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诗中特殊句法的修辞运用
2018-11-14罗积勇
罗积勇
一、因句法省略而造成的特殊句法
有常见的省略方式,如省“于”字、比喻句省比喻词等,还有“关系语”和“名词语”等特殊样式。
(一)省“于”字
如柳宗元《南涧》:“羁禽响幽谷,寒藻舞沦漪。”诗中“响”“舞”后均省“于”。
当今诗人刘相法《端午节怀屈原四章》其四:“世道浊浑身洁月,路途远漫志贞檀。”也属于省“于”字。
(二)省比喻词
如李白《渡荆门送别》:“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月下飞天镜即月下如飞天镜。又如白居易《江楼晚眺》:“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不难看出,在不至于造成误会的情况下,比喻词一般会被省略掉。
(三)关系语
关系语是一种特殊的状语形式。人们(特别是今天的人们)习惯在表示时间、处所、范围、工具、方式、因果等关系的词语前加介词,但在古典诗歌中却往往不加,且有时不加为常态,所以王力在《汉语史稿》中将其称为“关系语”。
“绿树闻歌鸟,青楼见舞人。”(李白《宫中行乐词》)关系语表处所。
“雨抛金锁甲,苔卧绿沉枪。”(杜甫《重过何氏》)在雨中;在苔(tái)上。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齐已《早梅》)冻、暖,均表示原因。
“劳生愧严郑,外物慕张邴。”(杜甫《渼陂西南台》)表范围。
今天的诗人亦有效仿而用之者,下面是刘相法诸诗之例:
“泉柳飘风适恬淡,海滨听浪正恛惶。”(《答初铭永》颈联)对句中“海滨”,表处所。
“青山眷我呈姿媚,深梦开花恐晓明。”(《初春》颈联)深梦开花是深梦中见开花,“深梦”为关系语,表处所。
当关系语是名词时,可与任何名词对偶,由此便形成了假平行对(结构宽对):
唐杨炯《从君行》:“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后一句是主谓结构,前一句“牙璋”是名词状语,表伴随状态,主谓省略。但上下句相对应部分词性完全相同,对偶无疑。
上举刘相法二例均为假平行对。假平行对既照顾了“字性对品”的基本要求,要以出句与对句间表达的差异性增加偶句的灵活性,避免了板滞。
(四)名词语
省略谓词(指作谓语的动词、形容词或由其构成的词组),在句中只剩下名词或名词词组,这便是“名词语”。特征是“一个名词词组便相当于一个句子”。
诗中对偶联有两类情形。
1.部分是名词语
杜甫《客夜》:“卷帘残月影,高枕远江声。”对这样的句子,读者可补足,但所补者并非唯一。如此联可补成:“卷帘而残月之影遂入,高枕而远江之声可闻。”亦可补成:“卷帘而残月影朦胧,高枕而远江声依稀。”
杜甫《江上》:“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这一例所补言辞更难统一。
2、整联诗是一个名词语
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谓语转化成了名词词组的定语。
如杜甫《落日》:“芳菲缘岸圃,樵爨倚滩舟。”此可看作由“圃缘岸而芳菲”“舟倚滩而樵爨”变化而来。
另一种情况则确实省略了谓语或述语,句中找不到这些成分的踪迹。
如杜甫《春日忆李白》: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
至少有三种补法,第一补:(我)斜倚渭北春天之树,遥望江东日暮之云。第二补:我憩息于渭北春天之树旁,君行吟于江东日暮之云下。第三补:渭北春天树已绿,江东日暮君何之?
有的直接就是一种场景呈现,补之不尽,补反成赘,如温庭筠《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刘相法诗亦有用名词语者,如其《石阶忆往》:“入秋霜叶雁,迎雪路松晨。”
名词语的修辞作用就是有意留下空白,以引发读者去想像。
二、因压缩而产生的特殊句式
要用有限的字数表达尽可能多的意思,古代诗人还想到了压缩的办法,本节要讲的特殊兼语句式即是一个例证。
一般的兼语句古今都有。有的句子,前一个谓语的宾语同时又作为下一个谓语的主语,等于一个动宾结构和主谓结构部分套叠,当中没有语音停顿,这样的格式叫兼语式,其结构形式是“主语+谓语+兼语+谓语”。但能进入这种结构的动词有限,主要是:
使令类动词(“让”“请”“使”“派”“命令”等)。如“你叫他进来。”
称谓类动词。前后谓语都是表示称谓的,前一个谓语常用“称”“叫”等动词,后一个谓语一般说来都是“做”“是”“为”等一类动词。
举荐类动词。前一个谓语通常是“选”“选举”“推荐”“推选”等。
爱憎类动词,如“谢谢你们帮助我”“我喜欢他诚实”“他怪我想得不周到”。
在现代汉语,其他动词一般不能进入兼语结构,比如不能说“汽车大灯照我发慌”。
但在古典诗歌特别是格律诗中,一般动词也可以。比如孟浩然《途中遇晴》:“天开斜景遍,山出晚云低。”在第二句中,因为“晚云”既作动词“出”的宾语,又在逻辑上作“低”的主语,所以称之为“特殊兼语式”。它只在诗歌作品中存在,是诗句限制字数造成的结果。又如孟浩然《京还留别新丰诸友》:“树绕温泉绿,尘遮晚日红。”也是如此。
同类的例子如:孟郊《秋怀十五首》其二:“冷月滴梦破,峭风疏骨寒。”蒋防《藩臣恋魏阙》:“政奉南风顺,心依北极尊。”(《文苑英华》卷一八零)韦应物《夕次盱眙县》:“人归山郭暗,雁下芦洲白。”
现代人写诗,亦有用继承这种句式的,如刘相法诗联:
临风空雁忆,落日照云闲。(五律《读西楼月〈冬暮〉》颈联)
绿围庭院静,间树缀花阴。(五律《八月乡村六首》其二首联)
寒路无从寄,山云带树深。(五律《山道》首联)
近日炎威渐欲泯,好云带雨洗秋新。(七律《秋雨》首联)
一主二谓式和特殊兼语式的修辞效果。从修辞效果上观察,这二式有一个共同特征:每句末尾的那个单音字是信息焦点,也是诗意中的重点,这个字是最出彩的。一主二谓式中“村路入江穷”那一类,与“村路入江而穷”的表达有些类似,落脚点是在“村路穷”;而“吴山侵越众”那一类,既然与“侵越吴山众”有些关系,无疑重点是要说“吴山”之“众”。在两兼式中,像“树绕温泉绿”这样的例子,“绿”是指温泉绿,而且温泉是因绿树映衬而绿,所以,“绿”这一语义占优势。
诗人们对句末这个重点字的选择是颇费匠心的,或者是选一些含有丰富意义色彩的形容词或动词,如“绿”“白”“暗”等;或者是选一些在当下语境特别贴切和传神的形容词或动词,如“闲”“合”“晓”。他们意在借这些词激发读者的想象,以营造意境美。
作为修辞效果的分析,要谈的第二点是:这种含特殊句式的“二二一”节奏的入诗,丰富了五言诗的节奏变换之美。在南朝齐、梁之前,一首五言诗中往往是“二一二”节奏占优势,有的甚至整首都是这个节奏的句子,显得十分单调。但到齐、梁后,由于“二二一”等节奏句的相参而用,使得一首诗的节奏富于变化,从而显得活泼、流畅。如阴铿《渡青草湖》全诗为:“洞庭春溜满,平湖锦帆张。沅水桃花色,湘流杜若香。穴去茅山近,江连巫峡长。带天澄迥碧,映日动浮光。行舟逗远树,度鸟息危樯。滔滔不可测,一苇讵能航。”到唐代,无论古风,还是近体,诗句句式与节奏都富于变化,如前举孟浩然《京还留别新丰诸友》全诗为:“吾道昧所适,驱车还向东。主人开旧馆,留客醉新丰。树绕温泉绿,尘遮晚日红。拂衣从此去,高步蹑华嵩。”又孟浩然《途中遇晴》是五律,全诗为:“已失巴陵雨,犹逢蜀坂泥。天开斜景遍,山出晚云低。馀湿犹沾草,残流尚入溪。今宵有明月,乡思远凄凄。”从这些例子我们也不难看出这种含特殊句式的“二二一”节奏句的作用。
三、因句法移位而造成的特殊句法
近体五言、七言律诗、排律和五言、七言绝句,它的句法移位,是为了适应格律和对偶,同时也可能通过移位创造出更好的修辞效果。其移位主要有前移、后置和互换。它们之所以能成立,与汉语句法的灵活性、对举或平行条件下的语境等因素有关。
(一)前移
谓语、宾语、状语等句法成分,按日常表达习惯,位置应该在后的,被全部或部分提前了,这便叫前移。定语本就在中心词之前,如果它被移到句首,导致它与中心词隔开,也归前移类。
1.宾语前移
宾语提前大多数情况是转换为受事主语句或话题句。在语法中,称动作发出者为“施事”,动作所作用的对象为“受事”,通常情况下以施事作主语,但有时受事也可作主语,这便是常说的被动句。宋代陈善《扪虱新话》卷八记载:“王荆公尝读杜荀鹤《雪》诗云‘江湖不见飞禽影,岩谷惟闻折竹声’,改云:宜作‘禽飞影’‘竹拆声’。”将“折竹”改为“竹折”,这就是改主动为被动。
刘相法七绝《向军魂致敬》:“信有牺牲成大节,丰碑又铸一篇新。”本当说:“又铸丰碑一篇新。”
刘相法《岁末感怀五首》其五:“菊尚黄花枫叶红,韶华惜自矢初衷。琢磨璞石听流韵,研读星灯借逸风。细竹月摇深院里,高楼山抱碧云中。襟怀冰影凭疏淡,一度春秋一去鸿。”“高楼山抱碧云中”,采用话题句形式。
也有一种类似把字句的提宾方式,如王维《春日上方即事》:“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与“把字句”不同的是,这种提宾并不需要加“把”“将”之类的介词。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时是为了适应格律,有时是为了追求更好的修辞效果,有时两者都是。像上举“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便属于第三类。因为通常的说法是“柳色映春山,梨花藏夕鸟”,但由于此联处于颈联位置,且这首诗押的是阳唐韵,为了调平仄和押韵,故两句均将宾语提到动词前面。这一提之后,效果便更好,比较一下即可知。“梨花藏夕鸟,柳色映春山”,语句由主语到述宾结构,一切符合人们的预期,效果平平。而“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分别以“柳色”“梨花”作话题,以主谓词组作谓语,没有一气说尽,给人留下思索和想像的空间,所以效果更好。
2.连动结构谓语的部分成分前移
连动结构作谓语,其中部分成分可前移,如杜甫《倦夜》:“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此本当说:“萤暗飞(而)自照,鸟水宿(而)相呼。”主语“萤”“鸟”后边均有两个动词词组来描述,这就是连动结构。这种“主语+连动结构谓语”的句子不符合诗句的“三字尾”的节奏要求,因此,诗人将第一个动词词组移到了主语的前面。变换后的句子变成了“二一二”节奏,而在这种节奏下,人们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那“一”,即中间那个单音节字,在此句中即“萤”“鸟”,从而使二者的对举、对照意味陡然增加,效果非常好。这样的句法移位在五言律诗中是很普遍的。
3.定语前移
汉语句子中的定语本来应该在其所修饰或限定的中心词的前面,如果将它移到句首,使它与其中心词不相衔接,这也属前置。如孟浩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此例中“维扬忆旧游”,按正常语序本当为“忆维扬(之)旧游”,现将宾语的修饰语(定语)提到了句首,在它与中心词间有谓语动词间隔。之所以要这样调整,显然,也是为成就“二三”节奏,同时也为了调平仄,还为了与出句“建德非吾土”形成对偶。
刘相法七绝《小院秋》:“秋窗漫忆共云徊,竹静楼闲燕不来。随景入情心淡淡,芳菲信有菊新开。”芳菲信有菊新开,本当说“信有芳菲菊新开”。
4.颜色词前置于句首
颜色词提前涉及的句法问题比较复杂,故单独拿出来讨论。
将颜色词提到句首,杜甫诗中较多,如《晴二首》其一之颔联:“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又《秋日夔府咏怀一百韵》:“紫收岷岭芋,白种陆池莲。”均是将颜色词提到了句首,让人们先惊其色彩,而后明其乃草乃莲。这就避免了一览无余,先使读者产生悬念,而后恍然大悟,从而留下深刻印象。
有时提到前面来的是含有颜色词的短语,如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五:“绿垂风折笋,红绽雨肥梅。”提到句首的是“绿垂”“红绽”。很明显,这里突破了一般的文法,是按照诗人的实际经验来组合、连缀的。诗句很好地传达出了诗人的实际经验:先看到绿色物体低垂着和红色花朵绽放着,然后才判断两者分别为被风吹折之笋和春雨滋润之梅花。而从诗歌接受者的角度来说,当人们看到或听到“绿垂风折笋”的前两个字时,一定会想探究诸如“是什么东西绿”“绿何以垂”等问题,然后带着好奇心看下文、找答案。作者在叙述这一场景时事实上是放弃了通常的“全知视角”,代之以“限知视角”,制造了悬念,引导读者随自己一步步深入探究。读者接受诗、联时,如果他能猜到下文将讲什么,那他就会觉得没劲,反之,则会觉得“来劲”,觉得“语健”。
(二)后置
主语、状语、定语、偏正复句表“偏”的分句等成分依散文惯例应在前的,移到了后边,我们称之为后置。
1、主语后置
像杜甫《重游何氏》:“云薄翠微寺,天清皇子陂。”这是明显的主语后置,清人黄生评曰:“句法原上三下二,倒装乃上二下三。”也就是说,按正常语序应说“翠微寺云薄,皇子陂天清”,但这不符合五言诗的“二三”节奏,故倒装之。
刘相法《任〈心浪诗词〉主编》:“近有春风远有霞,从今不再梦天涯。桃源胜景终虚幻,竹外撩人一树花。”尾句顺着说是:“一树花竹外撩人。”这主要是为了造成格律诗的节奏和押韵而作的临时倒装。
不过,在古今汉语中,有的不及物动词本来就可带施事宾语,如“飞”“来”等,当施事做出“飞”“来”等动作时,这个施事名词可前置作主语,也可后置作宾语。如王维《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可以说“飞白鹭”,当然也可以说“白鹭飞”,前者是“平仄仄”,后者是“仄平平”,可依当时需要什么样的平仄格式而作出选择。甚至“飞白鹭”在非诗歌语言中也能说,今天也能说“飞走了白鹭”。而有些动词只在诗歌中可作这样的变换,如“啭+鸟名”和“鸟名+啭”即如此,据宋人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八“锻炼”条:“鲁直《嘲小德》有‘学语春莺啭,书窗秋雁斜’,后改曰‘学语啭春鸟,涂窗行暮鸦’。”即是证明。与“啭”同义的“鸣”也是如此,这在诗歌中常见,不用举例。受此影响,有时“语”字也可以前置,如宋代寇准《春日登楼怀旧》:“荒村生断霭,深树语流莺。”“深树语流莺”本当言“深树流莺语”,因要与上句“荒村生断霭”工整相对而变换语序。不过,古代诗歌语言中这样转换也有一个条件,就是其中的名词必须是双音节的,单音节不行,“鹭飞”不等于“飞鹭”。
刘相法《晨望山庄居》颈联:“丝柳多烟轻细节,高楼经雨暗青苔。”(本当为“青苔暗”)
刘相法《故乡春节》颔联:“庭堂到福人增寿,蹊径寻踪天去鸿。”(本当“福到庭堂”)
2、定语后置
据宋人蔡絛《西清诗话》记载,王钦臣应试作诗,其中有:“古木阴森白玉堂,长年来此试文章。日斜奏罢长杨赋,闲拂尘埃看画墙。”王安石看到后,觉得意思不错,但提笔将原诗中“日斜奏罢长杨赋”改为“日斜奏赋长杨罢”这可看作是将定语后置。
又如庾信《和平邺应诏绝句》:“阵云千里散,黄河一代清。”第一句本当言“千里阵云散”,因为要与下句对偶,故调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由于“黄河一代清”中“一代”是状语,故调整后的“阵云千里散”很自然地被理解为“阵云在千里(疆场)散去”,这样反使气势更宏大。
事实上,在以上两例中后置之后的定语便都不能保持定语的性质了,这可能是因为在汉语书面语中,定语恒处中心词之前,一旦将它移到名词之后、动词之前,强大的语法模框会迫使听读者按状语去理解。
3.状语后置
带有介词的状语后置,古今都不存在多大问题,但如果是名词作状语,其后置则可能仅见于诗歌了,如“村村喜”在诗中可以倒装为“喜村村”,宋代杨万里《夏日杂兴》“九郡报来都雨足,插秧收麦喜村村”即是例证。又如果是省略了介词的状语,其后置也只见于诗歌语言,如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对句“客心悲未央”,实际上是“客心悲(于)未央”,诗中省略了介词,并且移到了动词之后。出句本当言“大江日夜流”,由于要与对句“客心悲未央”对偶,故将“日夜”调到了动词后边。“流日夜”这种表达后来被普遍接受和运用,人们一般按“(大江)流过了日日夜夜”来理解,这样理解更具生动性。
状语后置,前面我们已经看到,它有时会生出另一种理解的可能,现再举一例,如何逊《临行与故游夜别》“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之中的“晓灯暗离室”应是调整“离室晓灯暗”而成。至于调整之后的句子,则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理解为“晓灯暗于离室”,这与原来的意思差不多;另一种理解是“晓灯使离室变得昏暗”,这种理解的根据是诗歌中有许多像“夜雨湿窗纱”的句子、其动词均是作使动理解这样一个事实,但这种理解在这个句子中只能说勉强可通,因为如严格追究,如无晓灯,离室当更暗。
(三)互换
指两个句法成分逆向移位,刚好互相交换了散文表达时的正常位置。它常常表现为隔着一个中轴的两个名词互换位置,这个中轴通常是动词。如杜甫《书堂饮既》:“久拼野鹤如霜鬓,遮莫邻鸡下五更。”“野鹤如霜鬓”本当言“霜鬓如野鹤”,可见其中两名词互换,这从语法上看是主语与宾语的易位,而从修辞上看则是比喻中的本体与喻体的位置互换,这种互换在诗歌语境中是允许的,如广为人知的李白《清平调》名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即是如此。
再看王维《叹白发》:“宿昔朱颜成暮齿,须臾白发变垂髫。”这第二句本当言“垂髫变白发”,但由于这首诗押的是宵韵,所以“垂髫”被换到了句尾。这种互换在平常说话中是不容许的,但在书面语中可解释为是“白发变(于)垂髫”,可视为省略了“于”。
还有一种隔中轴互换,是前边的状语与后边宾语的修饰语(定语)互换位置。例如《诗人玉屑》卷之一“诚斋又法”所举例:“东坡《煎茶》诗云:‘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仍作泻时声。’此倒语也,尤为诗家妙法。即少陵‘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也。”“煎处”意为煎时。这两句本当作:“煎处已翻雪乳脚,泻时仍作松风声。”现“煎处”“雪乳”位置互换,“泻时”“松风”也互换。这种换法在古人那里也罕见,今天写诗,能不用就不用,以免产生歧义,或导致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