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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鞍山地区出土六朝时期玉石猪手握浅谈

2018-11-07杨彭

黄河·黄土·黄种人(华夏文明) 2018年10期
关键词:马鞍山玉石刻画

□杨彭

马鞍山市位于安徽省最东部,地接南京,扼守长江,坐拥青山,六朝时便是畿辅之地,历史上有“金陵屏障、建康锁钥”的说法。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战略地位,王公贵族纷纷选择在这里下葬。随着城市基建力度的加大,越来越多的六朝墓葬破土而出,无论是墓葬形制还是出土器物,对研究六朝经济、社会、文化都有着极大的意义。关于马鞍山地区的墓葬,很多专家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过较为详尽的分析和探讨,本文试将马鞍山六朝墓中具有时代特征的玉石猪手握单列出来,考察、探析其造型演变和现实意义。

一、马鞍山地区玉石猪手握出土情况

安徽地区使用玉石猪手握作为随葬品的墓葬较少,大多集中在长江中下游的马鞍山地区,从已发表的资料看,出土有玉石猪的墓葬共有以下12座:

1976年,马鞍山东晋(孟府君)墓M1出土 2件。 浅刻线条,呈卧伏状[1]。

1988年,当涂县黄山东晋墓M1出土3件。 匍匐状[2]。

1998年,盆山六朝墓M2出土2件。长方形,匍匐状。雕刻简单。长8.5厘米[3]。

2000年,当涂新市来陇村南朝墓群M1出土2件,造型一致,猪呈卧状,短吻,背部有鬃毛,整体刻画简单,通长 6厘米;M3出土1件,猪呈卧状,长吻,尖耳,背部有鬃毛,刻画生动,体形较大,通长10.2厘米、高3.2厘米、宽 2.2 厘米[4]。

2001年,马鞍山市马钢花园小区东晋墓M1出土2件。断为两截。呈蹬卧伏。头部阴刻嘴、眼、耳,两耳之间阴刻猪毛,脊背中间阴刻两道平行直线,线外斜刻猪毛,腹部有刻画符号,后部刻有两腿,无尾。一件通长7.5厘米、通宽1.3厘米、高1.2厘米。另一件通长7.5 厘米、通宽 1.3 厘米、高 1.2 厘米[5]。

2002年,当涂县新市镇东晋杨氏家族墓M1出土2件。造型一致,呈卧状,拱嘴,睁目,刻画生动、清晰。一件长8.5厘米、宽1.9厘米,另一件长 8.5 厘米、宽 2.1 厘米[6]。

2002—2003年,当涂青山六朝墓群M23出土6件。M23:14,青绿色玉,腹部为黑色。形体较长,呈趴卧状,短吻,头部阴刻出双耳,圆臀,短尾,下吻部与尾部各有一个穿孔,皆已残断。长11厘米、宽2.4厘米、高2.5厘米。M23:15,灰色玉,并有天然纹理。体态丰腴,呈趴卧状,短吻,前端钻有两个鼻孔,圆雕双耳,圆臀,长尾下垂,下吻部与尾部各有一个穿孔。长10.8厘米、宽2.5厘米、高3厘米。M23:6,2 件,大小相同。赭灰色,通体光滑。形体瘦长,呈趴卧状,长吻,吻前端有两个鼻孔,头部阴刻出眼、耳,圆臀,长尾下垂。长10厘米、宽 2.1 厘米、高 2.2 厘米。 M23:8,2 件,大小相同。灰白色。形体较短,呈趴卧状,长吻,吻前端有两个鼻孔,头部阴刻出眼,耳为浅浮雕,背部及腿部阴刻猪毛,圆臀,短尾下垂。长8.4 厘米、宽 2.1 厘米、高 2.1 厘米[7]。

1992年,慈湖乡林里东晋墓M1出土2件,形制大小相同。前腿向前伸直,后腿弯曲,做卧伏式,尖嘴,背上刻鬃毛,头部刻鼻、眼、耳。 体长 9.4 厘米、高 3 厘米[8]。

2009年,上湖村东晋墓M2出土2件。一面刻画纹饰。猪呈卧状,短吻,背部划有鬃毛,刻画简单。两猪可合二为一。M2:8,长6.8厘米、宽 0.7 厘米、高 1.1 厘米;M2:9,长 6.8 厘米、宽 0.4 厘米、高 1.1 厘米[9]。

通过观察,可以发现马鞍山地区出土的玉石猪手握造型有一定的演化规律:西晋末期,雕刻简单,猪身扁平细长。东晋早期,猪头低垂,整体呈卧状,全身圆润,类细圆筒,刻画较为简单,有明显的“汉八刀”遗风。至东晋中晚期,对器物造型有着更为生动的表现,着重表现在后背和腿部猪毛的刻画上。东晋晚期,又回归质朴,少了细节的刻画,仅突出五官、肢体,头部不变,臀部丰腴。南朝以降,器物整体趋于椭圆,腹背呈桶形,头部特征逐渐不明显,臀部浑圆,构造粗糙。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早期玉石猪手握造型精致,艺术性强,随着时代推移,器形已经没有任何艺术特征,仅存在特定的象征意义。

二、玉石猪手握随葬的意义

最早的玉石手握,发现于山东胶州三里河大汶口文化墓葬中。较长时期内,手握玉石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形制,直到西汉葬玉高峰,玉璜向玉猪发展。西汉后期,玉璜被玉猪替代,直至东汉。六朝开始,滑石猪的使用让玉猪手握彻底淡出历史舞台[10]。滑石为富镁矿物经热液蚀变而成,颜色多呈淡绿色或者灰白色,因其有硬度较低的特点,适用于制作各种随葬明器。中国滑石分布广泛,主要集中在江西、辽宁、山东、广西、青海等地,安徽产量不是很高。作为随葬品而制作滑石器,基本是从战国时期开始的,器形也只有滑石璧一种。汉代呈现一次使用的大发展,器形囊括了生活、祭祀等多种用具,但到了东汉热度逐渐下降,六朝的使用也趋于简化,发展、并合为滑石猪这种特殊器形。

关于将玉石猪手握作为随葬品的意义,学术界基本有两种观点,一是彰显墓主的财富[11],二是作为祭祀司命之用[12]。

《汉书·货殖传》记载:“泽中千足彘。”《齐民要术》载:“悬腊月猪羊耳,著堂梁上,大富。”由此可见,汉代猪的产量大,养殖数量可作为衡量家庭殷实程度的重要指标。殷商有将贝币握于手中下葬的现象,体现了墓主对死后世界财富的依恋。汉至六朝手握物品的墓葬数目仍然可观,自然也能够推出逝者彰显财富的意味。从马鞍山地区出土玉石猪手握的12座墓葬来看,随葬品为青瓷器和陶器,部分墓葬出土有金、银、铜器,除已遭施工破坏的,墓长集中在4~8米之间。学术界此前有墓长 4~8 米为中型墓的观点[5],因此单论墓葬规模,这批墓等级不低。据考证,葬制在六朝时期似无严格规定,平民亦能建造前后双室的中型墓[13],可见墓葬规模虽能区分身份高低,但并不能集中体现贫富差距。笔者认为,就全部出土器物数量而言,玉石猪手握仅作为其他随葬品的附属品,财富的彰显还是要靠对比性强的青瓷器和玉器,对玉石猪手握的理解需更深层次考量,精神层面传达出的意义才更符合当时的社会风气。

作为祭祀司命的资料实证,并且猪还是祭祀中的“上牲”,饲养容易且繁衍简单,既可满足百姓的日常食用,也能轻易宰杀祭祀。《礼记·王制》载:“天子社稷皆太牢,诸侯社稷皆少牢。”那时的祭祀,与六朝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礼制跌落神坛,祭祀从集权国家的最高诉求演化成普通人的理想结晶。汉至六朝时期,猪与北斗崇拜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太上玄灵北斗本命长生妙经》云:“太上日:天一生水,生自北方,故紫微之垣高崇北辰,北辰之宿列为七元。”天一又称太乙,即为北斗,在古时天文仪器“圭表”中为“大表”。冯时先生在《中国天文考古学》一书中将红山文化出土的玉猪龙的象征解释为“北斗拱极运动而建时的反映”[14],证明北斗很久以前就和猪祭祀有联系。《史记·天官书》云:“奎日封豕,为沟渎。”“奎”封豕(大猪),即为“圭表”中的“大圭”。 奎宿主生殖,北斗主生杀寿夭[15],二者合一正好体现了汉至六朝时期的生死观,手握玉石猪而葬,既带着生前的财富,也乞求长生永恒。巫鸿先生有过“已故的更高级贵族不仅可以随葬明器和生器,而且可以随葬祭祀活动中使用的‘祭器’”[16]的论断,玉石猪手握祭祀的意义似乎就更为重要。

表1 马鞍山地区出土玉石猪手握情况表

大汉体制的崩溃,给社会思想带来了严重的冲击,人们在盲目遵循周礼框架的同时,又产生了动摇,佛道二教给过惯了钟鸣鼎食生活的特权阶层和箪瓢屡空的穷苦百姓带来了希冀。南方佛教在发展中注重探讨义理,迎合了士族的喜好,借由其推向统治阶层,再反向传播至平民,形成一种人人赞善、莫不从风的风气。不同于佛教追求死后的清平和安详,道教追求的是自我真实和修仙。在天灾人祸频繁的汉末,道教不依靠高层宣传,而是通过流民口口相传来布道,扎根于基层,深得普通群众信任。服食丹散寻求永生的做法,与六朝士族的归隐之风和洒脱之气相符,在文人雅士的互相推介下,道教又逐渐向上攀附,再加上朝内宽容放任,形成了另一种并行的信仰体系。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生长的两种宗教,在六朝时期相互吸引,却又永不融合,这种独特的社会气候,形成了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宗教大繁荣阶段。

综上所述,马鞍山地区出土的玉石猪手握体现了极具时代特征的演化进程,也反映了六朝都城建康外围都市的民间信仰状况。重新审视马鞍山的六朝墓葬,发现大部分都带有浓郁的佛道气息。道教为东汉末期本土宗教,在建康文化辐射圈内较为发达。此外,东吴伊始,马鞍山大兴佛教,以笮融为先,于当涂大起浮屠祠,其后境内又有大批寺院拔地而起,信徒众多。社会弥漫着浓郁的宗教氛围,然而任何教派发展成型后都会脱离人民大众,沦为统治阶层的暴力工具。宗教再发达也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百姓骨子里还是坚持着历史长河中约定俗成的一套规矩。汉代有九窍葬玉的习俗,仅有玉石猪手握沿用至六朝,足以证明从汉代而来的传统信仰在老百姓心中仍然坚挺。马鞍山地区出土的随葬品,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宗教在这里没有完全阻隔和扼杀传统文化,而是主动吸收、兼容并蓄,影响着普通百姓的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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