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京城胡同，忆家乡小巷

阎世宏

北京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城市的改建速度也越来越快，导致城里的老胡同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京城虽然是文化中心，文化生活丰富多彩，但是对于一个在京城工作和生活了几十年的我来说，虽身在文化单位履职，但也是生活在最基层，那些高档的文化生活终归不属于我，可怎么说也是搞文化事业的人，总归要有自己的文化生活，我的文化生活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我自己安排的。长期以来，我自学写作，自学唱歌，自学美术书法，但这些大部分都是室内的爱好，至于室外的爱好，就是观察京城的胡同，以及胡同里的各种建筑，包括在这些高矮不等的门楼里居住的人们的生活状态。每次外出办事，我都要在经过的路上找一些没有走过的胡同转一转。每一条胡同都有自己的文化，在京城这么多年，我走过的胡同只是一小部分，每当我走进一条没走过的胡同，就会感受到新的古老迷人的故事。

在一年四季的变换中，京城胡同的表现是不一样的，每条胡同呈现的生活场景也是不一样的，大胡同有大胡同的生活场景，小胡同有小胡同的生活场景。大胡同又宽又直，恨不得一眼就能从这头望到那头，这是因为大胡同里曾经住的是大户人家，在京城这地界上何为大户人家，这可跟小地方的大户人家不一样。历史上，大户人家所指的大部分是当年的王公贵族和皇亲国戚，那份威严无人能比，那份荣耀无人敢攀。进门，张灯结彩；出门，车载轿抬。这种大宅门里的故事，住在外面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现今，旧时的人物大都不在了，但大宅院还在，并且各有其用。有的大宅院成了文物博物馆，由百姓自由参观，王府花园的珍宝古董依旧醒目，曲径碧湖上落满了百姓的惊叹，花丛草叶间填充了百姓的沉思；有的大宅院还有人住着，但长年闭门不开，不闻声响，谁人居住，不得而知。

京城的那些胡同里的大宅子，因它们的地位尊贵、建筑精美、代表性强、知名度高，大多数已经成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有很多已经成为海内外人士的旅游胜地了。在京城地面上更多的是小胡同。小胡同里的小宅子星罗棋布、数不胜数，这些小胡同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应该值得重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京城的这些小胡同和那些大胡同一样，也经历了千百年的心路历程，大胡同有大胡同的秘闻，小胡同有小胡同的传说。京城的每一条胡同都是一道神秘的问答题，你不用尽全身解数是很难得到它的回答的。

一般來说，这些小胡同，也是横平竖直，粗细不等的，当然也有一些是曲里拐弯的，但不管是直的还是弯的，它们都是相通的，这种相通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有点儿像圆明园里的迷宫。小胡同里的建筑大都是平房，灰色的屋顶，灰色的墙，不大起眼，很难单独拿出来说。有些小胡同靠近街口处，也有一些小楼，这些小楼规模不大，层也不高，但是小楼的样式却很特别，其建筑风格是西洋式的，楼面上还会镶上一些标志上的花纹，因为这些小楼八成都是外国人建造的，我们管它们叫作小洋楼，小洋楼很多都是外国人当年在京城驻扎的办事机构和外资银行。其实，除了那些大户大院外，小胡同里的小宅也是非常值得游人们观赏的。

以前，小胡同里的百姓做买卖的较多，这些买卖人都是为皇家服务的，从胡同的名称上就能瞧得出来，胡同里的生意内容是划片的。在这些小小的胡同里，各种买卖人各得其所。现今，这些小胡同里开了不少店铺，一般卖的都是日常用品，都很便宜，也很实用。除此之外，还开着一些小饭馆和小吃店，这充分体现了民以食为天的真理。这些小饭店大部分规模很小，一类是卖京城特有的小吃，一类是卖家常饭菜。小胡同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名人故居，这些名人总有特殊的魅力，吸引着各种各样的、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前来拜望，给胡同也带来了巨大的名气。

在京城，每次走这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胡同，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故乡泸州，想到泸州的小巷。在泸州，小巷便是京城的胡同，小巷的两边，基本上都是平房。那时候，这些平房有瓦房，也有草房，我就住在小巷里的这些房子里，经常和朋友们一起编织着未来生活的美梦。那些小巷虽然没有京城的胡同那么整齐和规范，但是，就是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巷牵动着我的情感。

在故乡，最让我怀念的是那条叫作梨花巷的小巷，这条小巷一直向东延伸半里路左右，向南拐上一个小弯，再往北走上半里路，路边有一座小学，叫作梨花小学。当年，我就是梨花小学的小学生。儿时总觉得这条梨花巷是那样普通，那样平常，小巷是泥土路，未曾铺过青砖灰石。每天放学，我背着书包，脚穿胶鞋，走在小巷的泥土地上。晴天，泥土是结结实实的，走在上面觉得很硬的；雨天，泥土地很软，坑坑洼洼的，黑色的中筒胶鞋踩上去“吧叽吧叽”响，水花四溅，走在上面一滑一滑的。那时候，我经常和同学们在这条巷子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且不知，数年之后，梨花巷却成了我牵肠挂肚之处。

我常常把对故乡小巷的怀念寄托在京城的胡同中，闲来之时去逛一逛。多年来，我走过无数条胡同，横的、竖的、斜的、弯的、宽的、窄的，密密麻麻、交错通达，将各城区的主干道织在一起，像蛛网般的细，网住了上千万人的梦想，网住了上千万人的命运，网住了上千万人的悲欢，兜起了城区的变幻，兜起了城区的容颜，兜起了城区的历史，兜起了城区的荣辱，也兜起了我身在异乡的游子之心。

（编辑·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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