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盗5:死无对证》的审美解读
2018-11-14王英
王 英
(哈尔滨师范大学 公共英语教研部,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由埃斯彭·山德伯格与乔阿吉姆·罗恩尼共同执导的《加勒比海盗5:死无对证》(Pirates
of
the
Caribbean
:Dead
Men
Tell
No
Tales
,2017)是该系列电影第一次在离开戈尔·维宾斯基的情况下完成,但无论是叙事抑或视觉,电影都保持了和前作较为统一的审美风格,再一次为观众讲述了一个美妙刺激而充满温情的冒险童话。一、传奇式的话语言说
《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脱胎于迪士尼乐园的一个游戏项目,其本身就具有“众乐乐”式游戏色彩,并在审美上具有交互性。正如康德所指出的:“人们把艺术仿佛只看作一种游戏,它是本身就令人愉快的活动,达到了这一点,就符合目的。”而这一系列电影也从未将自身定位为某种纯粹的自我表达,而是将一种狂欢推向公众,实现在银幕内外共有的快乐分享。因此,将娱乐最大化就成为“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的基本言说方式,包括叙事上的奇遇化以及视觉效果上的奇观化。早在《加勒比海盗1》(2003)中,观众就不难看到主人公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大量的传奇经历,以及以杰克为代表的角色特有的话语文本,如怪诞、调侃、不正经或耍贫嘴的台词,如即使是做了阶下囚,当别人对他直呼其名,问他“你就是杰克·斯派罗”时,他一定要纠正“应该加上船长”,以表达自己对海盗生涯深沉的爱;又如每次杰克逃出企图杀死自己的对手的控制时,总要得意地说:“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将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你们差点就抓住了杰克·斯派罗。”在这种传奇式的话语言说中,海盗身上自由、肆意的精神被传递出来。而观众也仿佛成为杰克身边的威尔、伊丽莎白或亨利,跟随他完成一次又一次游戏式的、险象环生但总能一笑置之的经历。
在《加勒比海盗5》中,这种传奇性的构造主要也体现在了令观众应接不暇的动作场面以及数字特效上,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电影开头,杰克出场时的海盗抢银行场面以及最后杰克、巴博萨和萨拉查之间的海上大战。以抢银行为例,电影之前已经通过当地市长渲染了这家意味着当地“走上现代化”的银行是多么固若金汤,其中保险柜的柜壁就有五英寸厚。然而在银行门打开的一刹那,人们却看见在里面和市长夫人呼呼大睡的杰克·斯派罗。随后海盗们策马扬鞭拖动了整家银行横冲直撞,而杰克则站在银行之上,面对后面持枪追赶的士兵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一场景带有明显的向《速度与激情5》(2011)中主人公飞车抢劫运钞车的奇观场景的致敬意味。相对于以语言为中心的、理性的叙事,这种动作场面是反理性主义(为了抢劫一个保险箱而拖走整个银行在逻辑上是经不起推敲的),是以图像为中心的,但观众乐于被这样的话语言说所支配,观众并不期待能从这类视觉审美之中开掘怎样深刻的主题,或掌握人物如何复杂的性格,而只要能获得丰富多彩的视觉快感便已足够。与之类似的还有如杰克即将被砍头时的劫狱场景等,在此不赘。尽管电影中也有如卡琳娜调校望远镜,杰克操控船“甩尾”等具有科学性的场景,但在整个传奇基调中,“知性是为想象力服务,而不是想象力为知性服务的”。
二、标举正义的叙事底线
和绝大多数好莱坞类型片一样,《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有着较为鲜明的正反阵营,尤其是作为华特·迪士尼公司出品的电影,《加勒比海盗》呈现出一种批判话语的简单化。从《加勒比海盗1》开始,整个系列电影就已经在“英国皇家海军”以及“海盗”这两个阵营之间贴上了非常明显的正邪标签。尽管就现代价值观而言,海盗无疑是处于社会对立面的,但是在追求奇观与奇遇的电影中,海盗必须被正义化,被塑造为能为现实世界的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所接受的存在。
船长杰克·斯派罗的形象被定义为一个表面看起来一贯懒散,但追求绝对自由,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出来改变局面的传奇人物,崇尚自由是电影赋予主人公的正面品质之一,这一点也表现在出身尊贵的伊丽莎白·斯旺身上。除此之外,杰克身上还具有高度乐观的优点,如在《加勒比海盗3:世界的尽头》(2007)等电影中,杰克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自己的黑珍珠号,成为一个名不副实的“船长”,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恢复黑珍珠号,重新做一个自由的海盗的信念,他在顺境和逆境中始终保持的意气风发正是这个人物的魅力之一。在坚持内心的正义而与东印度公司决裂后,杰克成为一名真正的海盗并不断与狂妄自大的英国海军以及邪恶的鬼船,包括自己的大副巴博萨发生冲突,这也是后续几部电影中各类冲突的前提动因。而在《加勒比海盗5》中,杰克年轻时候的经历也通过萨拉查的回忆展现在了观众面前。原本应该是站在正义一方的萨拉查身为前西班牙海军军官,对于缉捕海盗有着强烈的热情,甚至在海盗们已经落水的情况下,违背海洋公德而对士兵下令枪击落水者,此时的萨拉查已经不再是一名海军军官,而成为一名刽子手,这也使得他遭到了天谴。年轻的杰克接过前任船长留下的罗盘后,带领大家驾驶着船逃出生天,并接受了船员们的拥护成为新船长,而萨拉查的部队则船毁人亡,成为一支相貌丑陋的鬼军。
而这一设定也就引发了一个观众情感投射的问题。在电影中,一个贯穿始终的激励事件必须是叙事主干,而杰克及其敌友必须在激励事件中扮演各种角色。但是杰克的光芒万丈使得这一人物的“成长性”是缺失的,他始终名扬四海,虽然身无分文,是个邋遢的孤家寡人,但是他总是豪情万丈,享受着无限的自由。因此考虑到观众的移情心理,电影必须设置另外一个作为普通人的,拥有成长轨迹的角色来拉近人物和观众之间的距离,也让观众从这一普通人的视角来了解不普通的杰克。在前三部电影中,威尔·特纳便承担了这一任务,甚至可以说,他才是激励事件的主要人物。而这一小铁匠出身的主要人物身上也闪现着比一开始就以海盗身份登场,带有亦正亦邪气质的杰克更为明显的正义光辉。在《加勒比海盗1》和《加勒比海盗2:聚魂棺》(2006)中,威尔对爱人——英国总督千金伊丽莎白的找寻和拯救促成了电影的激励事件,而杰克只是威尔需要的向导抑或是罗盘的主人,也正是在对未婚妻的解救中,威尔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他是老海盗比尔·特纳的儿子,而比尔·特纳则是因为巴博萨的叛变而被绑在大炮上沉入大海中“死”去的。这样一来,作为审美主体的观众便不会质疑威尔与杰克交好的立场。
在《加勒比海盗5》中,激励事件的主人公变成了威尔的儿子亨利,女主角则变成了崇尚科学而遭到迫害的卡琳娜,电影从而进一步获取了话语在普适价值上的制高点,保持了对正义这一叙事底线的坚守。在电影中,亨利一开始就遭到了萨拉查鬼船的袭击,成为萨拉查唯一留下的活口,而在回到陆地之后,亨利又被英军视作逃兵而被判处死刑。另一边的卡琳娜则因为钻研天文知识而被判为“女巫”即将被绞死,和卡琳娜同一天将被处死的还有抢银行的杰克,三个人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开展了狂欢式的冒险。甚至为了得到卡琳娜的海图,杰克还曾用亨利的性命来吓唬卡琳娜,三人最终化敌为友。这也就使得《加勒比海盗5》在这种人物冲突的约束之下,电影中的叙事没有陷入片面赋予打家劫舍的海盗光芒,鼓吹无政府主义的泥潭,给观众建立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但是又不乏正义感的想象世界。
三、拥抱真情的人文立场
电影对于观众而言是一个情感得到宣泄的平台,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观众对电影的接受也是一次如柏拉图所说的主体的自我“净化”过程。在观影这一审美精神活动中,观众感受到各种生命体验,如幸福、喜悦或紧张、焦虑等,这些都能在不同程度上抚慰观众的心灵。《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秉承了迪士尼电影一贯的人文立场,即以一种极具亲和力的方式,在给观众提供娱乐消遣的同时,生发出真善美的思想情感,使普通大众与剧中人同喜同悲,在对电影的审美接受中升华自我的情感。
从故事表层来看,《加勒比海盗5》选择以对三叉戟的追逐为叙事主线,这实际上是好莱坞类型片中较为常见的一种叙事设计,也是与《加勒比海盗4:惊涛怪浪》(2011)中人们对不老泉的争夺是近似的。而在这一寻宝主线的背后,不难看出,爱是情节推进的最主要动力,与《加勒比海盗1》中的爱情为情感主线不同,《加勒比海盗5》 选择了重点表现亲情。电影一开始就展现了年仅10岁的亨利·特纳在梦中与父亲相会的场景。作为儿子,亨利念念不忘的就是解除父亲的诅咒,让父亲回到自己和母亲伊丽莎白的身边。也正是在这一动力的驱使下,亨利才会百折不挠地寻找号称能破除一切诅咒的波塞冬的三叉戟。而另一方面,和亨利偶遇的,被认为是“女巫”的女孩卡琳娜也怀揣着对父亲的思念,而不停地学习天文学知识,让自己成为一个“计时者”,卡琳娜寻找三叉戟的目的是为了弄清自己的真实身世。一言以蔽之,《加勒比海盗5》在情感上主要有两条线:一是特纳父子的“子救父”,一是巴博萨父女的“父救女”,而这两条线最终交织为卡琳娜和亨利的相爱。
在《加勒比海盗1》中作为反派角色出现的海上霸主,即船长巴博萨成为一位为自己的父爱而英勇献身者。一开始,巴博萨从女巫的手上得到了杰克的罗盘,并知道杰克获得了黑珍珠号,于是巴博萨决定暂时同萨拉查合作寻找杰克。而在遇到杰克之后,巴博萨又果断将黑珍珠号从杰克的瓶子中释放出来,利用这一艘曾经在萨拉查手下创造奇迹的船前去寻找三叉戟。原本巴博萨和萨拉查之间的合作仅仅是为了萨拉查的死人舰队不再影响自己的利益,然而在和聪明美丽的卡琳娜相遇之后,巴博萨的目的早已悄然改变,他从卡琳娜的日记本和杰克的罗盘上认出了卡琳娜就是当年自己留在孤儿院门口的女儿。于是,最终巴博萨杀死萨拉查并为了将生的希望让给女儿卡琳娜而选择了牺牲。
在卡琳娜认出他手臂上的刺青后曾问巴博萨“我是你的什么人?”巴博萨的回答是“宝贝”。在巴博萨船长的一生中,他无论是和杰克共同战斗,抑或是反目成仇,其目的都是因为“宝贝”,对财宝的迷恋使得巴博萨曾迷失在欲望中,堕落为一个邪恶的负面人物,而在最后他却意识到自己最重要的,甚至值得自己放弃生命的宝贝是自己的女儿。在电影的最后,特纳父子、威尔和伊丽莎白夫妇重逢,而亨利也牵起了卡琳娜的手,并且卡琳娜对亨利说自己将姓从史密斯改成了巴博萨,也就是承认自己是巴博萨的女儿。自巴博萨与比尔·特纳起两家人的仇恨到此消弭。可以说《加勒比海盗5》延续了迪士尼一贯将电影作为观众“精神抚慰剂”的特点。
我们有理由相信,尽管《加勒比海盗5》是当代消费社会、景观社会的快感文化下的产物,但是它在迎合观众快乐原则时所表现出来的话语言说方式,情节人物设计的正义化以及宣扬真情的人文立场,却是有其不容小觑的审美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