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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块钱给我

2018-11-14何世平

山东文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帕萨特台长夏雨

何世平

马健后来想,自己那天下午要是不去宋老师家,他的命运就不是现在这样的,那天去宋老师家,本来是可去可不去,这是后来想的,可他当时觉得非去不可。

当时他跟夏雨为发信息的事,差点闹得分手。说来还真的有点奇怪,昨天晚上,他收到夏雨连着发来的几条信息,问他吃了没有?他回了过去说,吃过了。不一会,夏雨又发来信息,问他在喝酒?他觉得莫名其妙,心说,我都说我吃过了,你还问我在喝酒,不是在逗我吗?于是,他回过去,说我都吃过饭了,怎么还喝酒?一会,夏雨又发过来,问他到底在干嘛?他说,我在家里,你过来啊!

他知道夏雨在笔架山小学,笔架山小学离镇里十五里地,一个女的,晚上不可能到镇上来。他发过这条信息,夏雨没有再发过来。他调到省台看过一集方言肥皂剧,就上床睡了。

没想到,早上刚起床,电话响了,打开接听键,夏雨劈头就问,昨晚为什么一个信息不回?

马健蒙了,他说你发一个我回一个,怎么没回?

夏雨说,你说鬼话,我怎么一个没收到?

马健说,那真奇了怪了,你发一个,我回一个,我啥时没回你的信息?

马健说完,发现那边夏雨已经按了手机,他刚才是在自说自话,真的像夏雨说的,是在说鬼话。他也生气了,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床上,床上有被子,是摔不坏的。

他去镇上的早点店吃了一碗面,就回学校,上第一节课。下课后,本来是要去笔架山小学,去夏雨那里,可早上她气咻咻地说了信息的事,去了也是自找没趣。他想了想,便不假思索地要去宋老师家。

宋老师一般上午没课,他的课一般都排在下午,因为下午住在城里的老师,都要往镇上去搭公交车(那时自驾的还少),所以,像宋老师这样住在学校里面的,一般都安排在下午上课。马健到宋老师家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跟他下象棋,按理说,应该是宋老师棋高一着。可是,只要他赢了两盘,他就要让马健一个车。照讲他这样还有胜算,哪知道,他只要拿掉车,他就没有赢的可能,没有赢,他就不服气,恨不能把楚河汉界踏平才解恨。往往这个时候,他老伴把菜都端到桌子上在等他了。

放下棋,马健要走,被宋老师拉住了,你往哪去?回家还像我一样有烧得好好的饭在等你?

马健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于是就坐下来,俩人开始喝酒。这样来来回回,俩人成了忘年交。

马健只要几天没去宋老师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一样,再要长一点没去,宋老师的电话就追过来。

今天马健进门,宋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开阵势,而是坐在门口发呆,马健猜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又不知道是问一下好,还是不问的好。就在他左右为难,准备拔腿走人的当儿,宋老师忽然嘀嘀咕咕地自说自话道,这世界上还有公理不?

马健问,出了什么事?

宋老师说,我住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可是,前几天,徐校长来通知我搬家,我当时没有答应,因为我不知道往哪里搬。这几天,我打听了,原来他让我搬走,是要把学校这片给老师们的宿舍,一并租给镇上一个卖百货的个体超市,做仓库。

这片宿舍本来住满了教师家属,这几年都时兴到城里买房,都飞了,就剩下买不起房的宋老师还住在这里。

马健听了宋老师的话,起先不相信,可见宋老师那激动的样子,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告诉宋老师,他去跟徐校长说道说道。

马健还告诉宋老师,就是自己不去说,或者没有说通,你目前这个样子,就住在这里不搬,他也没有法子对你。

宋老师起先还有点担心,现在听了马健这么一说,像是吃了定心丸,心情好了不少。

宋老师原来以为,马健只是说说而已,让他没想到的是,马健从他家出来,立马就去见了徐校长。

徐校长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马上答复他,但也没有宋老师说的那样,马上要他搬走。他摸不透徐校长的态度,这让他从徐校长办公室出来时,心里老觉得没底。

他和徐校长本来是上下级的关系,在去年的时候,徐校长忽然把他叫到办公室,他本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徐校长叫去“刮胡子”,一路上,心里惴惴不安。去了才知道,徐校长是在县报上,读了他才发表的一首爱情诗,激动得把他喊过去,问这个与他名字一模一样的作者,是不是眼前的他?当马健腼腆地说是自己时,校长握住了他的手。

此后,徐校长到外面吃饭,有时会叫上马健,并在酒桌上,介绍马健是中心小学的著名诗人。几次饭局后,马健以为自己与徐校长已经很“铁”了。

马健刚吃过午饭,手机响了,是夏雨打来的,他心有余悸地按了接听键,没想到夏雨在里面兴奋地告诉他,昨晚他发给她的信息,刚才她一次性地收到了,原来是她错怪他了。听夏雨的声音,她已经对他摈弃前嫌,早上她打过来的电话,原来是个误会。

放下电话,他不置可否地摇头,他想不明白,那几条信息怎么能在天上呆十几个小时?

徐校长又叫马健去他办公室,马健去了,屁股刚落板凳,徐校长就告诉他,自己还在考虑宋老师房子的问题,他就擅自去了县教委,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从徐校长办公室出来,马健马不停蹄,又去了宋老师家,告诉他,徐校长还在考虑他的事情,没想到,宋老师嗤之以鼻,他说你那天前脚从他办公室出来,他后脚就又通知我搬家,他考虑个驴啊!

马健不相信,宋老师说,他不通知我,我怎么可能去县教委?

马健无语了,本来他就不算个啥,徐校长这样也有点过分了。他决定抽身事外,不管这个事情,再说,管也没用,没人听他的。

马健后来发现,徐校长自他为宋老师说过情后,就再也没喊他赴过饭局。

宋老师的房子还在住着,他与徐校长的战争还在继续。过不了多久,他就到县教委去一趟,他发誓,要把徐从校长的位置搬下来。可是,听人说,徐校长后台不是一般般,他稳如泰山。

徐校长不理马健,马健就有事没事,去找宋老师对弈。

学期结束后,徐校长把马健喊到办公室,说笔架山完小缺老师,他考虑再三,还是让马健去,因为马健年轻,所以,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是好事情。

马健没有说一个不字,他也没有说感谢之类的客套话,他心知肚明,这是徐校长在整他,就因为他心血来潮给宋老师说了一句话,一句话没有起任何效果,自己却被贬到了乡下小学。

宋老师来请他去家里喝酒,他去了,喝得酩酊大醉。

有一点徐校长没有想到,马健的家,就住在笔架山下,家里还有六十岁的母亲,还在家里忙前忙后。母亲的头发虽然白了,可是,做起田里地里的事情,一点不比年轻人差。马健回笔架山完小,母亲当然高兴,这样他就能天天回家吃她烧的饭菜了。

马健不是一个人去吃母亲烧的可口饭菜,马健还带着夏雨去了,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本来他与夏雨要天天发信息,由于笔架山的信息不好,信息往往要在天上住一晚上,在第二天的上午或者下午,才到夏雨的手机上。往往这个时候,夏雨就不高兴,甚至几天不理马健。马健来这里上班,夏雨打心眼里高兴,这样就省去了发信息的烦恼了,她除了上课,就粘着马健。

白天粘,晚上粘。

夏雨的家,在江北的乡下。本来在江南这边没有亲戚,现在好了,马健是她的男朋友,自从马健来了之后,她很快就怀孕了,一下子,马健就变成了丈夫。

儿子都落地了,婚礼还没办。夏雨不计较,只要马健在她身边,比什么都强。

马健在这里呆了三个学期,又被徐校长调走了,这次把他调到了山外一个叫茶林的完小,这里离中心小学也有十多里路,却是离县城近了不少。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现在儿子那么小,虽然有母亲在身边,他还是不放心。他现在离他们更远了,有二三十里路了。

这样调来调去,他对当教师这行失去了信心。他仿佛看见徐校长无时无刻不在暗处窥视着他。他做好了,他看不见,他要是做错了事情,他肯定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这个心思,好像被茶林完小的李校长洞察了。他把马健喊到办公室,告诉他,这里因为离县城近,所以不缺老师。也是因为离县城近,家境好一点的学生,都被家长转到县城学校读书去了。所以,马健要是不想教书,也可以,每个月拿出工资的一半,给别的代课老师,别的代课老师,由他统一安排。马健不敢相信李校长的话,李校长让他放心。

马健就告别了学校,他想做生意,他做生意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想赚回学校减去的工资。不为发财,只为不在徐校长的眼皮底下,就这一点小小的自由,他就觉得扬眉吐气了。

马健第一笔买卖是往陌生的建筑工地卖了几十吨水泥。他怎么想起来的?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年县城到处都在开发房地产,建住宅的工地,到处都是,他就在旁边转悠。转悠了几天,他就发现了水泥的商机。撬开了一家,他就慢慢又撬开了第二家,不是他有多么能耐,只因为这些工地,都是县里有名头的人物的七大姑、八大姨在送相关材料,马健来,只不过是做些小零头而已。

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比上班强了好多倍,马健为此就时不时地请茶林完小的李校长喝酒。李校长一般情况下,请几次才来一次,他劝马健好好挣钱,学校那里,他不需要挂心。

马健做水泥的生意,只做了一年多一点,县城水泥厂就因为环保问题而倒闭了。马健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水泥厂,就因为上面抓环保,忽然就停工而倒闭了。由此,他觉得他在中心小学受的那点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眼前的现实,是水泥生意随着县水泥厂的倒闭,他做水泥生意的路子也终断了。他还想做水泥生意,可是,现在的水泥,被市里一家水泥集团垄断了,价格很透明,几十吨的买卖,人家是不拿正眼瞅你的。

要依夏雨的想法,还是回学校上课。夏雨从他开始从学校出来做生意就反对。夏雨说,她之所以从江北到江南来做教师,就想离家远一点,过一种近似于隐居而安稳的生活。她这个想法,与马健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当你想过一种生活,人家不让你安稳,你还能安稳吗?

马健说自己是被逼着出来的,夏雨却说,在哪里不是工作,在哪里不是当老师,人家徐校长只不过把你从中心小学,赶到了乡下完小,你至于离校出走吗?

马健看在已经喊他爸爸的儿子的份上,不再跟夏雨理论。

不可否认,夏雨的话,还是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本来马健还想做其他的买卖,现在他没有了那个想法。现在他就想,哪怕到工厂上班,只要补齐学校那一半的工资,只要不回学校,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又开始往县城开发区的工厂里跑,刚跑了两家,接到李校长的电话,他告诉他,县教育电视台在招聘记者,老师优先,你不妨去试一试。

马健说,我没有写过新闻稿,能行吗?

李校长说,你之前就是老师,再说,你不是在县报上发过小诗吗?

马健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电视台。没想到,电视台的这次招聘,是半公开的,主要面对教育系统。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就被录用了。

本来是当老师的料,现在让他扛一个摄像机,到下面去采访,真的有点难为他了。好在他点子多,虚心地学,跟着台里的记者,跑了几天,他就能独挡一面了。

教育电视台,顾名思义,是县教委办的教育电视台。马健跑新闻,没跑多久,夏雨就被调到了县城的一所小学当老师,这让马健怎么也没有想到。好像他一次跟一位教委的领导出门采访,那位领导有意无意地问他在县城方便不方便?他实话实说地说自己一个人在县城,老婆和儿子在偏僻的笔架山小学。

那次回来不久,夏雨就调到了县城的郊区小学任教了,这给了马健很大的慰藉。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夏雨来到郊区小学后,迷上了跳舞。

本来夏雨和儿子来到之后,马健准备按揭买一套商品房,一家人就在县城过小日子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夏雨却提出离婚的要求。他才想起,夏雨有好久都回避与他过夫妻生活了。有一次他酒后,强行与她做了那事,夏雨的样子,让他感觉,她是那么愁眉苦脸。可是,他当时偏偏疏忽了,他以为是夏雨不待见他喝酒,才那样的。现在他明白,她其实早就变了,只是,他忙着采访,被动地天天喝酒,天天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没有发现罢了。

夏雨走时,可以说是净身出户。她虽然带着儿子,那是她认为儿子还小,等大一些,她就还给他。

更让他没有面子的是,夏雨前脚跟他离婚,后脚就跟人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郊区学校一个离婚的老师。这么说,夏雨来到这里,就被他借口教她跳舞,而盯上了她。

现在马健还是一个人,他本来想按揭买商品房,过城里人的小日子,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他天天到乡村学校去采访,遇到领导去,就搭领导的便车,要是自己去,只好打车。虽然被采访的学校付来回打车的路费,这样还是不方便。他想自己方便一下了,买不起新车,就到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不知倒了几手的帕萨特。

他驾驶着自己的轿车,到乡村学校去采访,回来时,学校还是一样付来回的车费,他觉得这样方便了自己,也还赚了路费,这是一举两得了。

有一天晚上,被采访的学校在县城一家饭店招待他和台里的领导,喝过酒后,他便将帕萨特丢在路边,自己打车回到出租房里。第二天去开车时,发现帕萨特烧得只剩下一堆废铁。附近的一位老人过来告诉他,这辆车昨晚烧了一个晚上,着火的时候,附近的人报了警,110来过,消防车也来了。他们来时,车子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

马健到派出所,民警告诉他,他的车子属于自燃,他们接到报警赶去时,车子已经报废了。

虽然是一辆旧的帕萨特,可是他拿买房子的钱买的。想不到就这样报废了。他到台里,还没有说出口,台长把他喊到办公室,台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晌,眼里满含同情。他本来要告诉台长,他的二手帕萨特昨晚无缘无故地自燃了,现在他揣测,台长可能知道了。一个堂堂的教育电视台台长这样体恤下级,让他顿时把自己的灾难揣了起来,他倒过来安慰台长,说帕萨特已经烧了,算我倒霉,其实没什么!

台长这才好奇地问他怎么回事?

他对台长说了帕萨特自燃的事,台长一脸惊讶,问他报警了没有?他低下头,说人家报了,报了又有什么用?

台长告诉他的消息,不亚于帕萨特自燃。

台长告诉他,接到上面的通知,教育电视台马上与县电视台合并。马健听了,说这是好事啊!台长说,对台里其他工作人员来说可能是好事,可是,对你来说,没有满五年,将意味着何去何从。

马健知道自己才来两年,不可能去县电视台。从台长办公室出来,他却意外地冷静,他想,这可能就是他命里的安排,不然怎么这样凑巧?

在接到辞退通知书后,他想都没想,就到了县城东边,也是县城唯一一家四S店去做了办公室主任。

老板之所以请他去做办公室主任,就是看在他做过电视台记者的份上,这样的人才,对他的企业外宣肯定有益处。马健看穿了老板的意图,他想做一点自己认为的事业,他要让那位徐校长看看,除了教书当老师,他照样把其他事情做得风生水起。

当他开始做具体事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是电视台,这里的的确确是一私人企业。这就意味着,他每做一件事,老板不看,还有老板娘,老板娘不看,还有老板的哥哥弟弟,他俩不说,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们。甚至还有老板暗藏的小三,在看着他。这样他每做一件事,都困难重重。

虽然看穿了这里的门道,他还是准备忍气吞声地做上一段时间。一个员工向他反映,洗车车间的洗手间出水不畅。他去看了后,便叫来水电工,更换了排水管,还收了修理费。他垫付了这些钱,然后拿着单子,到会计面前报账。会计是个年轻女子,她问这个事情,在之前有没有做过计划?马健说,我是办公室主任,这么点大的事情,还做什么计划?会计摇头,不给他报账。他一气之下,把这事情告诉老板,没想到,老板与会计,口出一辙。

马健想,算我倒霉,我不干了,我走人让你们,差不多吧。

他已经不想再到所谓的企业打工,这样还不如自己再回到学校当教师。他现在很想做一回老板,就自己给自己打工,没有人管自己。他跑了几乎整个县城,发现生意几乎被人做光了,挨到他,几乎没有生意可做了。

这样的考察,几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进账,靠学校里那一半的工资,他自己用都不够,何况还要拿钱给儿子。在这种煎熬下,他几乎是绝望了,就算绝望,他也不甘心回学校教书,那样的话,别人不嘲笑他,那个徐校长一定暗中嘲笑他。那样的话,他一下就成了他手掌里的玩物,他想怎么玩他,都不为过。那样他就惨了!

不回去!他在心里呐喊。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无意中路过县城的出租车公司,见到门前停了许多辆出租车,他先是停下来一辆一辆地查看,发现它们的成色都还不错。他由此想到了他那辆帕萨特轿车,它要不是自燃,他现在一定会有办法。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私家车玻璃上挂一串发光的圆灯管,与出租车抢饭吃,主管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辆帕萨特车要是在身边,说不定,他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也去跑出租。

就在他这样胡思乱想的当儿,一位年轻女性来到他身边,客客气气地问他,看准了哪一辆车。他莫名其妙,问她,看准了又怎么说?这位美女笑着回他,看准了去跑出租啊!

他就这样,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干起了出租车的行当。

马健跑出租,只抱一个念头,就是把顾客服务好,把顾客当上帝,把顾客当领导。顾客每每从他的出租车上下来,他总是递上一张名片,他把每一位顾客都当上帝,把每一位顾客都当领导。因此,他的生意还过得去,收入也还可以。

他为自己找到了这样的行当,沾沾自喜。

一天在路上,遇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要他送她到离县城三十里开外的一个小镇去,她上车就催促马健开车上路。马健告知了她整个路程的价格,女人怔了一下,依然催促马健上路。

出租车到达小镇的时候,天已黑透,马健第一次忘了给她名片,这次是女人主动在他车上取走了一张名片。

在夜里十一点的时候,马健的电话响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要他去小镇接她回县城。马健见到她时,她一脸疲惫地钻进了后座,上来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后来女人又喊马健的车,出过几趟远门。女人上车,就是睡觉,或者沉默不语。马健从来不问她是做什么的,去目的地做什么。也许女人觉得马健这样的操守,她很满意。在马健想来,自己就是个开出租车的,没有必要对顾客问长问短。

马健知道她对自己的出租车很满意,因为她几乎每天都打他的电话,不是去下面的小镇,就是去一百公里以外的市区。有时候,马健实在抽不开身,她才喊其他的出租车。

有一天,天下大雨,大雨是春天的大雨,有没完没了的意思。这样的天,生意一般不咋样,因为出门的人,一般是没有办法才出门。相对来说,出门的人比平时少多了。马健那天也把车停在县城西门的停车场里,等待顾客。在天气好的时候,他很少在这里等顾客,今天他的生意也冷清了。

到傍晚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按下接听键,她在里面告诉他,她现在在市区,让他马上来市区接她回县城。上午她曾打他电话,让他送她去市区,当时天在下雨,他撒谎说,没有时间,她说等他,他说一上午都没有时间。不知什么原因,他今天不想去做这单买卖,她在那头叹了口气,挂了电话。现在她让他接她回县城,自己现在又没有生意,他这回答应了。

他到市区她指定的位置,给她打电话,说车子到了。

好长时间,她被俩男人架着,上了车。

看样子,她喝了不少酒。三个人上车后,他便发动车子,往回开。没走多远,女人一声惨叫,他膘了一眼后视镜,俩男人的手,一边一个,在她的乳上摩挲。

没走多远,女人又一声惨叫,这次俩男人的手,像钳子一样,还在她两边的乳上。马健的心一动,他虽然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可是,他的心随着女人的惨叫,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女人的疼痛,她的惨叫是歇斯底里的。可是,看样子,她被这俩男人灌得实在太多了,叫声过后,又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他快开出市区时,女人又惨叫了一声,这次女人没有马上闭上眼睛,女人惨叫过后,疼得哭了起来。依讲,女人哭了,边上的俩男人该住手了。他们没有,见女人哭,他们俩相视笑了笑,接着女人就像被杀的猪一般地嚎叫,马健这次回了一次头,见女人的上身已经近乎赤裸,俩男人的手,一边一个,像蝙蝠一般,扒在女人的乳上。

马健的心跳加快了,他的脸都红了。

他把车子开到路边,飞速下车,打开后厢门,对着他们嚷,请下车!

俩男人愣住了,女人这时好像醒了一点,也不明就里地瞪着他。

马健又嚷,请下车!

边上的男人下来了,女人也被男人牵着下来了。那边的男人,不想下,说,加你一倍车费,怎么样?

马健好像没有听见,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个男人只好磨磨蹭蹭地也下了车。

马健关好车门,回到座位,发动车子,风驶电掣地往县城赶。路上电话响了,他赌气一般,仿佛没有听见,他就是不想接。

回到家,电话又响了,他一看,是那个女人打来的。就在他回来的路上,女人打了几十个电话,现在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马健心说,我恐怕还欠你的不成。他索性关了手机,洗了个澡,睡觉了。

早上,他醒来时,刚打开手机,电话就来了,是陌生号码,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边的人说他是公安局的,让他马上到城关派出所来一趟。

他莫名其妙,洗漱完后,就开着出租车到了派出所。市里来的公安人员已经在等他多时了,一个高个告诉他,昨天夜里,郊区出了桩杀人命案,从死者的手机发现,最后打的电话,就是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喊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死者的情况。

马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说,那个女人昨晚被杀了?马健顿时意识到出了大事了,头脑一下就嗡了,他没想到,由于自己的心气,酿成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恰恰是自己的脾气,酿成了这起命案。

一急之下,他对公安人员说,人是我杀的,我是杀人犯!

高个让他平静一下心情,想好了再说。

马健稍稍顿了顿,然后就把昨天那个女人打电话叫车的事情,以及车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高个还问了女人之前有没有搭过他的车,他也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过后,他就被允许离开了派出所。

回到出租车上,马健整个人都蒙了。女人虽然不是他直接杀害的,但与他有极大的关系。他如果开他的车,不管他们后面的事,就没有这桩凶案发生。他现在才发现,他当时,也恨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然,他不会把她和那俩男人都丢下车子。

那天他把车子开到楼下,自己又回到出租屋里,躺下了。

案件不到一个星期就破了,马健在网上了解到,那天他把他们扔下车后,那俩男人一气之下,打车走人,剩下那个女人一个人在路边,她酒实在是喝多了,她已经衣衫不整,她不知道打车,就知道抱着手机,打马健的电话,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见到女人这样,抱住女人就往路边的地里去……

马健此后,再也没有开车,他也没有回学校。

他失踪了好几年,后来,在县城出现了一个干干净净要饭的乞丐。他伸着手,随便人家给多少,他只要每天有钱糊口,就满足了。

有人认出来,这个乞丐就是曾经的马健。

夏雨也邂逅过这位乞丐,夏雨打量了半天,忍不住喊了一声马健。那位被称为马健的乞丐,无动于衷地伸出碗,悠悠地说,大老板,大老板,把一块钱给我!大老板,把一块钱给我!

夏雨掏出十块钱,丢在碗里,低着头,抹着泪,小跑着离开了。

乞丐看都没看夏雨一眼,走到一户门面房前,又伸出碗,快速地说,大老板,把一块钱给我!

这户门面老板没有回应他,乞丐缩回碗,又接着到第二家门前,伸出了碗说,大老板,把一块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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