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与孩子剧团*
2018-11-13付冬生
付冬生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八·一三”事变爆发后,以上海沪东临青学校为主的一部分中小学生,自发地在难民收容所进行抗日宣传活动。1937年9月3日,在地下党组织和共产党员吴新稼的领导下孩子剧团成立。因孩子剧团在抗日救亡运动中表现突出,剧团工作受到时任南方局负责人周恩来及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的关心。抗战期间郭沫若持续关怀孩子剧团的成长,多次观看孩子剧团演出,给其题词和写文章。他利用工作关系多方争取,将孩子剧团纳入三厅领导并数次粉碎国民党收编。他还为孩子剧团编辑出版的书籍《孩子剧团——从上海到武汉》题字,为其创办刊物《抗战儿童》题写刊名。他还在回忆录《洪波曲》中专门记录孩子剧团事迹。他还想方设法保护被国民党迫害的孩子剧团团员李少清。他关心关怀孩子剧团成员生活,多次捐款捐物并指导孩子剧团成员参加其历史剧《棠棣之花》《屈原》演出等。郭沫若与孩子剧团的交集主要集中在武汉、重庆他担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期间。
一
1938年1月吴新稼团长奉命率领孩子剧团转移武汉。随后,孩子剧团在武汉开展了声势浩大的争取民主、反独裁的抗日救亡演出活动。团员每天到街头、厂矿、难民所、医院、学校、机关等地进行戏剧表演和歌咏活动,演唱《大刀进行曲》《救亡进行曲》《生死已到最后关头》《打回老家去》等抗战爱国歌曲,演出《仁丹胡子》《放下你的鞭子》等剧,受到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为激励孩子剧团抗日宣传壮举,1938年1月29日,郭沫若为孩子剧团题词:
宗教家说“儿童是天国中之最伟大者”,我敢于说“儿童是中国之最伟大者”,因为他们的爱国是全出于热诚,行动是毫无打算。
这也是有资料记载,郭沫若第一次给孩子剧团成员的题词。题词没多久,郭沫若就与孩子剧团见面。据孩子剧团成员许翰如回忆:“1月30日,这是我们永远不能忘怀的日子。下午1时,周恩来派‘红小鬼’吴志坚乘一辆大卡车来到培心小学校,接我们去八办为我们举行欢迎会。出席欢迎会的有周恩来、王明、董必武、叶剑英、博古、郭沫若、邓颖超、孟庆树、叶挺以及‘八办’的工作人员和男女战士。”在欢迎会上,孩子剧团作了自我介绍,演唱了《孩子剧团团歌》《流浪儿》。周恩来和郭沫若先后发言给孩子剧团成员极大的鼓励。会上,郭沫若说:“真正亲爱的小兄弟小姐妹们!我回国半年,今天可说是最快乐的一天。……九岁的小弟弟,就晓得出来救亡了,是作孽么?不,是幸福。好像一株植物放在温室里虽然茂盛,但一拿出来就谢了,唯有山谷里,寒风暴雨中磨练出来的树木,才是坚强的,才能发展起来,顶天立地。中国有了你们这群不怕艰苦的儿女,中国也要在苦难中渐渐长大起来的。你们就象征着中国,在艰难困苦中一天天长大起来吧。要建立一个国家,绝不是容易的事体,一定是流许多许多勇士的血,牺牲许多许多战士的头胪,用这些血液来作水门汀,头胪作砖块,这样才能建设得起来,中国要跟着你们一道长成起来!我不能再讲了,我的眼泪要流出来了,那样太难为情了。”这也是郭沫若和孩子剧团团员的首次见面。
因孩子剧团演出反响强烈,在武汉的《新华日报》对其抗日宣传活动进行了详细报道,《新华日报》副刊《团结》以《大时代的孩子们——在苦难中成长起来》为题,连续三天整版报道孩子剧团从上海到武汉传奇经历。其中刊登《孩子剧团从上海到武汉》长篇通讯,刊发《孩子剧团宣言》和《孩子剧团团歌》。后来汉口大陆出版社还搜集了《新华日报》上刊载的文章和其他一些文章和题字、图片等编成书出版,书名是《孩子剧团——从上海到武汉》,郭沫若同志为该书题了字。1938年2月26日,《抗战日报》刊登郭沫若的文章《学学孩子吧》。他对孩子剧团的抗日宣传活动高度肯定,指出:“我们中国有这样的孩子,中国绝对是不会亡的。”他还号召大人们向孩子学习。
孩子剧团抵达武汉前,郑州的伪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就与武汉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就密谋收编。由于全体成员的团结一致,粉碎了军委会的收编阴谋。孩子剧团抵达武汉后,因其宣传活动影响较大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和不安,国民党武汉市党部再次提出收编,多次诱逼孩子剧团搬到市党部,被孩子剧团拒绝。后又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妄图以既成事实的手段扼杀孩子剧团。“1938年2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国民党市党部秘书对吴新稼威胁说:‘市党部开了会,决定把你们收编到市党部去。明天早晨八点钟派车来接你们,准备好,不要耽误了!”后在郭沫若和周恩来的帮助下粉碎这一阴谋。据吴新稼回忆:“在支部书记王洞若的建议下和带领下,他们找到汉口的阳翰生,在其带领下找到郭沫若家中寻求帮助。”“郭老、杜老有用日语交谈了一会。然后郭老庄重地对我说:你还是到‘办事处’去吧!”在郭沫若建议下,孩子剧团团长吴新稼去八路军办事处见到了周恩来,在其指示下孩子剧团立即转移到石灰窑。后在周恩来和郭沫若共同的努力下,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主任陈诚同意,孩子剧团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三厅收编。不久郭沫若厅长派辛汉文带着政治部部长陈诚签名的“由沪来汉之孩子剧团,着由本部收编”的批条,将我们由汉口领进了武昌昙华林的第三厅驻地。第三厅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下设的一个宣传机构,郭沫若为厅长,孩子剧团具体由第六处处长田汉、第一科戏剧科科长洪深直接领导。1938年4月,孩子剧团进驻昙华林驻地,正式纳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三厅编制。周恩来和郭沫若第一时间前来看望孩子剧团。在郭沫若的帮助下每个团员都有了新被子、新枕头、蚊帐和铺盖。郭沫若还亲自叮嘱医务室同志帮助团员治病。在他的指导下孩子剧团还成立了党支部,吴新稼团长任支部书记,党支部成立后发展党员7名。郭沫若还敏锐地意识到,孩子剧团团员都是适龄入学儿童,求知欲望强烈,学习文化知识不仅重要而且迫切,于是他派陈乃昌任指导员领导文化学习,聘请常任侠任语文教员,曹荻荻教授英语,还邀请徐特立作“学习方法与态度”演讲,周恩来作形势与任务报告,郭沫若、田汉、石凌鹤等讲授戏剧理论、戏剧常识,他本人也多次亲自给团员们上课。在其帮助下团员们对文化知识学习抓得紧。孩子剧团团员周令谟在《孩子剧团的美术工作》文章中写到:“从此,郭沫若先生及第三厅地下特支,都经常抓我们的教育,要求我们上午学习,下午工作。并派三厅的不少先生担任我们的教员。每天上午上语文、政治、戏剧、音乐等课。”孩子剧团团员陈模、周令章也回忆:“1938年4月,我们进驻三厅所在地武汉昙华林。郭沫若先生陪着周副主席(当时公开身份是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到我们住处来看望我们。他们查看了每个宿舍,问长问短,答应给我们解决蚊帐的问题。多么亲切的关怀啊!不久,沫若先生和三厅党的地下组织就安排了一些大先生,给我们讲戏剧、音乐知识,也讲时事。以后又派了老党员蔡家桂同志,担任我们的指导员,经常给我们上政治课,还发展了一批党员。”孩子剧团团员雷正先也回忆:“接受第三厅收编以后,孩子剧团结束了动荡不安,没有保障的生活。郭沫若同志说:‘你们始终是自己管理自己的,一面工作,一面学习,丝毫不肯懈怠。’”郭沫若经常到驻地探望孩子剧团,亲自过问团员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情况。他还亲自修改孩子剧团壁报稿子的错别字,鼓励大家好好学习。他还经常邀请团员去他家玩,他还利用闲暇时间给大家讲解如何辨识甲骨文字并和团员们玩“弹豆子”游戏等。在后来的转移过程中,郭沫若首先想到是孩子剧团,想方设法指示派调派车辆协助团员转移,确保孩子剧团团员安全。
二
郭沫若还在其回忆录《洪波曲》第四章第四节专门记录孩子剧团事迹:“上海成为孤岛后,他们化整为零地,着装难民的孩子逃出来了。经过徐州、开封、新郑等地,逃到了武汉。在他们逃到武汉时,我正在长沙。他们分别向市政府、市党部和什么抗敌后援委员会等请求收编,但那些党老爷们、官老爷们却要解散他们,把他们分发到各处的难童收容所里面去。这,他们是死不愿意的。他们来找我想办法。这是义不容辞的,而且要解决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比第三厅的组织还要迫切。”他还写道:“我为了这事,专门找过陈诚,建议由政治部来收编,作为一个宣传单位,隶属第三厅。陈诚同意了。这问题便告了一个段落。不过到后来还有过一些小波折。在一次部务会议上提出这个决定来报告,有些人横生枝节。张厉生说:那些耍猴戏的娃娃们会做什么!由部里出津贴把他们安插在各小学里去好了。康泽说:要收编,只能作为民众团体,应该归第二厅管辖。但陈诚大概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信,维持了原议。就这样,孩子剧团便得以隶属第三庭第六处第一科,而成为我们的一个优秀的宣传单位。”郭沫若还在《洪波曲》里写到:“孩子剧团的隶属第三厅,是在筹备中完成的,我自己认为是最满意的事。”
1938年武汉媒体广泛报道孩子剧团事迹和刊发孩子剧团系列文章后,引起国外媒体关注。国外报刊纷纷刊登孩子剧团评论和报道,苏联、英国、美国、加拿大、波兰、马来西亚等16个国家的儿童团体和小朋友寄来200多封书信关心关注孩子剧团。郭沫若非常重视这些书信的处理,他指定专人负责此项工作。在郭沫若的指导下,孩子剧团按照书信的内容、写信人的年龄,分配适当的人选和对方通信,回答问题、建立友谊。这些书信寄往国外,产生了很好的效果。通过书信往来,国外小朋友了解到中国儿童的生活学习状况,加深了对中国抗战的了解。通过书信往来,孩子剧团正面宣传了八路军、新四军英勇的抗战事迹,宣传了中国孩子不怕困难积极参加抗日救亡工作的成果,这对宣传抗战起到很好效果。
1938年4月10日,在田汉、廖沫沙的领导下长沙儿童剧团成立,田海南为团长。长沙儿童剧团成立后号召长沙儿童团体参加难童募捐活动,还组织联合演出三幕话剧《中华儿童血》大获成功,并将收入的1500元全部捐出。1938年8月日寇进攻武汉,孩子剧团冒着敌机的轰炸和炮火的袭击转战到湖南。在转移途中,因长沙儿童剧团抗日宣传产生的巨大反响受到郭沫若的赞许,于是郭沫若向政治部打报告请求收编。
迳呈者:职厅所属孩子剧团工作素称努力,唯自武汉迁徙以来,沿途所收纳之小朋友,已在十人以上。前月疏散人口时,复有长沙儿童剧团十余,曾经职厅援例发给疏散费,业已到达衡阳,因经费无着,将不免流离失所。因此,职拟将长沙儿童剧团收编,与孩子剧团合并。唯仍用孩子剧团之名,分为二队,将其年长者为第一队,年幼者为第二队。原有孩子剧团之经费可作为幼年队之经费。其第一队之经费,则请准许将职厅拟办而迄未举办之歌剧队一队经费移充。所拟是否可行,敬乞鉴核示遵。
在周恩来的关怀支持下长沙儿童剧团和孩子剧团合并,合并后继续沿用孩子剧团之名。据蔡馥生回忆,他(郭沫若)指示儿童剧团:“要进一步团结少年儿童,宣传坚持抗战,反对妥协投降,打倒汉奸和卖国贼,鼓舞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他还给了两百元做经费。1938年12月,郭厅长在桂林下了一个手令,要我(蔡馥生)兼任孩子剧团的政治指导员,郑君里同志兼任孩子剧团的艺术指导员。”在转移途中,孩子剧团演戏、唱歌、讲演、写标语和发传单,不仅宣传抗日爱国思想,而且联络、组织沿途学校和社会上的少年儿童团体一起参加抗日救亡运动。茅盾曾评价:谁能说他们不像经历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小战士呢!谁能说他们不象征着中国抗战的胜利呢!是的,他们真正是“冲开了敌人炮火的勇敢、天真、活泼的中国主人!”郭沫若也评价孩子剧团由桂林步行到重庆沿途工作,留下了很好的影响。1938年11月孩子剧团转移桂林,陶行知创办的生活教育社在广西省府大礼堂开会。郭沫若参会并赞扬孩子们离家别母积极投入革命洪流为抗日宣传的伟大行径。他的鼓励也给孩子剧团及其他儿童抗日组织增添了无穷的力量。随后,孩子剧团和在桂林的新安旅行团、厦门儿童剧团、广州儿童剧团、桂林少年剧社、广西实验小学等组织商定每周举行一次座谈会研究如何开展儿童工作,并商定联合联合演出扩大宣传影响。最后,联合演出在桂林公共体育场检阅台举行,规模空前、观众众多。
三
1939年1月上旬,历经艰辛的孩子剧团由桂林经贵州来到大后方国民政府的“战时陪都”——重庆。随后,剧团住在沙坪坝歌乐山下赖家桥全家院子,这也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及“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办公地。随后三年,孩子剧团在重庆开展了“抗战儿童戏剧公演”等一系列抗日、争取民主、反独裁的演出活动,成为抗战大后方陪都重庆群众进行抗日宣传的一支重要文艺大军。
抗战期间,为发动联合更多的儿童团体和中小学校投入抗日活动,孩子剧团利用“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这一形式积极开展抗战宣传。孩子剧团成立之初便邀请在上海的十多个儿童团体和中小学代表 建立“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在武汉时孩子剧团继续联合当地儿童团体成立“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并参加三厅主持的各种活动。迁徙重庆后,孩子剧团与当地的儿童农村宣传队、儿童演剧队、朝鲜“三·一”少年宣传队、平儿院儿童战时服务团等相互访问、联欢。孩子剧团还走访重庆的多个小学帮助他们建立抗日宣传队,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随后,孩子剧团组织定期召开“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协调讲座、公演行动计划等,每周出版一期《重庆市儿童星期座谈会通讯》,这些工作的开展对推动抗日救亡运动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实践也证明,“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是发动儿童抗日的一种好形式,郭沫若也多次应邀参加座谈会,用实际行动给“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支持。他还撰写文章《向着乐园前进》肯定孩子剧团,希望这些“永远的孩子,把我们中国造成地上乐园。”团员陈模回忆:“1939年初,我们孩子剧团来到了陪都重庆。我们在重庆连续公演后,邀请在渝的十几个抗日儿童团体,成立了抗日儿童团体星期座谈会,联合举行南岸宣传、慰问保育院儿童和星期讲座。星期讲座,第一讲就是郭沫若,听讲者700多人。他对国内外形势精辟的分析,出自肺腑的抗战激情,引起全场青少年多次暴风雨般的掌声。”1939年3月20日,《新华日报》也对儿童星期讲习班进行报道:昨日请郭沫若先生讲“二期抗战中小朋友怎样做工作”,并请赵启海先生教歌。郭沫若对孩子剧团关怀无微不至,孩子剧团举办的集会、演出和学习等活动邀请他讲话、写歌词、题字等,他都欣然答应。1939年4月4日,在孩子剧团及其他抗日儿童团体的共同努力下,“四四”儿童节庆祝大会在重庆举行。冯玉祥、郭沫若和陶行知等应邀参加。重庆的十多个儿童团体和小学举行了抗战儿童戏剧节演出、演讲活动,还在重庆中山公园举行儿童歌咏比赛,一万多名观众观看。团员陈模回忆:“我跑了几天,请来了冯玉祥将军和郭沫若、陶行知两位先生。他们在会上又念诗、又和孩子们一起唱歌,使得全场特别活跃,会开得好极了。”
1939年下半年国民党强迫改组第三厅,令孩子剧团全体成员加入三青团。“孩子剧团在郭沫若同志的领导下,采取拖延、应付的办法,与国民党对抗。”1941年国民党制造“皖南事变”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孩子剧团团员李少清在郭先生主持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工作。“1月下旬,李少清同志在文化委为新四军死难烈士募捐,分寄《皖南事变的真相》等传单,被国民党的特务追捕。郭先生为他掩护,让他隐藏起来。”李少清离开孩子剧团后投身革命,后担任东江纵队第一支队所属猛豹大队政治委员,参与许多场战斗。他不仅革命立场坚定、骁勇善战,还是一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战士。可以说,李少清的成长和郭沫若的关怀指导密不可分。
受大后方抗战氛围的影响孩子剧团团员工作热情高涨。1939年11月,孩子剧团团员主动给郭沫若写请战书:
爱护和关心我们的郭先生:
好久没有给您信了,您忙吗?自从那天在厅里见过您后,我们时时刻刻在想念着您,所以写这封信来问候您好。
我们回团本部已有两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中,我们主要的是加紧自己每人的学习,学习宣传技术,同时在附近做了一点工作。
我们在第二次团务会议决定十一月半分两队出发川北川西工作。后来,蔡指导员说:
“郭先生为了爱护我们,怕我们冷,叫我们过了冬出发。”我们听了都不高兴,大家叫着:“我们不怕冷”,“我们要出发工作”,“写信给郭先生去。”
亲爱的郭先生:的确我们不怕冷,我们要出发工作,因为在四川地带,并不挺冷,而且,我们都做了新大衣,在比较冷的几个月可以少布置一点工作,着重自己教育方面,您说好不好?
所以,今天写信来,请郭先生允许我们十二月初出发工作,我们相信郭先生,一定不会使我们失望的。敬致
允许的敬礼!
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孩子剧团的孩子们谨上
民国廿八年十一月四日于陈家坝
11月15日郭沫若在信上批示:“大家都不怕冷,可在12月初出发工作,交蔡家桂同志”。
1940年春孩子剧团创办《抗战儿童》杂志,郭沫若应邀为杂志题写刊名。据主编陈模(傅承谟)回忆:“我先去找郭沫若先生。他听说我们要办杂志,非常高兴,连说‘好事,好事’,讲了文章要通俗、短小、有知识性、文学性。我请他为刊名题字,他拿起毛笔,写两个‘抗战儿童’,笑着对我说:‘你挑选一个吧!’我挑选了一个。要他为我们经常写稿子,他也答应了。不久他就写了一首歌词《我们向前走》;还写了一首儿童诗《大人物与小朋友》,都在四期发表了。”《抗战儿童》因送审稿及财力困难面临停刊危险,后与《儿童月刊》杂志合并,共出版七期。1943年10月《儿童月刊》经济面临困难,办刊异常艰难,孩子剧团便向郭沫若寻求帮助。据主编吴克强回忆:“我徒步从重庆走到赖家桥全家院子郭沫若先生居住的地方,郭先生一听到《儿童月刊》出版有困难,马上热情地为我们想办法。他思索了一下,说:‘你们到北碚去放电影怎么样?’我说:‘好。’郭先生随即亲手写了两封介绍信,一封给苏联亚洲影片公司苏秘书,通过他借到两部电影拷贝《丹娘》和《保卫斯大林格勒》;另一封给北碚管理局卢子英局长,请他们同意在北碚放电影,为《儿童月刊》募捐。尽管当时社会上一些进步人士伸出了热情之手帮助我们,可是一个民办的刊物处在物价飞涨的年月,经费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生存问题仍然是极其艰难的。勉强支持到1943年冬,总共只出了六期。”在郭沫若的大力支持和编辑傅承谟、吴克强等的努力下,《抗战儿童》(《儿童月刊》)杂志成为发动大后方儿童参加抗日活动的一个号角。
“皖南事变”后,为鼓舞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身处国民党统治中心重庆的郭沫若以历史事件和人物为题材借古讽今,先后创作《棠棣之花》《屈原》《护符》《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等六部大型历史剧。孩子剧团团员参加《棠棣之花》《屈原》等剧的演出,其中《屈原》连续上演三个多月,轰动山城重庆。演出过程中,郭沫若经常到后台和演员们交谈,给孩子分析故事中的人物,他用通俗浅显的语言讲解孩子不懂的诗词和历史背景。甚至为了演出效果,亲自表演示范。孩子剧团黎昭佶回忆:“在演出过程中,郭先生经常到后台来和演员们交谈。有次为了更好地听台上效果,他主动争取在最后一幕中扮演死尸。这幕戏历时半个多小时,我见他一直一动不动地躺在暴尸台上。心里不禁暗暗赞道:‘他不也是一个英雄吗!’”参加演出的团员张素玉也回忆:“我们孩子剧团有十几个团员参加了《棠棣之花》和《屈原》的演出,扮演剧中的小女孩、群众、舞蹈者、宫中侍女等角色。我们参加这场战斗成为战斗中的一员,这是郭老对我们的关怀,让我们在战斗的实践中得到进步。参加演出的每个团员好像初上战场的新战士一样,心情有些紧张。我们年纪小、文化低,对好些历史弄不清楚。郭老便亲自讲《棠棣之花》动人的故事给我们听,还给我们讲解《屈原》的诗词和语句。《棠棣之花》的导演石凌鹤,《屈原》的导演陈鲤庭,在排演的过程中,更是耐心而具体地进行帮助和指导,使我们能更好地扮演剧中角色。”抗战期间著名导演、剧作家石凌鹤曾在三厅担任主任科员与洪深一起主持戏剧工作。在郭沫若的支持下,石凌鹤以孩子剧团斗争经历为素材创编了六幕抗战儿童话剧,后经郭沫若确定剧名为《乐园进行曲》。1941年孩子剧团参加《乐园进行曲》演出并大获成功,《新蜀报》3月27日刊登郭沫若题为《向着乐园前进》一文表示祝贺:“这一次他们在重庆第一次的大规模的公演,而所演的《乐园进行曲》,事实上就是以他们作为脚本而写出来的戏剧。现在却由他们自己把他们的生活搬上了舞台,真真是所谓‘现身说法’,我相信是一定会收到莫大的成功的。”《乐园进行曲》也是中国第一部大型儿童话剧作品。1942年孩子剧团又参加了根据张天翼童话改编的六幕儿童话剧《秃秃大王》(后改名《猴儿大王》)演出,在当时大后方重庆引起强烈反响,受到重庆各界好评。虽然《秃秃大王》的演出过程艰难曲折,但始终离不开郭沫若的帮助。据孩子剧团团员奚里德回忆:“演出《秃秃大王》时,郭沫若已经离开三厅,但演出时无经费,大家又去找过郭老,请他支持,郭老设法借了一笔钱,促成演出完成。《乐园进行曲》与《猴儿大王》的演出,标志着孩子剧团的戏剧艺术活动迈向演出大型舞台剧的新阶段。”
四
皖南事变后孩子剧团的处境越来越糟糕。国民党不断给三厅施压,逼迫其集体加入国民党,此举遭到全体成员反对。随后,郭沫若、冯乃超等人相继离开三厅。蒋介石改派三青团骨干分子和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教官李清灿接管孩子剧团。1942年9月,在政治部三厅中共地下特支书记冯乃超的指示下孩子剧团大批团员陆续分散转移、疏散。陈望浩在《开放在抗战血泊中的奇花——孩子剧团》一文指出:“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周恩来利用与蒋介石的旧谊,经过与蒋介石商量同意后,根据团员们的特长和年龄大小,对‘孩子剧团’分批作出安排:一部分团员考入国立戏剧学校或国立音乐专门学校学习;一部分被输送到延安;还把一些团员分散到广东、昆明等地。”很多孩子因此走上了终生从事艺术事业的道路,成长为有成就的音乐、戏剧、文学等文艺工作者。至此,成立五年的孩子剧团正式宣告结束,如期完成中国共产党赋予其的光荣使命。
诚如郭沫若所说,孩子剧团是周总理领导的革命文艺队伍。他们“尽可以成为一部抗战的侧面史。”茅盾也称赞:孩子剧团是抗战的血泊中产生的一朵奇花。孩子剧团自1937年9月成立至1942年9月被迫解散,足迹遍布苏、皖、豫、鄂、湘、桂、黔、川、渝等九省57个县市和几十个农村集镇,行程约两万余里。据统计,抗战期间孩子剧团共演出了四十多个抗战戏剧,演唱几十首抗战歌曲。在300余次的演出中,约45万人观看演出。抗战期间孩子剧团的发展得益于两个重要的因素:一是因剧团在抗日救亡运动贡献突出,其工作受到周恩来、郭沫若等老一辈革命家和文化名人的关注。尤其是郭沫若及指导下的三厅对孩子剧团发展影响深远。二是抗战期间戏剧演出的形式是官方向民间广大民众宣传抗日救亡最有效的手段,而孩子剧团主要利用戏剧表演的方式进行抗日宣传,效果明显且反响强烈。孩子剧团以戏剧、歌咏、标语等为武器,动员和鼓舞了广大少年儿童及人民群众抗日斗争的热情,为宣传抗日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对抗战时期重庆戏剧演出的空前繁荣及全国儿童戏剧创作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也奠定了其在抗战大后方戏剧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