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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陪葬墓出土彩绘陶文、武官俑赏析

2018-10-20刘群董临渊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8年11期

刘群 董临渊

摘 要:在昭陵已发掘的陪葬墓中出土了大量彩绘陶俑,但文官俑和武官俑形象的彩绘陶俑并不多。它们形体高大,工艺精湛,充分代表了唐代陶制工艺的超高水平,再现了初唐时辉煌的文明成果。文、武官俑写实而生动,突出体现了唐代官员的性格特征和精神面貌。

关键词:昭陵陪葬墓;文官俑;武官俑;彩绘釉陶;贴金工艺;罕见

俑是中国古代冥器的重要组成部分。商代和西周流行人殉,随着奴隶社会的崩溃和封建社会的兴起,用大量奴隶作为人殉的习俗也随之改变,出现了用人形俑来代替活人殉葬的习俗。俑的质地以木、陶最为常见,也有瓷、石或金属制品。宋代以后纸冥器开始盛行,陶、木、石等材质制作的俑逐渐减少。

目前考古发掘获得时代较早的陶俑为东周时墓葬中所出土,其造型简单,仅见轮廓,而且体形较小,题材简单。隋朝统一全国,这时俑的面貌较前朝各个时期有了很大变化,上釉俑明显增多,但颜色还是比较单调。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鼎盛时期,社会的安定、经济的发展为陶俑的制作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而厚葬之风的日益兴盛终于成就了唐俑的繁荣。这个时期的陶俑包括文官俑、武官俑、天王俑、侍女俑、乐舞俑、骑马俑、胡人俑等,成为这一时期常见的种类,突出体现了唐人的生活习俗、社会风尚和审美情趣。这个时期的陶俑风格写实而生动,人物形象富有性格特征。尤其是昭陵陪葬墓出土的彩绘陶文官俑和武官俑,不仅色彩斑斓,质地细腻,工艺手法精湛,更以其独有的特点堪称中国古俑的压轴之作。

张士贵墓[1](658年)贴金彩绘釉陶文官俑(图1、图2),1971年出土,通高68厘米,宽36厘米。头戴黑色进贤冠,身穿橘红色对襟阔袖长衫,胸前配裲裆甲,束蓝色腰带,着乳白色裳,足蹬黑色高头如意履。双手拱于胸前,肃然恭立于石质台座之上。衫缘、袖口、襟边饰有红色、蓝色、黄色花型的精美图案,衣、冠及裲裆甲边缘均贴金。仪态清俊儒雅,目光下视,若有所思,一副居安思危的神态。整个俑表现出的是满腹经纶、胸有成竹的文官特有的气质形象。

张士贵墓(658年)贴金彩绘釉陶武官俑(图3、图4),1971年出土,通高73厘米,宽38厘米。俑头戴兜鍪,有护耳、披帻,蹙眉、瞪眼、闭嘴,留有小胡须,身穿铠甲。铠甲前身左、右两片上各在胸口处装有圆形护镜,铠甲背部连成一片。前后两甲在肩部用带扣相连。两肩披膊作双重,上层为虎头状,烘托出猛虎般威风的气势。着红色战袍,铠衣下露出波纹状蓝色飘垂,足蹬尖头战靴。通体有精心设计的图案花饰,多处贴金,双手握拳作持兵械状。神情严肃,仪态英武,透出一股大唐不可侵犯的威猛之势。

文官俑和武官俑是一对,同为彩绘釉陶[2]质地,皆通体贴金,故称其为贴金彩绘釉陶文官俑和贴金彩绘釉陶武官俑。这种在衣服上多处贴金的陶俑连昭陵绝无仅有。彩绘、贴金技术被综合运用,工匠通过精湛的技艺使金箔材料与文物质地紧密结合,视觉效果极佳。

唐朝的服饰章彩华丽,影响了多个朝代。时至今日,东亚地区的一些國家仍把唐朝时期的服饰作为正式的礼服,可见影响之大。这两件文、武官俑讲究的穿着正是这一时期服饰高端、大气又华美的有力佐证。

文官俑所戴的进贤冠和武官俑所戴的兜鍪都是唐代官帽的一种。官帽和官服一直是封建社会地位和权利的象征,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敲门砖——文凭。两俑服饰皆是传统的官服式样,色彩搭配极其讲究,图案描绘细腻,排列有序,注入了当时上流社会流行风尚的诸多元素,代表初唐官服的一种,渗透着高贵和庄严的气息。尤其是甲衣上的装饰,更加繁缛细致,是初唐时期铠甲的典型样式。初唐的铠甲和戎服基本保持着南北朝至隋代的样式和形制。贞观以后,上层集团奢侈之风日趋严重,戎服和铠甲的大部分功能脱离了使用的功能,演变成为美观豪华、以装饰为主的礼仪服饰。“安史之乱”后,又恢复到金戈铁马时代的那种利于作战的实用状态。

仔细观察两俑,文、武官俑的眉毛、胡须都是一根一根地画上去的,工笔到位,细致入微。尤其是文官俑的耳孔都做出来了(一般陶俑只做个耳朵轮廓,根本看不到耳孔),可见工艺之高超。有了耳孔,似乎表现出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3]的时代精神。唐以前陶俑的背部塑造是齐平的,如刀切一样。但这两件陶俑的背部比较饱满写实(图5),给人一种力量感。

如此高大精美的两件陶俑出土,震惊世人,为多年来我国考古界所罕见。1996年6月,两件陶俑被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评定为国宝级文物,成为昭陵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这两件文物曾先后去日本、美国等国家和台湾、香港等地区展出,这也是对它们国宝级身份的进一步肯定。

两件陶俑之所以能成为国宝级文物,除了精湛的工艺和绚丽的色彩外,与它们的彩绘釉陶胎质有一定关系。彩绘釉陶是唐代一种陶俑制作新工艺,是以瓷土做胎,依制做瓷器的工艺程序烧制而成的。先烧至1100摄氏度成素胎,再施铅釉以氧化焰烧至800摄氏度,然后再敷彩描画,彩绘釉陶故此得名。有的还贴金,称贴金彩绘釉陶。昭陵出土的最具代表性的文物就是上述两件贴金彩绘釉陶文官俑和贴金彩绘釉陶武官俑。彩绘釉陶突出的是彩绘工艺,用多种颜色画出眉毛、胡须、衣着的皱纹、花饰等。

由昭陵已发掘有彩绘釉陶俑的墓葬可以看出,彩绘釉陶的上限是贞观十四年(640),下限是麟德元年(664),仅有20余年。在以后的墓葬里,彩绘釉陶就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军突起的唐三彩,所以彩绘釉陶就成了昭陵最具代表性的一种文物。

彩绘釉陶成就下的两件艺术珍品是初唐时期遗留下来的历史瑰宝,具有很高的史学价值和考古价值,不愧为“俑中精英”。

张士贵(586—657),字武安,弘农卢氏(今河南卢氏县)人。隋末农民起义领袖,后归顺李渊,蒙授右光禄大夫,后历第一军总管、通州刺史、虢州刺史等,赐爵新野县开国公。武德九年(626),助太宗发动玄武门事变,事宁,授太子内率。贞观时,历玄武门长上、右屯卫将军、右武侯将军、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等,改封虢国公。永徽初,召拜左领军大将军,后授领军大将军。显庆二年(657)病故,享年72岁,同年十一月陪葬昭陵。既然张士贵为历经三朝皇帝的初唐名将,墓里随葬如此高、大、上的文物实属当然。

李贞墓[4](718年)彩绘白陶文官俑(图6、图7),1972年出土,通高113厘米。头戴高冠,长眉细目,身穿朱色高领交衽阔袖长衫,衫沿及袖口饰有精美花纹。下着白色裳,足着高头如意履。双手持璋于胸前,面容温和,肃然恭立。

李贞墓(718年)彩绘白陶武官俑(图8、图9),1972年出土,通高114厘米。头戴鹖冠,鹖首前伸、鼓目突睛、尖勾嘴,作展翅飞翔状。俑头微昂稍右偏,双眉紧蹙,两目圆睁。上穿褐色高领阔袖交衽长衫,下着白色裳,足穿高头如意履,双手持圭于胸前,神情冷峻威严。

鹖是古书上说的一种善斗的鸟。《说文解字》载:“似鸡,五色,冬无毛,赤裸,昼夜鸣。”[5]鹖为黄黑色,勇于斗,一死乃止,故赵武灵王表武士以鹖尾,竖左右为鹖冠。因此,鹖冠或为武官之冠,或为隐士之冠。《后汉书·舆服志下》:“武冠,俗谓之大冠,环缨无蕤,以青系为绲,加双鹖尾,竖左右,为鹖冠云。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中郎将、羽林左右监皆冠鹖冠,纱縠单衣。”[6]。唐柳宗元《送邠宁独孤书记赴辟命序》:“(杨朝晟)沉断壮勇,专志武力,出麾下,取主公之节钺而代之位,鹖冠者仰而荣之。”杜甫《小寒食舟中作》诗:“佳辰强饮食猶寒,隐几萧条戴鹖冠。”

李贞(627—688),字贞,唐太宗第八子,燕德妃所生。少年时“善骑射,涉文史,兼吏干”,为宗室材王。累封原、汉、越三王,历相州刺史、绛州刺史兼太子少保、绵州刺史、豫州刺史。开元六年正月(718年3月)陪葬昭陵,享年62岁。

李贞墓出土的这件彩绘白陶鹖冠武官俑是昭陵目前出土文物中唯一的鹖冠形象,保存完好,质地细腻,色彩鲜艳,人物造型栩栩如生,不失为唐代文物之精品,为我们进一步研究唐代鹖冠及冠饰文化史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昭陵陪葬墓能有如此高大、精美、罕见的文、武官俑出土,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原因:其一,强大稳定的社会背景和繁荣的经济基础,为它们考究的工艺和精湛的制作提供了优越的条件,使之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充分代表了唐代陶制工艺水平的顶峰,再现了初唐时辉煌的文明成果。其二,厚葬之风的兴盛和事死如生的丧葬观念。唐朝人认为人死如生,在人间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和生活习俗在阴间同样可以拥有。文、武官俑在某种意义上恰好符合了人的这一精神追求,它们的陪葬便印证了这一点。其三,墓主尊贵的身份使得工匠在制作过程中不敢有丝毫马虎和懈怠,这样便促成了精品之物的产生。为中国工艺美术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我们研究唐代的制陶工艺、雕塑艺术、服饰文化等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借鉴意义。

昭陵陪葬墓出土的这4件彩绘陶文官俑和武官俑,雕塑技巧娴熟,人物比例协调,无论是精美的造型、高大的形制,还是独特的制作工艺,均属陶俑中的代表作。它们以现实生活中文、武官员的形象为依据,成功塑造了当时朝廷官员的精神面貌,凸显了大唐国之栋梁睿智、威武的精明形象。透过这些陶俑,我们看到了初唐艺术家们在作品创作上的严谨态度和一丝不苟的匠人精神,也感知到了唐朝的强大、进步和繁荣。

参考文献

[1]陕西省文管会,昭陵文管所.陕西礼泉唐张士贵墓[J].考古,1978(3):168-178.

[2]昭陵博物馆.昭陵揽胜[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

[3](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192·贞观二年正月条[M].北京:中华书局,2011.

[4]言昭文.唐越王李贞墓发掘简报[J].文物,1977(10):41-49.

[5]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2.

[6](晋)司马彪.后汉书·舆服志[M].北京:中华书局,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