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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星汉先生诗词的艺术风格

2018-11-14

心潮诗词评论 2018年6期
关键词:诗词诗人创作

和 谈

由于种种原因,现代人创作的传统诗词被拒之于经院学派划定的现代文学(史)之外,长期处于“被”边缘化的境地。但是,大量的传统诗词创作是一个现实存在,犹如充满着生命活力的人民大众,不容轻视更不允许忽视。对当今旧体诗词创作视而不见是一种失职。任何偏见和自以为是都将造成现代文学史的残缺。基于这种认识,笔者曾撰文认为,“现当代传统诗词创作中不乏优秀的诗人诗作,他们与从事现代新诗创作的人一样,都在诗歌的内容、形式、技巧等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与创新,为古典诗词的‘现代化’而努力,对推动文学的全面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详见拙文《星汉“西域诗”的艺术特色》)

杜甫曾说“不薄今人爱古人”(《戏为六绝句》),赵翼也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论诗》)。诚如斯言。春华秋实,各为一时之秀。作为学术研究者,任何时候都不能厚此薄彼、厚古薄今。我们应该对各种文学体裁和文学现象进行实事求是的评价,对现当代的传统诗词创作也应如此。

提及当代的传统诗词创作,就不能不提及星汉先生。有些学者认为,星汉先生是当今优秀诗人中的一面旗帜。他的诗词风格独特,成就突出,在西北边塞“天山诗派”中堪称翘楚。他扎根边疆,关注社会,纵情山水,创作了大量的传统诗词,对拓展诗词表现领域、推动诗词发展前进做出了较大的贡献。在写作手法上,他体物察情,不落窠臼,不拘一格,推动诗韵革新,融俗语新词入诗,以雄浑的边塞风格异军突起于中国诗坛,引起了理论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和评论。

一、跃马天山若等闲——星汉先生诗词之雄豪

《隋书·文学传序》在论南北文学之差异时说,“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地域不同,文化差异,必然会影响到文学的创作风格。新疆民俗风情与内地大不相同,加之地域广袤,苍凉荒阔,雄奇壮丽之景象迥异于内地,按刘勰的说法,“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文心雕龙·神思》),到了这里难免会胸怀逸兴而壮思飞腾,发言为雄豪之作。另外,由于各民族之间互相影响,新疆少数民族的豪放不羁和粗犷尚勇也会对诗人产生一定的影响。

星汉先生12岁随父母进疆,至今在边疆工作、生活已经50年,用他自己的话说:“新疆是养育我的地方,我热爱新疆。”(《天山韵语·后记》)在这样的环境中,诗人必然是“家居边塞,自有豪雄态”(《清平乐·春日将小女剑歌登妖魔山》)。登石河子北湖观鱼亭,他说“景自豪雄心自壮,何须出语比江南”(《石河子北湖观鱼亭二首》其一);流连山水本是逸兴满怀,他却“豪兴终无尽”(《水调歌头·游天池》);即便为诗词学会成立写的贺词,他依然“豪情万里”(《行香子·贺宁夏诗词学会成立》)、“天山上,豪吟云载,四海传邮”(《满庭芳·贺新疆诗词学会成立》);向朋友开玩笑,说自己打鼾是“粗豪依旧气凌云”(《京师会议,与邱瑞中学兄同室小住,鼾声惊驾,赋此自陈》);与当年的工友相聚,当然是“又与良朋较酒豪”(《丰润晤铁一局诸工友》);在哈萨克人叼羊比赛中,诗人看得“胸中豪气开张”(《西江月·伊犁河南岸观叼羊》);登临铁门关,他看到的是“满河豪气,荡开大漠流泄”(《念奴娇·登铁门关楼》);到克孜尔水库,他“豪吟起石根”(《克孜尔水库游艇上作》);在中哈国界,他说“黄芦一阵边风起,吹送豪情过界河”(《登哈巴河鸣沙山》);宿西天山白石峰下,他说“尽把粗豪放胆行”(《夜雨宿西天山白石峰下》);登普陀山,他“极目白云外,豪情万里征”(《普陀山望海》);在银川承天寺塔,诗人“登临豪兴起”(《登银川承天寺塔》);就连比喻写诗也是大气磅礴:“塞外豪吟大笔粗,堤开灌砚水将枯”(《诗会期间与马来西亚黄玉奎吟兄游石河子北湖戏作》);到了黄山天都峰上,这种豪情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私囊已饱尽云烟,只用豪情不用权。四顾无人高过我,一声长啸胆包天”(《黄山天都峰上作》),就连小小的马兰花在他眼里也是“情豪不惯小篱笆,西过天山弄晚霞”(《过达板城见马兰花作》)。境由心生,物我合一,由此可见诗人雄豪之本色。

诗人在作品中还曾多次以“粗豪”自嘲,如《过阿尔泰山》说“粗豪如我两难分”,《谒杜甫草堂》道是“已惯粗豪西域客”,称自己到南洋是“又带粗豪到碧霄”(《沙巴诗词讲演后示诸吟友》),给朋友回短信说自己“未减粗豪似去年”(《鹧鸪天·2003年元旦穗城熊东邀吟兄以手机发一词致余,喜甚,恭步原韵奉和》)。后来,诗人再至南昌,作《水龙吟·丁亥秋重上滕王阁,叠前韵以手机柬天山诸诗友》,回首往昔,自嘲“廿年未改粗豪”,字面似有愧意,但在笔者看来,这自嘲实际上包含着更多的自许。

辛弃疾词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贺新郎》)试想,如果所见青山不是“多妩媚”,而是多雄壮呢?星汉先生在《天山南北好风光·自序》中说,新疆的雪山大漠和草原乡村“有说不尽的雄奇和壮丽,这里面也有我说不尽的情思”。《毛诗大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星汉先生“豪气储胸力万钧”(《打鼾自嘲》),这种壮怀和豪情发而为言,“豪吟大漠骋狂才”(《与新疆诗词学会同仁由沙漠公路之和田》),就必定是雄豪之诗词。

另外,从星汉先生诗词用语中也大略可以看出他的风格特色和艺术追求。以他的《天山东望集》为例,经过笔者细细检数,带有豪放色彩的“豪”字共出现了55次,“放”字有58处,“雄”字出现了71次,“壮”字有36处,“狂”字有44处,“啸”字有38处,“剑”字有42处;而表示婉约色彩的“娇”字只有11处,“柔”字有17 处,“嫩”字有3处,“媚”字有 3处,“约”字有 7处,“婉”字则没有出现。通过与以豪放著称的辛弃疾相比较,辛词中出现的“豪”字有7处,“放”字有30 处,“雄”字有 19 处,“壮”字有 7 处,“狂”字有16处,“啸”字有2处,“剑”字有20处;而表示婉约的“娇”字却有47处,“柔”字有15 处,“嫩”字有 10 处,“媚”字有 8 处,“约”字有29处,“婉”字有1处,这当然与辛弃疾写作了较多的婉约词有关。《文心雕龙·练字》中说“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诗人的感情必然会影响到对字词的选择,喜时多用明朗欢快之词,悲处则易为哀伤凄怆之语。以上用例分析虽然可能会有些偏颇,但大体上还是能反映出星汉先生诗词创作风格的。

二、变通俗雅标风骨——星汉先生诗词之雅健

星汉先生的夫人文宇心教授经常在别人面前更正一件事情:“星汉的身份首先是学者,是大学教师,然后才是诗人。”(《百张素叶虽收裹 一点丹心未闭箝——记文学院星汉教授》)从学术成就上看,这的确是不争之论。星汉先生是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在学术上,对历代西域诗的发掘有拓疆之功,《清代西域诗辑注》是其中较大的一个成果。2005年至2008年,他主持并完成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清代西域诗研究”,出版了50余万字的同名学术专著,国家社科规划办评定他的研究成果为优秀。2010年,他又以首席专家的身份获得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全西域诗》编纂整理与研究”。这样的身份和专业背景,必然会影响到星汉先生的诗词创作,使他的诗词底蕴更加厚重,创作技艺和手法更加多样,使他对诗美的追求也更加自觉,从而臻于更高的境界。

星汉先生在接受《东坡赤壁诗词》主编采访时曾说:“时代变了,我们诗的内涵,也要与时俱进。”这是他创作的一个指导思想。综观他的诗词,凡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感,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无不可写。但这种写作须是“灵眼觑见,灵手捉住”(金圣叹语),言他人所不能言,言他人所未曾言,于平中见奇,点铁成金,化俗为雅,方是好诗。例如,乘坐电梯本是现代都市人司空见惯的事情,星汉先生却生发出独特的感受,他说“但使胸中群众在,高低上下又何妨!”(《咏电梯》)虽为咏物,实乃抒怀。一提河中的卵石,人们总以圆滑讽之,但星汉先生却不以为然,说道“人言圆滑总无由,自有坚心如旧”(《西江月·河卵石》),在咏物之时注满了深情,是对自己历经风雨沧桑而兀自坚守本色的传神写照。足球本是寻常之物,诗人却能别具只眼,说“终生受气气填胸,踢去踢来无定踪。已是双方脚下物,却教何去又何从?”(《足球》)语虽平易,内蕴却极丰富。与此相类似的还有《登东方明珠电视塔》:“爬上高层又一层,晴空红日尽光明。双眸下望苍茫里,不见人间有不平。”以及《吐鲁番过火焰山作》:“因在人间最低处,便将窝火怒冲天。”既有即景写实,又能折射出某种社会现状,笔力沉雄,发人深思。

老杜作《戏为六绝句》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这句诗用在星汉先生身上也恰如其分。星汉先生近年来的许多诗词作品不仅境界更为阔大,笔力也更雄健,用苏东坡的话来形容,就是“不减唐人高处”。举例如“星斗敲杯月正高,耳边长涌大江潮”(《赤壁酒肆与凌朝祥先生对饮》)、“老去金风一梦长,蓝天黄叶染秋凉”(《尉犁老胡杨树》)、“敲石马蹄冲寂静,破云鹰翅掠苍凉。清愁都阻穹庐外,一片残阳抹大荒”(《过巴音布鲁克草原》)、“雪山影淡风吹树,遥听穹庐犬一声”(《宿青河查干郭楞,无寐,踏月赋此》)、“鞭指乱云飞渡时,银须已染天山雪”(《察布查尔草原逢牧人》)、“芦花都作羊毫笔,正写辽东万里秋”(《参观辽河碑林》)、“心情瞻马首,诗句挂鹰翎”(《再过荒漠》)、“意绪长如夜,松声不许眠”(《下西山宿戒台寺》)、“长竿收落日,诗句满鱼钩”(《博斯腾湖垂钓》)等等。

星汉先生虽然诗风豪放,但用语却力求平易,很少用典,偶有化用,也往往是学养深蕴之后的自然流露,如《西江月·喀纳斯湖听潮尔笛》上阕:“短笛风低荒草,大杯酒映新秋。牛羊下矣夕阳收,犹剩雪峰清瘦。”即是化用《敕勒歌》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和《诗经·君子于役》中的“日之夕矣,牛羊下来”。

细读星汉先生的诗词,可以发现以雅求俗和化俗为雅是他的一种艺术追求。在他的诗词中,化用口语、俗语及现代新词处甚多。如《骆驼刺》后二句“寂寞千载堪自慰,老来依旧楞头青”,前雅后俗,以雅与俗的这种不和谐的对比,突出了不谙世故、洁身自好的形象特征,而拟人的修辞手法和嘲谑自我的语调则暗示出诗人壮心不改、坚守自我的决心。再如《丁亥春节余突发耳聋,经治向愈,四海诗人识与不识,多寄诗相慰,〈中镇诗词·千里联吟〉栏目专发一期,感赋》的尾联,“苍天不许书生懒,从此又听风雨声”,是用寻常语承接前三联,再用富于张力的“风雨”二字双关暗喻世事,俗雅共生,结句含蕴深长,言有尽而意无穷。其他再如“平民骨头硬,耐得万年磨”(《汶川地震后端阳节,东遨约赋五律》)、“告诉身体胖,叮咛生日期。歪斜数行字,久读日光移”(《塔城接小女剑歌信》)、“升降总难知,缘有长绳,牵在他人手”(《醉花阴·风筝》)、“相机收尽天然画,谓我贪心总不惭”(《赛里木湖》)、“树荫碧染络腮胡”(《吐鲁番圩孜书所见》)、“大会堂宽收日月,中山陵峻望东南”(《连战宋楚瑜大陆访问团归去后作》)等等,吸收俗语、口语及新词入诗,雅俗共赏,既是对传统诗词内容的革新,也体现了诗人的时代使命感。

“诗如其人”,星汉先生有真性情,为人襟怀坦荡,其诗作也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而略无滞碍。要而言之,其诗词风格当用“雄豪雅健”四个字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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