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觉条件下熟练潮-普双言者语义通达机制的启动效应研究
2018-10-25吴文春丁雪华孙悦亮
吴文春 丁雪华 孙悦亮
(1韩山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潮州 521041;2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潮州 521041)
1 前言
语言表征通常包括词汇表征和概念表征,前者是指词汇的词形和语音信息表征,后者是指语言的语义信息表征,又称语义表征 (郭桃梅,彭聃龄,2002)。对于双语者的语言表征机制,目前有三种代表性的理论观点,即 Potter等人(1984)提出的词汇联想模型和概念中介模型(如图1a和1b)以及Kroll和 Stewart(1994)提出的修正分级模型(如图 1c)。 前两个模型都认为两种语言的概念共同表征,词汇独立表征。只是,词汇联想模型认为两种语言的词汇表征之间有直接联系,而第二语言(L2)的词汇表征与共同的概念表征之间无直接联系,它必须借助第一语言(L1)的词汇表征通达其概念表征;概念中介模型则认为,两种语言的词汇表征之间无直接联系,它们各自与概念表征直接相联,因此L2能直接通达共同的概念表征。而修正分级模型认为,两种语言的词汇表征之间及其与概念表征之间均有联系,只是强度不同,因此又称为非对称性模型。L1的词汇表征与概念表征之间的联系要强于L2的词汇表征与概念表征之间的联系,从L2到L1的词汇表征的联系强度也高于从L1到L2的词汇表征的联系强度。不过,随着双语熟练水平的逐步提高,其强度差异逐渐减小。
此后,诸多研究者采用跨语言启动范式从不同角度探讨了双语者的语言表征机制 (陈宝国,高怡文,2009)。多数研究结果表明,Ll词汇能促进 L2词汇的加工。但对于 L2词汇能否启动 Ll词汇加工,结果并不一致。有些研究发现了L2对L1的启动效应 (Keatley, Spinks, & De Gelder,1994; De Groot,Borgwaldt,Bos,& van den Eijnden,2002;刘伟志,刘明波,2005),也有些研究未发现L2对L1 的启动效应(Gollan, Forster, & Frost,1997; 郭桃梅,彭聃龄,2002,2003;刘伟志,梁宁建,刘晓红,陈晓霞,邓光辉,刘涛生,2005)。但近年来多数行 为 实 验 研 究 (Kroll,2002; French, Jacquet,2004;刘伟志,刘明波,2005;莫雷,李利,王瑞明,2011; Titone, et al,2011)以及脑电实验研究(李荣宝,彭聃龄,郭桃梅,2003;Kerkhofs,Dijkstra,Chwilla, & DeBruijn, 2006; Noriko & Guillaume,2012)的结果都基本支持修正层级模型的理论观点:双语者的两种语言共享语义表征,其词汇表征既相对独立又互有联系。
双言(diglossia)与双语表现出“和而不同”。通常来讲,双语是指两种语言的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都不同,它们在词形和语音乃至语法规则方面都有较大的差异,而双言则是指两种语言有不同的口头语言和基本相同的书面语言(吴文春,陈俊,麦穗妍,2015;吴文春,蔡娟,郑学娴,2017),如普通话与潮州话并用就属于后者。对双言者而言,文字符号基本相同,但语音表征通常差异较大。总体而言,“双言”的概念仍然强调两种语言(或标准语与方言)的共性大于个性(王悦,陈俊,张积家,2012)。因为双语主要是指讲话者使用两种不同的语言,语言差异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双言主要是指讲话者使用同一语言的两种不同的变体,方言与标准语的共性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王悦,陈俊,张积家,2012)。
图1 双语语言表征的三种模型
那么,双言者的语言表征又如何呢?张积家和张凤玲(2010)比较了普通话-英语双语者与粤语-普通话双言者对图片命名与图片分类的成绩。结果表明,粤语-普通话双言者对图片命名和图片分类的反应模式和普通话-英语双语者的反应模式一致,表明粤语-普通话双言和普通话-英语双语者具有类似的认知机制(吴文春等,2017)。马利军、韦玮和张积家(2011)采用跨语言长时重复启动实验范式研究熟练普-粤双言者的概念表征,结果证实了熟练双言者共享概念表征,但在词汇启动上只发现了L2词汇对L1词汇的单向启动(吴文春等,2015)。张积家和张凤玲 (2014)也采用长时重复启动范式考察熟练粤语-普通话双言者对听觉词的语言表征。结果发现,L1词和L2之间存在双向的启动效应;普通话和粤语的语义共同表征,词汇分别表征。麦穗妍和陈俊(2014)采用跨语言启动范式考察了非熟练潮-粤双言者在两种方言之间的语义通达方式。结果也发现,两种方言之间存在双向的语义启动,只是词汇表征与语义表征的联结强度存在着不对称性。
尽管上述诸多研究表明双言者的语言表征与双语者类似,也基本符合或部分符合修正的分级模型,但与长足发展的双语心理研究相比,双言研究才刚刚起步,尤其在语言表征机制方面。此外,即便在已有双言表征机制的研究中,其结果也有不一致之处。例如,同样是采用长时重复启动范式,选取的被试均为熟练粤-普双言者,且刺激材料均采用听觉方式呈现,马利军等(2011)的研究只发现了L2词汇对L1词汇的单向启动,而张积家等人(2014)的研究则发现被试在语言内和语言间均存在着双向启动效应。究其原因,笔者以为,主要是两项研究采用的实验设计有所不同。在第二个自变量即语言关系上,前者分为语言内(含粤-粤和普-普)和语言间(含粤-普和普-粤)两个水平,为不完全被试间变量;后者分为普通话-普通话、普通话-粤语、粤语-普通话、粤语-粤语四个水平,为完全被试间变量。比较而言,完全被试间设计在额外变量的控制上效果更好。因此,采用合适的实验设计探讨熟练双言者的语言表征机制及启动效应,有助于进一步明确产生不一致结果的原因。
潮州话又称潮汕话,与汉语方言中内部分歧最大、语音现象最复杂、词汇最古老的闽南话同属一系,是承继魏晋时期之古代汉语,与其亲属语言闽南方言一样是和现代汉语普通话差异最大的方言 (钱伟,2010)。它有8个声调,16个音节,保留有较多的古词语和古词义(林伦伦,1995)。与普通话相比,潮州话在词汇语音、语调上的差异很大。作为一种地方方言,它没有单独的文字系统,在单字的书写、字形和字义方面与普通话基本相同。但潮州话中有部分词语与普通话不同,其表述和词义差异较大。如“新妇”“阿奴”“小郎”分别指“儿媳妇”“儿子”“小叔子”“弓蕉”“菜头”“地豆” 分别指 “香蕉”“萝卜”“花生”“后生伙”“去许块”“食两碗”分别指“年青人”“去那边”“吃两碗”(林伦伦, 1997;1995)。那么,熟练潮州话-普通话(以下简称“潮-普”)双言者是如何从词汇语音层面通达其语义概念层面呢?潮州话与普通话之间是否能产生双向的语义启动?本研究拟选取双字词为实验材料,从听觉通道角度来考察这两个问题。
鉴于马利军等人(2011)和张积家等人(2014)两项研究之间的设计和结果差异,本研究拟将语言关系设为完全被试间变量(分为潮州话-潮州话、普通话-普通话、潮州话-普通话和普通话-潮州话四个水平),并采用经典短时启动范式来考察潮州话和普通话之间的启动效应。如此,既可进一步检验双言者的心理表征方式是否与双语者类似,更符合哪个双语表征模型,同时又可为已有双言启动效应研究结果之间存在的争议提供新的解释依据。本研究的实验假设是:如果潮州话与普通话之间有明显的双向启动效应,且反应时和启动量均无差异,那么潮-普双言者的语义是共同表征的,词汇表征相对独立且互有联系。
2 实验方法
2.1 被试
韩山师范学院大学本科生104名,男生32名,女生 72 名,年龄为 19-23 岁(M=21.01),潮汕籍(包括潮州、汕头、揭阳三个地级市)。所有被试的母语为潮汕话,6岁以后通过学校教育学习普通话,普通话水平自评为熟练,听觉正常,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实验前用5点量表要求被试自评潮汕话和普通话的熟练程度,1代表很不熟练,5代表很熟练。潮汕话(下文统称潮州话)和普通话水平自评的平均得分分别为 4.08、4.01,t检验结果表明, 差异不显著,p>0.05。被试完成实验后获得一份小礼物。
2.2 实验设计
2×4两因素混合设计。自变量1为启动词与目标词的语义关联性,有两个水平:语义高相关和语义无关或低相关。自变量2为启动词与目标词的语言关系(启动条件),分4个水平:潮州话-潮州话、普通话-普通话、潮州话-普通话和普通话-潮州话。语义关联性为被试内变量,语言关系为被试间变量。因变量是被试对目标词的反应时和正确率。
本实验有8种处理条件,每种处理条件(启动条件)有40个正式试次,总共320个试次。104名被试随机分为4组,每组26人,男生8名,女生18名。每个被试只完成一种语言关系的实验,80个正式试次,包含40个正式材料试次和40个填充材料试次。为控制顺序误差,每个分实验下的试次随机呈现。完成实验需时约15分钟。
2.3 实验材料
从《新编潮州音字典》(林伦伦,1997)中选取96个表征食物的双字词和96个不表征食物的双字词,包括用于正式实验的80个食物双字词和80个非食物双字词,以及用于练习实验的16个食物双字词和16个非食物双字词。实验材料为启动词-目标词词对,分为4组:①语义高相关组:食物-食物,如“弓蕉-苹果”;②语义无关组:非食物-食物,如“粉笔-绿豆”;③语义高相关组:非食物-非食物,如“沙发-椅子”;④语义无关组:食物-非食物,如“草粿-插座”。前两组词对为正式材料,后两组为填充材料。所有材料在潮州话和普通话中均非多义词,且为具体名词。不分析填充材料的实验数据。请65名潮汕籍大学生通过7点量表对词语材料的熟悉度、食物典型性和词对的语义关联性进行评定。为控制疲劳效应,将被试随机分为两组,一组32人,评定第一、三组材料,另一组33人,评定第二、四组材料。他们不参与正式实验,潮汕话、普通话程度与被试相当。评定结果见表1。
表1 实验材料的各种评定指标均值
对用于正式实验中的4组材料进行差异检验。方差分析结果表明,4组材料的平均熟悉性差异不显著,F(3,156)=0.94,p>0.1。4 组材料的食物典型性评定差异显著,F(3,76)=1154.40,p<0.001。 ①、②组词语的平均食物典型性分别显著高于③、④组词语,ps<0.001;①、②组之间的食物典型性差异不显著,p>0.05;③、④组之间的食物典型性差异亦不显著,p>0.05。4组材料的语义关联性评定差异显著,F(3,76)=311.28,p<0.001。 ①、③组词对的平均语义关联性分别显著高于②、④组词对,ps<0.001;①、③组词对之间的语义关联性差异不显著,p>0.1;②、④组词对之间差异也不显著,p>0.1。
材料由一位以潮州话为第一母语的潮州籍大三女生朗读,普通话等级考试达到二甲水平。所有词语均用潮州话和普通话录制一遍,音频材料用声音编辑软件Cool Edit2000处理,消除杂音。
2.4 实验程序
采用E-prime1.1软件编制实验程序。被试在安静的实验室中施测,程序在方正Pentium Dual2.0G电脑上运行。单次实验的具体程序如下:首先,屏幕中心呈现红色注视点“+”500ms,紧接着通过耳机随机呈现一个潮州话或普通话启动词,间隔300ms,之后再以听觉形式呈现一个目标词,要求被试尽快准确地判断目标词是否代表食物,如果是,就按J键,如果不是,就按F键 (吴文春,陈俊,麦穗妍,2015);一半被试按此按键,另一半被试与之相反。指导语中要求被试将左右手的食指分别轻放在F、J键上,并提醒被试务必在目标词出现后3000ms内做出反应,否则记为错误,间隔500ms作为缓冲,然后开始下一次实验。计算机自动记录被试的反应时和反应正误。计时单位为ms,误差为±1ms。正式实验开始前有16个试次的练习,练习实验可重复进行,直至被试熟悉声音呈现的速度、实验流程及实验要求。
3 结果与分析
对每种条件下被试的反应时和正确率进行统计分析。反应时分析时,首先删除2个判断正确率低于80%的被试数据,然后删除3个标准差以外的极端数据以及错误判断的数据,共占全部数据的4.13%。使用SPSS16.0软件对102名被试的数据进行统计处理。各种条件下被试的平均反应时和正确率见表2。
反应时的两因素混合设计方差分析表明,词对的语义关联性主效应非常显著,F (1,100)=65.23,p<0.001,η2=0.38。 语义高相关目标词的反应时显著短于语义无关目标词,出现了显著的启动效应,说明启动词均促进了与之有高相关的目标词的加工。语言关 系 的 主 效 应 显 著 ,F (3,98)=2.96,p<0.05,η2=0.09,4种条件下的反应时有显著差异。多重比较发现,潮州话-潮州话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短于潮州话-普通话条件和普通话-潮州话条件 (p2=0.006和p=0.029),与普通话-普通话条件差异不显著;普通话-普通话条件的反应时短于两种跨语言条件,但差异均不显著,潮-普和普-潮两种语言间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亦不显著,ps>0.05。这表明,启动词和目标词均为潮州话时,被试对目标词的反应明显快于跨语言条件下目标词的反应,显示出L1语言内的优势。语义关联性和语言关系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3,98)=1.75,p>0.05。
表2 不同条件下被试的平均反应时(ms)和正确率(%)(M±SD)
进一步对启动量进行差异检验,结果发现,潮州话—潮州话条件下的启动效应大于潮州话-普通话条件,差异达到边缘显著水平,t(49)=1.96,p=0.06,其它条件之间差异均不显著。这一结果显示出较弱的L1语言内启动优势。
为检验语言内和语言间条件下的反应时是否存在差异,将语言内两种条件下的反应时和语言间两种条件下的反应时分别进行合并,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被试对语言内条件下目标词的判断明显快于跨语言条件,t(100)=-2.61,p=0.011,表现出语言内的反应优势。
正确率的方差分析表明:词对的语义关联性主效应显著,F(1,100)=16.51,p<0.001,η2=0.14,被试对高语义相关条件下的目标词错误率显著低于语义无关条件;语言关系的主效应不显著,F(3,98)=0.57,p>0.05,表明 4 种语言启动关系条件下的正确率无差异;两者的交互作用亦不显著,F(3,98)=1.50,p>0.05。
4 讨论
本研究采用启动范式考察了熟练潮-普双言者在听觉条件下的语言表征机制。结果发现,无论是潮州话启动词还是普通话启动词,也不管是语言内还是语言间,当启动词与目标词具有高语义相关时,均产生了非常显著的启动效应,其反应时明显快于语义无关条件。这也符合修正分级模型的观点:当个体熟练掌握L2后,其词汇能够与概念直接联系,而L2与L1的词汇联系不仅仍然存在,且其强度增加。该模型主要针对视觉词汇识别的研究提出,以往的研究也多通过视觉词汇识别对其进行验证。本研究采用听觉研究范式,验证了该模型同样适用于语音激活的条件。这也可以从双通道交互激活模型(Grainger et al., 2003)得到解释。 如图2,在双通道交互激活模型中,不管通过视觉词汇(visual word)输入还是通过听觉词汇 (spoken word)输入,都将经过视觉/听觉特征层、亚词汇层、词汇层,最终通达语义。而在到达亚词汇层及词汇层时,视觉信息能够通过正字法和语音的中心界面(O↔P)激活相应的语音信息,反之亦然。由该模型可知,通过听觉输入,词汇也将经过与视觉输入相似的过程通达语义,即语音表征能够迅速激活随后的视觉词汇的表征,但是这种激活需要一个额外的与正字法加工路径核证的过程(侯友,白学军, 2013)。
图2 词汇识别的双通道交互激活模型
此外,研究结果还发现,潮州话-潮州话条件下的反应时与普通话-普通话条件差异不显著,潮州话-普通话条件和普通话-潮州话条件之间的差异亦不显著。进一步的分析发现,被试对语言内条件下目标词的语义判断显著快于语言间条件。这又表明,熟练潮-普双言者有相对独立的两个词汇系统,否则语言内和语言间条件下的反应时应该无差异。这些结果也证实了本研究的假设:熟练潮-普双言者有共同的语义表征,词汇表征相对独立且紧密联系,且其均与共享的语义表征直接相通。当然,若能采用词汇判断任务来直接证实潮州话和普通话词汇系统的相对独立性更好。这是本研究的主要不足之处,值得进一步研究。
总体而言,在听觉通道内熟练潮-普双言者的语言表征机制与双语者相似,而且更符合修正的分级模型。不过,这种相似性有其独特性。从4种语言关系条件下的反应时来看,尽管两种语言内条件下的反应时无差异,两种语言间条件下的反应时也无差异,但潮州话-潮州话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短于潮州话-普通话和普通话-潮州话条件,而普通话-普通话条件的反应时与两种跨语言条件差异均不显著。这表明,与L2相比,被试仍显示出较弱的L1语言内的优势。因此,与熟练双语者的表征模式相比,熟练潮-普双言者的L1和L2词汇表征是相对独立的,两者之间距离很近,联系更紧密,且L2到L1的词汇表征的联系强度与L1到L2的联系强度相同,L1词汇表征与概念表征的联系强度要稍大于L2词汇表征与概念表征的联系强度(吴文春,蔡娟,郑学娴,2017)。这种表征模式的独特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与双语相比,双言中的“同”明显要大于“异”(吴文春,蔡娟,郑学娴, 2017)。
本研究发现,在听觉条件下熟练潮-普双言者对目标词产生了显著的语言内和跨语言语义启动效应。这一结果不仅与已有采用显性和隐蔽短时启动范式的双语启动研究结果一致 (刘伟志,刘明波,2005;Duyck, 2005; 盛瑞鑫,热比古丽·白克力,郭桃 梅 ,2007; Perea, Dunabeitia, & Carreiras,2008; Schoonbaert, Duyck, Brysbaert, & Hartsuiker, 2009; Du?abeitia, Perea, & Carreiras,2010),同时也与采用长时重复启动范式的熟练双言者反应模式基本相符(张积家,张凤玲,2014)。根据语义激活扩散理论,人脑在长时记忆中储存的知识是以一定的关系按网络形式组织的。网络中表征有关联的字词、概念的节点之间相距更近,连线越短,而表征无关联或关联性低的字词、概念的节点相距更远,连线越长。当网络中某个概念被加工或受到刺激后,该概念节点就产生激活,然后该激活会沿网络的连线自动向四周扩散,先扩散到与之直接相连的临近节点,提高这些节点的激活水平,进而加快被试对其的反应速度。Thierry和Wu(2007)的一项ERP研究也证实了这种激活扩散现象。他们的实验结果发现,在L2(英语)的词义理解过程中,中英双语者在视觉和听觉通道内均对与之相关的母语词汇产生了自动的激活。就本研究而言,实验结果出现语言内和语言间的语义启动效应,说明双言者在听到启动词后,其对应的语音和语义立刻被激活,被激活的信息迅速扩散到与之距离最近或有高相关的L1和L2词汇节点,加快了被试对目标词的语义范畴判断(吕勇,沈德立,杜英春,韩宗义,2004)。
尽管本实验证实了熟练潮-普双言者存在显著的语言内和语言间启动效应,且与张积家等人(2014)同样采用听觉双字词为材料考察熟练双言者语言表征的研究结果一致,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已有同类研究结果之间存在的争议(张积家,张凤玲,2014;马利军,韦玮,张积家,2011),但从具体的表征模式来看,两者有差异。张积家等人(2014)的研究结果显示出明显的L1(粤语)优势以及语言内的启动效应优势,表明在粤语-普通话双言者的两种词汇系统中,粤语词同语义系统的联系明显比普通话词同语义系统的联系更强,从普通话词到粤语词的联系强度也比粤语词到普通话词的联系强度更大。而本研究只发现较弱的L1优势。笔者以为,产生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可能有两点。首先,两者采用的实验范式不同。本研究采用经典的短时启动范式,而张积家等人(2014)采用的是长时重复启动范式,这很可能引发不同的启动量。其次,方言使用的频率及其势力范围不同。潮州话主要通行于广东东部沿海的潮汕地区以及海外潮汕籍华人中 (钱伟,2010),而粤语在中国南方的广东中西部、广西中南部及香港、澳门和东南亚的部分国家或地区,以及海外华人中广泛使用,使用总人数远比潮州话多,范围也更广。而且,其使用中心区域具备了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向心力地位,已成为一种强势方言,其影响呈扩张之势(林伦伦,1998)。因此,与潮州话相比,即便在大学生群体中,粤语作为L1语言的优势也更加明显,在大学生活、学习中使用频率也更高,而普通话在粤语大学生群体中则处于相对劣势。
5 结论
本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1)在听觉条件下,熟练潮-普双言者共享语义表征,词汇表征相对独立且紧密联系,且均与语义表征直接相连,其语言表征机制基本符合Kroll等人(1994)的修正分级模型,但两个词汇系统之间的距离更近。
(2)熟练潮-普双言者的L1与L2词汇系统之间相距较短,双向联系强度基本一致,L1词汇表征与语义表征的联系强度略高于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