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
2018-11-13孙朝喜
孙朝喜
杜鹃,是花。杜鹃,是鸟(俗名呱鸪)。如果女孩起个杜鹃的芳名也是高雅靓丽可人的。我倒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名字,怎么会安到那个不仁不义的灰呼呼的鸟的身上?!就因为那个关于望帝杜宇的传说?
季节是刻板的诚信。俗话说,小满三天遍地黄,再有几个焦灼的太阳,再有从天边吹来的西南风,那真的就麦熟一晌了。一地的金黄,就是农民一个冬春撒下的碎金。就要开镰了。
四夏大忙之际,黄金铺地,老少弯腰。这时,杜鹃鸟也从南方飞来凑热闹。杜鹃初来乍到,忙不迭地从这片树林飞进那片树林,从这家田头飞向那家地边。它要有北斗导航就好了,也用不着如此辛苦地熟悉地形。
这杜鹃鸟有点怪才,它知道农情,它既善吃松毛虫为农除害,还义务担当起农情督导员。当大地金黄的时候,杜鹃“割禾、割禾”两声一度地啼鸣。如刀镰未响,杜鹃就四声一度地“割禾割禾、割禾割禾”地催促,就像催收催种的村干部乡吏。倒是有些情为民系,直到叫破嗓子满嘴是血。这又为文人的创作多了“杜鹃啼血”的噱头。其实,农民都用上“谷王”、“春雨”了,不急。麦子一倒涮,这杜鹃又开始了“布谷、布谷”的催种。这多事的鸟儿,农民都嫌烦,儿子打工未回,光叫有什么用!广播里早两天就喊过了。但,杜鹃执着,“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也就些孩子仰起脸盯着它看,看它为农情急红脸的样子,听它啼血的催收催种的呼叫。呼应了“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的诗韵。据传,杜鹃啼血,染红了遍野的山花,要不,哪来的杜鹃花!难怪诗人如此出笔“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杜鹃鸟不善筑巢,总是把蛋下在别的鸟巢里,让义父义母代孵代养,借鸡下蛋式完成自己的传宗接代义务。
童年的一次观察,颠覆了我对杜鹃原有的好感。清晨,一只杜鹃上下翻飞,左右低旋,拍响翅膀抵近骚扰,以鹞的姿势吓跑正在巢里的呱呱叽(芦莺)。杜鹃剩势鸠占鹊巢,把呱呱叽的蛋扔掉而产下自己一枚蛋,完成了杜鹃血腥侵略的第一步。它不知侵占已入刑,危险!杜鹃的芳名与它的行为在我幼善的心田里留下了大大的反差。杜鹃漂亮的外表掩盖着内心的万恶,恶到了有些流氓、有些残忍的地步,它比拐卖妇女儿童更可恶。
小时候,我和小朋友一起用童谣骂过杜鹃。那是倚在楝树上看着杜鹃飞过的傍晚。“呱鸪,呱鸪,没有女人实难过!想用钱买一个,又怕人家不卖给我;想用纸糊一个,又怕大风来吹破;想用泥捏一个,又怕大雨来冲破。我的日子倒怎过?!不如回家投了河!”
小杜鹃如期被义母孵出,义母视它独生子女疼爱有加,觅食喂养辛勤抚育。可怜的义母啊!至此也不知巢里的小东西不是自己亲骨肉。不几天,小杜鹃的毛稍长出火红的羽序,张开血红的小嘴迎接义母义父递进巢的虫儿。痴心的呱呱叽怎么就看不出一点破绽呢?要不,申请个DNA也能弄清楚的。后来我才明白,杜鹃为什么把呱呱叽的蛋扔掉?那是让呱呱叽没有比较鉴别,一心一意抚养小杜鹃,而且双亲哺独仔,够有心计了吧!小杜鹃在义父义母的精心喂养下长大出窝,老杜鹃偷偷接走它加入鹃族。呱呱叽清梦一场,只落了个代养代育志愿者的光荣称号。悲哉!
我也看过杜鹃被宣布不受欢迎的战争。呱呱叽发现了杜鹃上了自家的炕,夫妻俩怒不可遏地对侵略者发起攻击,蹬爪、投喙、扇翅,打得杜鹃招架不住,且战且退理亏地谢罪“怪我怪我!”到底有了第三者的内疚。那也是我童年看得最过瘾的空战。
对杜鹃的不屑,民谣早就从老奶奶的口中流出:“多啰啰,多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砌窝。太阳出来暖和和,已有热被窝,来年再筑窝。”杜鹃也懒怠到唱起了《明日歌》,蹉跎岁月!
动物世界的血腥,让我明白了物种多样性和各种生物存在的理由。试想,那个既聪明又懒笨的杜鹃鸟,如果不去鸠占鹊巢,那今天就听不到杜鹃啼血了。狮子、老虎为了生存不是也吃羚羊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大概就叫自然法则,或许还是辩证法。
反正,我是厘不清这杜鹃鸟的功过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