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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不知明月归

2018-10-29清忧

花火A 2018年7期
关键词:观星灯笼彩虹

清忧

作者有话说:写这篇稿子的灵感来源于清明放假回老家,我翻到了一张我爷爷的旧照片。我爷爷是个竹篾匠人,平时靠编织一些竹筐、背篓之类的养家糊口。他还会做灯笼,那时候的春节,家里大门前挂的灯笼都是他做的。小时候我生日,他会给我做一只竹篾编的小猪,其实,我想要的是公主裙和好吃的糖果。我并不喜欢他的礼物,还嫌弃它们有些丑,常常把它们亲手破坏掉。就算我亲手毁了这生日礼物,可他从没有打过我。后来,爷爷不在了,我再也没有得到过这种礼物了,然而,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甚至有些怀念。

因为这张照片,我就写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写了这个跟我一样不懂得珍惜亲人礼物的姑娘。希望看故事的姑娘们,好好爱着身边的每个人。

到时候我送你一颗星,你就能在这个世界留下名字了?

新浪微博:@清优qy

红尘如沧海,再也没有一个那样的女生出现了?

他从此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有人会渡他了。

一 你知道传承是什么吗?

顾彩虹的爷爷是个手艺人,开了一家小店,平时编些扫帚、竹筐卖卖,到了元宵节还会编一些各式各样的灯笼?

因为顾彩虹属鸡,所以,每年的生日爷爷都会给她编一只鸡形灯笼?头几年,她那些朋友还觉得稀奇,抢着灯笼玩,慢慢地,大家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这是在玩穿越吗?”

当顾彩虹看到那盏新的鸡形灯笼,她已經预料到她那些朋友脸上鄙夷的笑容?

可是,顾彩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又不能伤了爷爷的心?于是,她找了条小河,预备把灯笼放进水里,装作不小心把它掉进水里被打湿,这样,她不会被嘲笑,爷爷也不会太伤心?

就在她准备实行自己的计划时,远处却传来一声:“喂,你这简直是在侮辱老祖宗的智慧啊?”

背了这么大的罪名,顾彩虹停下销毁灯笼的动作,她睁大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那是个穿着时髦的少年?他慢慢地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随意地缠着线放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老祖宗发明灯笼,并不是用来给你玩水的?”

顾彩虹看着少年冷冷的桃花眼,一时无语?

大概是怕她再毁坏那盏灯笼,那个叫江家深的少年从河边一直跟着她来到了自家的小店?看着小店里的那些手工商品,那张冷冷的脸竟然笑了笑,那个笑容真是好看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顾彩虹实在不知道那些竹制品有什么好看的,她皱着眉,撇撇嘴:“你喜欢就多买点回去?”

听出她声音里的鄙夷,江家深抱着胸:“你知道传承是什么吗?”

顾彩虹十分单纯地摇摇头:“不知道?”

江家深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柔软地落在一盏元宵节遗留下来的、已经落了灰的荷花灯笼上:“像你这种肤浅的人,想必不懂这么高深的问题?”

什么?顾彩虹站在屋子的一角,简直气得想一脚把他踢出小店?

二 可是,那刺猬的刺啊,又像一只小蚂蚁,缓缓地爬过她的心?

在顾彩虹的心里,江家深这样的人,虽然容貌俊俏,但是说话不讨人喜欢?不只是她,是谁都很难跟他成为朋友吧?

只不过,事实是在江家搬来的第三天,他家的美容店前就挤满了人,包括顾彩虹的那些朋友?

只不过,江家深好像对自己的受欢迎非常恼火?

有天,顾彩虹坐在自己家的后院,看到江家深坐在围墙上,他背着一块三角架,尴尬地骑在墙头?

这墙离地面可是有两米多高,顾彩虹简直想捧腹大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搬着凳子跑到墙角,仰着脖子笑他:“你有多想不开,居然想要跳墙?”

背着观星望远镜的江家深指了指前门:“听她们吵,还不如去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听到她的话,江家深的嘴角慢慢弯起,那俊美如玉的侧脸,却透着少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意气,“这无垠宇宙有亿万颗星,每一颗都藏着它的奥秘?找一处没人打扰的最高地,和它们交谈,可比跟你说话有趣多了?”

顾彩虹瞪了他一眼,搬着凳子撤离了现场:“那你就让星星来救你下来吧?”

围墙上的江家深摸了摸鼻子:“顾彩虹,你心眼怎么这么小?”

跑远的顾彩虹简单地哦了一声,丝毫不理会他骑在围墙上的窘样?

这小镇离当地的旅游景区并不远,镇上的人大部分都以开店为生,很少有人上山?江家深登山观星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回家,他那个开美容店的妈妈,坐在店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镇上的人自发组织了一支搜山队,顾彩虹想起江家深对她说的话,她看着群山,从家里推出爷爷的老式自行车?

顾彩虹一直骑了快三个小时才在山顶看到江家深,她骑得气喘吁吁,当事人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不会是追我追到山上来了吧?”

顾彩虹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冲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那么自恋?你妈都被吓得半死了?”

清俊骄傲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忽然就静默下来,他收拾好三角架,跟着顾彩虹往山下走?

这荒山野岭,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顾彩虹走在他的后面,路边不知何时蹿出一条小蛇,顾彩虹大叫一声推开了他,她自己则因为惯性摔了个狗啃泥?

她涨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正想在他面前赞扬一下自己舍身救人的功绩,却看到他手里提着一根草绳,朝她错愕地睁着大眼睛:“你就被这东西吓成这样啊?”

“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顾彩虹僵着脸,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

挨了骂的江家深却没有生气,他抬起眼伸出手,忽然对她笑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句话:“不要动?”

顾彩虹还愣怔在那里,江家深已经轻轻用手指替她拿掉脸上的枯草?

见她呆住了,江家深突然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我只是看不得你这么脏?”

江家深说起话来还是这样,如同一只小刺猬,可是那刺猬的刺啊,又像一只小蚂蚁,缓缓地爬过她的心?

回来的路上,江家深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顾彩虹,骑慢点,你这种四体不勤的人,坐你的车真危险?”

顾彩虹沉默地冲下一处高坡,因为惯性,江家深一只手不得不抱住她的腰?

骑车的顾彩虹不由得扬起笑脸,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小快乐?

三 刀枪不入的心突然就像是崩塌了一样?

就算顾彩虹把江家深从大山里带了回来,江家深对她也没有刮目相看,他仍然和这小镇上的一切格格不入?

大家围在一起谈论港台明星,他拿着国家地理杂志穿街而过?大家讨论新出的漫画连载,他拿着一沓沓天文资料坐在小店的门口翻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顾彩虹想,这样的人该不会永远都活在自己的梦里吧?那梦里面有星辰,有瀚海,就是没有人间的烟火?

只不过,顾彩虹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有机会看到江家深的另一面?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大家都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放电影活动?

顾彩虹一直对这种文艺活动自带免疫力,她躲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看小说,看得兴起,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啜泣的声音?

顾彩虹看的是一本恐怖小说,小树林安静的氛围里,那隐隐的啜泣声害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向声源处,她意外地发现耸着肩的竟是江家深?他缩成一团,那件昂贵的衬衫被他弄得皱巴巴的?

蹲在地上的江家深同时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抬起头,纤长的睫毛上有些湿润,散发着浓郁的悲意,令顾彩虹不由自主地想安慰他。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她丢下手里的书,陪着他一起蹲在地上,她并不怎么会安慰人,就那样陪着他?

两个人并排蹲着,夕阳在西下,两人的背影被拉得长长的,远处的天空有一群大雁飞了过去?说出来,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性格高冷的江家深会忽然变成话痨,他看着顾彩虹,说:“我爸爸的车出事了,他现在重度昏迷中?”

“那你快去医院看他啊?”

“他在香港?”

“到周末了,你就过去看他啊,香港离我们这又不远,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过去以后,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蹲在地上的江家深久久没有出声,好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是我母亲的初恋情人,因为得不到他家族的认可,我的名字一直不能出现在他的家族族谱上?”

即便是像顾彩虹这样蠢的人,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缥缈而茫然的笑:“傻瓜,纸制族谱能传多少年啊?你不是喜欢观星吗,你终有一天是可以用星星命名的人?”

听到她的话,江家深望了头顶无垠的星空?

顾彩虹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顾彩虹那双又圆又大漂亮的眼睛里有一抹温软?

那个眼神让他的心狠狠一震,不知怎的,那颗他自认为坚硬的、刀枪不入的心突然就像是崩塌了一样?

四 世上再动人的美景,也不及她的那一点温柔?

从那天开始,顾彩虹怕江家深想不开,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有天,小镇下了雨,江家深穿着毛衣,静静地站在他家小店的门外伸出一只手,去接雨滴,整张脸上毫无表情?

顾彩虹发现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颓废中,她担心地放下手里的作业,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他抬起头,他那平日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深不见底、幽暗无光?

顾彩虹就在他那样的眼神里穿过雨雾,她扬着手里的地图:“我认为,人活一世,就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一个人不敢做,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气势感染了,当天晚上,江家深就带着钱和她坐上了去深圳的客车,然后两人夹在一群代购的人群里顺利过关?

香港的街头,电车叮叮响,有海鲜店的招牌百年都没有更换过?快节奏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仿佛变成了千万人海中的一粒小小尘埃?

好像怕他走丢,顾彩虹像个小侠女一样紧紧地拽住他的手:“你跟着我?”

江家深跟在她的身后,手被她紧紧地握着,那手心像是握住了一个暖炉,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凭着江家深从家里偷出来的信,两人找到了那家私人医院,没想到安保很严,两人被保安架出了医院?

江家深把双肩包往上提了提:“走吧,回家?”

顾彩虹却没有被轻易打败,她拉着江家深躲进了停车场回收医疗垃圾的小车内?

两个人靠在小车的角落,消毒水的味道直冲两人的鼻子,顾彩虹被呛得两只眼睛通红,像熬了夜的小兔子?

两人顺利地混进医院,可江家深依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那男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被隔离在重症室内?

隔着一层厚厚的窗户玻璃,江家深很安静地看了一会,躲回了安全通道?

眉眼沉静的男生蹲在安全通道,也不说话,像一个静止的机器人?香港的夜有点凉,顾彩虹怕他着凉,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背上,披衣服的動静惊动了他。他抬眼看着她:“你说他会不会感应到我来过?”

顾彩虹轻轻摇摇头,这个答案,她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两人又被保安丢出了医院,不过,经过一晚,江家深的情绪明显好转了。他转身看了一眼医院:“人生一世就是这样,谁都改变不了的自然法则,每个人到时候了就会离去,谁也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谁说的?到时候我送你一颗星,你就能在这个世界留下名字了?”香港的早晨霞光满天,顾彩虹站在漫天霞光下笑着指了指天空?

只是,她从小在小镇长大,忘了自己普通话说得并不好,把“星”说成了“心”?

“我送你一颗心?”朝气满满的少女,当她豪气地指着天空时眼睛明亮?

江家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一副少女意气的模样,站在那里挺拔得好像一棵树,又好像一块盾?

时光仿佛停滞,只剩下他和顾彩虹?他不知怎么了,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柔软,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江家深好想抱一抱她,以朋友的姿态?

最后,他只敢拍了拍顾彩虹的肩,他少见地笑了笑,扬起的嘴角很是好看:“又在胡言乱语,你可是连天文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笑让她感觉如火车驶入隧道,她坐在里面,耳在鸣,心在跳?

啊,天文是什么?

顾彩虹只知道,星星没有他的眼睛亮,他弯一弯眼角,眼睛似能勾人的弦;月亮没有他的脸好看,他扬一扬嘴角,能比春光更潋滟,草长莺飞,人间四月天?

五 看着窗户上自己那张毫无辨识度的脸,只能幽怨地咬咬牙?

从香港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才开始突飞猛进?有时,顾彩虹拿着作业,坐在灯笼店里抓扯着头发,江家深扛着他那台用来观星的天文望远镜从门前走过,却停下脚步?

顾彩虹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又准备看我的笑话吧?”

江家深却把三角架支在墙角,拿着她满是红色叉叉的试卷,轻轻往桌上一放,手指代替她的笔,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第一步应该是这样……”

顾彩虹混乱的思绪就这样被他好看的手指一下下敲开了,她做好题目后,疑惑地问他:“不是说观星才是最有趣的事吗?你怎么丢下观星这么有趣的事来教我?”

“笨蛋,你这种智商,如果我不教你,你的头发会被抓光的?”江家深像是看到她光头的样子,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你本来就不够好看,变成了光头,就更加难看了?”

顾彩虹看着窗户上自己那张毫无辨识度的脸,只能幽怨地咬咬牙?

后来,江家深经常拿光头这个梗帮她补习功课?

有段时间,小镇好几家店子遭了贼,报了警却一时半会抓不到那个小偷,大家每天饭后都聚集在一起议论?

不知是谁说:“我觉得最可疑的就是那个江家深了,每天背着望远镜到处溜达,估计就是在踩点?”

还没有等别人发表观点,顾彩虹就冲了上去:“你在胡说什么啊?”

“你这野丫头,从小没人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恶毒的话语让她变成了一只斗兽,只不过,她格斗的水平有限,脸上光荣地挂了彩?

江家深从美容院偷出来一支去除疤痕的美容膏,替她抹在额头上:“你这个笨蛋,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你以为打一架就能封住别人的嘴啊?”

她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不停飞舞的手指,他的动作很轻,他的手指冰凉,她却感觉有股热意从那指尖在蔓延至心里?

抹完了药,顾彩虹想起了刚刚他的话题,她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没想过要封别人的嘴,我只是说实话,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江家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会是我?”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她的目光如星辰般璀璨,“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小镇,这里困不住你?”

他一怔,顾彩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怅然:“谁说我会离开这个小镇,这里很好啊?”

顾彩虹听得莫名笑了:“你不是一直都嫌弃这个小镇上的人没意思吗?”

他随意地说道:“可你这个笨蛋挺有意思的?”

黄昏的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模糊了他的轮廓?可他那双眼睛让顾彩虹记忆深刻,之后的好多年,她想起那眼神,总觉得是发烫的,有一种狂热的温柔?

六 拿着望远镜的她呆若木鸡,浑身颤抖?

时间就那样晃到了年底,有天,江家深正在家里看报纸,顾彩虹神秘兮兮地把他拉了出去?

她带他去了卖灯笼的小店,她拉下了电闸?小店里一盏看不出是什么生肖的生肖灯笼,被风吹着,漾起一道道漂亮的波澜?

江家深的神情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顾彩虹望着他:“你的生肖啊,祝你以后的美梦都能成真?”

不用看就知道这灯笼是她做的,江家深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点一点地在扩散:“你怎么知道的?”

少年的心,纤细又敏感?其实,他自己都忘了这个日子,他从小跟着母亲到处奔走,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孩,从来就没有过过生日?

“我偷看了你的入学资料,这礼物,你很喜欢吧?我可是偷偷学着做了好多天,浪费的竹子都有好几根了?”

听着她说话,江家深的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又一股震荡感?他故意别过脸,看了一眼天空:“顾彩虹,你就想用这灯笼打发我啊,你不是说过要送我一颗星吗?”

顾彩虹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礼物,斜睨了他一眼:“可我又不懂天文?”

“不懂,可以学啊?”

顾彩虹在江家深的半强迫下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天文学爱好者,她开始热衷于搜集网上各种天文知识,还买了一大堆关于天文学的书籍?

有一次,新闻里说有流星雨路过小镇,江家深给了她一大沓资料,都是关于这次流星雨的?两人约了一起去山顶观星,为了这次活动,顾彩虹准备了好几天?当她背着大包小包艰辛地爬上山时,江家深并没有出现在两人约好的地点?

那天晚上,经过小镇的流星雨拖着长长的尾巴,她抱着天文望远镜坐在山顶上,天空里那么多颗星星是浩瀚宇宙里的尘埃吧,就像她和江家深一样,只不过是红尘里的两颗尘埃,上帝给了她匆匆一见的机会,是她妄想着这一生?

下山的时候,在小镇的街上,顾彩虹正好碰到她那几个朋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惹得她们在背后偷笑:“观星?怎么不照照镜子,观察一下她自己?”

“她不会真的以为江家深这样的人会喜欢她吧?”

“其实,江家深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下萝卜?”

大家讨论得正欢时,看到从美容店里出来丢垃圾的江家深?几个女生当着顾彩虹的面追了上去,笑眯眯地问道:“江家深,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按常理,江家深是不会理会这些女生的,可他这一次没有按常理出牌,他怔了怔,像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我也不知道,要遇上了,才會知道吧?”

这个答案令那些女生大笑起来,令拿着望远镜的顾彩虹呆若木鸡,浑身颤抖?

丢完垃圾的江家深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那道被太阳照得几乎不真实的背影,心里一僵。

七 那个男孩子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这个词?

从山顶回来,顾彩虹着了凉,感冒了,她睡得昏昏沉沉时,听到老爷子骂人的声音:“都是因为你,教她看什么星星,害得她在那么高的山上待了一晚上?”

她听到江家深的声音:“爷爷,对不起,我就要离开小镇了,以后不会带着她一起胡闹了?”

老爷子叹息了一声:“既然是要走的人,就不该到处交朋友,你走倒是容易,留在这里的人怎么办呢?”

江家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忽然没了声音?

老爷子没有跟顾彩虹提江家深来探访过的事,他只是一边给她剥鸡蛋,一边哀叹:“你不能像你妈妈一样傻啊,你妈就是太专情,生下你之后,就去追寻那个流浪的艺人了,从此就没了音信?”

顾彩虹一边吃鸡蛋,一边看向窗外?爷爷总是没有一双慧眼,她怎么算是专情?她顶多算是一厢情愿的单恋?那个男孩子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这个词?

顾彩虹感冒好了之后,把天文望远镜挂在了网上出售,把那些天文学的资料送给了爷爷糊灯笼?

至于江家深,每次远远地看到他,她都会躲开?实在是躲不掉了,她就站得远远地、若无其事地对他点点头,原以为这样逃避着,会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那个晚上,顾彩虹从学校回家,她低垂着头冲出校门时,不小心一头撞到了别人的怀里。她抬起头想说一句抱歉,结果张了张嘴,却哑然?

还是江家深跟她先说了话:“我们一起回家吧?”

她背着书包跟在江家深的后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两人沉默着走到小镇的街上,他忽然停住脚步,她差点又一头撞上他?

顾彩虹吃惊地抬起眼看着他,他好看的眉眼笼罩在一片浅浅的光晕里:“我要去美国了?”

“美国啊?”顾彩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听说那里天天吃炸鸡,你能适应吗?”

江家深听得笑了,很慢很慢地回应道:“人可是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

顾采虹也露出艰难的笑,笑得很难看,几乎有点龇牙咧嘴了:“我早就说过,这个小镇困不住你的?”

江家深没有再说话,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像是跟她说,也像是跟自己说:“炸鸡、啤酒,总会适应的?”

江家深走的那一天,顾彩虹把头蒙在被子里,跟鸵鸟一样,以为把头埋进去,就会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事?

爷爷以为她又感冒了,替她端来了感冒药:“喝一点药,睡一觉,就会好了?”

顾彩虹喝了水,吃了药,蒙着头,可是,耳朵里都是江家深的声音?她到底是没有忍住,翻身下床,跑向机场的方向?

等她赶到机场时,飞往美国的飞机已经起飞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她狼狈又尴尬地擦去,却又聚集了新的眼泪?

“这风吹得真是可恶啊?”顾彩虹假装自己被风迷了眼睛?

她好像忘了,这机场的建筑密不透风?

而此时的飞机上,有人在惊呼:“看,有彩虹?”

江家深侧过头,一道彩虹桥映入他的眼帘,那五彩的桥漂亮耀眼,透过飞机的窗,他看到那道彩虹越来越远?

江家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隔着玻璃看着天空的彩虹渐渐消失在世界的尽头?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不一会,他品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他用手抹了抹,竟然是眼泪?

八 红尘如沧海,再也没有人会渡他,从此,他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颗叫“深”的星星的证书被寄到了江家深的手里,那时的江家深已经是上东区的名人?他出身于香港的一个大家族,起初不被家族认可,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全美有名的亚裔珠宝设计师,他的设计把星星和钻饰完美融合在一起?

在媒体人的眼中,这位出名的亚裔设计师个性高冷,古板严肃,和这个喧嚣的世界像是永远隔着一层雾,模糊清冷?可是,今天,那双被无数媒体人盛赞过的平静的双眸变得无比暗淡?追访他的记者难得看到他情绪失控的时候,纷纷举起话筒:“深,你手上的那是什么?”

江家深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很多年前,那个少女的模样?那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少女,站在医院门口漫天的霞光中,回过头来,弯起眼睛笑了笑,说:“我送你一颗心?”

奇怪,好几年前的事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

其实,第一次上山观星,他并不是忘记了回家,他是迷了路?当他坐在山顶,等待救援来临时,她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站在阴影里的她,穿着大红色的外套,像是一团火?

还有那一次,两人躲在回收医疗垃圾的车子里,她靠得那样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呼吸,还有来自他胸腔的震动,嗡嗡?

两人约好一起去看流星雨,他其实已经出了门,是母亲半路拦住了他?那个一辈子没有得到认可的女人,对门第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燥:“江家深,你父亲今天早晨已经在香港病逝了?他希望你以后成为出色的人,你难道就愿意留在这个小镇,一辈子得不到认可,一辈子抱着望远镜过吗?”

他和顾彩虹之间,谁也没有说过“喜欢”这个词,而母亲是这个世上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人?他在母亲的期待中妥协,背着包慢慢地退回了家?后来,他神色麻木地填写着留学申请表,麻木地坐上飞机,然后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拼博?

他以为顾彩虹会跟他一样,会被时间推着向前走,那些发生在小镇的事终究会变成百年里的一颗尘埃?

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走后,那个傻瓜竟然没有忘记她的那个承诺?她经常一个人带着设备上山观星,在不久前,在那座未开发的荒山观星,她发现了一颗没有被命名的星?

她因为太高兴,在获取更多的资料时,不小心踩空,掉下了山?在搜救的人来临之前,她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意识?

可在失去全部意识前,她把那颗行星的资料用手机发了出去?无垠宇宙,亿万颗星,总有一颗要用江家深的名字去命名了。

江家深捧着证书,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宇宙那里有一颗顾彩虹送给他的星?

她的诺言实现了,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而他自己还有那长长的一生可以浪费?

长长的一生,红尘如沧海,再也没有一个像顾彩虹那样的女生出现了——在他迷路时带他回家,在他迷惘时陪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他被时间推着走时,她一个人恪守了对他的承诺?

如艺术品一样耀眼的江家深坐在台上,他很轻很轻地叹息道:“没有了你,我从此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有人會渡他了?

编辑/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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