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毁灭想象到场域赌博:悲情主义精神对足球的内在浸润
2018-10-20路云亭
路云亭
摘要:足球中寄寓着一种毁灭情结,其原点在于球队的对抗和球迷的敌视层面。足球中还会夹杂着赌博现象,而足球观众对心仪球队的超高热情常常会催生出一些金钱投注行为。足球是零和游戏,因此,总会出现一方球迷失利的现象,这便导致自毁、自尽等极端事件。足球的悲情主义精神也集中地体现在这里。足球的本体是悲剧,而赌博现象更加剧了其悲剧性,它使得足球从竞赛悲剧走到了观众悲剧的层面。足球超强的戏剧性得到了全方面、深层次、高烈度的展示。
关键词:足球赛事;原始悲剧;情感赌博;金钱投注;原始戏剧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808(2018)01—0001—06
现代足球是源于英格兰的一种仅限定手臂触球的游戏形态。由于其高度的对抗性需求,足球浸润着古希腊与古罗马在大型公共空间身体表演的传统。从看与被看的角度上看,足球变成了一种在现代社会的新型演剧形式,这里彰显出一种足球的本質属性,足球从一开始就和其他的体育项目形成了鲜明的差异性。很少有人愿意将足球以外的竞技项目看成是一种戏剧,其中的理由很复杂,但主要原因还在于足球拥有现行竞技体育项目中最为宏大的演剧模式、叙事格局和场域优势。足球的场域辽阔而宏伟,世界各国的主体性足球场大多是本国体育乃至文化精神的象征物。足球还是参赛人数和观众人数最多的项目,受到足球规则的限定,足球已然成为世界上最为奇特的竞技游戏。如此多的条件足以支撑起足球的戏剧性构件,也帮助足球建立起一种充满精神感召力的戏剧内涵。足球的戏剧性主要体现在其悲情主义的层面,足球由此而获得了超越性的活力。
1足球游戏中浸润着简单而直接的死亡寓意
足球的悲剧意味集中体现在对于痛苦类情感的全方位展示层面。足球中的悲剧因素同样体现在俱乐部的层面。如果说世界杯会缔造出诸多的国家之殇的话,那么俱乐部的赛事则可以缔造出更多的带有征服意味的系列性战役。2013年8月3日,在巴萨举办的甘伯杯中巴萨以8:0的大比分击败了巴西的桑托斯队。桑托斯队曾经是贝利和内马尔的主队,那支球队曾经是20世纪60年代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球队。对广大桑托斯的迷恋者来说,0:8大比分失利的结果是任何一位桑托斯足球队的拥趸都难以接受的。那场比赛结束后,贝尔米罗球场的外墙上出现了两个涂鸦类词语:耻辱、尊重传统。涂鸦文字反应了桑托斯足球拥趸的心态。人们可以想到桑托斯球迷们痛苦的心情。无可否认,足球世界中的痛苦总是相似的,这样的情形也曾经发生在巴萨身上。2012—2013欧冠军半决赛,巴萨以两回合0:7负于拜仁时同样有过类似的痛苦。
从大众观剧学的角度看,悲剧是一种最具惊恐性和震撼力的表演形态,悲剧延伸到特定的演出环境外则极易导致出现生活中的悲剧。足球和灾难具有内在的关联点,两者都在不断地播散一种让观众感到极度痛苦的元素。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间,人们想起到了1950年发生在马拉卡纳体育场的往事。巴西足球在近20万现场观众面前与最高荣誉失之交臂,还有足球观众在那次决赛后结束了生命。很多人认为这种现象印证了足球在巴西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足球的悲情效应十分明显,它的根性价值不仅在于制造悲剧,还在于让人类永远看到死亡、毁灭、沦落之类的现象,并感受到其中的超然性、永恒性和绝对性。
世界杯是一个巨大的情感爆发性盛会,它宛若一个仪式性生命体,每隔4年都要重新生长一次。而每一届的世界杯总是如此,从雏形到壮大,从激烈的争斗到终极的绝杀,最终制造出一个冠军,而制造冠军的过程宛如新王登基,呈现出一种戏剧式高潮。世界杯是一种人类精神能量的残酷爆点,更是一种人类社会中的极端性情绪的播扬场域。毋庸讳言,世界杯还是一种人类各种形态的精神病的高发性的时空领域。历届世界杯期间由于人的精神受到震撼而选择放弃生命的现象时常发生,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间就出现过类似事情。悲剧中蕴含着不可知或自相矛盾的元素。巴德惨案发生后,巴西足球队教练斯科拉里很快辞职。足球强势国家一旦遭遇惨败,其连锁的负面效应就会出现。“足球应该有很多的本质,有很多美妙的定义,但足球最能吸引人的恐怕在于它是集体暴力的表演,足球运动是一场有规则、有组织的‘群体殴斗。在所有运动中,拳击无疑是暴力的、殴斗的,但他是用手来完成的,而且是单打独斗,而足球是唯一的用脚进行的群体‘暴行。”
作为悲剧事件的传播者,媒体更喜欢将悲剧的外延做大,并以突出的暴力内涵赢得大家的关注。媒体功能是收集信息,同时也在制造新闻,因此,任何一种媒体都想缔造出一种惊天动地的讯息,借以显示自身的价值,世界杯期间的媒体也会跟进赛事进程而展示出其内在的惊悚性,并努力营造出一种戏中戏、悲剧中的悲剧的媒介效应。戏中戏的效应在世界杯赛事中反复呈现。2014年巴西世界杯半决赛阿根廷对阵荷兰时就发生过对抗扩大化的情况。“阿根廷球迷高唱神曲:‘巴西哭吧,哭吧,你们从意大利之夏一直哭到了今天。虽然是在你们家,但梅西仍会带走大力神杯。这引发了现场巨大的嘘声,面对死敌的羞辱,巴西球迷加入了荷兰球迷的阵营,他们同样用歌曲回击挑衅。”2014年巴西世界杯决赛在德国和阿根廷之间进行,双方球迷的敌对情绪完全呈现公开化之地步。民间论者以中国相声艺术与世界杯赛场上的拉歌现象比附,很好地强调出了赛场的表演效果。“球迷好声音大家都知道阿根廷球迷最爱唱的歌了,他们在决赛依旧高唱那首著名的神曲《巴西,你爹来了!》,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德国队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而另一方面,巴西球迷发起了反击,他们在现场高唱:‘进一千个,进一千个,进一千个,进一千个,进一千个。只有贝利是球王,只有贝利是球王,马拉多纳吸白面。阿根廷,遂败。”性欲泛滥、信仰出轨、人性颠覆、生命终结,如此的镜像构成了世界杯的题外话,世界杯赛场上的歌曲也会在此氛围中失去了真善美的属性,强大的竞赛机制创造出一种常态生活中难得一见的反抗和谐的景观。世界杯绝非一种恶势力的大舞台,但世界杯中至少容纳大量的人性之恶的显性因素,它再度成为世界杯舞台上的戏剧情节发展的内在动能。
顶级的足球赛事本身就如同一种超大型的戏剧,足球也正是在这样的境遇下走向戏剧的巅峰舞台的。孙惠柱曾说:“18世纪理性主义启蒙运动哲学家狄德罗把类似的观点上升到理论的高度,首次在论文《关于演员的是非谈》中指出戏剧表演有两派,而‘跟着感觉走的那派错了,就因为缺乏理想范本。这个20世纪之前最重要的表演理论概念派生自柏拉图的哲学概念—那个位于一切摹仿之前的原初的‘理式。对演员来说,理想范本是一切工作的起点,无论在早期的训练中还是在演出前的排练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准理想范本。狄德罗把传统的‘摹仿自然说和他的‘理想范本说结合起来,认为演出时不应动情,只能冷静摹仿事先精心设计的范本。对于当时齐名的两大女演员,狄德罗极赞赏冷静呈现不动情的克莱隆而不欣赏感情真挚进入角色的杜梅尼尔。”从本质上说,足球运动员的扮演性、模仿性和角色参与性特质可以在柏拉图的认知体系里找到根据。柏拉图在论述艺术家对理念的模仿时说:“他(画家或悲剧家)如果对于所摹仿的事物有真知识,他就不愿摹仿它们,宁愿制造它们,留下许多丰功伟绩,供后人纪念。他会宁愿作诗人所歌颂的英雄,不愿作歌颂英雄的诗人。”足球运动员不愿意接受间接性的模仿理念,而情愿直接制造英雄。柏拉图曾将此类模仿者看作是艺术家,由此可见,球员也是一种如柏拉图所说的艺术家或与此角色等同之人。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种理论隐含着一种潜台词。谁主宰了媒体,谁就主宰了世界,如此的规律在足球传播的领域屡见不鲜。具备演员人格的球员或教练往往更容易成为媒介主角,其以穆里尼奥为代表。在大多数媒体人的眼里,穆里尼奥是一位极富个性的足球教练员,但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位具有偏执情绪且极善自我宣传的人。穆里尼奥在媒体空间的表演才能在欧洲冠军教练级人物中可谓出类拔萃者,而他本人也因为善于利用媒体的功能而最终获利。穆里尼奥的知名度除却其领导本菲卡和国际米兰分别获得欧冠冠军的骄人战绩以外,还有其利用媒体塑造自己的个人形象的因素。
2悬念与恐惧激活了人类的博弈意识
在球迷的世界里只有非理性是具有主导性地位的,身处球场中的足球迷恋者从未有过绝对的理性,因此,足球构建的是一种充满了迷狂精神的宗教,而非一种科学、理性且充满善意的王国。换言之,足球更需要心智单纯、内心盲然的信徒,而不需要心思缜密、精推细敲的批评家。正因如此,观看足球之际很少有所谓的客观公正之说,那种所谓的预测团队更像一个大派对,人人皆以為真理在手的结果是人人都在博弈。
在悬念的逼迫下,如世界杯之类的大型足球赛事往往对媒体提出了更为苛刻的要求。1994年美国世界杯期间的媒体竞争就十分激烈。“在第一轮决赛接近尾声时,好几场比赛都安排在欧洲时间的后半夜,结果意大利的《体育新闻报》不得不事先准备好四个不同的头版,因为意大利队所在小组的最后比赛,对意大利而言会有四种可能性,每一支球队都有可能排在从第一位至第四位中的任一个位置。”足球赛事中巨大的悬念感给大众提供了诸如博弈、博赛、赌博之类的机遇。足球之欲仍在延宕,而足球与媒体的合谋性交易也并非每次都以融洽的方式结束。由此可见,足球赛事是一种极度感性化的存在。任何一个人只要看几眼世界杯的电视镜像,就会立即产生倾向性,观看足球的倾向性有很多种类,如喜欢艺术足球的人会倾向于巴西、阿根廷等南美球队,喜欢偶像的人会选择球王或准球王如梅西、C罗等人,而以女性球迷为主的观众则更倾向于看帅哥靓仔。倾向性并无绝对的正义性与邪恶性之别,它只是人的一种情感投放方式,同时也是人类博弈心理的开端。过于强烈的悬念为赌球业提供了极佳的资源。胡伊青加将游戏中的赌博现象看作了一种崇高精神的载体。“游戏愈具竞赛的特征,就愈紧张激烈。在赌博和竞技中,这种紧张激烈达到极点。尽管这种游戏超出了善恶的领域,但就其是对游戏者机敏的一种考验而言,紧张的因素也能赋予游戏者某种伦理价值:他的勇气、耐力、应变能力以及最后绝非不重要的一点:他的精神力量一他的‘光明正大(faimess);这是因为,尽管他急切希望获胜,但却恪守游戏的规则。”如果放弃了家国大义、国家意志之列的大概念,游戏与赌博都有一种超越善恶的潜在价值,人们投入其中,获得的仅仅是现时性的快感,而非额外附加上去的所谓的意义符号。
由于文化惯性的作用,中国人对赌博有一种歧视倾向,且往往难以区分良性的和非良性的赌博,一些科普类书籍认为:“‘赌博是一种不良行为,而‘赌博罪则是一种犯罪行为,两者是不同的。”其实,赌博有三种,除却上述两种之外,还存在一种竞技类赌博,或日体育博彩。竞技体育中的赌博大体属于一种良性化的赌博,具有宣导社会负面情绪、优化社会环境、净化社会风气的作用。质言之,竞技中的赌博现象不仅无法杜绝,还可以在更高的层面上给全社会带来另类的有效价值。“足球赌博为那些没钱赌马的人提供了一种负担得起的赌博形式。赌球输钱的话也不会危及家庭预算。20世纪30年代期间,赌球已十分流行,甚至关心赌球的人是真正关心足球比赛的人的16倍半。一种能够赢得一笔小财的方式是,在一系列选定比赛中,猜对3场平局,4场客场胜利或10场主场胜利。钱数多少要看当天人们猜中多少而定,因为奖金是在猜中的人中平分的。如果猜对8场平局的话,奖金就更多了。而如果想赢得比这还高的奖金的话,就要‘积便士点数,即预测24场球赛的结果,猜对一个平局积3点,猜对一场客场胜利积2点,猜对主场胜利则积1点。点数积分最高的人确实可以大发一笔。在猜测失误较少的时候,资金要在多人之间平分,但往往是只有一个赢家。在没人赢的时候,此时奖金就要放到下次的赌注当中去了。在一些国家中,发财梦要靠彩票上的幸运号码来实现,而在英国则是靠赢得足球对局的点数赌博。”赌球在许多国家是一种高尚的行为,英国的赌球业的合理化管理水准堪称世界各国的样板。“哈尔达克上台后,决心将联赛从这种危险的财政状态中解救出来。为达此目的,他着手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现成的田地里收获金蛋。20世纪50年代的赌球业已成为该国第七大行业,拥有lO万雇员。哈尔达克通过法律程序,成功地从赌球业中获取一定收入。1959年5月13日的法庭宣判,各赌球公司要将总收入的0.5%支付给英格兰和苏格兰的联赛,每年最少要交纳24 500英镑。不过这个最低数字形同虚设,因为联赛从这一财源所获得的收人一年多于一年。事实上后来发现,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也在使用英国联赛制定的赛程表。”赌球是足球文化的良性组成部分,其对足球的润滑作用难以低估,甚至无法为其他事物替代,因此,对其横加指责并无必要,反对足球博彩业者只能显示出对这种游戏的本质缺乏理解。换言之,足球的商业化进程无法脱离足球的博彩业,而博彩业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毫无价值,与之相反,足球博彩业不仅是一种合理的产业,还是一种促使足球强化其内在对立性并在此基础上在铸平衡感的参与性元素。质言之,博彩业使得足球更富有戏剧性。
博彩业与赌博业不同,前者属于合法事业,后者显得更带有世俗意义的普遍性,但博彩和赌博在人的内在动机上具有一致性。汉斯·乌尔里希·古姆布莱特曾描述过足球赌博的刺激感。“假如你在赌这场球,并把所有钱都押在一方,狂热而聚精会神地观看比赛,你不禁会担心对方的球员将球抢断。”汉斯还以诗意化的笔法描述带着赌博心理观球的心境变化。“此刻,你会感受到本队球员那充满激情的目光。就在他的目光与你的感受‘相撞的短暂一刹那,整个世界的运转仿佛又恢复了原样。这时,你又能够喘口气一深呼吸,深得胸口都会感到一丝疼痛。这么漂亮的传球稍纵即逝,不会重演。当你亲眼目睹这珍贵的一幕时,不仅会感到轻松、自豪,而且还会感到自信,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当时整个体育场欢声雷动:你和在场的五万观众一同欢呼,这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滚滚巨浪使你深陷其中,感受它的震撼力。”汉斯在这里使用了戏剧性术语来形容其事,恰好反证了足球自身的原始性内蕴。
博弈和赌博在语义学上有区别,前者更加中性化,后者则较为负面化。然而,在足球的世界里,所有原先属于常态化生活中的负面性的元素都需要以积极、正面的态度待之,赌球亦然。赌球可以说是足球文化的一部分,它是人类天性中极为活跃的元素,包含了冒险、好奇、倾向性、崇拜、数字判断、浪漫情绪等人性因子,有了赌球行为,人们在日常性状态下无法释然的负面心理皆可得以获得释放。从人性自然性的角度看,赌博本身是一种好玩的游戏,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和地区的赌博都是合法的,而专门开设赌局的赌博集团的决策人显然更洞悉人间烟火,足球赛事也由于加入了赌博的元素而变得生机勃勃。其中的理由极为简单,赌博使得足球赛事更近似浓缩的戏剧,足球赛事也由此而更接近戏剧的原始形态。
3足球凝聚着最强劲的博弈精神
换言之,足球的历史几乎就是足球的赌博史。赌博在足球活动中一直占据着主导性地位,20世纪50年代英国足球之所以赶上了欧洲大陆足球的水准,赌博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无法低估。莫瑞曾说:“就这样,愿意接受‘不干净的收入便成为英国足球意识形态大变革的开端,这同欧陆足球事业的发展不无关系。英国联赛从赌球中获得了巨大财富,因而开始着手必要的自身建设,如建造一个新的总部。1958年,哈尔达克和理查兹在米兰看到了豪华而时尚的意大利联赛总部大厦时,就促使他们决心为英国联赛总部更新建筑。《泰晤士报》建议联赛新总部应设在多佛港市,以便使其尽量靠近欧洲大陆,从而可以接触到‘更进步的思想。但最终联赛总部新址选在了圣安妮斯,比原来的普莱斯顿还要远。”从终极的意义上考量,现代足球是一种完全的零和游戏,其零和规则决定了足球是以胜负为天平的。如果说20世纪50至70年代的足球启蒙动能是足球自身所缔造的人类奇观的话,那么,2l世纪的足球启蒙的主导者则变成了国际上更为流行的博彩业。博彩业是足球商业化时代的标志性产物。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期间,中国出现了大量参与赌球的现象。很少有人可以依仗赌球而活命,但赌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促进足球发展的中坚力量。曼·艾根和乌·文克勒曾分析过团体游戏的社会性特质。“在彩票中,或者策略游戏中或者在这两者的组合游戏中,同值现象大量出现的可能性保证了每个游戏“历史的”独特性。游戏过程的连续结果是事件发生所形成的事件树的复杂分枝的条件。每条路径被选择的偶然性在骰子正反面出现的不确定性以及对方所选择的策略的未知性中有它的原因。游戏的理论确定了对每个情形较为适合的最好策略的判别。这样一些判别准则对于经济和政治中的问题也是同样适用的。”
足球中的偶然性是一种超越人类意志的客观存在,无人可以完全控制其结果。因此,即使再精明的庄家与最善于冒险的赌徒也只会制造出一种球场外的另类悲剧。2014年6月19日,海南一女子因赌球输掉10余万而自杀身亡,同年的6月26日,阿根廷与尼日利亚小组赛结束后,广州一位男子因为赌球失利而跳楼致残。赌博是一种来自人性自然性的驱力,但凡观球人都无法彻底摆脱这种来自身体与灵魂深处的能量。无以否认,任何人在观看足球或其他竞技项目时都会产生下赌注的冲动。而中国人历来就歧视赌博,习惯于将赌博和一系列的负面性结果联系在一起,赌博业也的确会制造出诸多的社会悲剧,因此,许多人仍旧认为赌博是一种社会悲剧的主导性能量。中国的主流文化也偏爱将赌博和悲剧联系在一起,并借以警示那些过度沉湎于足球赌博行当里的人。人的内心情感的倾向性将博彩业推到了一种非理性的境地。在赌博心理的驱使下,足球场域中那种浩大的场域或场景都变得失去了意义,也在另外的高度上构建出一种足球奇观。中国的博彩业尚处于初级阶段,而越低端的博彩业越容易滋生悲剧事件。这里寄寓着一种看似荒谬实则严正的基本事实。
需要重新审理一下悲剧和赌博的关系。戏剧的种类很多,中国传统戏剧行当里一度流行一种对台戏的形式,顾名思義,所谓对台戏就是两个实力相当的戏班子在同一城市或同一街区展开的竞赛性演出活动。除此以外,中国戏剧界里很少有戏剧赌博的社会基础。对台戏因为有竞争性,也便自然具备了悲剧性。但是,对台戏的竞争性是一种社会行为,并非某一场的戏所能营造。即便从社会角度审视,中国也缺乏悲剧精神,而中国的戏剧中的悲剧因素更为稀缺。无论是社会悲剧还是舞台悲剧,都属于一种特殊的戏剧类别,两者貌似与中国传统的对台戏不同,但其内在的关联度很强。只要有观众的介入,任何类型的悲剧都含有博弈元素。换言之,经典的悲剧是以人的毁灭或死亡为前提的,任何一种高贵人物的毁灭或死亡都会造成悬念,而所有的悬念都会激起受众痛下赌注的冲动。在此意义上考量,所有的竞技体育项目都含有赌博的基因。世界范围内的体育竞赌现象屡禁不绝,其原因就在于此,而许多国家的体育赌博的合法化规定也是出于对人类本性的一种尊重。
无可否认,对许多东方国家来说,赌博是一种原罪,至少带有原罪的因子,但是,赌博还是源自人自身的一种原始思维,它是人在极端性语境中的一种自然心性的披露方式。质言之,赌博带有人类抗争万物的基因,它本身就一种竞争欲的派生物。儒教国家很少鼓励竞争,因此,儒教国家大多反对赌博。然而,以足球为代表的竞技体育是一种浸润着西方文化精神的游戏体系。任何一种体育赛事都充满了巨大的悬念感,它构成了人类的原始情欲的主体。赌博是一种极端性的社会现象,它和竞技体育十分吻合,真正的赛事和真正的博弈一样,两者都真正宣扬一种非赢即输的铁则,它将社会竞争浓缩到极简状态,创造出一种非此即彼的简单化效应。在诸如此类的极端性原始思维的刺激下,足球赛事不仅是一场豪赌,同时也是一种新型的原始悲剧。那些勇于参赌的人误将自己当成了原始观众,其实,赌博参与者都在上演悲剧,他们是一群心甘情愿地扮演着原始主角者,同时也一种类似死亡游戏的主导者。
足球本身就是一种原始博弈和原始悲剧的混合体,更是一种对人类原始性生活方式的纪念性形态。因此,当代赌博遇到现代性的技术手段后,其内在的原始性得以激活,足球取代旧式的悲剧几乎是一种必然趋势,而其真正的促发性动机则是一种普泛性博弈心理。人惧怕死亡,于是,为了屏蔽死亡的绝对威慑力,便以幻想、假象、骗局来麻痹自己。人是一种极善于伪装的生物,人直到死亡降临也不会想到死亡的所有后果。转移与屏蔽、幻想与妄断,构成了人类对待死亡的虚无性化解之道。足球其实很简单,它讲述了一则死亡故事,于是,人们趋之若鹜,但到了真正的死亡节点,人们还是退却了,于是,博弈或赌博心理就悠然生发,它弥补了人类对于死亡的绝对恐惧心理,人类通过赌博产生了意志支配现实的幻觉,赌博变成了一种阻挡死亡真实性的铜墙铁壁。质言之,赌博是一种个人意志的延伸物,它化解了人类的终极困境,带领人类走向一种更加虚幻化的境界。然而,虚幻之物永无实现之可能,以赌球为核心的赌博业只能反复彰显出人类自身的弱点。
赌博的确可以为人类寻找到一种临时性的皈依之所,却无以释然一种真实的悲剧。换言之,赌球是对足球悲剧的一种稀释或降解状态,在足球的场域内,博弈性和悲剧性再度联姻,打造出一种极为简单而强直的新型文化,足球的宗教性也灌注其中,构建出一种人类无以躲避的悲情主义结局。赌博未能解放足球,足球只能催生賭博,两者的张力合成一种共同的情感基调,展示出人类本体的真实无力的精神循环现象。
4结语
现代足球是身体足球,同时也是精神足球、镜像足球、死亡足球以及仪式足球。足球的丰富性造就了其独一无二的文化本性,足球由此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看似无穷无尽的想象资源。将足球概括为全人类的欢乐舞台,显然充满了浪漫性。足球是一种博弈的工具,还是一种死亡的颂歌,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性炫耀的工具,足球的基本范式仅仅属于一种身体表演。足球延续了西方经典悲剧的所有价值,还附带催生出一种更为复杂的有关人性之恶的诸多维度。足球远远没有人们想象或预设得那么完美,更没有一种济世主义的善性。足球只能反复展示其本然的属性,它的存在就植根于一种人性的绝对真实性。足球所缔造出来的天堂之境与地狱之范都是人性真实性的刻板反映。质言之,足球自身就是悲剧,这是足球竞赛的本质所决定的,而赌博的悲剧性则体现在观众悲剧的层面,它使得足球的悲剧性得到更大范围的扩张。足球的悲剧精神也由此呈现出最大化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