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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语体变异及角色定位研究*

2018-11-09赵志强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语体用例情态

赵志强

(河北科技师范学院文法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

语体变异是说话人为了满足在不同语体中的表达需求而选用不同的语音、词汇、语法形式表达。比伯和康拉德从多角度考察语体变异的模式,他们通过词汇、语法方面90个语言特征的统计,分析了这些语言特征在不同语体中的分布。[1]比伯和康拉德对语体变异的研究, 给我们提供了崭新的视野。我们在研究情态结构的过程中,发现情态动词(modal verb)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会受到语体的制约。情态动词主要与动词组合,与形容词组合的用例相对少一些。情态动词与形容词或形容词性短语(AP)共现形成的结构,受语体或社会因素的影响,使用频率会呈现差异。这种共现形式的语体变异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在不同语体中共现形式分布的不平衡、同一语体中由社会因素引发的共现形式的不均衡。

一、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语体分布的不平衡

语体特征对于语法现象有一定的制约作用。方梅认为语法总是有语体倾向的。语体不同交际需求就不同,语言表达形式就会形成差异。[2]为了分析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在不同语体中的分布情况,我们具体统计一下政论语体、事务语体、文艺语体、科技语体、口语语体中这种共现形式的使用频率。

(一)不同语体中共现形式的分布情况

由于学术界对汉语情态动词的范围有不同看法,所以我们选取常用的情态动词为统计对象,包括:能(够)、可能、要、会、(应)该、应当、可以、肯、敢。通过检索,我们人工筛选了这些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的用例。不同语体的语料说明及用例统计如下:

政论语体往往有一些论证性言语,很少使用感染性的艺术语言。这里以《人民日报》1998年1月语料为统计对象,总共发现135个用例,“要”类用例61个,“会”类用例38个,“能”类用例29个,“该”类用例4个,“可以”用例3个。《人民日报》1998年1月语料字符数约184万字,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所占比例为每万字0.734个。

事务语体,一般会有一些程式性的语言,语言准确、简洁,这里以法律文书为统计对象。在法律语体中,如《宪法》《刑法》《行政诉讼法》《民法》《商法》《婚姻法》《物权法》,总字符数约27万字。赵微认为立法语法有断言和指令两种,情态句用来传递指令。[3]但由于法律主要是用来约束人的行为,所以大多使用情态动词和动词的组合形式,很少使用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法律语体中情态动词也以表道义情态的“应(应当)、(不)能、可以”为主。“能够、可能、要”,使用较少。“应该”在口语中使用较多,“应当”有书面语色彩。检索发现《刑法》中有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1个:拘役的缓刑考验期限为原判刑期以上一年以下,但是不能少于两个月。“少”,形容词,加后置介词,补充说明比较的对象,意思是“不能比两个月少”。《婚姻法》中也发现1个用例: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整体来看,法律语体中,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的用例较少,所占比例为每万字0.074个。

文艺语体中的语言以形象生动为特征,多使用积极修辞。我们以小说为统计对象,分别是:《平凡的世界》(卷一)、《穆斯林的葬礼》《看上去很美》《废都》《丰乳肥臀》《钟鼓楼》《长恨歌》,总字数约216万。检索到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547个,所占比例为每万字2.529个。

科技语体以学术论文为统计对象,涉及的论文包括:《主观量问题初探》《重叠的特殊句法作用》《语义在次范畴确定中的自足价值》《语义优先还是语用优先》《语言类型学与汉语的SVO和SOV之争》《语法研究中的“两个三角”和“三个平面”》《语法隐喻》《形容词句法功能的标记模式》《“把”字句的情状类型及其语法特征》《〈马氏文通〉对汉语词类研究的贡献》《词类范畴的家族相似性》,总字符数约10万字。检索发现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用例10个,所占比例为每万字0.997个。

口语语体,句子简短。我们以“北京口语语料”为调查对象。大约184万字的“北京口语语料”中一共有428个相关用例,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所占比例为每万字2.326个。

(二)共现形式在不同语体中的分布不平衡

方梅认为句法特征具有语体分布差异。[4]不同语体有不同的句法特征,这种差异会以使用频率的方式表现出来。如表一所示:

表1 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在不同语体中的用例汇总

可见,语体制约着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统计得出的序列是:文艺语体(小说)>口语语体(北京口语)>科技语体(学术论文)>政论语体(人民日报)>事务语体(法律)。事务语体、科技语体、政论语体都属于正式语体,表述相对客观,也可以叫做客观语体,文艺语体、口语语体属于非正式语体,语言表达主观性较强,也可以叫做主观语体。通过上面的统计可以看出,语体的庄重程度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通俗语体中用例较多,庄重的正式语体中用例较少,共现形式的使用频率和语体的通俗程度成正比。

从整体来看,文艺语体中相关用例比口语语体多,其实文艺语体中有不少对话用例,《平凡的世界》29个,《穆斯林的葬礼》58个,《看上去很美》5个,《废都》48个,《丰乳肥臀》45个,《钟鼓楼》26个,《长恨歌》9个,共220个对话用例,占整体用例的40%。虽然小说中的对话与真实生活中的对话有些差异,但也会考虑人物的情感以及说话的主观态度,会考虑口语句式简短等特征。所以,整体来看,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在口语中的使用率比较高。

此外,语体中的一些个别特征也会影响这种共现形式的使用频率,如文艺语体中,不同小说作者的语言风格也会影响情态动词和形容词的共现,《平凡的世界》(卷一,26.8万字)每万字有3.62个用例,《穆斯林的葬礼》(46万字)每万字有2.19个用例,《看上去很美》(17.6万字)每万字有2.72个用例,《废都》(26.6万字)每万字有2.52个用例,《丰乳肥臀》(46万字)每万字有1.93个用例,《钟鼓楼》(26.7万字)每万字有2.62个用例,《长恨歌》(26.6万字)每万字有2.82个用例。杨才英、赵春利认为不同性格特征的人使用的情态类型会有差异[5]。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使用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最多,莫言在《丰乳肥臀》中使用这种共现形式最少。作家的语言风格应与个人性格相关,查阅路遥小说中的情态结构用例,情态动词大多表示认识情态,推测类表述表现出作者审慎的态度。路遥小说中也有一些表示道义情态的用例,以“不要”居多,大多用在对话中,向对方提出要求、发出命令。主观情态结构使用较少,可以体现出作者言语行为果断的特征。

科技语体的特征是庄重、严肃,较少使用主观性表达。科技语体语料以社科论文为主,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相对少一些。这些社科论文的10个用例中,有5个是差比句,如:

(1)仅就语义而言,语里的包容量要比语义大得多。

(2)就此而言,语值的领域又要比语用平面宽得多。

(3)复数相对于双数的无标记程度要比单数相对于双数的无标记程度低一些。

(4)名词直接做定语的绝对数可能大于形容词直接做定语。

(5)语言学家划分出来的词类跟一般人常识中的词类可能不同、甚至很不相同。

几个比较句使用的介词不同,前三例都是“比”字句,第四例是“于”字句,第五例是“跟”字句。五个例子中的情态动词都表示认识情态,但认识情态强度等级不同,“要”比“可能”的语气肯定,“要”的确信度高。社科论文中还有1例普通的属性判断句,如“所牵涉的语里意义和语用价值也会不同”,情态动词也表认识情态。社科论文中还有4例情态动词表道义情态的用例:

(6)不要脏了我的手。

(7)从汉语实际看,话题跟谓核的关系可以很松散宽泛,远到毫无选择关系。

(8)在这三种成分的位置上通常也得用重叠式,否则语意不能自足。

(9)如果仅说“咱们彼此”会令人有语意不能自足的感觉。

有三例情态动词使用了否定式,只有“可以”有1例是肯定式。可以看出,道义情态在社科论文中所占比例也较高。不过,没有发现表动力情态义的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组配的用例。

二、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在口语语体中的角色定位功能

口语语体是一个较大的范畴,受语体变量的影响,不同说话人的语言形式也会出现变异。语体变量是从言语活动中析取出来的具有解释功能的要素。不同的语体变量汇集到一起,就可以形成不同的语体。刘大为认为语体变量应该从功能意图、传介方式、人际关系几个方面提取。[6]社会语言学研究的语体变量主要包括:年龄、性别、民族、职业、受教育程度、话题等。不同的语体变量,会影响言语表达,让语言形式呈现出差异。

刘立华认为语体变异的功能研究,应强调在具体社会语境中的身份建构。[7]语体变量是说话人角色定位的表现,是说话人在表达过程中显示出自己部分身份特征的现象,这就是角色定位。李经伟认为人在社会生活中会不断调整和改变个人的语言行为来建构社会身份。[8]我们以现有的北京口语语料为例,具体分析一下口语语体中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具体分析这些语体变量的角色定位功能。按照常用的情态动词检索,在北京语言大学语言研究所“北京口语语料”中我们找到428个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用例。在这些口语交流的用例中,说话人可选择情态结构表达或不使用情态结构表达,表示认识、道义、动力情态时又可以选择不同的情态动词表达。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的使用,除了要满足语境中表意的需求外,也能定位出说话人的个体角色特征,具体统计如下:

(一)共现形式与受教育程度

言语表达是个人语言修养的表现。说话人受教育程度不同,语音、词汇、语法方面也会呈现出一定差异。如表二所示:

表2 受教育程度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情况

高小学历的样本太少,带有一定的随意性,不予考虑。整体来看,随着学历的变化,共现形式的使用呈上升趋势,是一种正相关。这说明为了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态度,说话人受教育较多,会更多地选择这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

(二)共现形式与性别

性别与语言的关系早有关注,如果严格地分析性别语言的话,很难找到像“人家”这样的区别性标记。所以,寻找倾向性规律应是语言变异研究的方向,性别不同,优先使用的表达模式会有差异。如表三所示:

表3 性别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情况

情态结构的使用在性别方面也有差异,女性的使用率明显低于男性。这说明女性表达主观推断、估计(认识情态)、发出命令、提出建议(道义情态)的话语相对较少。男性使用情态结构较多,显示出男性在社会中的话语地位略高,敢于表达主观态度、主观情感。

(三)共现形式与话题

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是陈述说话人主观看法的一种情态结构。不同的话题会激发说话人不同的表达意愿。对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说话人会陈述较多的主观看法。统计如下:

表4 话题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情况

(注:A:居住、健康等;B:家庭、教育等;C:学习、就业等;D:工作、工资等;E:生活、市场等;F:经历、物价)

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可以体现出说话人更多的主观性。从上表可以看出,与D话题相关的共现形式最多。工作、工资等方面与收入有关,对日常生活的影响较大,会成为主要话题。被调查人在工作、工资方面的主观感受多,就会较多地使用情态结构发表主观看法。居住和健康也是人们比较关注的话题,其他话题中情态动词与形容词的共现形式的使用频率都差不多。

(四)共现形式与职业

不同的职业,从业者对教育背景以及口语表达能力会有一定的要求,所以,不同职业的人在语言表达上整体会呈现出一定的差异。如表五所示:

表5 职业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情况

工程师、技师、家庭妇女、大学教师、个体户、待业等这些职业的调查样本太少,会有一定的随机性,应不予考虑。通过这几组不同职业的北京人使用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比值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受教育程度较高,使用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频率较高,如小学、中学的教师;工作中主要使用口语交际的职业,如教师、医生、护士、干部、售货员等职业,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较多。

(五)共现形式与年龄

情态是用来表达人的情感和态度的,使用得当的情态动词可以使表达精密化,不至于有漏洞。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也会随年龄增长而发生变异。如表六所示:

表6 年龄影响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的使用情况

70后的调查样本太少,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调查时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1940―1949年出生的人属于中年人,“Vm+VP”结构的使用频率较高,这应该与中年人相对沉稳有关,表达更加严密、精细。老年人和青年人使用“Vm+VP”结构相对少一些,他们说话较为直率,考虑得没有那么缜密。

(六)共现形式与民族

不同民族使用共同语交流,可以使交际更便捷,但受共同语习得的程度以及与其他民族接触等因素影响,在语言表达方面也会形成差异。如表七所示:

表7 民族与“Vm+AP”的使用情况

在北京,汉族和满族使用“Vm+VP”结构较多,回族和蒙古族使用“Vm+VP”结构的比值略低一些。这应该与不同民族的语言习得、生活习俗以及社交网络有关。

Halliday的人际功能理论指出:语言除了可以传递信息之外,还具有表明说话者的身份、地位、态度、动机等功能。[9]语言表达形式有角色定位功能,从上述统计可以看出,受教育程度、性别、年龄、职业、话题、民族等社会因素,都会影响语言表达,都能表现出说话人的身份特征。

语言变异表现在许多方面,依据《构式化与构式变异》可知,构式具有六个方面特征——音位、形态、语义、话语功能、句法功能、语用。[10](P51)语言构式变异也应包括这六个方面,语体变异只是语用方面变异中的一部分,这里仅统计了情态动词与形容词共现形式在不同语体中的变异,其他方面的变异研究有待继续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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