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

黄 静

这个小镇的红烧肉名声在外。一办完公事，我就按照本地人的指点直奔菜市场寻找据说味道最好的“赖记烧腩”。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小镇的主大街，两边见缝插针地摆满了水果摊青菜摊鲜鱼活禽摊烧肉烤鸭摊……街道不大，街面却干净，不像我家附近那个菜市场，鸡毛鱼鳞血水烂冬瓜老菜黄玉米皮什么垃圾都往街中间扔。一个镇级的菜市场，整治得比县级的菜市场还好！我不禁心里感叹。

前面走着一个老太太，拎着购物袋，宽宽的衣衫里撑着一个瘦骨嶙峋的架子。她在一个苹果摊前停下来，说了一句什么，黑壮的老板马上捡了几个红通通的大苹果塞进她的购物袋。

接着她又在一个青菜摊前驻足，说了一句什么，白白胖胖的女老板随手便拿起一把鲜嫩的枸杞塞进她的购物袋。

突然，“赖记烧腩”的招牌映入我的眼帘，我快步跨上前，橱窗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了，肉烧得红红的，色泽均匀，不干不湿，那股红烧肉特有的浓烈的香味直往鼻子钻……只可惜太肥了。

我正在犹豫，身边一暗，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女儿是镇长。”

我扭头一看，那个老太太不知怎的也来了。

老板殷勤地招呼：“三婶来了？来来来，拿块烧肉回去吃。”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包起烧肉。

我急了：“哎！那是我要买的。”

“不卖了。”老板把烧肉塞进老太太的购物袋。

“哎！我先到的，凭什么给她？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那边！那边有。”老板指着隔壁的摊档。

“那又不是赖记烧腩！我就要你家的！”我的犟劲上来了。

“我女儿是镇长。”老太太骄傲地说。

“那又怎么样？”我说着顿时醒悟，“刚才你也是说这句话吧？我可看见了，你的苹果枸杞都没有给钱！你这是打着镇长的旗号白拿硬要，是明目张胆的贪污腐败！”

“不许你侮辱镇长！”老板一把拉开我，气得面红耳赤，“我们镇长才不是这种人！相反，她把自个的工资都拿出来资助孤儿上学！自从来到我们镇做镇长，她为我们做了多少实事！就在死前那一刻，她还……还……”老板的眼眶红了。

“给你钱！”老太太忽然摊开鹰爪般的手，里面躺着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老板连忙擦了擦眼睛：“您刚才已经给钱了，您忘了吗？啊对了，还没找您钱呢！”老板快步进入柜台后取了五十块钱出来。

我目瞪口呆。

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噔噔噔”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三婆，你没买东西怎么又给钱了？我爸让我给回你。”

老板接过小孩手上的钱，连同五十块一起塞进“鹰爪”，说：“收好钱快回家吧，今天星期六呢！”

“今天星期六！”老太太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我已经完全惊呆了：“她……”

“接受不了事实，神志有点乱了，只记得每个星期六镇长会回家去吃红烧肉……唉！真是可怜，两母女相依为命二十多年……镇长她……不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