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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屏代码

2018-11-12柳建武

广西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妻子儿子

柳建武

妻子离开我已经一百五十二天了。

下班后,我到菜市场买了一把青菜和一条罗非鱼。妻子没去广东之前,常常每晚只花不到十块钱买类似这两样菜,做成一荤一素一清汤。虽然简朴,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现在看着锅黑灶冷,一股哀愁弥漫上我的心头……

我用铁丝球使劲刷着锅,洗了三遍才看到锃亮,然后学着妻子的模样,用大火把油热开,放姜,放鱼,调小火煎,不一会,蜗居弥漫着久违的香味。显然我的声音大了些,隔壁传来了单身汉阿诚的声音:“柳川,你在煮啥啊,这么大动静?”

“煮鱼呢,要不,你过来尝尝?”

“你老婆走了,你煮的鱼能吃吗?”

他这句话有点刺痛我的神经,我没有理会他。就在我发愣的那一两分钟,锅里的鱼慢慢变绿,我两眼直直地盯着锅,这真是见鬼了,一条好好的鱼怎么变成这个颜色?我关掉了火,拍打了一下额头,明白了,鱼贩杀鱼时没掏干净,鱼胆还留在里面,我自己也没淘洗干净,真是应中阿诚那乌鸦嘴,这鱼吃不得了。我用锅铲把鱼甩进了垃圾桶,把锅刷了刷,开始煮起了面条。

刚刚入夜,同一栋楼那些情侣们又欢呼着聚在一起观摩“岛国动作片”,音箱传出来的声音不堪入耳。这里毗邻南溪大学,大学生成双成对地出来租住民房的现象十分普遍。隔壁传来了“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击声,这是阿诚不耐烦的信号。我听到木屐拍打在地板的声音,然后全部的灯都灭了。不用说,阿诚不是把大功率“热得快”插进插座,就是让火线接地,漏电开关跳闸了。整栋楼安静了一会,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我清楚地记得妻子离开我的那天,我正在蜗居皱着眉头,思索着当时遇到的一个非常奇怪的电脑蓝屏问题。她在电话里说:“我要去广东了。”

我们的儿子才一岁多,正是需要父母关怀的时候,她怎么忍心离去?难道生活到了不能维持得下去的地步?我问:“干吗要去?”

“南宁的工作太不好找了,即使找到了也是些薪水低微又不好干的活。”

“和谁去?”

“和我弟一起去。”

这个游手好闲的小舅子也真令人讨厌,竟然动员自己的姐姐离开家。我心里是不愿意她去的,但说不出口。她从老家出来,没有来到我这里,便直达车站,明显是下定了决心。我赌气地说:“由你吧!”继续把头埋在硬件堆里忙着。

当天晚上,我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错了。她真的去广东了?我打电话给她,反复打了三遍,铃声一直在响没有接。她去广东之前特地回老家一趟看儿子,离开蜗居时,走到门口把鞋一只一只摆整齐,还回头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我想,她是矛盾了很久才促成此行的。回首我们结婚后走过的路,我能给她生活上的安全感实在不多。我是一个公司的网管,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块钱,几个月都买不回她喜欢的那双红蜻蜓鞋。工作之余,大多数时间都在捣鼓电脑硬件或研究网络攻防等在她看来了无生趣的东西,偶尔有几个时空网友来到我的蜗居交易点东西,把盈利交给她,也实在少得可怜。

现在再来看看妻子离开我的那天,突然出现的蓝屏,代码如下:

“*** STOP: 0x05452830(0x053770,0x004551,0x03344587)”。

五个月过去了,我依然读不懂这个蓝屏代码,这是从技术角度无法解开的谜。我一度认为这个蓝屏代码和妻子的离去有关,每天都去寻找答案,每天都拔插那条运行中出现蓝屏的内存条,每天都打开蓝屏之后的系统日志,试图从里面读出点信息。

呆坐了一会,我准备出门去请一个从业多年有着丰富经验的同行分析这个蓝屏问题。敲门声响了,这时候谁找我呢?我去开门,惊喜地发现是夏歆。我还没来得及说“请进!”她就撞进来了,她粗喘了一口气说:“累死我了!”只见她抱着一个主机,看起来是那种比较重的品牌机。

我赶紧半蹲下来,接过她手中的主机箱:“你的电脑怎么了?”

“蓝屏了!”

一听到蓝屏这两个字,我头脑就嗡的一声响。插上电源,接好显示器,我查看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很普通的蓝屏代码“0x0000000A”。拔下内存条,用橡皮擦擦,再清理插槽灰尘,还是蓝屏,看来还得重装系统。

我把装系统的U盘插在电脑上,说:“你怎么想到自己扛电脑来,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上门解决。”

“怕你忙不过来,等不及了,我就扛来了。顺便来看看你的工作室。”她随手拿起桌面上一个吹尘球,胡乱地对着我的头发按压,吱吱地吹过一点点风,“来你这里玩,不欢迎吗?”

认识夏歆是在七天前。我坐在电脑前对着那个蓝屏发呆,忽然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声,我打开门,一个女子正在弯腰收拾散在地上的垃圾。看来是她下楼时不小心撒在我门口的,我回去拿了扫把和铲出来,她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我说:“没关系。”她是个脸圆鼻梁矮、长相一般的女孩子,我从没在这栋楼见过她,我问她:“你是刚搬来的?”

她说:“不是,这是我家。”原来她是房东的女儿,名叫宋玲。

当天傍晚,宋玲又敲开了我的门,“柳哥,听说你是电脑高手,帮我看看,我上不了网了。”

房东家的网络我之前看过,整栋楼都在共享这个网络上网,我很清楚这里的网络硬件及布线情况。到了他家客厅,我有种异样的感觉,有一个人对我行注目礼,她的目光是热情大胆的,她说:“宋玲,想不到你家有这么帅的房客!”

“人家不但帅,还是电脑高手呢!”

“我叫夏歆,夏天的夏,音欠的歆,听过歆羡这个词么,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柳川。柳树的柳,子在川上曰那个川。”

她笑了起来:“好有诗意!”

宋玲说:“看你笑得像花痴一样,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她们这样子说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你们聊吧。”

我只用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问题,原因很简单,电脑后面的网线接触不灵。宋玲捧来了水果,夏歆邀我坐下一起品尝,我也不推辞。在闲聊中得知,夏歆刚大学毕业,学的是商务英语专业。我忽然想起了出现那个奇怪的蓝屏代码的系统日志全是英文,我是半路出家学电脑的,英文水准就一个菜字,看不懂,上网在线翻译也未必准确,她或许能帮我翻译一下。我打量了一下夏歆,齐肩短发,鹅蛋脸,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有阳光明媚的感觉。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相互添加成了QQ好友。她的QQ签名很奇特:“Every single day without dancing is one day we betrayed of life!”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而我妻子的QQ签名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楼上乒乒乓乓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对情侣又在打架了。动作挺大,女的哭喊,“你打我!”男的吼叫着什么,不一会又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估计房东也出来了,你俩要吵要打千万别砸我的门窗出气。女的从楼上跑到楼下哭,不一会男的走下来,说:“你回不回去,不回去就走远点!”

夏歆问我:“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对冤家打闹了很多个晚上,大家也劝了几回,都习惯了。”

“这女的好可怜!你说他们干吗要这样?”

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没有哪一天不上演这样的故事,不是女的出轨了,就是男的有外遇了。“我其实不了解他们的详细情况。还记得三天前,我们在青秀山,看见90后的男女在水月庵前相互拥抱、相互喂食,我当时打心里不禁要问,他们自以为是的‘爱情’能走多远?他们的脸上写着太多的天真,‘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个脆弱的东西,不要说大风大浪了,磕磕碰碰可能都受不了。”

三天前,也就是周末,公司组织员工到青秀山烧烤。没想到,一到那里我就遇上了夏歆、宋玲她们一帮姐妹。我和夏歆走着走着,就脱离了各自的队伍,两人走到一起了。我们从泰国园一路寻到碑廊处,爬上凤凰塔上观青秀丛林,又到龙象塔上览邕江碧水。还记得,从凤凰塔下来,走到箫台处,听到老人讲关于箫台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个年轻人善于吹箫,常在这石台上和他的情人相会,他的箫声婉转多情,悠扬动听,引来百鸟和鸣。走下箫台,回头一望,在岁月斑驳的牌坊上有一对联,我们不约而同地读了出来:“揽月何难有志有为堪折桂,登天不易无私无畏可摩星。”读完击掌相庆。

夏歆说:“那时我们也看到了栈道走下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他们齐声唱着过去的歌谣,两手相牵十指相扣,很感人!”

“这么多年能保持着这一真情,很难得。但真情逃不脱生离死别、终老谢世。到时,人不在了,每每想起来,那不是增加哀伤?所以呢,那些学生也好,老夫妇也好,都在万物发展的曲线平衡中。”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相信爱情?”

“相信了又怎么样呢?”

“那……他们这样子,你怎么看?”

“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痛苦地相守,不如潇洒地分手!何况他们不能相濡以沫,还大打出手!”说完这些话,我又想起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婚姻。我们曾经相濡以沫,难道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一直不相信妻子离开我的那个理由。

装完系统,测试了一下,电脑正常运行。夏歆很高兴,说了一堆赞扬的话,这些话如果是宋玲说,我会觉得烦,出自她的口,我却觉得很受用。她问了我一句:“你技术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开个店呢?”

“想开啊,但开店需要租门面,需要配件的本钱,需要有人有时间看着……我还有个蓝屏问题,准备出门,去一个同行那里。”

“好吧,下次有时间再说。”

我们一起出了门,我抱着主机放到她车踏处,转身推自己的电驴时才发现,下班回来时轮胎已瘪了,忘了去修。

“这样子吧,我搭你去,你弄好了自己的事情,也顺便到我家把电脑安装好去,免得到时有什么还得打你电话。”

“好吧。”

“幸好你的车烂,不然你还没机会坐我的电动车呢!”

“这叫无巧不成书!”

坐在她的后面,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往哪放,后座并没有铁护栏,我只得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么近距离跟她接触,我能感觉她身体散发出青春迷人的气息,她穿着白色蕾丝上衣,蓝色紧身裙。她的后背线条很美,肌肤细腻有光泽,透过镂空透明的蕾丝我甚至可以判断她穿的是什么内衣,我的目光像扫描枪一样在她后背从上扫到下,扫到辨别度高的地方我的身体还会“滴滴”地反应,我就像一个偷窥狂心里一阵狂喜。三天前,我们邂逅于风景如画的青秀山,一起走到了大草坪,就地坐下休息,她张开双臂、闭着眼睛做深呼吸,我情不自禁地凑近身去,她睁开眼“嘻嘻”一笑把我往下推,我往草坡下翻时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双肩,我们就这样一起滚了下去……我想,再这样下去就是犯罪了。我想起自己的妻子,当初与她相识时,我们并肩走在街上,正下着雨,她举着一把伞,她的右半身却露在雨中,我感动地拥着她,把她遮在伞下,任雨淋自己的左半身,雨越下越大,我们一起飞奔走过那条街……

她说:“你叹什么气呢?坐好了,我骑车像野马,你别像小孩一样摔下来。” 她抓住我的手,让我的手揽住她的腰。

来到了同行老抽那里,老抽的房间比我的还凌乱,桌子上、地上、甚至床上都堆积着各种配件,让人怀疑他晚上是搂着这些配件睡觉的。以前我来他这里,他从不招呼我坐下,这次他看见我带着个靓妹,搬来两只满是灰尘的椅子招呼我们坐,我说,“没事,我们站着就好。”

他把我带来的内存条装到主板去测试,蓝屏出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蓝屏代码,你也用排除法看过了是吧?”

“是的。”

“怪了,确实是内存条的问题。你拿着这个内存条去找总经销商,说不准总经销商能补偿你一笔钱呢。”

“补偿我就不去想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怀疑过自己,今天我只想证实自己的想法。”

他又陷入了沉思,“内存条的问题?内存条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他再次凑近了显示器,一行一行地看着这些字符,确定没有看错,然后摇摇头说,“够奇葩的!我也搞不懂!”

从老抽家出来,我说:“为了避免从车上摔下来,还是我搭你吧!”她“嘻嘻”一乐温柔地贴在我后背。我们慢慢地骑着车,路上的车辆仿佛比任何时候都井然有序,我听到了她的心跳,这条路好像走了很久……

拐上民族大道,到了普罗列小区,这是一个高档小区。进她家后,她告诉我,她妈妈是公务员,爸爸是转业军人,他们出去散步了。

进了她房间,我不由得笑了,她的床还保留着早上起来时的模样,被子是半揭开状态,白色的床单有一个凹进去的褶皱,仿佛她刚从那里起身。“随便坐!”她把房门关上。除了电脑桌前我还能坐哪里?

每个女孩子都不一样吧,我上门给不少女孩子修过电脑,有些女孩子喜欢开着门甚至连窗户都是打开的,有些女孩子不喜欢别人特别是异性坐她的梳妆台,更不喜欢坐在她的床上,像她这样把门关上倒是没见过,莫非……我不敢往下想了,专心给她安装好电脑,打开测试了一下,确定可以联网了。

“好了吗?”

“好了。”

“看你紧张得一脸的汗,洗个脸吧。”

我正往门口走,她把我拉往里面,她卧室里面有个洗手间。进了洗手间,我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洗手间,里面摆放着很多的瓶子。我没有去找洗手液,直接在水龙头下洗手,洗完手,刚抬头,就见她递给我一条手巾。

“你愣着干什么,洗啊。”

我拿了过来,捧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左右擦了一下,这是一条柔软的棉巾,带着很好闻的味道。我正要往墙上挂的时候,她从我手中抢了过去,拧干水分,朝我的额头抬手伸过来,我的头像弹簧一样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就像是一只缩头缩颈的鹅。她笑了起来,“你怕什么?烫不着你!”我只能任由她在我脸上、脖子来回地擦拭。看起来,她还很细心,我就像她的一个雕塑作品。

从洗手间出来,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倒了两个小半杯。她半倚在电脑桌前,右手向后撑着桌面,左手举起了酒杯,身体微微向后倾着,胸脯微微向前挺着。美好的曲线,诱人的夜晚!我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带着风。

我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说:“我们才认识七天!”

“我觉得好像过了七年!”

“你不知道有‘七年之痒’的说法吗?”

“我们是‘七天之痒’!”

我 “咕噜”一声喝了下去,顿觉口干舌燥,左手揽住她的腰,她的脸一片绯红。我看到她迷离的眼神,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当我们以最真实的面貌滚在白色的床单上时,我的手机不识时务地响了。

“别理它!”她吻着我的唇。

我从她的唇吻到她的颈时,手机还在响。我扭头看了一下,我的裤子扔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口袋里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响。响过一百八十秒后,还在继续拨打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我妻子。一想到不接电话绝不罢休的妻子,我意欲喷发的火山停止了运动,炽热的熔岩渐渐冷却下来。

“你干什么呢?”她察觉了我的异常,见我毫无反应,便咬痛了我的唇。

我推开了她,慌乱地套上衣裤,匆忙瞥了一眼脱下在地板上的蓝色紧身裙,蓝屏的蓝,见鬼了,我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

我走出她家门时,看到一对手挽着手的年老夫妇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他们很惊讶地打量着我。我神使鬼差地朝他们鞠了一躬,电梯也不等了,什么话都没说便冲下楼去,整个楼梯间回荡着咚咚的脚步声,小区门口的保安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到了大街上,我才发现工具包落在了她家里,自己衣衫不整,心狂跳不止,就像是做了贼一样。

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妻子打来的,我按了接通键,她着急地说:“你干什么啊?半天不接我电话。我等会还得去加班呢。”

“我……我正忙着呢,你说,有什么事?”

“你都不记得了吗?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什么重要的日子?”我大脑盘旋着这个问题,传统节日吗,我们初次见面的日子吗,结婚纪念日吗?都不是。

“儿子两岁的生日!”

喔,我怎么一下子没想到呢。“那我待会去订个蛋糕,明天就回老家去。你回来吗?”

那边沉默了一阵,说:“我明天不回去了!现在订单多,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加班。”

“加班,加什么班……儿子的生日你都不回来过,挣钱比一家人在一起还重要吗?”

“你别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你回来吧,哪怕我们收入少一点,生活还过得下去。”

“你不会理解的,从结婚到现在,我们生活过得疙疙瘩瘩、皱皱巴巴……”

这样的话说下去,两个人越说越不合拢,最后说累了,就挂了。

刚挂完电话,手机又响了,我气冲冲地拿出来一看,是夏歆打来的,我没接听,响了三声之后,我狠下心掐断,接着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发完之后,我恼恨自己起来,从此我们再也不会联系了。我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对着夏歆说:“对不起,我是个该死的骗子,我伤了你的心!”

城市的夜风吹着我,这个城市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街道的某个角落正在播放着动力火车的那首《忠孝东路走九遍》:

这城市满地的纸屑

风一刮像你的妩媚

我经过的那一间鞋店

却买不到你爱的那双鞋

黄灯了人被赶过街

我累得瘫坐在路边

看着一份爱有头无尾

你有什么感觉

耳听见的每首歌曲

都有我的悲

眼看见的每个昨天

都有你的美……

原来我对妻子的爱根深蒂固,我的心已被她带走,容不得第二个人走进。我像喝醉了酒一般,走着走着忽然对着路边的花圃使劲踢上两脚,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我经过的那一间鞋店,却买不到你爱的那双鞋……”命运让我遇上了她,我们成了家,可是现在我、妻子、儿子天各一方,我有家吗?

在妻子离开我的一百五十二天里,我一连多天都在想着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钱?除了上班还跑到电子科技广场兼职,同时和硬件二手商打得火热,可是我赚到了吗?

我的心,很空很空。

第二天,我请了两天的假,到蛋糕店拿了生日蛋糕,乘公交车到金桥站,再乘大客车赶回老家。儿子得知我回家,非常兴奋,大客车刚启动,他就在电话里说:“爸爸,你带蛋糕了吗?”

“带了,大大的蛋糕!”

司机开车开得飞快,一路不停地超车。我手捧着生日蛋糕,望着前方的路,心里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过了五塘收费站,车速就慢了起来,前面积压的车辆越来越多,最后走不动了。听说前面有座桥出了故障,南梧二级公路走不得了。司机立即调头,拐入县道公路,县道公路虽然难走些,起码也能回家。没想到的是,县道公路发生了车祸,本来就狭窄的县道公路关闭了一边车道,汽车排成了长龙。

儿子不时打来电话:“爸爸,你回到哪里了?”“爸爸,你回来到了没有?”“爸爸,要吃晚饭了!”……

我只能不停地安慰他:“爸爸堵车了,爸爸等会就到。”

平常两个钟头就能回到家,此刻花了六个钟,还堵在七塘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邻座的小伙子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了。我手捧的蛋糕,奶油已经开始融化,流在我的手上,我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甜的,儿子肯定很爱吃。

儿子又打来电话了:“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是不是不回来了,呜呜……” 听到儿子委屈的哭声,我急得直跺脚,如果这鬼地方离家只有十里二十里,我立马下车,飞奔回去。可是,家还这么远,我跑步也要半夜才回得到家。

“怎么办,怎么办?”我喃喃自语起来。没办法,只能等,只能等!盯着车灯照耀下前面那个蓝色车牌的车辆慢慢挪动……真见鬼了,蓝屏的蓝……

我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儿子已经睡着了,他是哭累了睡过去的,眼睛还湿润着。我妈告诉我,儿子一直在喊着“爸爸”!我不知道是叫醒他,还是让他继续睡。我妈热好了饭菜叫我先吃饭。我草草扒完饭,看着儿子还没醒,看着这一天就要过去,我一边抚摸儿子的头,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爸爸回来了。”

儿子睁开了眼,睡眼蒙眬地说:“爸爸,爸爸,我梦到你了!”

“这不是梦,爸爸真的回来了!”

儿子扑到我怀里呜呜哭起来:“爸爸!妈妈呢?”

儿子的眼泪、鼻涕都蹭在我衣服上,我把他抱到椅子上,安慰他说:“宝贝,妈妈忙着,她过后会回来看你的,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不哭啊!来,我们摆好蛋糕,点上蜡烛。”

儿子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我们一起唱起了生日歌,他小嘴巴鼓了几次气才吹灭那两根蜡烛。我叫他许愿时,他还不懂得什么叫许愿,他奶奶面带微笑地说:“许愿就是你最想要做的事情,许了就能实现!”

他一脸天真地脱口而出:“真的么?我想妈妈回家!”他可能太困了,一块蛋糕吃着、吃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看着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巴的四周都是蛋糕屑和奶油,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算起来,妻子离开我已经一百五十三天了。

清晨,公鸡的一声啼叫,把我从梦中拽醒,我疑惑地打量着四周,才确定是在自己家里。阳光明媚,好久没见儿子了,我决定带着儿子四处转一转。走在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招来了两只蝴蝶的追随,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回来时路过小卖部打算买些零食给他,儿子把两个手指头放到嘴里吸吮,却很懂事地说:“爸爸,家里还有蛋糕,我们不买零食了。”他明亮的眼神明显是遗传自妻子的,连性格都很接近,妻子在很多时候都很节俭,她懂得心痛我的钱,也许这正是她离开我去广东的缘故。

下午,我收拾行李,儿子懂得我要走了,他蹲在院子的角落守望着门口,把手指伸到蜂窝砖的孔再拔出来,这是个很无聊的游戏,他却百做不厌。我蹲在他身旁,说:“爸爸要去南宁了。”

“毋去捏!?”他是用本地方言说的(捏字第三声),虽然只是三个字,我却听出多重意思,既有埋怨,你们都离开家去外面干什么?也有不解的询问,不去行不行?还有无奈的哀求,不去好不好?

儿子第一次知道离别是半年前我和妻子离开家时,我妈抱着他,他看着我们走出小山村,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明白我们要去哪里,直到我们变得越来越小,他才“哇”地哭出声来。为此,我交代我妈不要再带着他来送我了。

走在田野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我不时回头看儿子有没有来送我。走了几分钟后,我赫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孤单的身影站在村口,一动不动,就像不合适的季节里倔强冒芽的豆苗。他看着我一步步走远,没有来追,也没有哭泣。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红扑扑的脸蛋、明亮的眼睛在我脑海中定格成一幅画面。我感到了心胸已被他的目光射穿,田野吹过的风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传来玻璃一般支离破碎的声音……

我不得不望着天,天空很干净,几朵白云飘在蓝天上,跟蓝屏不一样的蓝,我似乎找到了一种支撑着我走下去的力量。

从老家出来,我没有回到蜗居,我到大伟家商量开办一个网吧。商量的结果是技术由我负责,我占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也投了资金下去,虽然只有一万二,却是妻子离开我一百五十三天后的所有积蓄。

大伟家在西乡塘区城中村,城中村人流量大,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市场前景非常看好。说干就干,我当天就在大伟家的铺面装机布线,忙到第二天凌晨四点,累扒了在电脑桌前昏睡过去。

早上闹铃一响,我揉揉惺忪睡眼,赶到公司去上班,中午和晚上又赶到城中村做工。每天算起来睡不到四个钟,这样忙了三天,到了九月十二日,网吧终于开业了。

果然不出我们意料,一开业就爆满。

晚上十一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蜗居,发现门口虚掩着,心里一惊,我不在这几天,招贼了?我打开门,却发现一个人躺在我的床上。

是夏歆,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胸脯轻微起伏着。我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我落在她家里的工具包已挂在墙上,书桌上的那些黑客攻防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电脑打开着却是那个奇怪的蓝屏界面。她是怎么进来的?肯定是找宋玲拿的备用钥匙。她睡得正香,眼睫毛一动一动的,好像还做着梦。

我在床边坐下,她一下惊醒了过来。她又是捶我的后背又是搂住我脖子:“为什么躲着我?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我赶紧掰开她的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已经结婚了。”

“没关系的!上次我来你这里,发现有一双可爱的红拖鞋,我就知道这里有过一个女主人。现在它上面落满了灰尘,我可以把我的鞋摆这里吗?”

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密,话说得如此婉转。

“不行!我还有个儿子。”

“没关系啊!你儿子不是长得像你一样帅吗?”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走吧!”

听到我下了逐客令,她有点恼怒地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就得到你这一句话?”

我忽然沉下脸来,把她从床上拽起,把她的鞋往门外扔。

她被我这一举动气得直哆嗦:“你以为我是随便的人吗?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心跳加速,我就是喜欢你做事认真的模样,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错了吗?伤自尊咧!走就走!”说完,她掩着脸飞奔出了门。

我疲惫地站在门口,看着她骑上电动车像野马一样出去了。

楼上那个经常吵架的女人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嘴里嘟囔了一句:“没有不偷腥的猫!”隔壁的阿诚开门伸出头来向我伸了个大拇指,我懒得理他们,“砰”地把门关上。

每天除了上班,一有时间就往网吧跑,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算起来,妻子离开我已经一百八十六天了。

我们合伙的网吧出现问题了,我和大伟在是否接纳中小学生及通宵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从长远角度来考虑我不建议接纳中小学生及开通宵,大伟则不然,他觉得有钱不赚白不赚,有什么问题后面再说。更要紧的是,我们在利益分配上发生了更大的矛盾,收费系统显示,每天营收达二千元以上,按当前上机率来统计也理当如此。然而,实际却差了一大截,大伟怀疑我在数据库上动了手脚,我则怀疑大伟任命的收银员有问题。最后解决的办法是,大伟叫我“滚”,他家的铺面,他是大股东,他说了算。当然,他没把“滚”字说出口,他说:“当初你投了一万二,现在我返给你两万四,我也不亏待你,你看怎么样?”

看起来我一个月收入净挣一万二,赚了吗?网吧从无到有,每一天系统的流畅运行,每一个问题的迎刃而解,不知流下我多少汗水。我通过自己的渠道,让投入的成本降到了最低,单是服务器这一块,我们的网吧就比其他同等规模的网吧节省了两万块的开支。我几乎是投入了我的全部精力,现在大伟却打算独占这块蛋糕。当初他让我投一万二,就没有和我长期合作的打算,只是让网吧运行起来的一个保障而已。但我想了想,第一次开网吧,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为以后攒下了宝贵的经验,更重要的是找回了那份丢失已久的自信,实则是赚大了。所以我满脸笑容地跟大伟握了手,说:“以后有需要来找我,记得要多备些银子!”我怀着那颗高傲的心离开了自己亲手打造的网吧。

在外面吃了碗老友粉,我回到蜗居,洗了个凉水澡,倒在床上睡着了。

闹铃在哗啦啦作响,见鬼,又到上班时间了,我赶紧起身洗漱,头脑却像炸裂了一般,头痛得厉害。在我打开门准备去上班那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等我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阿诚叫我躺下休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自己还不懂得照顾自己!”阿诚平时说话刻薄了些,关键时候他是个好人。他接着叫来宋玲,宋玲又叫来了夏歆。

夏歆好像瘦了。她给我量了体温,近四十度。她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摇了摇头,心想发烧是这段时间太过于操劳,昨晚又洗了凉水澡头发没干就睡的缘故。她给我额头敷了条毛巾,出去了一下,不一会提回来了一个药袋子。她扶着我坐正,把一片退烧药抖在手掌心,塞进我嘴里,她给我喂水时我咳了两声,她拍着我的后背叫我慢点,其实她的手在发抖。

我知道夏歆是真心的,怎么办呢?想着想着,我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已换了套衣服。夏歆坐在床边,脸有些绯红。她说:“你刚才出了一身汗,估计烧退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我看了你保存在电脑桌面的日志,那个蓝屏代码很有意思,我翻译了一下。你要不要听听?”

“额,说来听听!”

“内存条出厂的时候,有两条配合默契的内存条被封装在一起,它们曾在货车上、轮船上一起度过,接着,走进一家品牌机工厂,被工程师选中安装在一台电脑上,经过严格测试,后来又到了某个公司一直运行着。它们一起走过春夏秋冬,走过这个公司业务最为繁忙它们负载最为沉重的阶段。可是有一天,另一根内存条被拆走了,这条内存就发生这种蓝屏故障。它把它们的经历写进了日志,并且告诉我们,只要找到那根被拆走的内存条,这个蓝屏故障就会消失……”

对于电脑配件而言,相思是什么呢?相思是任何杀毒软件都无法查杀的病毒,相思会让系统直接崩溃,出现蓝屏。在十六进制(蓝屏代码0X代表十六进制)的世界里,爱情是蓝色的。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我妈打来,她急促地告诉我:“安安(儿子的小名)生病住院了,得了支气管肺炎!”我知道我妈不到不得已不会打电话给我,她一个人扛不过来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公司又请了三天的假,准备回家。

看着我心急如焚的样子,夏歆说:“你还没完全康复,怎么能回去?”

“我没什么大碍,等会在车上休息一会就好。”

“我陪你回去。”

“这样不好吧?”

她急了,使劲地摇着我的手臂说:“你这样子,还需要别人照顾呢!等下,说不定在车上睡过了头。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回去!”

我想了想,到时多有个人照应也好,就答应了。

儿子是在镇卫生院住的院,虽然办的是住院,但每天晚上我妈还是带着他回家,每天坐车来来回回,我妈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儿子已经退烧了,但还咳得厉害,医生说幸好来得及时,如果再迟一点呼吸急促,就得送到县市级医院,现在估计还得治疗一个星期。

当夏歆伸手去抱我儿子时,儿子挥动双手,脸涨红得像苹果,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如断线的珠子,嘴里叫着:“我要妈妈!”夏歆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儿子一点兴趣也没有,把头埋在我怀里,肩膀不停地抖动,发出轻轻的抽泣声:“爸爸,妈妈呢?”

多么简单的一个问题,我却没有回答,我已不懂编什么谎言来哄他了。

看着这情景,夏歆眼里泪花不停地打着转。

我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歆,叹了口气,说:“儿啊,安安他妈妈怎么不回来呢?她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处?你可要了解清楚,我们不能辜负人家啊!”她后面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夏歆听的。

夏歆说:“阿姨,你放心,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别误会。”

从镇卫生院回来,已是下午五点。回到村口,夏歆说:“好美的村庄!”是的,这村庄是挺美的,它一年四季青山不变、绿水长流。清晨雾气蒸腾,傍晚炊烟升起,潺潺的溪水流过像毯子一样的田野,小花野草在风中张望,小鸟蝴蝶在天上游弋……但它贫穷,没有什么产业,即使把半山腰的旱地都种上庄稼也没有多少收成。这些年,有手有脚有点想法的人都往外走,最后只留下老人和小孩。

夏歆第一次来到我家,匆忙间没有什么准备,我妈叫我去鸡笼捉鸡来杀。我本想叫夏歆帮我捉住鸡的翅膀和腿,但夏歆一看到这情景就头皮发麻的样子,我只能一个人来。我家的灶既有煤气灶也有柴火灶,我妈大多时间都是用柴火灶,一则她老人家怕用煤气灶费钱,二则用柴火灶煮的菜更美味。夏歆对这个柴火灶很感兴趣,她跃跃欲试地去生火,烟从里面冒出来,任凭她用火筒吹到眼冒金星,就是燃不旺。我妈告诉她:“生火也是讲究技巧的,柴不能放得太严,要有‘火心’,火要通‘心’才生得起来。”夏歆若有所悟的样子。

这顿晚餐,如果是平时,气氛会融洽些,小孩生病大人心情都有些沉闷。

我妈说:“夏歆啊,你是个好姑娘,你多吃点!你看我们家就这样,破是破了点,你别见外啊。儿啊,你也多吃点,这段时间你瘦了好多!待会安安醒了,我再喂他……”

晚上十点,我妈带着儿子早早去睡了。我和夏歆坐在院子里,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她。不一会儿,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我有气无力地说:“儿子生病了。”

“什么?支气管肺炎?……我真想回去……我怎么不想儿子呢?我怎么不想你呢?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呜呜……呜呜……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我弟借人家的高利贷,由两万滚成了现在的五万……你总是这样说,我弟不成气候,惹了事都是家人帮他收拾残局,他打小就是被宠坏的,我也知道这样帮他是害他……但这次,人家找上门来了,给我爸半年时间,也就是今晚过后只有三天时间了,再凑不出钱来,就……人家都上门催债了,到时什么事情做不出……你说我怎么办?跟你说,你总叫我不管,我可以不管我弟,我总不能不管我爸吧……我也知道我们没有钱,只能来这里打工,多加些班,多凑点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我多想儿子!呜呜……”

挂掉电话,我想我怎么都遇上这种糟心的事情呢?我对妻子的误解和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五万块钱,对有些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家人在高级酒店住宿十天半个月,或去夏威夷、马尔代夫玩几天而已,是无足挂齿的事情。有多少人像我这样连这点钱都没有,即使谨小慎微地节衣缩食,也不可避免自己的家人牵肠挂肚地天各一方!我答应给妻子汇过去两万,这是前几天大伟返给我的钱,这两天机器狗病毒肆虐,大伟的网吧客流正在减少,我正满怀信心准备东山再起,虽然这点钱不算什么,可是没有钱,我怎么起步?

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机会丢了也许还会来,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

当我站在院子里踱着步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夏歆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早上我带着儿子到了乡镇卫生院。夏歆陪了一会儿,我说:“夏歆,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别说得这么客气!”

“帮我把卡里的钱转到这个工行账户去。县城才有工行,我现在走不开,只能让你走一趟了!”说完我给她转发了一条记着账户的短信,并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她接过手想说什么但又没说的样子。在她要走的那一刻,我说:“这张银行卡的密码是201314。”她微微一笑,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当天夏歆没有回到我家,我是相信夏歆的。

傍晚,妻子打来电话,说:“还以为你转的是两万,我打工攒有一万多,加上东拼西借,也凑够了五万。没想到,你转过来了五万块,你怎么一下子转这么多钱?”

“五万?”

“对,五万!”

“哦……”我明白了。

妻子坐了一夜的长途车回来了。她站在门口的那刻,我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在晨光中摇曳着,双肩颤抖着张开双臂。儿子从我妈怀里挣扎下来,扑了上去,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委屈地喊着:“妈妈!妈妈!”

妻子不顾困倦要和我一起带儿子去镇卫生院。到了镇卫生院,医生检查儿子身体,护士装好吊针,一切妥当后,妻子靠在我肩膀,闭上眼睛睡着了。看着她睡得那么沉,我的心像打碎了五味瓶,从没体会过的滋味……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我得到南宁去了。儿子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接下来几天只能由我妈和妻子两人陪伴了。

这时,硬件发烧友老抽告诉我,他淘到了一条奇怪的内存条,出现和我前段时间遇到的一模一样的蓝屏代码。我赶紧到了他那里,问道:“多久才出现一次?”

他回答:“不确定,糟糕的是一些节日常蓝,如果把系统时间调为二月十四日,立马蓝屏。”还有更奇怪的,打开记事本,他打了一行字:“I will love you forever”这时,蓝屏了。这是从技术上无法解析的事情。

“相思是一种任何杀毒软件都无法查杀的病毒!吞噬着它的‘芯’,使得它在工作平台上发飙,使得系统崩溃。”我说完这样的话,老抽像打量一个怪物一样打量着我,他一定在想,这家伙玩硬件超频烧煳了自己的脑袋。

我把这条内存条和原来那条蓝屏的内存条一起插在一个主板上,测试了一天一夜,不出我所料,能够非常顺畅地运行。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散落在房间里的CPU、内存、U盘在唱歌、跳舞,更让我惊奇的是,两个身穿华服的内存条在接受众配件的祝福并在硬盘写下永久的誓言……

到了南宁后,夏歆给我打了电话:“我已经到了广州。你开个店吧!把老婆儿子接到南宁。有空了来广州找我!”

我问:“为什么离开南宁呢?”

她没有回答,后面回复给我一条短信:“那个蓝屏代码‘*** STOP: 0x05452830(0x053770,0x004551,0x03344587)’其实很简单,除了前面的0x0,读起来就是:

无时无刻不想你,

我想亲亲你,

你是我唯一,

生生世世不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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