凡但又不脱俗。拿《我与地坛》来说,史铁生的积极与达观就表现在他对于生死问题的理解不是只停留在自己的思考中,而是借助于母亲、自然和他人。母亲的坚韧与母爱的伟大是史铁生地坛记忆中的一抹温情色彩,母亲艰难的一生,坚忍的意志以及毫不张扬的爱是鼓舞他顽强生活的动力。自然在史铁生的笔下就是地坛的四季之景,大自然的生命力强化了作者生的希望,“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此外,地坛中的那些过客和路人也更加深化了史铁生对于生死问题的认识。园中的那一对老人,爱唱歌的小伙子,饮酒的老头,捕鸟的汉子,中年女工程师,长跑家等等,他们对于梦想的执着,对于生活的热爱,对命运的宽恕都深深影响了史铁生。史铁生对于生死问题的思索在最后上升到了至善至真至美的境界,苦难也变成了一种成全,“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也许是一种无奈,也许是一种豁然,在命运面前,史铁生温和地说到,上帝又一次对了,“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许纪霖曾这样评价史铁生心中的理想主义:“史铁生的理想主义不再以群体为本位,而代之以明确的个人立场;生命的意义不再与历史的或形而上的终极目标发生关联,而是对虚无困境的战胜和超越;他的理想主义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侵略性的,而是温和的、宽容的、充满爱心的。”看透生活再热爱生活,这是史铁生的理想主义,在苦难中获得超脱与升华,这样一种理想主义在90年代显得尤为重要。以史铁生《我与地坛》为代表,包括张承志,张炜等一批散文作家在九十年代高举理想主义的旗帜,用自己的灵魂迎战,努力实现知识分子的自我认同。如果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没有得到凸显,那么90年代“散文热”将变成林贤治口中的“世纪末的狂欢”,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看到了史铁生、张承志、张炜在作品中所传达出的人文精神和理想主义,他们用坚定的操守,清醒的意识,冷峻的眼光,在急剧变革的90年代,重新修葺了知识分子荒废已久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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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史铁生.想念地坛·灵魂的事[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176.
[2]张承志.清洁的精神[J].名作欣赏,1995(5):14.
[3]许纪霖.中国知识分子十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