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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的谬误

2018-11-13

东方剑 2018年8期
关键词:匪徒画展炸弹

民国二十年,在上海八字桥附近,住着一个叫董伯贤的年轻人。董伯贤年方二十,没有工作,全靠卖画为生。因为没有名气,他的画作根本不值几个钱,因此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董伯贤的画,有人说一文不值,就是一个地摊货的水平。但也有人说他的画不拘一格,好好修炼,必定会前途无量。董伯贤自己都吃不准自己的画技究竟到了怎样一个水准。但是董伯贤从小迷恋画画,立志有所建树,并以此实现梦想,出人头地,回报母亲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所以坚信那些赞誉的话绝非虚言。

这次他听说上海有个画家要办个人画展,很是羡慕。他幻想假如自己能够有这种机会,就可以把作品让更多的人看到,而不仅仅限于在马路边展示。万一观摩画展的人当中,有人慧眼识珠,看中自己的才气,那就好了。

董伯贤就去找那个画家协商,希望可以把自己最得意的画作也放到画展上展出。那个画家当然不答应,并出言讥讽。董伯贤为了能够打开局面,忍辱负重,多次上门苦苦请求,但都被人家赶了出来。

最后一次上门时,董伯贤几乎已经失去信心。但没料到这一次画家对他的态度明显改观,甚至是以礼相待,并话锋一转,说如果董伯贤愿意承担一半的画展费用,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董伯贤哪里出得起这笔钱,再三恳求,最后对方让董伯贤拿出五十块大洋,然后就给他在画展角落里安排一个摆放五幅画的位置。

董伯贤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便咬牙答应。

但他到哪里去弄这五十块大洋呢?董伯贤举目无亲,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拿去典当了。

董伯贤眼看着一个绝好机会即将溜走,百般无奈,又实在不甘心,最后就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董再卿。

但他又实在不想去见这个人。

董伯贤五岁那年,他母亲和父亲离了婚。母亲带着年幼的董伯贤,艰难度日,总算把董伯贤拉扯大。其间要强的母亲即便再艰难,情愿一个人做几份工,也从来都没有去跟董再卿要过儿子的抚养费,更不允许儿子去找父亲。并且董伯贤从小就从母亲嘴里获知了无数种父亲亏待他们娘俩的劣迹,所以对这个父亲也没有什么好感。

由于过度劳累,在董伯贤十八岁那年,母亲病逝。从此他开始一个人生活。董伯贤为了实现自己的画画梦想,几乎把所有精力全都花在了练习临摹上,一直坚持到现在。

中间有一段时间,他实在有些过不下去了。那次他两天没有吃饭,几乎绝望,就想着饿死算了。而这时,父亲却意外地派人给他带了些吃的用的,还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董伯贤很奇怪,自己两天揭不开锅,父亲刚好就派人过来看他,这是偶然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那次父子俩见了面后,董再卿听说儿子还要立志画画,十分鄙夷,跟他说你要是想靠画画过日子,肯定会饿死,还不如到我的公司里来,学着做生意。

但是董伯贤对做生意没有任何兴趣,就拒绝了父亲的规劝,坚持要继续画下去。他为了说服父亲,还把自己认为画得最好的几幅画拿出来给父亲看。

没想到董再卿突然大怒,抢过画作,当着董伯贤的面撕了个稀巴烂,还讥讽他根本不是画画的料,整天异想天开,不务正业,饭都吃不饱,还画个屁画。

董伯贤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还被他撕烂了自己最喜欢的几幅画,无限悲伤。他觉得父亲不仅仅冷酷无情,还粗暴践踏他的自尊,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对自己根本没有一点点亲情和父爱。

他非常后悔那一次跟父亲见面,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有所作为争口气,然后彻底报复一下董再卿的刻薄和恶毒。

想到这些,董伯贤郁愤不已。回家后不得已去做了几个月的工,存了点生活费后,就继续呆在家里作画。

但是这一次,向父亲求助,又似乎是他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为了实现理想,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见了父亲。

董伯贤在父亲的公司里等了好久,才总算见到了父亲。董再卿听说儿子的来意后,就问董伯贤道:“借你五十块大洋,这个不难,那你准备怎么还钱呢?”

董伯贤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用画展上卖画的钱偿还。”

董再卿大笑了好一会,随后说道:“你就肯定有人会买你的画?万一卖不掉,你准备怎么办?”

董伯贤强忍愤怒说道:“总之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董再卿说道:“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五十块大洋。但是画展结束后,你必须到我的公司里来,给我做一年的工。我管你吃住,没有工钱,最多给你些零花钱。怎么样?”

“不行,我要画画,我不做工。”董伯贤坚持道。

“那你就回去吧。”董再卿气愤地朝儿子挥挥手说道。

董伯贤真想扭头就走,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个势利父亲的嘴脸。但为了画展,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天回到家里以后,董伯贤对于父亲的刻薄耿耿于怀,羞愤交加。但又一想,自己毕竟还是争取到了一个机会。等以后自己出头了,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画展开始后,董伯贤天天躲在画展角落,远远观察着每一个在自己画作跟前经过的人。他很希望有人可以停下脚步,仔细欣赏自己的画作。但他发现画家的画被人买走了很多,可自己的画挂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根本没人关注,不禁哀叹。他想起画展结束后,自己必须放弃画画,去父亲公司里做工,心里就特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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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最后一天,眼看着画家的画已经所剩无几,但自己的画还是无人问津,董伯贤伤感不已,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他甚至也开始怀疑起自己作品的水准,不免黯然。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有位中年美妇站在自己的画作跟前,一脸赞许的神色。董伯贤的心跳马上就加快了,不由自主就朝美妇走了过去。

“太太,这几幅画都是我画的,你喜欢吗?”董伯贤硬着头皮,主动打招呼道。

“哦,这五幅画都是你画的?不简单哪你。”美妇微笑着对董伯贤说。

“是我画的。谢谢太太夸奖。太太如果喜欢,我可以打折卖给你。”董伯贤谦逊地说。

美妇笑了笑,说道:“这些画我很喜欢,你不用打折,我全部都要了。”

董伯贤没想到转机来得那么快,欣喜若狂,千恩万谢。

美妇望着激动得不行的董伯贤,目光怜惜,欲言又止。

这样的局面,董伯贤实在是盼望得太久,以至于他也没有细想,那个美妇放着画家的画不买,却唯独去买一个新人的画,而且还不还价,并奉送了很多赞美,难道就不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这二十块大洋还是不够还父亲的债,那么他必须去给他做一年的工。为了这次画展,他真的把自己给卖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亲生父亲逼到这个份上。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董伯贤捏着这二十块大洋,再次走进了父亲的办公室。他向父亲提出,能否通融一下,先还二十块大洋,等以后卖画有了钱,再给补上。

董再卿看着桌上的二十块大洋,摇摇头说道:“等你卖画有了钱……嘿嘿,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父亲,我这次五幅画一下子就卖出去了,而且价格还不低。说明我的画技还是不错的,我缺少的是机会,这一点你要相信我。”董伯贤因为这次高价卖出去了五幅画,自信心大增。

“那是偶然。很可能对方是个外行。你的画我见过,根本上不了台面。”董再卿冷冷地说道。

董伯贤很愤怒。明明这次有人诚意买画,可他却妄加猜测,还一脸瞧不起自己,这哪里像个当父亲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真实水平。”最后董伯贤咬牙说道。

“伯贤,我再劝你一句,趁着你还年轻,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做,先养活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这个比什么都重要。”董再卿毫不在意儿子的愤怒神态,环视着办公室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缓缓说道。

“够了!我不跟你说了。”董伯贤愤怒至极,摆摆手说道,“你我既然有话在先,那么我也不想食言,我先还给你二十块大洋,你能否应允我为你效力大半年?”

董再卿想了想,点点头答应,就让儿子去了他名下的一个贸易公司做一名业务员,并且给他找了一名带教师傅。

贸易公司的业务员非常忙碌,整天跟客户打交道。一天工作结束,往往已经天黑,筋疲力尽,董伯贤倒在宿舍床上就睡着了,根本没有时间画画,甚至连动一下画画的念头都没有力气。一个礼拜下来,董伯贤有点烦躁起来。

按照这样下来,不出一个月,他的画画技艺就会生疏。再过一个月,他或许就会习惯这种忙碌而琐碎的生活,不再有画画的冲动和灵感了。这一点让董伯贤感到非常害怕。从那个美妇的赞誉中,他相信自己的绘画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定境地。

但是他既然跟父亲有约定,那也不好随便放弃。他是个讲信用的人。

所以几天后,董伯贤就把家里画画的工具全部搬到宿舍。他是想每天至少触碰一下画笔,让自己至少保持那份状态。

但是没过几天,董伯贤就跟同宿舍的一名业务员发生了冲突。冲突起因是那名叫张树成的同伴,不小心把一脸盆水全都洒在董伯贤的习作上。董伯贤心疼,就跟他吵了起来。张树成就答应赔偿一些钱给董伯贤。但董伯贤还不罢休,说我那些画作以后都是珍品,你赔得起吗?张树成这几天业务拓展不顺,心里有气,说就你这些涂鸦,团作一团生煤球炉子还差不多。董伯贤大怒,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最后张树成自知打了老板的儿子,无法再呆在这里,二话不说就离职了。

董再卿闻讯后,就把儿子大骂了一通。董伯贤不服,说整件事就是他先损坏自己东西,而且也是他先动的手。董再卿说你来上班就专心做事,少跟我一心二用,哪有把这些绘画的东西往宿舍里搬的?你要知道,张树成是贸易公司里最得力的业务员,这下子他跑了不算,还带走了很多业务到竞争对手那里去了。你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干不成。

总之那天董再卿的话说得极其难听。董伯贤伤心欲绝,转而对父亲又增加了几分憎恨。

几天之后,董伯贤在发送一批货物时,随车去了安徽。不料半路上货车被一伙强盗劫持。奇怪的是匪徒们对货物不感兴趣,唯独把董伯贤扣押起来,并押到一个秘密山洞里关了起来。

董伯贤很快就从匪徒的嘴里获知,他们是想把自己当作人质,去跟董再卿谈条件。

山洞里阴森潮湿,还有很多蚊子和毒蛇出没。董伯贤没有饭吃,也没有保暖衣物,饥寒交迫,再加上匪徒的凶狠和威胁,董伯贤非常害怕,但无济于事。

匪徒给董伯贤拍了几张照片,还让他给父亲写一封短信,告知父亲自己有生命危险,让他答应匪徒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董伯贤在山洞里过了一夜,早就吓破了胆,乖乖照做。匪徒带着照片和信件离开后,董伯贤开始祈祷父亲可以尽快答应匪徒们的条件,只有这样,自己才有生还的可能。

但第二天匪徒带来的却是坏消息。董再卿收到照片和信件后,根本不想答应匪徒们的条件。换句话说,董再卿是宁可放任儿子遭受不测,也不想妥协。

董伯贤非常震惊,就问匪徒,你们跟我父亲提了什么条件?匪首说你究竟是不是董再卿的亲生儿子?董伯贤说当然是。匪徒就说原来董再卿这样冷血,为了保住他的财富,居然连儿子的性命都舍得搭进去。

董伯贤大致了解了真相,当即愤怒不已。他这个时候才看清,董再卿为了利益,根本不顾儿子的生死,当即就在匪徒跟前大声哭泣起来。

匪首见董伯贤接近崩溃,也有些感慨。他让董伯贤再想想办法,说服董再卿,用他手里的一批军火,来换董伯贤的性命。

董伯贤惊讶父亲居然还在做军火生意。匪首就告诉他,上次他们联系到了一批黑市军火,但不料董再卿横插一杠,用高价抢购走。他们很需要这批军火,就去跟董再卿商量转让,价钱好说,但董再卿根本不肯,推说已经卖掉。这次他们绑架董伯贤,就是希望用董再卿儿子的命,来迫使他低头。但没料到董再卿根本就没把儿子的性命放在眼里。

董伯贤听到这些,心中的怒火就开始熊熊燃烧。

最后匪首说如果你父亲这样无情,我们也只能杀了你,然后再找机会杀了你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这个时候董伯贤一点也不害怕。他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你们放我回去,我来替你们杀了他。”

匪首很吃惊,随后也便了解到了董伯贤的心思,心想这倒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一番踌躇后,就答应了董伯贤,并为他设计一个安装在一盒进口巧克力里的定时炸弹,并教会董伯贤如何设置时间和启动炸弹的方法。

第二天董伯贤拿着那盒致命的巧克力,来到了父亲公司门口。这时董再卿刚好开车驶出公司大门。

看到儿子站在大门口后,董再卿非常惊讶,下车问你是怎么脱身的?董伯贤就谎称自己是趁乱逃出来的。然后董再卿又问匪徒跟你说了些什么了没有?董伯贤装糊涂说没有。董再卿打量着儿子,终于信以为真。

董伯贤假装服软说道:“父亲,以后我会踏踏实实在公司做事,你放心好了。我买了一盒巧克力给你,作为感谢。”

董再卿接过巧克力,神色非常复杂。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董伯贤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董伯贤回到家里以后,突然发现自己一身冷汗。他惶恐不已,关紧房门,蒙头睡觉。

第二天他出门,买了一张报纸,报纸头条有这样一则新闻。

“汽车离奇爆炸,富商董再卿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董伯贤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栗,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恐慌。

周凤岐在勘验董再卿被炸毁的汽车时,发现爆炸点应该是在车内后座上。而且后座附近的残骸上面,充斥着一股烤焦的巧克力味道。

然后他们又找到了一个被炸得粉碎的铁盒子残片,并认出这属于某种品牌的巧克力包装盒。他们拿着残余碎片去市场上做对照,结果找到了那种巧克力,并买了一盒回来。

从董再卿公司门卫口中得知,事发前董再卿开车出门,曾经在大门口停留过,并且跟他的儿子有过短暂交谈。而他的儿子当时还给过董再卿一样东西。周凤岐拿出买回来的巧克力让门卫辨认,门卫说当时距离太远,没有看清楚,似乎有点像。

然后根据对炸毁汽车的勘验,周凤岐又基本确认,爆炸很可能就是源于这一盒巧克力。换句话说,有人在巧克力盒子里安放了炸弹,然后又把盒子放在董再卿的汽车里。同时现场还发现几个属于炸弹定时器上的零件残余,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而据董再卿的司机说,那天董再卿希望自己开车出门,然后他把车交给董再卿的时候,车上肯定是没有巧克力的。而董再卿上车时,司机也没看到他随身带着这样一盒巧克力。这个盒子挺大,如果带着,司机一定会看到。

周凤岐最后又从各个渠道了解到,董再卿父子关系非常恶劣。董再卿对待这个儿子,完全可以用苛刻和残忍来形容,连别人都有点看不下去。而他那个儿子更是深受委屈和羞辱,对父亲也是恨之入骨。

于是周凤岐就觉得,董再卿的儿子似乎具备某种行凶动机。而且在最敏感的时刻,这个儿子也出现在了敏感的现场,似乎也具备作案时间。

那么他在大门口送给父亲的,会不会就是那盒死亡巧克力呢?

为了确认这种怀疑,周凤岐想了好长时间,终于设计了一个圈套,准备试探一下董伯贤的反应。

再说董伯贤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后,惶恐不已。此时此刻他突然并不十分希望父亲已经被炸死,毕竟对方是自己父亲,而且罪不至死。

但他又希望父亲已经被炸死。因为一旦父亲还活着,必定会说出那盒爆炸的巧克力是自己送的。

就在这时,有两个巡捕敲开了他家房门。

董伯贤一看到巡捕上门,紧张得要死。尤其是当他看到周凤岐手里还拿着一个被熏黑,并且还有些凹瘪的巧克力盒子时,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好在周凤岐并没有说一些令他心惊肉跳的话题。他说他过来,只是例行走访一下被害人的所有亲属和社会关系。对此董伯贤有些将信将疑,回答周凤岐的提问时,董伯贤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要集中到那个盒子上去。

他很奇怪,这个巡捕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东西上门呢?

话题终于说到这盒巧克力上。周凤岐说你父亲的汽车爆炸,主要原因是油箱起火,导致爆燃。好在油箱里的汽油并不多,而且董再卿逃脱及时,这才保住了性命。

这一下董伯贤就开始惊讶了。原来那一盒巧克力炸弹并没有按时爆炸啊。

按照设定,炸弹会在交给董再卿以后三分钟爆炸。这显然是盒子里的炸弹出了点问题。这帮匪徒,做事情竟然这样马马虎虎。

但接下来董伯贤就更紧张了。因为他意识到,炸弹没有按时爆炸,并不意味着它不会再爆炸。换句话说,现在这个炸弹随时都会爆炸。想到这个,董伯贤的汗毛根根都竖了起来。

“那么周探长,你带着这盒巧克力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董伯贤强作镇静,问道。

“我是准备带回巡捕房的。到你这里来,也是顺路。”周凤岐说。

“你打开过盒子吗?”董伯贤问。

“哦,这盒巧克力的铁盒子封得很死,再加上已经变形,所以需要用工具才能打开。”

在周凤岐看来,董伯贤在这个时候突然把话题和注意力集中在这盒巧克力上面,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董伯贤死死盯着盒子,额头上有些冒汗。而这一切,全部被周凤岐看在眼里。

周凤岐越发觉得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我父亲情况怎么样?”董伯贤觉得这种时候,他应该关注一下这个问题。

“他受了重伤,但不会死。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的。”周凤岐注视着董伯贤,幽幽地说道。

董伯贤觉得他没有理由拒绝对方这个建议,更何况他也很需要核实一下董再卿的生死状况。

“我去加件衣服。”董伯贤说着,就走进里屋。

周凤岐带着助手先离开了。

在车上助手问:“探长,刚才董伯贤一看到巧克力盒子就特别紧张。”

周凤岐点头:“我骗他说爆炸是因为油箱,然后再把这个伪造的盒子亮给他看,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就说明我们的猜测是准确的。董伯贤一定知道巧克力盒子里藏着炸弹,然后觉得应该是定时器出现问题,炸弹才没有爆炸。但他会担心炸弹会随时爆炸,或者会被我们发现里面的炸弹,否则他紧张什么呢?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就是那个巧克力炸弹的制造者。在董再卿公司门口,他交给父亲董再卿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那枚巧克力炸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助手问。

“见机行事吧。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还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些好玩的节目。”周凤岐打量着巧克力盒子,微笑着说。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在公司门口,他给董再卿的是个什么东西?”助手又问。

“问了也是白问,他肯定会狡辩。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会察觉到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这样不利于我们继续确认。”周凤岐说道。

这时董伯贤出门。周凤岐让他坐在副驾驶上,并且把巧克力盒子放在他膝盖上,请他拿一下。

董伯贤不敢拒绝,揣着盒子,一路上后背冷汗直冒,身体僵硬,神色惶恐。

周凤岐看到他这样心虚,就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进入董再卿的病房以后,董伯贤看到父亲的脑袋被纱布缠得只剩下口鼻,心里很沉重。而周凤岐推说他们还有事,就离开了。

董伯贤一个人守着父亲,内心翻江倒海。

董伯贤突然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父亲再如何亏待自己,自己也不该去要他的性命呀。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人是唯一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自己最亲的人。如果他死了,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好在这次爆炸不是因为自己的炸弹所致。但董伯贤对自己的谴责,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减少。

但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已经没有退路。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防止董再卿苏醒过来以后,指认那盒巧克力是自己送给他的。

因为那两个巡捕回去以后,很快就会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炸弹,这样一来,自己照样会背负杀人未遂的罪名。而且万一这个炸弹现在爆炸,把那两个巡捕给炸死,甚至炸死更多的人,那情况就更加惨,自己死十次都不够。

所以董再卿不能够活下来。

想到这里,董伯贤无限恐惧,内心的邪恶又冒了上来。他走到门口查看了一下门外,然后回到床边,突然奋起,骑到董再卿身上去,伸手掐住董再卿的脖子,狠劲用力。同时内心有个声音在回荡:对不起,父亲,对不起……

这个时候,昏睡中的董再卿突然发力,身体一挺,就把弱小的董伯贤掀落到床下。还没等董伯贤反应过来,董再卿早就把他死死压在身底下。与此同时,病房门打开,周凤岐和助手走了进来。

“董伯贤,你终于还是动手了。”周凤岐幽幽说道。

董伯贤惊骇不已。

原来这都是周凤岐设计的圈套。他早就预料到董伯贤会走到杀人灭口这一步,所以让一个巡捕假扮成重伤的董再卿,引诱董伯贤动手。

董伯贤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当他明白真相以后,黯然叹息。这件事发展到这个份上,也是他罪有应得。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美妇。董伯贤一看,认得她就是在画展上买走自己画作的那个太太。董伯贤一时有些纳闷。

那位太太看了董伯贤一眼,走到探长跟前,微笑着说道:“周探长,这件事辛苦你们了。”

“哪里哪里,职责所在,分内事。”周凤岐客气。

“周探长,董先生刚才说了,事到如今,能不能请几位放过董伯贤,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美妇笑盈盈说道。

“太太你的意思是……”周凤岐疑惑地问。

“董先生的意思是,这次他的汽车爆炸,我们就当真的是因为油箱爆炸,而不是炸弹爆炸引起的。反正事件真相还没有公布,你们怎么说都可以。再说董先生也只是受了些轻伤,所以他不想追究董伯贤的责任,毕竟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美妇说道。

董伯贤听了很意外。

“这样做不合适吧。我们也没法向上峰交代呀。”周凤岐拒绝。

美妇笑着说:“巡捕房那边,我相信探长一定会有办法应付。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周凤岐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董伯贤,还是有些犹豫。

“周探长,董先生这么做,也是为了想给伯贤一个机会。他还年轻,跟他父亲之间有些误会,一时糊涂。而且估计他也是受了坏人的唆使才这么做的,对吗,伯贤?”美妇侃侃而谈。

董伯贤听说父亲愿意原谅自己,有些感动,连忙就把被绑架的事情跟大家说了一遍。然后他也有意隐去了董再卿收购军火的情况。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也开始投桃报李,有意识维护起父亲的利益来了。

董再卿公司这次发生连货物带人被匪徒劫持一事,周凤岐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接到报案,他也就没有插手,更没有想到董再卿的儿子也卷入这件事。

他思考了一会,就让人放开董伯贤,说道:“年轻人,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父亲,好好去跟他忏悔吧。”

说完就带人离开。

董伯贤呆住了,连忙问:“太太,父亲真的原谅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美妇笑笑说道:“我姓赵名芳,你可以叫我赵阿姨。我是你父亲现任的太太,是你的继母。”

董伯贤非常意外。他还想问什么,赵芳首先开口道:“先跟我去见见你父亲吧,他已经醒了。”

董伯贤非常紧张,问道:“赵阿姨,父亲伤势怎么样?”

“炸弹爆炸时,他刚好停好车,已经跨出汽车,所以伤势不太严重。”

“赵阿姨,刚才你让巡捕放过我,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吗?”董伯贤又问。

赵芳点点头说:“当然。他之前在周探长那边获知爆炸的真相以后,非常愤怒。但随后就让我过来帮你解围。”

董伯贤摇摇头说:“我不信。他一直对我很不友好。”

赵芳笑笑说:“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董伯贤最后终于答应去见父亲。他也非常想知道原因。

走进隔壁病房,董再卿已经坐在床上,他的身上也有些纱布包扎着。看到董伯贤进来,董再卿主动招呼。

“伯贤,来,坐。”

“你为什么要从巡捕手里救我?”董伯贤当头便问。

“因为你是我儿子呀。”董再卿感慨,“做父亲的,什么时候都肯原谅自己孩子。”

董伯贤一听,鄙夷道:“骗人,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又不是傻子。”

“我之前对你画画这件事,的确一直抱着打击的态度。我就是怕你被幻想耽误。想靠画画赚钱活命,风险实在很大,伯贤,你最好还是把它当成一个兴趣。”董再卿缓缓说道。

这个道理,其实董伯贤心里是很清楚的。他只不过是不愿意放弃,认输。在他的心里,始终就对自己的画技和未来充满信心。

“但可能我在你面前表现得过分冷酷,导致你觉得我是个该死的人,这一点我也没有想到。这不怪你,伯贤。”董再卿继续说道。

董伯贤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这样好言劝告我呢?”

董再卿摇摇头说:“因为我知道劝告根本没有用。你跟我其实是非常相似的两个人。我年轻时也喜欢画画,也想着要成为一个画家。你那点画画的天分,说不定也是我的遗传在作怪。但生活的残酷,让我最终不得已放弃了画画,现在看来,这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所以对你而言,需要的不是劝告,而是生活对你的严酷。因此让你吃些苦头,还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让你更加清晰地看清自己。”

董伯贤恍然明白父亲的苦心,但依旧不肯妥协,说道:“其实你对我始终是过于悲观了。我的画已经开始被人认可,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董再卿听到这里,马上就朝站在一边的赵芳望去,呵呵一笑说道:“你所说的被人认可,是不是因为她花高价买走了你的画?”

董伯贤再次打量着赵芳,突然意识到了她的身份,就开始怀疑起那次买画的真实内幕来。

“赵阿姨,你买走我的画,还对我的画技大加赞誉,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董伯贤问道。

赵芳笑笑说道:“伯贤,我也是不久前才了解你跟你父亲之间的问题。但有一点你恐怕不明白,那就是那么多年来,你父亲一直牵挂着你的生活。他不愿意轻易出现在你身边,帮助你过得好一些,只是想让你尝尽生活的艰辛,然后主动认清现实,抛弃幻想,踏踏实实地工作、生活。”

董伯贤非常惊讶。

“你还记得有次你饿昏在家里的事情吗?为什么你父亲会及时派人过来帮你摆脱饥饿和死亡?如果不是他时刻派人关注着你,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你可能早就饿死了。”赵芳继续说道,“伯贤,你父亲是爱你的,只是采取的方式有些另类。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你对绘画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所以他才会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对待你。”

董伯贤望着父亲,开始不知所措。

董再卿笑笑说道:“这次开画展的那个画家,跟我是朋友。他告诉我说你也想加入画展,我就让他给你设置障碍,让你拿出五十块大洋。然后我打赌你会来找我,而你果然来了。我让你用一年的时间来偿还五十块大洋,其实不是想折磨你,而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参与到我的生意圈里来,开阔你的视野,并借此淡化你的画画心结,让你回归到一个现实的世界里来……”

董伯贤恍然大悟,突然泪流满面。

“画展期间,我一直让赵阿姨暗中去留意现场情况。赵阿姨回来说,你的画根本没有人关注,不可能卖得出去。然后我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我能够深切感受到你的那种失望和痛心,但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董再卿继续说道,“但没想到你赵阿姨看到你在画展现场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就瞒着我买走了你的五幅画,而且还对你的画技大加褒奖。她这样做我完全能够理解,但事实上也让你加重了一层对自身的偏见,让你觉得你能够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这一点是个意外。”

董伯贤听到这里,感激地望着赵芳,不能自已。

赵芳微笑着走近,扶着董伯贤的肩头说道:“伯贤,你是个好孩子。但你父亲也一直关注着你,这一点千真万确,我可以作证。”

董伯贤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注视着父亲,鼻子就开始变得酸溜溜的。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浓浓的亲情,和被人爱、被人呵护的滋味了。

“这次我没有答应匪徒的要求,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我已经把军火捐赠给了某个先进政党。这些事你无需了解,也不要往外说。而我随后就准备拿一笔钱来赎你。没想到我还没有跟匪徒联系,你就急着要来取我性命了。我听说爆炸的是个定时炸弹,就料定你是受了匪徒们的唆使,因为凭你的能力,是搞不到这些东西的,对吧?”董再卿最后说道。

董伯贤“扑通”跪倒,大声痛哭道:“对不起,父亲……”

董再卿坐起身体,也老泪纵横,说道:“伯贤,这些我都不怪你。这几年你吃苦了,我也对不起你死去的母亲。而正因为这样,我才决不允许你误入歧途呀。”

“但是父亲,当一个人心怀梦想时,他究竟该不该努力争取,让梦想成真呢?我这样坚持,究竟有什么错?没准过了几年,我真的会在绘画方面有所建树呢?好多成名的大家,他们刚开始也都很困难呀。”董伯贤始终不甘心,问道。

董再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伯贤,梦想的确值得去追逐。但前提是,你要保证不让自己在实现梦想之前就饿死冻死。”

这话顿时让董伯贤颇为震惊。

“一个人还是要先立足,把梦想深藏内心,等你的生活有了基本保证,然后再图发展。梦想晚几年实现不要紧,它还会在你内心藏着,丢不了。相反等你有了生活阅历以后,再把梦想捡起来,就会更加得心应手。”董再卿继续说道,“梦想是美酒,在你的生存还无法保障时,你应该把梦想当酒喝,偶尔微醺一下。但人最重要的还是面对现实,有些励志的辞藻,看似华丽,实则偏颇,误人前程,我们一定不能盲目深信。”

董伯贤想了想,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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