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中国困境
2018-11-07陈晓莉
陈晓莉
摘 要:日常生活审美化,自引入中国以来,一直饱含争议,笔者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在中国的发展困境,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日常生活审美化是一个“小众化”的过程;日常生活审美化何种意义上的“审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主体困境。
关键词:日常生活审美化;小众化;审美;主体困境
1 关于中国“日常生活审美化”
21世纪初,以费瑟斯通的《消费主义与后现代文化》以及韦尔施的《重构美学》为代表的“日常生活审美化”西方理论浪潮席卷中国大地。介于中国出现的众多审美因素渗入到日常生活中的现状,随后由周宪从视觉文化转向的角度进行剖析,陶東风从学科建设即文艺学研究领域进行阐释,将其引入中国,东方学者均给予热切而持续的研究和讨论。中国学者面对我国社会文化转型过程当中审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日益融合的现象,也展开了持续的研讨和深入的阐发,从2003年开始的关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争论,足以证明这场美学风潮具有的力量。
纵观中国“日常生活审美化”,笔者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虽在其表面上展现为消费时代生活表层上的审美化,实现了审美的“狂欢”,其本源是自改革开放以来,不论是文学领域以及各种生活范畴,物质资源极大丰富,消费主义盛行,对人们精神状况的一种人性化关怀,但其价值在于彰显社会主体人的价值的同时,也要反思在这场“狂欢”盛宴后,那遍地的“狼籍”,以及光芒万丈的“主角”觥筹交错的背后,那默默无闻的“侍者”又在哪里徘徊?因此,笔者也从日常生活审美化在中国的发展困境这一角度,从两个维度:一、日常生活审美化何种意义上的“审美”;二、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主体困境,对此进行详细阐释。
2 中国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审美困境
日常生活审美化,何谓真正意义上符合中国语境下的“审美”?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应该明确什么是“美”,即对“美”的理解。在中国古今对于“美”的解释,大致有两种:汉代许慎《说文解字·羊部》:“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美”意味着“甘”;而“甘”,《说文解字》解释为:“甘,美也。从口含一”,“甘”表示味觉的感受(古代审美意识起倾的味觉说就本于此),因此我们可以说,“美”字的本意应是环绕着甘美肥厚之“羊”的味触感受,而源自味、触感受的“美”字在中国古代又可用于指嗅觉的芳香。另外与“羊大为美”说相对应,史学界又存有另一种认识,即萧兵和李泽厚的图腾崇拜说。萧兵在《楚辞审美观琐记》中认为:“美”字原义是冠戴羊形或羊头装饰的大人,最初是“羊人为美”,后又演变为“羊大则美”。由上可知,虽然对“美”的解释各执一词,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美”,是一种美好、舒服的主观感受,不论是味觉上的,还是视觉上的。
西方对于“美”的理解则更具理性逻辑,最有名的观点莫过于从18 世纪出现的现代美学,一直到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他提出 “美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这一关于审美的经典话语,奠定了传统经典美学话语。康德主张审美的无功利性,强调艺术与日常生活保持距离,但正如韦尔施所指出的: “古典美学的客观矛盾,存在于其对感性实施的暴政之中,因为它没有把感觉的多样性本身理解为智性的东西并加以尊重,而是错误地将其当作粗鄙之物了。”因此,传统美学在将“理性”为主导的一元论推上“高峰”时,却冷落了“感性”,将感性对于人生存图景的意义抹杀,“而让理性在人的生命舞台上唱‘独角戏”。[1] 早在19世纪中叶,资本主义城市化的过程中,随着西方社会消费时代的来临,大型购物商场、街心公园、主题餐厅、奢侈品牌、美轮美奂的商品极大地冲击着人们的感官神经,而日常生活分明演变成为一个巨大的物质漩涡,人们身陷其中,“美”无处不在,这就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提出,制造了社会舆论,它将“感性”以及之前一直处于排挤状态的“日常生活”纳入到了美学领域,对既有美学观念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同样的情形也在中国上演,“日常生活就像一座硕大无棚的巨型‘超市,人们穿梭游动在巨大而拥挤的货架之间,生活之美仿佛那堆积在人们头顶上的美仑美奂、林林总总的商品,形象的“审美”外观下充塞着人的消费冲动和惊喜,浓缩了人在生活中日甚一日地变得强烈起来的占有欲望。”[2]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哪一种“审美”才是符合中国当下语境的呢?这也是从“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概念被引入中国,在中国掀起轩然大波的一个重要争论点,这些争论中很多都是基于对“审美”这个概念到底是应当与现实生活保持距离,还是应当走下神坛,与民同乐,产生了分歧。的确,一时代应当有一时代的对于“审美”的现实要求,现代意义上的“美”不再仅仅局限于古代意义上的一种味觉以及视觉感受,而似乎应当融入一种更深意蕴上的审美升华,而这正与韦尔施阐发的两种审美化的思想不谋而合:其一为日常生活审美化,这是浅表性的审美化。其二为认识论审美化,韦尔施认为,那才是深层次的审美化。而如今面对社会上出现的“审美”泛化的局面,甚至越来越可能沦落成空有其表的“花瓶”,最终流于一种“形式”的虚设境地,让人不禁忧心忡忡。说到底,中国当代社会的日常生活审美化在消费主义的漩涡中,更多的实现的是“浅表性的审美化”,即一种对于“形式”的过分关注,“这种浅层次的审美是由于节奏、韵律、和谐、对称、错落有致、多样统一、黄金切割等构成的,它不触及人的感情与心灵,仅仅触及人的感觉,是人的感觉对于对象物的评价而已。”[3]留恋于各种流光溢彩的“浮光掠影”当中,而缺乏一种深层次的审美化, 即“认识论审美化”,而这才是最接近“审美”内核的关键所在,也是当今中国人在实现了物质极大丰富的同时,精神层面亟需改进的地方。
3 中国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主体困境
首先,在中国,“主体”身份尚不明。实际上,“主体”在学界研究中并不是被完全忽略的,相反还曾作为论争的议题之一受到学者的热烈探讨。只要查看当时学者们的文章,就会发现诸多与“主体”相关的字眼,譬如陶东风认为“‘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不是一个孤立的文艺或审美现象,而是联系着整个社会文化的转型,其中特别重要的是产业结构的变化(比如服务工业、信息工业的兴起、媒介工业、影像工业的发展)、文化的转型(比如文化的市场化、影像符号的大量增值、视觉文化的繁荣等等)以及人文教育体制目的与内容的变革等。新型文化媒介人正是在这样的转型过程中产生与崛起的群体,他们主要供职于‘文化产业”。[4]童庆柄则在《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文艺学》一文中指出,“日常生活审美化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自古就有,比如古代中国的仕宦之家,衣美裘,吃美食,盖房子要有后花园,工作之余琴、棋、书、画不离手,而且,今天的所谓‘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决不是中国绝大多数人的幸福和快乐,不是‘人民大众的美学,而是‘食利者的美学”。[5]甚至也有学者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其实是当代消费社会中中产阶层的文化消费方式和日常生活方式,是中产阶层大众文化的话语表述”。[6]“新文化媒介人”“中产阶级”“食利者"等等称谓层出不穷,由此看来,学界对“主体”问题争论不休的同时,似乎也昭示着学界对其的重视。
其次,“现代病”越来越成为当今人们的“后遗症”。当今社会,人们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无孔不入的“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确给人们提供了一些释放压力,缓解压抑情绪的方式。但是,在这块“光鲜亮丽”“色泽诱人”的蛋糕被人享用后,人们却不得不为随时可能尾随而至的“发胖”买单。随着闪耀着物质光芒的百货大楼、度假胜地、美容院、KTV的大肆宣扬,任何琐碎的日常生活都被裹上了一层“糖衣”。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激起人们强烈的购物欲望,随之而来的便是面对着各色各样的“美丽”,举棋不定,“选择综合症”就应运而生;只因受到“外表”的诱惑,最后囤积了大量的无用之物,造成资源的浪费以及随后的心理愧疚感;将压力的释放寄托于一次次购物的刺激,“购物狂”最后变成物质的傀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身体美容”无可厚非,“整容”可以说是人们追求的一种极端行为,它在让人们对于外表有了一种审美期待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同质”化的隐患,模式化的存在,毫无个性可言,有时还得承担“毁容”的风险,“05超女王贝”整容死亡事件,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最后,“日常生活审美化”引发人们“乌托邦” 式消费心理的膨胀。消费时代的到来,很大程度上基于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乌托邦”式消费心理,而日常生活审美化更是这种情绪的产物。其一这种“乌托邦”式消费心理表现为一种形式主义,即对外表包装的追逐。在房地产建筑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几乎成为所有海景房的座右铭,正如翟永明评价海子的这首诗所说:“海子对社会贡献了一个可供房地产商用一辈子的广告词”,人们对于优美的居住环境的向往让房地产开发商们有机可乘,虚假泡沫信息的背后,折射出的不仅是“名不副实”的畸形消费,最终使消费者的消费心理受挫,而且也昭示了这个社会的道德失范,亟需规范。其二这种“乌托邦”情绪还表现为一种小资情调,即怀旧情结,将怀旧与商品之间联系起来正成为当今消费时代营销方式之一。但这种“怀旧”情结不再仅仅停留在人们对过往美好事物的“念想”这种心理意识层面上,而是幻化为“对个人消费、流行时尚等有很多重要的影响,人们的怀旧寄托往往会转化为对某些产品、服务或品牌的需求”,[7]与消费纠缠在一起。近几年来,各地蜂拥而起的主题餐厅,譬如深圳卫视的“年代秀”;各式各样的“怀旧金曲”;林林总总的“限量品”“珍藏品”等等,政府和商家迫不及待地联手打造这场“怀旧”盛宴,人们纷纷用时尚的眼光加入各种想象的“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活动中,假日时尚派对、周末音乐会、狂欢酒吧、情调咖啡馆,将人们不知不觉的卷入一场小资情调的消费浪潮中,人们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俗世的烦恼,投入其中,在一种“超现实”的生活中尽情的释放热情。由此看来,这种“乌托邦”情绪之于“日常生活审美化”,就像一把双刃剑,既能给人们带来一种对于生活压力的暂时规避,起到舒缓紧绷神经的疗救作用,但也在一些虚假信息的泡沫中让人们随时陷入一种“失真”的状态,饱含失落的痛楚。
参考文献
[1]王德胜,李 雷.“日常生活审美化”在中国[J].文艺理论研究,2012 (1).
[2]王德胜.世俗生活的审美图景——对90年代中国审美风尚变革的基本认识[J].思想战线,1998(10).
[3]童庆炳.日常生活中审美化与文艺学的越界[J].人文杂志,2004(5).
[4]陶东风.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新文化媒介人的兴起[J].文艺争鸣,2003(6).
[5]童庆炳.“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文艺学[N].中华读书报,2005-01-26.
[6]張贞.日常生活审美化:中产阶层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表述[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6(5).
[7]孙明贵.怀旧消费研究:起源、成果及其核心问题[J].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