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燕山冰亦消
2018-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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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才华横溢而倔强耿直的文人,行走千里,第一次去一个知之不多而感觉陌生的地方,在几个月的行程中他给历史留下了一幕幕鲜活的瞬间。如今,时隔八百余年,千里驿路、异国他乡,呈现给我们今天的不过是一些碎片,正是这些碎片,捡拾起来,越过时空,我们看到了驿路上一个苍老的背影。时至今日,当我们追寻他彷徨犹疑愤懑不平自我修正的悦动思维,那句发自肺腑的“春到燕山冰亦消”的吟咏依然清晰。
苏轼父子三人,只有苏辙出使辽国。千里驿路,黄河之滨,阡陌田畴,与塞外蔓草绵延,山路曲折,沟壑纵横,林木萧瑟之景迥然不同,走出书斋,别一景象映入苏辙的眼里心里,如滴滴水墨从紫毫之笔端落在宣纸,书写出一幅迷离缥缈的图画。
苏辙担任使辽使是1089年8月16日(公历9月22日),“刑部侍郎赵君锡、翰林学士苏辙为贺辽国生辰使”,行前,他去拜见他的哥哥苏轼。中秋节菊花开,庭下芳香袅娜,美酒再醇厚浓郁,也难以掩饰苏辙内心的波澜起伏的情绪,此去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百余日的行程会遇到何种困难与波折?或许,这些都不算什么,难的是知音难觅,作为一个文人,他挥之不去的文化情结也自然让他的内心世界感到了萧索与单调。漫漫塞北,并不缺乏牧草牛羊,粗犷豪放,是否有文化的绿洲可以自由徜徉?
思乡渐浓,愁肠百结面对异乡冷月,好在哥哥苏轼给予了他深沉的慰藉,这是一幕温暖的画面。
无疑,兄长之胸襟如浩天云雁,即使寒风刺雪,云海苍茫,何曾想过“泪沾襟”的凄凄切切呢?苏辙内心翻腾,如江潮卷过,他何尝不想身处异地,也要风骨铮铮,不辱使命?也要吟诗寄情,淡然处之呢?
多日萦绕心头的波澜起伏,在兄长宽厚的轻抚中渐渐消隐。
苏辙是元祐四年(1089)十月离开汴梁前往契丹的。十月秋天的汴京城外,苏辙手握旄节,一袭青罗衫,紫狐巾遮挡迎面风沙,一匹骏马,孤独的飞雁鸣声上下,双翅剪出南归故里的从容自若,自己即将去往冰天雪地的塞外,奇境还是险境?在苏辙看来,北方苦寒之地虽然抵不上江南润雪、寒梅绽放的柔美,他也不忘初心,远涉塞外。即使落雪纷纷,黄沙袭面,也不辱使命,为国担当。
不仅如此,在苏辙看来,契丹不过蛮夷之地、镔铁马刀的寒光不过匹夫之勇的装饰而已,苦寒的荒草塞外焉能长出农耕文化的大树?唯有保持自我,内心祥和为好。苏辙怎么也不会忘记公元1005年澶州城下和议之幕,八十多年的光影倏忽而逝,燕云十六州如鲠在喉,如悬于外乡的游子,再也走不进中原的故土。苏辙是反对和议的,这种骨子里深植的思想不是只属于苏辙的。属于那个时代,许许多多的大宋朝内外的士人。
不管怎样,苏辙已经走上了北去之路,他的哥哥苏轼在与他告别。两个人紧紧相拥。
九月的汴京城外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田野,谷粟熟透了农夫的脸庞,通向北方的驿路之外,农人弯腰割禾的场景多么丰实与温馨!当年契丹骑兵袭扰,农人仓皇避难,屋舍烈焰焚烧,士兵握紧铁枪,矗立城头不敢疏忽半点的画面早已经成了野外秋风的烟尘,远去无影。这条驿路越走越宽,代代相续,多少使辽使为国事奔走,光影悠悠,不再青春华发,健硕英朗,而苏辙他自己不过是长天浩空的一颗星而已。他愿意给后世留下清晰的历史痕迹。
马铃叮当,每向北走一步,心与故乡就如绷紧的琴弦,弹拨出寂寞惆怅的音符。在秋叶金黄的世界,袅袅婷婷。这个喜欢诗歌的中年儒士,内心翻滚,彷徨失落,难舍故土,路途茫茫等等情绪仿佛满天寒潮一次次袭上心头。向南眺望故国山河,平畴沃野,秋熟的斑斓色泽着实令人眼热,而他的前方,则是“塞柳凋枯恐未知”的境地等着他。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古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苏辙内心浮起一缕缕的自信,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天空宇宙,何以解忧,唯有诗歌。他坚定的话语如石块重重落在心海,溅起缤纷夺目的水花。
借助诗歌与远隔万山千壑的哥哥苏轼对话,与自己的心灵对话,与百年千年之后的人们对话,与浩渺深邃的历史对话。不过,对于契丹这个远塞边疆的兄弟,苏辙却远远不如他的同姓兄长苏颂认识得清楚,看得深远。纯文人的视野与保守思想的浸润,苏辙眼里的一切不能不投射他的思想的身影。好在“春到燕山冰亦消”。
莱考夫阐述的第四个基础隐喻是算术是沿路线运动(Arithmetic As Motion Along a Path)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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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韵律常常如生发,那是山川古道、烟波胡尘、日色雪花、沙漠飞雁、奚人契丹等等意象在广阔的北方时而炫舞,急促的鼓点激荡山河;时而轻柔如绵,“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苏辙北上,在莫州开启了使辽诗歌的篇章吟咏。诗人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彷徨与矛盾,回想往事,他自己年轻气盛之际,“汪洋澹泊”“一唱三叹”(苏轼评价),而今,往事飘零,千里驿路上,唯有诗心做伴,向回头已不可能,千帆竞发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个境界呢?他问天问地,问自己,只有孤独的身影在夕阳的金色辉映中越拉越长,直至隐匿在夜色的宏大叙事内吞噬。让他内心欢愉的是莫州通判刘冱,杯酒对饮,谈诗论文,一个在史册叶子中模糊的诗人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醉人的夜晚,与当世的“苏氏文章擅天下”的苏辙在一起。这样的文化情景即使时隔经年,今天依然温暖。
“从今无事唯须饮,文字声名人自知。”苏辙北行之路越走越远,能予他这么酒话赋诗的场景也自然越来越稀薄。他珍惜今夜,更期待朝阳勃发的明天。
苏辙此时还担任礼部尚书,抵达雄州,挨近辽界,许多埋藏心底多年的往事情愫在于雄州知府王崇拯的饮酒中如漂浮的气息慢慢飘逸。眼前碧波荡漾,枯黄的芦苇萧瑟了光影,胡尘远去,而100年前令契丹兵士“深不可以舟行,浅不可以徒涉有劲兵,不能度也”的浩大水泊依然遗留至今。多少田地成年累月不见谷粟金黄,那汉风翻卷的水波,是流逝的眼泪吗?苏辙离开雄州,内心沉重不已。
越过拒马河,从故土到异乡,苏辙一时间好像浑身都在震颤,如屏障横亘东西的燕山云雾缥缈,幽州隐约可见,锥心之痛,宛如昨日之创伤复发。让他惊诧的是在古北口山坡上竟然立有杨无敌庙。昔年,杨业血战敌人殒命陈家谷,契丹夺我燕云十六州,一座庙就像一座丰碑,昭示后人。苏辙凭吊致敬,内心大潮云卷,他想起了西晋的周处讨伐蛮夷,“我欲比君周子隐,诛彤聊足慰忠魂。”寒风朔朔,谁听到了苏辙屹立山岗的大声歌唱。这声音尽管被深秋的旋涡卷走了最后一个音符,他好像看到了中原很多渴望收复失地的士人的坚毅眼神。
第一次来到塞外,敏锐慎思的苏辙不断注视眼前所见之景,契丹境内山岭逶迤,燕山宛如长蛇,西衔太行,东归大海,以博大胸襟养育了勤劳骁勇的华夏儿女,多少跌宕起伏的人间悲欢之剧于此上演。如今,物是人非,自高粱河一战至今,燕山已成契丹屏障。和平之风润泽八十多年,连绵起伏的山麓之间,辟出许多农田,秋熟已过,平畴残存的谷茬诉说丰年的瞬间。
行旅艰辛,许多景象扑面而来,即使苏辙内心怎样的固守“尊王”的思想,他也难以抵挡一幅幅奇特的画面给予他心灵的碰撞乃至一点点的改变。有时,旁观者充满了偏见,当局者的认识才更为深刻。当苏辙来到会仙馆,(又名顿馆),细心的契丹人于此款待一路风尘而来的宋使,这一情景在沈括的《使契丹图抄》也曾记载:“使人过此,必置酒其上,遂以为常。”一杯老酒化解了旅途之累,奶酪、乳粥等等飘散着浓郁草原风味的食品驱赶了风寒,一向矜持自傲的苏辙真切感受到了奚族人给予他的热忱与温厚。让他更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神奇地发生着,席间文士相聚,话题免不了谈诗论赋,温暖的画面浮上脑海:契丹接伴使耶律恭、王可等几个人问起苏辙:“大苏怎么没有来呢?他最近怎么样?”这一问题,自然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文气飘浮,月上中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吟唱声摇曳每一个人的心扉,一杯酒,醉了岁月,醉了真情。共鸣之声,苏辙似乎已经忘了身在北国。以至于在酒醒之际,苏辙自愧自己迷失了自我。寒冰凝结日久,哪能一朝一夕消融呢?第一步已经迈出,没有回头。
走出燕山,苏辙的眼中则是一番“连山渐少多平田”之景象,平畴沃野在黄河之滨的中原不以为奇,在塞外,苏辙以为荒凉苦寒之地,竟良田绵延,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携手歌咏出豪迈之歌。山坡散落沉静的草屋,奚人、契丹人安闲坐着木轮马车在水边汲水,河川深谷,初冬之寒肃杀了野草,成群结队的骆驼羊马在嘹亮的皮鞭声里逐水而居。这真是一幅淡雅悠远的北方水墨,而渲染出这一辽阔景象的正是契丹人。
他看见嘘嘘村落炊烟,仿佛那颗飘落北方的心灵如南雁顾返田园,村落外,三三两两的人影渐渐清晰。他下马来到人家面前,打拱施礼,几个汉族兄弟非常喜悦,苏辙与他们拉起家常,苏辙问:“你们几个何年迁徙至此?”几个人想了想,似乎理不出头绪,只是说:“我听过去爷爷说过,大概有一百多年之久了。”苏辙不禁叹息,看见身上的左衽服,关切问询生活,他们并不掩饰想法,说,人勤地不懒,秋熟才有保障,再者,本地赋税如晴天之云稀少。倒也安定。
和平之风的浸润,他的偏见之塔开始慢慢倾斜。他开始重新审视脚下的这片土地与人民,欣赏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融合而生的花。我们从其所著《栾城集·卷四十三》看见了返回汴梁上书宋哲宗赵煦的文字:“汉人户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不乐战斗。”那一刻,苏辙希望契丹与宋之间和平的双手紧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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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路北行,陪伴苏辙的还有几个令他南归之后念念不忘之人。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散发浓郁的文化气息。
渡过拒马河之后,苏辙认识了接伴使耶律恭,接伴使为辽金时期设置,《朝野类要·故事》:“蕃使入国门,则差馆伴使副,同在驿,趋朝,见辞,游宴。”翻阅厚厚的历史册页。《辽史》等史书未曾给耶律恭留下只言片语,不过,苏辙记下了与他相处的难忘瞬间:“臣等过界后,见其臣僚年高晓事,如接伴耶律恭……皆言及和好”,这无疑像冰寒季节中燃烧起来的火焰,慢慢融化苏辙的偏见思想。从拒马河畔到燕京,一直到中京,这位苍老年高的契丹人,与苏辙一起朝夕相处,时而凑在一起,明经论道;时而诉说和平以来民众的安定。虽然耶律恭的身影与许许多多的历史人物一样,隐匿并消失了,而两个人见证了契丹与宋国百年和平的一段岁月之影依然鲜活。
在燕京城内东面的永平馆,还有一个人给苏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人派出侍从去接苏辙至留守官衙,并传话给苏辙:令兄翰林学士苏轼的《眉山集》已传至我契丹境内多时了,苏轼前辈何不印此行文集,亦使流传至此?”这个倾倒于苏轼之文的“苏迷”多么渴望更多的契丹民众能一睹中原之地文坛领袖之风采,苏辙颇感兴奋:这个燕京副留守邢希古是何等之人呢?追溯历史,邢希古早在1071年曾经使宋,那时候,苏辙还在陈州为教授,正是人生沉沦之际,时过境迁,把酒言谈,一本《眉山集》拉近了彼此熟络的距离。邢希古给苏辙看他写的赋文《易州太宁山净觉寺碑铭》,苏辙诵读他的得意之作《上枢密韩太尉书》,当“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吟咏而出,满座叹服。苏辙后来回忆邢希古等人评价契丹与宋之和平,说道:“以为自古所未有,又称道北朝皇帝所以馆待南使之意极厚。”这倒是实心实意的表白。
千里驿路再遥远,文化交融的音符在1089年的冬天格外清越响亮。
长途行旅,至中京的苏辙,人气指数飙升,契丹很多官员知道“三苏”之名,如今,能一睹苏辙之容,与之交谈,感受中原文坛巨椽之风骨,岂不快哉?
苏辙见到了馆伴使王师儒,这个人可不简单,自然纯真,德行纯粹,嘉言懿行,文章做得漂亮,又是一个朴质谦虚之人。苏辙与他在一起,感受到了他的温润如玉、霁风朗月一般的气场,更为神奇的是,他与自己同岁,同为进士,步入仕途,都从秘书省教书郎开启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想,那一次相见,是苏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温暖。“天材颖茂,儒学纯备。敏于事而慎于言,志于道而辅以术”的苏辙与“通习六经子史及医卜之书,时称博洽。善辞令”的王师儒的交流,是一次文化的盛宴。室外冰雪依然,苏辙的内心世界满满的温馨,时光渐渐,两人已不再拘束,话题轻松,王师儒说道:我听说子瞻兄常服茯苓,能否赐我方子呢?茯苓乃“盖松之神灵之气,伏结而成”,养生治病的良药也。苏辙却听出了几丝弦外之音,当年自己曾作《服茯苓赋》,没有想到,自己的文章也来到了北方。
时间飞逝,苏辙与王师儒分别,看见他渐去渐远的背影,苏辙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耶律洪基的良苦用心。这样的情景对于不久返归中原的苏辙而言,再也不会重现了。在返回中原,递交给朝廷的报告中,这个当初“谈笑定先降虏使,诗书仍得靖戎行。(送梁交供备知莫州)”的热血青年,已经不再阻止契丹与中原的文化往来,提及传至北方的文集,苏辙以为,只要不“印行戏亵之语”,派出管事的文学官员把关,即可。
文化纽带的力量何其大,一路上见闻所思,苏辙将在内心矗立一座和平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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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之名,在契丹之地百姓中也是响当当的。这并不难理解,追溯历史,契丹人仰慕中原文化,契丹贵族以会说汉语为荣耀。阿保机开始,不断兴儒学、行科举,至苏辙使辽,和平之风已经吹拂了八十余载,苏辙等诗文沿着这条文化之路犹如繁花慢慢飘落北方。犹如春风拂过,之后草原繁花满地。
苏辙去给辽道宗耶律洪基祝贺生日(即天安节),时年辽大安五年,耶律洪基已57岁,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寄予深意,此前,经历了耶律重元以及耶律乙辛之乱,他希冀国家平安,人民有饭吃,有衣穿,与中原继续和平之路。
他们两个见面时,史书记载不多,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这一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相融认知与想象。
耶律洪基与他的爷爷父亲一样,是一个饱学诗书、吟诗作赋、出口成章的“汉文艺范儿”。
南宋笔记集《邵氏闻见录》卷二记载了一个饶有趣味的事情:耶律隆基年轻时即仰慕中原文化,一次化了装,扮作随从跟着使臣到了汴梁,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宋仁宗,结果,宋仁宗认出了他,领着这个自己忠实的粉丝去皇宫花园等转了一大圈,还赠以厚礼,并赠言:“与汝一家也,异日唯盟好是念,唯生灵是爱。”当仁宗去世的消息传至北方,耶律隆基悬挂仁宗之容以纪念。
耶律洪基诗文写得漂亮,他的诗作至今大多散逸,苏辙北来,拜见之时是否耳闻在契丹至地广为流传的《题李俨黄菊赋》诗歌呢?“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菊花清香在亦在苏辙的心里挥之不去,这何尝不是和平之风、文化之风一直飘扬。
就在苏辙使辽的1089年,耶律洪基“仍诏谕学者,当穷经明道。”醉心于汉学研习,耶律隆基气自华之风骨这一点,苏辙拜见之时,已领略一二,他在《栾城集卷四十二》描述道:北朝皇帝年颜见今六十以来,然举止轻健,饮啖不衰,在位既久,颇知利害。目光敏锐的苏辙在宴饮之时,看见耶律洪基步履轻松,吃相不错,至于“利害”之意,苏辙在倾听耶律洪基生日感言之中已经明了——“与朝廷和好年深,蕃汉人户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不乐战斗。”
历史的画面远比今天支离破碎的语言生动,1090年的初春,苏辙感受到了南风与北风拂来拂去的新意。
苏辙返归的脚步轻松极了,虽然“胡人送客不忍去”,内心眷恋与王师儒等人畅谈的场景,但他们“久安和好依中原”的和平愿望依然打动苏辙的内心。
行经燕山,苏辙诗心蓬勃喜不自禁,倾情吟咏:“春到燕山冰亦消,归骖迎日喜嫖姚。久行胡地生华发,初试东风脱敝貂。”融化的不仅仅是覆盖原野的冰雪,还有诗人固执已久的偏见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