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18-11-13◆马兵
◆ 马 兵
从2003年前后开始创作以来,张忌发表作品近百万字,并且相当一部分刊载于《人民文学》、《收获》等权威文学刊物,但直到发表《出家》之前,他并未被评论界认为是“70后”作家群体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出家》发表后引发的热烈反响改变了这一点,张忌因对世俗生活的体贴和一颗对文学无用之用推重的“素心”而成为一个现象级的小说家。我们注意到,在评论界围绕《出家》的热议中,多少有一点找补的意思,在对这个事实上并不大器晚成的小说家的追溯式阅读中,评论界发现《出家》里所展现的精细又从容的叙述控制力、微观生活并做传神提摄的观察力,还有对时代精神病症的思辨力其来有自,在其前期作品中均有体现。
事实上,出生于1979年末的张忌,虽然可以被大而化之地划归到“70后”的范畴中,但对其作简单的“类”的归属并无助于呈现其小说观念、立场和美学形态,似乎从创作伊始,他就绕开了青年写作惯性的素材,城市与乡土、写实与先锋等二分法对他同样不适用,而无法被标签化恰说明了其创作个性的突出,他小说中那些不能被代际逻辑通约的部分也正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所在。比如,在谈及如何截取和看待世俗经验时,张忌区分了鲁迅和汪曾祺两种不同的路径:前者看得透彻,抓得住本质,而后者不是力透纸背,但能展现生活的细微和模糊,而他自己想努力成为的是后一类作家。也因此,张忌在处理世俗生活经验时,情感和技术层面都有一种“距离感”的控制,对日常生活有会心之理解,也有练达之批判,他也克服了不少同辈作家在对当下时代的赋形中嵌入过多草率判断和阐释的积习,在这个意义上,就像艾略特说过的,张忌还原了世俗世界本来的面目,“让人发现了事物的模糊性”。
本期的评论中,刘永春和樊迎春从整体上观照张忌的创作,周聪和孙蕴芷则以《出家》为讨论的重心,形成有趣的对读。
刘永春的《以“世界的世界性”建构“存在的存在性”》是一篇有厚重精神含蕴的批评,在批评者看来,张忌的特别在于,其“小说中的人物大都通过自己精神深处的痛感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所依存的世界、所关注的他人相互沟通”,因此张忌是“从精神焦虑的角度把握这个‘世界的世界性’,使得其小说人物具有了‘存在的存在性’”,而不断地从“世界性”到“存在性”跃迁则是其小说最重要的诗学特征。这篇批评文字以大词来作为关键词,但对大词支撑的细读又是密实的,其对张忌小说中生活世界的两种“敞开方式”,还有对“纯粹焦虑”的探讨都让人印象深刻。樊迎春的《等候神启的片刻》文思灵动,以三首歌名作为三个切入张忌小说世界的角度,并形成有机的递进关系。她着重讨论了张忌笔下的人物在生活中一个又一个面临抉择的片刻,以及在每一个片刻内心里痛苦的拉锯,就这个意义层面而言,小说人设无论中产还是底层,本质都是一种“小小鸟”的状态,在永在的“恋恋风尘”的映衬之下,个人的逃离和撤回是“出口”更是“入口”。周聪的《日常生活化的温情叙事》和孙蕴芷的《看见自己的精神逃离》各自从三个层次分析《出家》,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张忌在《出家》中如何以摹写底层叙事的方式超越底层苦难的逻辑。相比之下,周聪侧重讨论了张忌“贴近现实生活飞翔”的书写辩证,以及其“心灵史”的叙述聚焦方式,而孙蕴芷则在新时期以来文学史宗教书写的脉络中辨析张忌“出家”的意义,并对青年作家的信仰叙事做了初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