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对居民代际收入流动的影响
2018-11-06张丹青王兰会
◇张丹青 王兰会
一、引言
代际收入流动指子代在收入分布中所处地位相对于父代的变动情况,衡量了社会中个体收入不受自身努力影响,而是受父辈收入影响的部分。高收入家庭可以使子代获得更多的资源,其中不但包括直接的财富资本,还包括父辈的社会地位和人脉等带来的间接资源,使其子代与他人相比在收入上仍然处于较为明显的优势地位,父辈的收入优势被子代继承,个人努力在影响收入的因素中变得微乎其微,阻碍了财富在社会间的公平流动,因此代际收入流动问题成为当今中国社会的热点经济问题。
在影响代际收入流动的因素中,人力资本一直被认为是居民代际收入流动的主要因素,健康作为人力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力资本发挥作用的前提,健康的提高,能够有效地提高劳动生产率。具体到现阶段的中国,健康对代际收入流动是否有影响?现有研究并不能给出清晰明确的答案,本文拟首先测度和分析居民代际收流动情况和趋势,并从健康的角度定量分析对代际收入流动的影响,深入分析我国代际收入流动现象,缓解由贫富差距引发的社会问题,阻止贫困的代际传递,为缩小居民收入差距提供理论、数据支持和政策建议,促进社会收入公平。
二、相关研究综述
Becker&Tomes(1979)建立了人力资本模型对代际收入的传递机制进行分析,从理论上解释了人力资本这一因素在代际传递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估计出当时美国的代际收入流动弹性为0.2左右,并且他们认为虽然客观存在代际收入差距,但是这种差距会在三代内向社会收入均值回归。Solon(1992)通过对样本数据的严格选择和对计算方法的改进,得出美国的代际收入流动弹性大于0.4的结论。Eide&Showalter(1999)在Becker的基础模型中加入了教育因素后,使家庭的代际收入弹性下降了50%,说明了教育对代际收入流动的重要性。Nicoletti&Ermisch(2007)选取了子代出生年代在 1950~1972 年的样本,得出英国的代际收入弹性在0.2~0.25之间。Hugalde(2004)估计西班牙1980~1990年的代际收入弹性为0.44,大于 Pla(2007)的估计值。Hertz(2001)研究了南非的代际收入弹性,测算出的结果为0.44。Nunez&Miranda(2010)得出智利的代际收入弹性在0.57~0.74之间。
国内学者对代际收入流动问题的研究是从近十年前开始的。王海港(2005)利用城镇家庭父辈收入与子代收入对代际收入弹性进行了估计,得出1988年和1995年的代际收入弹性分别为0.38和0.42;方鸣(2010)使用CHNS数据,得到的样本整体代际收入弹性为0.58,其中城镇样本为0.68,农村样本为0.52。邢春冰(2006)研究了农村地区非农就业机会的代际传递情况,他认为就业机会在一定程度上通过人力资本投资来传递。郭丛斌和闵维方(2007)的研究发现,如果父辈拥有较高的收入,子代能够收到更好的教育,而教育能够促进代际收入流动,有利于低收入阶层的收入向上流动,并且教育的作用在不断增强。周兴(2013)以代际流动矩阵为工具,对中国城乡代际收入流动问题进行了研究,发现子代的受教育程度是影响代际收入流动最重要的因素。
从上述研究中可看出,有关代际收入流动问题的研究热点集中在两方面:一是测度居民的代际收入弹性,二是分析代际收入流动传递的机制,基本确认了教育对代际收入流动有重要影响。根据Becker的理论,影响代际收入流动的因素不但有教育资本,同时也包括个体身体素质。然而,有关健康对代际收入流动影响的经验研究依然较少,而对影响程度是否显著这一问题也未有研究。因此,本文试图弥补上述研究缺憾,在Becker的理论基础上,研究健康对居民代际收入流动的影响。
三、数据与变量
本文选取美国北卡大学和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联合执行的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China Health&Nutrition Survey,CHNS)1991~2011年数据,选取子代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父辈收入和健康作为解释变量。收入变量是本研究的核心变量。个人收入包括工资收入、奖金和补贴;在对健康进行测度时,通常使用身体质量指标(BMI)衡量样本的健康情况。
为了保证样本有持续的收入数据,本文对样本的年龄进行限制,保证样本具有劳动能力和持续性收入,因此样本年龄设定在18~60岁之间,并且所有样本都至少参与了六次调查。表1报告了收入变量和健康变量的统计信息。
表1 子代和父辈收入
由表1中可看出,子代和父辈的收入均值都在持续增长,子代与父辈的收入差距也在逐渐减小,两代人收入的标准差都在持续拉大,从进入20世纪以来,子代收入的标准差已经大于父辈收入的标准差。同时,BMI指数标准差的趋势也逐渐增大,说明样本家庭的健康水平差距也在逐渐拉开距离。
四、方法与模型
在研究收入流动的问题中,通常使用代际收入弹性的大小来衡量代际收入流动性的大小,估测子代的收入与父辈收入的关系。
对于本文研究的代际收入问题而言,普通的最小二乘回归得到的结果是参数估计的平均值,其隐含的要求为自变量在不同的分布条件下对因变量的影响是不变的,并且要求满足同方差、随机误差项两两独立且正态分布等基本假设,在现实中,这样的要求十分苛刻,当样本数据存在明显的异常值或异方差时,最小二乘回归的稳健性会大打折扣;而分位数回归在运用于随机误差项非正态分布的问题时,参数估计效果优于最小二乘回归。同时,分位数回归对异常值的敏感程度更低,克服了最小二乘回归易受异常值影响的缺点,模型更具有稳健性,模型的拟合更加精准,与真实的经济情况更为接近。
五、结果与分析
衡量代际收入流动的指标是代际收入弹性,为了测算居民代际收入弹性,根据(2)式,使用0.25、0.50和0.75分位对子代收入进行划分,得出分析结果如下表:
表2 代际收入弹性
由分析结果来看,从1991年至2011年间,代际收入弹性总体呈下降趋势,但明显存在代际收入传递现象,位于低收入阶层的子代,其收入受父辈收入的影响程度要远高于高收入阶层的子代收入,代际收入流动性在低收入阶层最低,存在着明显的收入传递;其次,除个别值外,健康对子代收入的弹性大于1,说明健康对子代收入有明显的正向影响,健康的差异在收入差异中被放大,显著地影响子代收入,并且这种“放大”还在逐年增加,对处于中收入阶层和高收入阶层的子代影响更为明显,在2004年之后有所回落。
尽管我国居民存在明显的代际收入传递现象,但是由代际收入弹性变化趋势也可看出,这种现象也在持续改善,代际收入流动性在不断增强,收入变得越来越平等。
六、结论
本文使用中国营养与健康调查1991~2011年的跟踪调查数据,估计了中国的代际收入弹性,并分析了健康这一因素在代际传递过程中的作用。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中国居民的代际收入弹性在20年间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代际收入流动性在增强,父辈收入对子代收入的影响在下降。说明随着中国市场化改革的推进,社会机会不均等的状况在逐步扭转。
第二,健康与子代收入之间存在相关性。处于高等健康阶层的子代收入明显偏高;处于中等健康阶层的子代收入在五个阶层中较为平均,也就是说,中等健康阶层家庭的代际收入流动性最大,收入较公平。
第三,健康对子代收入有明显的正效应,对于子代收入不同的家庭这种效应是不同的。估计系数结果大于1,表明目前健康对收入的影响处于被“放大”的阶段,健康的微小改变可能导致收入的极大变化,父辈仍然能够通过购买医疗保险、常规体检、医疗保健服务等方式投资于子代的健康,使得子代的健康差距渐渐拉大,通过提高子代的健康来提高子代收入。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健康对收入的提高并不是无限的,提高子代的健康对处于中、低收入的家庭影响最大,高收入家庭的收入来源多为智力劳动,收入对健康的依赖比中等收入和低等收入的家庭要小。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健康的差异会影响个人的收入以及代际间的收入传递。对个体来说,要增加收入除了直接的经济作用外,还可以依靠提高个体健康的方式;对社会来说,要打通收入阶层间的流动通道,维持合理的社会收入阶层流动性,从健康的角度来看,政府可以大力发展医疗保障制度,提供公平的医疗条件,加强健康知识普及,提高全民身体健康,缩小居民健康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