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让子弹飞》对审美距离处理的得与失
2018-11-14杨文超
杨文超
(贵州商学院 文化与艺术传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14)
电影《让子弹飞》系贺岁片,因过于强调娱乐性,使审美距离把握失度,导致电影的审美价值受到很大影响。研究电影的审美距离,得先从电影欣赏说起。电影欣赏就是一个主体、客体媒介等因素参与、交流的过程。按照西方接受美学的观点,审美过程的产生,必须有主体、客体、媒介三要素的参与交流。因此,从接受者的角度看,审美过程产生的前提条件是,电影文本被阅读、被理解、被欣赏,也就是使之成为“作品”(work)而非“文本”(text)。在这里,文本(text)指没有给受众播放过的电影剧本。作品(work)指已经给受众播放过的电影,也就是电影作品本身已经被受众观看和理解过。而且,在电影审美中,主体的审美态度、审美取向是影响电影审美的重要因素。而审美态度的形成,又与审美距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距离是一个心意状态或者一个态度(attitude),而非一个数量尺度。”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之间最理想的距离,是既要尽最大可能缩短距离,又不要失去它。总而言之,距离要恰当。所谓恰当,也就是个度的问题。具体到电影审美实践中,就审美主体来说:“距离过大(over-distance),作品内容太抽象,内容与受众产生陌生感;距离太小(under-distance),作品内容太现实,内容与生活太近而失去美感。就审美客体而言:距离过大,对电影内容过分冷漠;距离过小,将艺术品当成生活现实。”因此,审美距离实质上,就是符合受众的审美心理距离。
一、从审美主体看,剧本对审美距离的把握是适度的
在审美距离的研究问题上,爱德华·布洛提出“二律背反”原则(the antinomy of distance)。他认为,审美过程就是心理过程,在审美过程中,审美主体的心理距离起了关键性作用。他的所谓“尽可能缩短距离”的意思是指艺术作品与受众之间,能够产生心理共鸣所需要的距离。也就是说,受众的期待视野与作品切合点越多,产生的审美效果越显著。电影《让子弹飞》取用历史题材,与现实生活有着一定的距离。因此,在审美距离上,电影尽量拉近距离,达到电影与观众的协调与认同。在审美距离的处理上,主要通过对电影声音、历史题材、战斗场景、生活场景等,拉近现实生活与审美主体的距离,形成心理共鸣的效果。
(一)声音是电影基本元素之一,电影对声音的处理,是很有特色的
单从音乐的角度看,电影开头的歌曲,是20世纪初期,中国著名的大学者李叔同作词,美国作曲家奥德维谱曲,流行一时的《送别》。歌声一下子将受众拉到20世纪20年代……随着一声鹰叫,将受众引领到具体的情境中。土匪张麻子抢劫火车,先开枪,然后,没结果。部下问张麻子有没有打中?他说:“让子弹飞一会儿。”然而,子弹没打中火车和白马群,而是打断马的缰绳。脱缰的马因惊吓而四处逃散,火车失去部分动力,接下来出现了一系列有代表性的声音场景。此外,有代表性的声音场景在围剿土匪的誓师大会上,悦耳的声音、滑稽的动作将受众引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此外,真土匪消灭假土匪的战斗中的声音场景、鹅城群众欢迎县长进城的歌舞声音场景等。这些声音场景的设置,有意识地拉近审美主体与电影的心理距离。
(二)对历史题材的处理上,非常注重审美主体与电影的距离
在历史题材的处理上,电影用游戏的审美方式。火车的后现代理念式的设置:马力+蒸汽机动力;土匪张麻子的中山装+西装;剧中人物对话中的文言文+白话文、中文+英文;电影呈现人物的身世、时代的模糊性,分不清楚具体是哪个朝代。总之,这些表现有的是从好奇心上拉近观众与历史题材的距离,比如火车的装置。有的是从服饰上拉近历史题材与现实观众的距离,如中山装+西装。有的是从语言的风格上拉近距离,土匪张麻子的口哨,江湖骗子汤师爷说:“这鸡叫成电台了,我看行……”汤师爷与恶霸黄四郎的对话中充满了中文+英文,如文中多次提到“dollar”“made in USA”等。文言文+白话文混杂使用,如“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你带着老婆,吃着火锅,突然被麻匪……”等调侃方式,幽默诙谐。这样自然拉近审美主体与历史题材电影的距离。
(三)从战斗场景看,也很有特色
电影的战斗场景,可以分为鹅城野外大战和鹅城内战斗。鹅城野外战斗主要有两个:一是电影故事开始之时的土匪抢劫火车,因翻车导致车毁人亡的场景中。作品将观众与影片心理距离拉近,特别是火车的 “白马+蒸汽机”的动力处理,车内假县长夫妇和假师爷,铁血军十八勇士的怪异举动、荒诞语言、古怪的表情等的出现,很大程度上转移了受众的注意力,拉近作品与受众之间的距离。同时,游戏性的剧情也是拉近心理距离的方式。如火车翻转之时,掉下了火锅汤,子弹的远距离游移效应等将特大抢劫事件变成了游戏。另一个场景是消灭假土匪“张麻子”,其处理的方法也是游戏性的。首先设立一个真土匪张麻子打假土匪张麻子。其次,将镜头全转向真土匪张麻子,从这个视觉角度看了一场游戏大战。本来是打土匪,结果是真土匪把假土匪给灭了,江湖骗子汤师爷因贪婪而被炸死,作为戏剧性结局。
鹅城内的战斗场景也是戏剧性的,包括麻将大战和心理大战两个场景。为了表现战斗激烈程度与受众认可度,导演做了一次很有意义的实验:麻将大战,游戏心理,避免了血淋淋的战斗场景。在麻将游戏里,既有老百姓的麻将活动,也有土匪与恶霸的麻将活动,还有正反两派人物玩假死与真死的游戏等。消灭恶霸黄四郎,采取的是心理战。因为恶霸黄四郎势力庞大,市民都非常害怕他。为赢得市民的支持,张麻子除掉黄四郎的替身,制造了黄四郎已死的假象。市民以为黄四郎真的死了,顾虑消除,都支持张麻子的行动。张麻子利用心理战,成功地除掉恶霸黄四郎。
所有战斗场景都是立足历史题材,通过对题材的挖掘、加工、提炼,从审美距离的角度,在遵循距离的二律背反的原则下完成。
二、从审美客体看,电影对审美距离的把握存在失度的缺陷
“恰当的距离”也就是电影观众“最希望得到”(most desirable)的距离。根据爱德华·布洛的观点,距离过大(over-distance)和距离过小(under-distance)都是失去距离的方式。失去距离其实就是失去审美距离应该保持的度,这个度的缺失通过主客体表现出来。从主体上看,距离过大:对艺术内容过于冷漠,让观众对内容产生陌生感。距离过小:将艺术品当成生活真实,让观众分不清楚艺术与生活的距离。从客体上看,距离过大:作品内容过于抽象,观众难以理解。距离过小:作品内容太真实,艺术与现实难以区分。因此,在布洛看来,主体距离太大、客体距离太小,都是失去距离的表现。而且,特定时期、特定观众,需要有特定心理距离的艺术品。审美距离也讲究个度(degree)的问题。这个“度”,既适合主体对距离的把握尺度,也适合衡量客体与生活的距离。在电影中,演员和剧中情节既是一个严格融入的问题,也是一个“度”的把握问题,在电影中张麻子的诸多行动就存在一个度的问题。比如:打劫火车,先是开枪,接着休息一会儿,并“让子弹飞会儿”等场景里,就明显存在失度的问题。还有,火车上吃火锅的情节,也出现明显的失度。可以说在电影主要场景中,如城外劫车、城内赌气游戏、城内麻将游戏、城内赌耐力游戏、城外真土匪消灭假土匪游戏,都存在失度的问题。又如:城内赌气游戏中,黄四郎设鸿门宴,假装杀掉三个凶手的场景里。还有,张麻子带众兄弟拜祭小六子的场景中,出现观众与演员“对视”的情况等,这些都是审美距离失度的表现。电影《让子弹飞》在距离上失度之处很多,在这里就不赘述了。对距离的把握失度,使剧本出现很多含混不清的情况,这些缺陷既影响了电影的审美意蕴,又影响了电影的情节建构和主题的表达,从而使受众容易把电影误读为一个可以供观众借以娱乐的游戏,误读为一个纯粹的现代网络游戏,电影作品的审美价值受到严重误解。
换句话,如果电影只停留在取悦观众的粗浅欣赏层面,那就严重影响其艺术魅力,也影响电影基本的审美诉求。究其原因,距离失度只是个外在表象,真实原因是什么呢?
三、“距离”与“参与”的处理不当导致距离失度
失度问题的出现,主要是距离与参与的问题。布洛的距离学理论是拒绝受众完全陷入电影的,他强调受众与电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反对受众的任何行动参与。审美主体对电影的欣赏是早就预设了适合于对象的欣赏方式的。不偏离正常,才符合艺术规律。电影《让子弹飞》注意到受众行动参与的问题,也尽力避免出现受众的行动参与。可是,剧本在实际演出过程中,就出现了演员行动参与、思想参与。那就是演员代替受众,执行行动参与、思想参与。剧中多次出现代替受众说话、代替受众表达思想、代替受众行动的情况。从电影叙事的角度上看,是叙事人称的含混。这使故事呈现情节错乱,故事结构支离破碎。小六子拜祭与送别场景,在“对视”的情况下,出现代替受众说话、代替受众行动的演员说话与演员行动。主要演员角色,比如黄四爷、张麻子、师爷等角色都争先恐后代替受众说话、行动,并代替受众思考问题。特别是斗智斗勇的情节,代替受众思考问题的情况更加严重。与此同时,电影还出现审美距离的不定性,使受众的审美距离游移不定,距离的远与近瞬间万变,受众疲于应付,从而导致叙事的整体破碎,情节松散,审美快感、审美品位下降,电影艺术张力不够等情况。可以说,这种越俎代庖的做法,损害了电影艺术审美效果。
毋庸置疑,贺岁片是离不开娱乐特质的,电影应遵循中国特色的贺岁片特征,本着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在新春佳节之际,以欢快格调为主,体现了文化意义上的欢快、喜庆的气氛。然而,适应艺术审美求新创意的需求,贺岁片在近年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该剧种在传统祝贺新春佳节时,气氛浓烈,喜气洋洋,情节结构的狂欢、语言狂欢、声音狂欢、性格的狂欢等也是为节日喜庆而设,因此,适当幽默诙谐也是符合剧种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