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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少善行在古道上散佚

2018-11-14洪忠佩

山东文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古道

洪忠佩

凸起,或者凹陷,都是时间的力量。相对于山水的容颜,古道还在苍老下去。

旧时,古道的形成是民间人士向善的因果。事实上,他们在修建道路,以及道路上拱桥、路亭的那天起,已经把自己交给时间了。时光流转,人一辈子很快过去了,他们的善行却留在了路上。那古道、拱桥、路亭,应是他们在时间里的见证吧。

修路、建桥、筑亭的本质,都是一种善行。何况,是以个人或者村庄氏族的名义捐建的呢。问题是,许多地方的“流芳碑”都断裂风化了,有的还做了铺路石,有的谱牒上没有载记,更无从查考。通常情况下,我是以徒步访问为主,偏偏,能够找到的信息越来越少了。

曾以为,古道上的桥,是水的知音,而水是桥的意象。那潺潺的流水,让桥转折或打开了乡村驿道一路的诗意。不成想,这只是我内心流淌诗意的一面。实际上,这样的诗意已经在被人为地篡改、撕裂、切割。在推进乡村建设的进程中,有人可以为一棵上了年纪的树让路,也有人可以把一条完整的古道拦腰折断。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蜿蜒的古道,与拱桥、溪水、沟壑、路亭、山峦,共同组成了时间的荒野。

在婺源乡村,能够有资格证明村庄最为久远历史的,除了定村开基的树木,古老的房屋建筑,还有古道、拱桥、路亭的传说。我认为,循着这样的路径,可以穿越与回溯,走进村庄历史的更深处。

官坑村口的树是村民添丁种的树,山就自然叫添丁山了。一山的葱郁,满目的苍翠,直接彰显着官坑村人丁的兴旺。觉水溪与桃溪在村前汇合,有古道与石拱桥的沟通,村庄就有了经年的滋养和通达。村口一根合抱粗的红豆杉,似如椽之笔,书写着一个山里村庄千年的村史。

公元783年的一天,宣歙观察使洪经纶与子全游,从休宁黄石(即如今的黄山黎阳)沿着山道小径走进了这片双溪交汇的开阔地,乐不思蜀,便有了官源村。而官源村易名官坑村,是若干年之后的事了。我的造访,要比官坑村的始祖经纶公晚了1200多年,官坑村已是段莘乡最大的村庄了。官坑,村庄保存较为原始,村里的房屋,有青砖砌的、有石头筑的、也有树皮遮的。午后,屋顶上都飘着一缕淡淡的炊烟。偌大的村庄,古旧的色调,都是时间刻画的。在这样的色调里,充盈着山村生活的原生气息,它是经年的、缓慢的、琐碎的,又是血脉相连的。

我阅读到的唐代,是一个充满漫游之风和浪漫情调的时代,李白、杜甫、杜牧等诗人都曾在皖南恣情山水,留下了大量的诗篇。“诗仙”李白在皖南时,就曾泛舟漫游到婺源,并在太白乡所在地的湖山处停泊逗留。后来,李白停泊的地方,地名就以他的字命名,他逗留的湖山也叫“太白湖山”了……洪经纶虽然位居宣歙观察使,但骨子里还是文人,他赴皖南任职前,曾任谏议大夫。到了皖南,他“为宣歙观察使,稍暇与士人讲论,为歙宣文学首倡。”(《徽州府志》人物传)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洪经纶是否是仁智之人呢?从官场到归隐山水田园,这一步,他走得超脱,走得潇洒。“天津二月子归啼,委睇清流即见几。是处郑舆还好事,旧时楫逐竟何归。柳花细细能沾帽,荷叶青青可制衣。几度斜阳桥上眺,北鸿南燕伴双飞。”(《新桥济水》)洪经纶在为官坑八景之一的新桥赋诗时,没有去关注新桥的捐建者是谁,透出的依然是自己的山水心境和隐逸情结。燕子报春,他的心中萌动春意,处处都涌动春的气息。

觉岭、充山岭,都是官坑到安徽休宁和到婺源浙源的必由之路。与充山呼应的高桥山,便是新桥坐落的地方。洪经纶要走过的不只是一条山道与一座新桥,他要跨过的是心中的鸿沟。洪经纶走进官坑,是率性而为,还是本性使然?一个人生活在谜里多好,越猜不透越让人心里抓狂。洪经纶从政的时候,已是“安史之乱”之后了,唐朝正是走下坡路的时候。有人说他是在官场岌岌可危,才走进官坑的;有人说他是不肯对权贵摧眉下腰,才选择归隐的;还有人说,他是功成名就,一心向往田园生活……尽管民间对洪经纶有不同版本的传说,他的生卒年月也不详,但他把自己真正融入了这片山水之中,在这片山水里,他找到了重生。或许,是因为洪经纶任宣歙观察使时的治所在丹阳郡(今安徽宣城县)的缘故,所以官坑的《洪氏宗谱》就烙上了“官源丹阳郡”的烙印。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深巷,隐藏着时间的秘密。而一个人生命的终极,却是时间的命数。洪经纶的墓地就在村中,四周有民居簇拥。墓地上的碑文阴刻:“始祖经纶公墓”,落款却是“二十六世孙洪垣”。显然,经纶公墓是经过洪垣公修缮过的。说实话,我走遍了婺源大大小小的村庄,像这样一座大墓埋在村中心,还是第一次看见。徒步古道到官坑,温习了《新桥济水》,再拜谒经纶公墓,只是我对官坑村源头的一种解读。

那天在官坑村委会门口,碰到洪焕鑫老人纯属巧遇,他既是官坑洪氏的四十世裔孙,又是村里的“活字典”。几年前的冬天,我在官坑青莲庵和他相识,是因为他写在庵前的《圣莲塘》——“月半莲塘映朝阳,风送荷花飘青香。天生玉管通地理,地就朱笔写天章。”我觉得,老人有此意境,说明他是山里的高人了。圣莲塘只是他对青莲庵莲塘的一种借意,而佛本身就是一朵净洁的莲。洪焕鑫老人戴顶“雷锋帽”,身穿棉花袄,脚上穿的是保暖鞋,隔了一年,仿佛穿着与去年见到他时没有多大的区别。老人对人的热情,体现在嘴角和眼角上,体现在褶皱里。他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觉得亲近。看得出,他是一个对家乡自恋的人,聊起官坑的驿道与桥,一套套的,随口就来。

洪焕鑫老人边走边说,过去,通讯没有这么发达,在外地要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官坑人,有个识别的办法,就是让他说出村里的古道与桥名,如果不是村里人,肯定会露马脚。什么青山岭、充山岭、觉岭、攀萝岭、西岭,什么新桥、八十桥、登云桥、报恩桥、胡大桥,什么鲤鱼桥、阳亭桥、昌坞桥、下坳桥、垅嘴桥,你说说,这么多古道与桥,不是官坑人能说得来么?

转弯,拐角,洪焕鑫老人领着我溯桃溪而上,溪埠上,有村民在剖鱼,也有村民在洗猪头,菜刀在溪埠的青石上鐾着,发出刀刃与石头摩擦有质感的声响。远远地,还依稀传来哄哄嚎嚎的叫声,叫声里应是村中杀年猪的生动气息。走过民居、鱼塘、菜地、茶园,山就峙得紧了。远处的山上,都裹上了银装。山谷里,像装了一台大功率的鼓风机,呼啦啦地吹着一股股的寒风,沁骨的冷。老人指着石壁下的桥告诉我,这就是“八十桥”了。桥是石拱的,虽然规模不算大,长宽只有八米和三米的样子,但桥两头都是从陡峭的石壁上筑起的,可见当时的建设难度有多大。据说,此桥是清嘉靖年间,寿州(今安徽省六安市寿县)学正(中国古代文官官职名)洪联芳的妻子詹氏用做八十大寿的钱捐建的。她做寿的时候,正是梅雨天,看到山溪里的水涨得厉害,村民无法通行,就下决心捐资建桥。在官坑洪氏宗谱上,有“詹儒人孝事翁姑,处妯娌和顺,闺门之内相敬如宾……独力修本里水口大路,建左源大桥,行者颂德”的记载。洪焕鑫老人说,詹儒人仅用当时祝寿的钱去做桥,缺口较大,她就自己去化缘,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石桥终于建成了。詹儒人“不做大寿建大桥”的美德,让村民们很是感动,她去世后,村民就改左源大桥为“八十桥”了。

在婺源山村,桥和亭都是古道的一部分。在八十桥的前方,有一座鳞瓦斜披中间通路的朱和亭。朱和亭是官坑进青山古道上的三座石亭之一,亭记上标明了“东连浙皖,西通湘鄂”的地理位置,还有“四八年重修”等字样。写在墙上的联文也颇有意味:“朝东走,村多户广,亭前溪水凉爽,清洗干净,整好衣冠,趁旭日东升,串村作客,堂堂体面;向西行,山高路陡,亭西泉水甘甜,清心喝饱,理就行装,待烈日西斜,越岭翻山,步步高登”,俨如一份给过往行旅的指南,通俗易懂,有浓浓的生活情趣。洪焕鑫老人说,由于方言的关系,这个亭有叫朱和亭的,也有叫朱尔亭的,亭边的石桥亦有两种叫法,一种叫胡大桥,一种叫朱和桥……亭与桥,是否是名为朱和与胡大的人捐建的呢?焕鑫老人也说不清楚。谁会想到,前方上七下八的充山岭,是明朝嘉靖年间浙源岭脚村詹宜炳、詹宜灿兄弟倾其家产捐建的。究竟,詹氏兄弟捐了多少银两,用了多少青石板,没人知道,只留下“筑路三年”的工期。到了光绪年间,村里的詹光华又接力,出资对道路进行了修葺。青山叠嶂,林木森森。在桥的前方,在古道的深处,还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桃溪、觉水溪在村口交汇,淌过一座石堨,流到登云桥水量就大了,河面也宽阔了许多。在遥远的年月,登云桥是进出官坑的主要通道。登云桥有三拱,桥长有六十米,桥宽有八米,船形的燕嘴桥墩作支撑,石缝里长满了寂寥的茅草。桥边的田地,像扇子一样打开,平整、开阔。一条公路,擦着桥头而过,给登云桥画上了一个孤独的休止符号。桥台的护坡,破损、沉陷、残缺不全。桥,明显高于路面,却与滩涂一起给我一种沉淀的幻觉,像一张黑白的老照片,静止在时间里面。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逼得很紧,吹得桥边的树叶哗哗响,茅草在风中倒伏了,就失去了抬头的机会。天气以神秘的方式,正在酝酿一场大雪。这个时候,我伫立在登云桥上,河流、添丁山、村庄,还有远处的觉山一览无余。诧异的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根本看不到行人。显然,这样的环境是不适合听故事的,风太大了,洪焕鑫老人的话我还没听到,就被风刮走了,只看到他一张一翕的嘴唇。洪焕鑫老人把讲故事的地点转移到了他家的阁楼上。老人膝下有二男一女,都在浙江打工,家里只剩下他和老伴。屋子不大,却幽暗。或许,是走急了,木板楼梯陡而窄,又没有扶手,上楼梯的时候,我听到了老人粗重的喘息。

相传,明末清初时,官坑村汪姓出了两个财产过百万的大户人家。被称为“汪门百万厅”的汪百万,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名叫汪青云,不仅长得如花似玉,而且知书达理。汪百万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把家中的钱财全部交给她管理。每年的汛期,青云姑娘看到村前渡口村民一个个忧心忡忡的,过渡相当危险,就萌生了捐资建桥的念头。她把这一想法告诉了父亲,立即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并同意以她个人的名义捐建。由于工程量大,登云桥的建造用了五年时间。登云桥竣工之日,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前来祝贺。官坑村民感念汪青云的善举,又将登云桥叫青云桥。而在婺源西南乡的镇头石硖村,同一年代有一位姓张的小姐,她嫁入赋春霍口村后,父母生怕自己百年后财产无人继承,就穿着破衣烂衫,以一幅落败的样子去女婿家试探女儿。想不到,女儿真的把父母冷落一边,不闻不问。人们常说,不孝之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而自己生的不孝之女,就更差劲了,嫁了老公忘了爹娘。父母一气之下,回家用全部的积蓄在石硖村与寺岭村之间捐建了二座石拱桥。村里人感念老人的恩德,分别把石拱桥称为“张公桥”和“张母桥”。同是女人,差别竟如此之大:一个让人肃然起敬,一个却让人不屑。

若干年后,官坑村另一家汪百万的后人有一个绰号叫“创始瞎”的,他成天无所事事,就在登云桥的桥头钓鱼。一年的春天,时任江西省审判厅丞的江峰青回到段莘东山省亲,为帮助家乡建桥,就派人送信给他,请给予资助。送信的人长得虎背熊腰,是个文盲,又不认识“创始瞎”,他走到登云桥头看见有人钓鱼,就直接问了。“创始瞎”听后,一脸的不高兴。他自恃有钱,又有几分才气,就写了一首打油诗作为回信:“来人胆大又胆大,走到登云桥,叫声创始瞎,我也无物赏,赏他半片磨。”那么久远的故事,洪焕鑫老人还记得一清二楚。他说,“创始瞎”坑人不费力,叫送信人驮一片石磨走十几里路回去交差,损人不利己。

阁楼很小,摆了一面小方桌后,就没有多少空间可剩余了。我和洪焕鑫老人占据着方桌的直角边线,他说得兴起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口沫飞过了直角线。在他的叙述里,没有绕半点圈子,故事互为因果,结局也不同:一家善有善报,家族发达兴旺;一家为富不仁,从此萎靡不振。老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过登云桥往前走二里路,就到了韩村。在韩村的村口,有一座石拱桥叫“报恩桥”。据说,在宋代的时候,官坑村有一位名叫俞立青的秀才,父母双亡,生活难以维系,他却勤奋好学,一心想求取功名。穷气好争,可是肚子偏偏漏了气。俞立青饥饿难忍,趁夜跑到韩村的稻田里偷谷充饥。久而久之,姓韩的田主发现谷穗被窃,便派儿子在夜里蹲守。月光下,见俞秀才用木梳在梳谷穗,并用小竹盘装着梳下的稻谷,他每梳一下自叹一声,唉!这本不该做的,实在饥饿难当!韩田主的儿子看见这样的情景,不忍心抓拿,就回家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韩田主听后,连夜把俞秀才找了回来,决定供养他读书。俞秀才见了韩田主,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含在眼眶里的泪,还是流了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俞秀才果然中榜,进士及第。后来,俞立青知恩图报,在韩村村口建起了一座石拱桥,命名为“报恩桥”,并且迁到韩村定居。他视韩家如再生父母,孝敬有加。

坐在阁楼上,我感到有凄厉的风在乘机而入,化作一团团的冷潜伏在脚下。然而,洪焕鑫老人的叙述,还有他善熟、谦和的神情,在这个冬日都给我以温暖。在一本用旧挂历做成封皮的手抄本上,我读到了老人写官坑古桥的诗:“寒士潦倒腹内空,窃谷充饥田野中。济贫供养勤耕读,高中建桥报隆恩。”(《报恩桥》)“青云巾帼志不低,汪门百万待字闺。南北连通懿志显,名声好歹后人批。(《青云桥赞》)“八十大寿建石桥,沟通南北功可瞧。子孙贤孝祖长寿,叶茂枝繁传世遥。”(《八十桥史》)对于一位七十六岁高龄的老人,这是兴趣,也是喃喃自语。

常听长辈人说,家中有老人是个宝。在官坑,像洪焕鑫这样的老人,不正是村里的宝吗?

再次徒步官坑的古道,又是一年的初冬了。青山的涧水,在石间旋着淌着,就有了潺潺的声响,疾徐之间,分明有着不一样的落差。山涧的两边,菜园与茶园纠结着,青葱与墨绿便从山脚向山上铺开。上山的驿道,是叠起的石岭,以及岚培上的石板路。岭的边上,有种了油菜的田块和高高的石塝,再往上应是“柽子林”(油茶林)与树林。虽然天空中忽儿飘着迷蒙的雨雾,但空气是清新的,沿着山岭向上走,身体似乎有了舒泰与通透感。在这样的山里,一草一木都是纯净而葱郁的,即便是在初冬的日子,依然能够感受到植物间蕴藏的生机。

在青山岭头,我遇上了一位头系“阳袱”(头巾)的老妪,她腰间的刀鞘上插着镰刀,肩膀上呢,还扛着一把木梯,急匆匆的,说是赶去田间拔田塝。若不问起,我根本猜不出她的年龄。老人说,子女不在身边,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七十多岁不算老,像她这样在村里做事的还多着呢。山陡田塝高,不搭梯拔不了……我与爱花老人闲聊着,在她身上看不到困顿的影子。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村庄里,很少有人闲着,即便进入古稀之年的老人,照样上山下田做事。反而,一旦歇下来,身体就出现问题了。谁都清楚,村里年过七旬的老人还上山下田,那意味着家庭是一个怎样的境遇?

聊起路亭,爱花老人说,前面青山岭的下垇亭,往七里源去觉岭的七里亭,解放前后还有村里人在烧茶施茶。嗯,隔了这么多年,烧茶人具体是谁,哪有好记性记着哩。

“五里一路亭,十里一茶亭。”是的,从五代时方婆在浙岭为过往行旅烧茶济茶开始,婺源,乃至徽州将这种世代传承的施茶“善行”称为“方婆遗风”。想想,在古道上走一程,能够在茶亭里喝一碗茶,是多么惬意的事。可现实的状况呢,茶亭亭顶漏着光,内里空空如也。

显然,青山亭、下垇亭的桁条、木椽都有不同年月维修的痕迹。

山路七弯八拐的,一晃眼就不见了同行的身影。岭是随着山体蜿蜒的,陡坡与平缓相间,走起来还算顺畅。路边的杂树丛中,有免枧(檵木)与藤蔓缠绕,转眼之间还能看见没有落藤的“杨桃”(猕猴桃)圆圆实实地吊在藤上。山坳里,枫林成片,由于长得密集,树挺拔修长,大的只有碗口粗,小的如手臂,枝头的树叶几乎落光了,绛红的叶子洋洋洒洒铺满一地,走上去松松软软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风送林涛,风走了,树还在。而古道上匍匐着的呢,应是村庄的历史积层。沿青山岭一径走,可以通往浙源岭脚,以及浙源上春秋时吴国楚国的划疆之地——吴楚分源。据说在清康熙年间,在江苏做生意的婺源漳村人王启仁,以浙岭为起点,经安徽休宁至江苏常州,沿古道一路捐资修建茶亭36座。然而,在漫长的时间里,又有多少捐建与修葺茶亭的善行是散佚的呢?

在山里,在青山岭与觉岭,在官坑古道的深处,我的脚步都不由缓慢起来。走,还是留,对连接官坑的古道都是一样的,而对于每一位访客却是两种途径。如果双脚是一把尺子,我对官坑深处的丈量,也只是古道经过的一个面而已。婺源,不仅是从唐代开始由长江以北通往徽州、饶州等地的徽饶古道重要路段,还有境内进出婺源的五条通道:羊斗岭、塔岭、对镜岭、芙蓉岭,以及如今在安徽休宁县境内的新岭。然而,我徒步的大部分古道都在消瘦、苍老,甚至荒芜,古道上的石拱桥、路亭也在颓废。

一条残缺的古道,还有点缀其中的拱桥与路亭颓废了,都可以修葺,而村庄古道上历史传承中人文的传说失去了,那古道存在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呢?真的,我不知到前方还有多少善行在古道上散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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