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中,把师大归还长安
2018-11-13汪亚萍陕西师范大学英语系2017届毕业生作家中学教师
○汪亚萍(陕西师范大学英语系2017届毕业生,作家、中学教师)
{来自南方小城的姑娘,吴侬软语是那么突兀,致命的翘舌音平舌音不分。音标课上,外教在我座位旁边伏身,示意唇形,给我示范一遍又一遍需要翘舌的发音。}
在南昌昏暗老城区的出租房里,我看见细小的灰尘在房间里悄悄印下足迹,自己难得有心情收拾茶几,水汽缭绕间沏出一杯清茶,顺着它的气味寻找“长安”。
陕西师范大学(以下简称“师大”)坐落于长安繁华处,大雁塔附近——长安水边(曲江)多丽人,芙蓉园中起歌舞,在古代,这里也是王公贵族常来游猎的地方。师大建筑担当起了复古责任,乍看就像一座古典园林,走过重重长廊,于晚清式凉亭边上,目光越过翘起的飞檐,便可见图书馆的伟岸,这是师大的灵魂所在。
师大的图书馆,爬山虎仿佛永远苍翠,每日,我踏入这座由梁思成设计的仿古建筑大门,刷卡,走进最喜爱的外借书库——一切静下来,书是图书馆里最静默的呈现。间或有嘴角含笑的少女,她们娴静的模样,有如春天白玉兰花开,一盏盏点亮枝头。
曾见图书女管理员惊艳的瞬间,她40多岁,着一袭淡雅的格子旗袍,脚踝秀气地在袍下挪动,仿佛不经意间便会生出至纯的花来,那花,也该是洁白的玉兰吧。这是一个书香浸染的女人,我们实在叫不出“阿姨”这个称呼,便直呼“姐姐”,这么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叫阿姨有失斯文。
作为一名喜爱文学的外语系女生,我在大一邂逅了汉语系的雪娇。初见是在馆内的诵读室,我一下便听见她诵读古文的声音,那古诗词像花下流泉一般从她口中弹跳出,极富雅意。我厚脸皮向她要了汉语班课表。雪娇是很热心的女生,用QQ软件传课表给我,一边又透露,那个教古汉语的夫子是老顽童似的人物,知识渊博,他的课不得不蹭。
我在她的帮助下蹭了两年的汉语课,直到她后来搬去长安校区学习。
晨读,我最喜欢在馆外的玉兰花树下。白玉兰凝脂似的至纯至美,我独自读着书,抬头,一只灰斑鸠兀自侧眼看我,似看懂了我的内心。从前并不知道,人越长大,就越有许多事需独自承受。大学同学像一群被放飞的鸽子,每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最后每个人又以不同的方式飞向各自的归宿。
来自南方小城的姑娘,吴侬软语是那么突兀,致命的翘舌音平舌音不分,在一群北方姑娘的对比下,大学老师的目光总是投向我。音标课上,外教在我座位旁边伏身,示意唇形,给我示范一遍又一遍需要翘舌的发音,后来他擦擦汗走向下一位同学。“Dia,you need to practice more!”那些普通话和英语发音很漂亮的姑娘真令人艳羡,她们像水边优雅的鹤类,而我,需要面临期末考试口试难以通过的窘境。出于骨子里的执拗,我开始频繁地求助舍友,开启了漫长的纠音之路,把长歪的骨头敲碎再让其重新生长。图书馆诵读室,下课路上,食堂吃饭间隙,寝室聊天之际,舍友被我拉住示范普通话和英语口型,最终验证了努力会有收获,外教在期末考试口试后给我打钩,“Dia,you’ve done it!”大三,自己成功导演一场全英文莎剧并在其中饰演角色,后来一位外国友人告诉我,在西班牙曾有一则故事,Dia是一位女神,代表灯。
而我如今想念师大的雪了,师大一下雪,就变成了长安——典雅,遥远如梦幻一般。
曾有寒冬拎着厚重的行李,踏入校门的瞬间,雪来得极巧,从细碎的沫一般,到一片片地飘落在图书馆的琉璃瓦上,逐渐占领馆外的莲池和假山,还有我。图书馆像无言的老者,零星的学子掀开厚重的门帘,帘子后透出橘黄色的灯光,那灯光落在我眼底,是温暖的底色。
我飞奔过去,扎进它的怀抱。暖气环绕,我周转于红木书架之间,或是拾级抵达顶楼回廊,剩下鞋子敲击地板的回声。
茶喝完了,我把师大归还长安。师大、长安,午间闲憩的一杯清茶,让人流连,让人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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