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中的戏剧性特征探究
2018-10-16张琳君
张琳君
李斯特创作了19世纪重要的钢琴作品和标题交响诗。本文以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为重点,从戏剧性角度观察,分别从性格因素的影响、对狂想曲体裁的拓展、以及调性、力度音色、结构特征、音色模仿等方面进行论述,探究作品别具匠心的艺术处理和张力。
翻看李斯特的钢琴作品,一颗颗音符的撼人力量令人联想起了他的辉煌时代。他的音乐在涌动的情感、澎湃的旋律和深邃的哲理中找到了最佳的立足点,一种独特的美,一种独具风格的美在德奥传统的巨峰前面毫无惧色地耸立着。这是朴实的,源自民间的伟大力量与艺术的结晶。李斯特用敏锐而本能的目光在沙石中淘到了这些无价的宝石并将它们打磨成璀璨的钻石后嵌入到了音乐艺术的皇冠之上,让人们在仰视的同时叹为观止。李斯特力求诗意和音乐性的结合,追求抽象地、哲学地理解生活事件,由此而产生他对特殊形式的需要,使得他的许多作品在结构处理上别具一格,并带有标题性。而李斯特血脉中的民族情怀和戏剧性的因素又让李斯特忧虑而带有深深的民族责任感。他并没有如愿地走遍他的祖国的每一个角落,而其思想和行为却历经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血液中流淌着天赋与无限的激情,源自祖先却超越了他们,令他的音乐呈现出戏剧性特征。李斯特首创的交响诗体裁就集他创作中的结构特征、标题性和戏剧性特征于一体。李斯特的钢琴协奏曲亦将戏剧性巧妙地在钢琴与乐队的竞奏中精彩地呈现。李斯特的歌剧改编曲更是让人体验到了戏剧性语言钢琴化的感人至深的力量。两套《旅行年代》在风景与人生的思考中向听者讲述着细腻丰富的感触,流露出质朴的戏剧性特征。折射着匈牙利精神和吉普赛民族情怀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同样被赋予了戏剧性的特征。
《匈牙利狂想曲》是李斯特重要的钢琴代表作品。这套作品展现了丰富的炫技性钢琴技巧,运用了吉普赛民间音调旋律,同时还展现了生动的戏剧性特征。戏剧性通常被理解为矛盾的对立冲突。亦含有事情像戏剧情节那样曲折、突如其来或激动人心的意思。其中所谓戏剧指的是通过演员表演故事来反映社会生活中的各种冲突的艺术。由此,曲折、偶然、激动人心、冲突、矛盾对立、对比等都被纳入了戏剧性特征的范畴。
所谓音乐作品中的戏剧性,应该表现为某部音乐作品具有一种或多种如上所述的戏剧性特征。即音乐作品中的一些组成因素呈现出变化的、对比的、对立统一等的戏剧性关系。如速度的对比、调性变化的对比等等。
一、戏剧性特征的重要影响因素:性格
李斯特的性格中充满了重重的矛盾,这成为使《匈牙利狂想曲》在创作中体现出戏剧性特征的重要影响因素。
关于李斯特性格的矛盾性这一提法,几乎李斯特同时代的人都能证明。李斯特自己曾说:“对我这个人最好这样来描写:一半茨冈人,一半圣芳济派修士!”1863年,他又写道:“20年前一位很机智的人一针见血地对我指出:‘我看,你身上有三重性格互相矛盾着:周旋于上层社会的社交家,技艺高超的钢琴家和富有创新思想的艺术家。如果你很好地发挥其中之一,那么你就可以为自己祝贺了。’”然而李斯特却一直未能发挥其中的一种性格。米尔什坦在他的李斯特传记小说中亦提到:“李斯特生活在矛盾重重的世界上,不可能从中超脱。甚至到了晚年,当他似乎已经笃信宗教并极力传播基督教观点时,他仍然不能拒绝感性地去接受现实,多年来由此决定了他的处世态度:‘圣芳济派修士’永远未能克服他自身的‘茨冈人’特性。……李斯特的形象是最为奇特的,在他的身上进步观点、对革命解放运动的同情与悲观失望的情绪、政治上的怀疑主义纠结在一起,对人民力量的感奋及对建立在非正义与暴力基础上的社会制度的憎恨与种种社会偏见及在社会、哲学方面的错误观点相互交错。李斯特能兼容并蓄各种截然对立的观点。”①引自[俄]亚科夫·米尔什坦著、张玉之、彭小平译,夏继春校:《李斯特》(上卷),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年,第6页。
李斯特性格的矛盾性,世界观中的矛盾性和人生观中的矛盾性对他的创作产生了很深的影响,这些矛盾因素被纳入他的创作之中,化合成了变化的、对比、对立统一的戏剧性力量。李斯特运用各种不同的体裁来承载他充满戏剧性因素的艺术理想,如交响诗、协奏曲、歌剧改编曲、狂想曲、奏鸣曲、练习曲等等。其中创作时间跨越38年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始于1847,结束于1885年)与他的交响诗创作时间相吻合(交响诗创作始于1849,结束于1882,跨越33年)。狂想曲的创作主要集中于19世纪40、50年代和80年代。当时,李斯特由于希望通过魏玛大公夫人使维金斯坦得到离婚的许可,为了回避当时的政治生活等原因,于1841年来到了僻静萧条的魏玛并开始在魏玛歌剧院工作,他的前15首狂想曲即创作于这期间。(第2首狂想曲创作于1847年,第1首创作于1851年,第3至第15首大约完成于1853年)。时隔近30年后李斯特又写4首狂想曲(第16首狂想曲完成于1882年,第17至第19首完成于1885年),当时李斯特已年逾七旬,作品体现出李斯特晚期创作的特点。婚姻的最终失败,皈依天主教,哲理性创作思维的趋于成熟以及对社会现实抱有的种种观点使李斯特思想性格中的矛盾激发形成了艺术创作中的戏剧性力量,在他的狂想曲创作中凝炼而深刻地体现出来。
二、戏剧性特征的载体:体裁
狂想曲(Rhapsody)的名称最初来源于希腊文。狂想曲在古希腊时期指的是罗马史诗中古希腊游吟诗人唱颂式的朗诵和带伴奏的歌曲。进入浪漫主义时期后,狂想曲作为音乐体裁成为一种感情奔放的幻想曲,常取才于民族、民间音乐或流行音乐的音调。在19世纪初,狂想曲作为钢琴作品的体裁而被许多作曲家所采用,如奥地利作曲家加林伯格(Gallen berg)创作于1802年的第5号作品、捷克作曲家托马谢克(Tomasek)创作于1810年的广为流传的第40号和第41号作品。他们的创作带动了19世纪上半叶键盘狂想曲的创作。
在浪漫派作曲家的作品中,狂想曲的结构呈现为自由化,表现能力获得突破,并具有了包括抒情、史诗、民族性、戏剧性等多样的功能和涵义。此类狂想曲著名的有勃拉姆斯为钢琴写的两首狂想曲(b小调和g小调,作品79号,1879年),《18首钢琴小曲》中的4首狂想曲 (作品119号,1892年)。而他为女低音独唱、男声四部合唱和乐队写作的《C大调狂想曲》(取材于歌德的《哈尔茨冬日旅行》)则是声乐和器乐的结合。勃拉姆斯的狂想曲具有抒情、戏剧性和史诗等特点。
李斯特是基于民间主题的幻想曲式狂想曲的创始人。由于狂想曲体裁所承载的戏剧性因素,李斯特的一些狂想曲后来被他的学生多普勒(Albert Franz Dopple)改编成了大型的具有民族史诗风格的管弦乐作品。李斯特将大幅度的情感宣泄与激情的迸发融入到他的这些钢琴作品的创作中,使钢琴这一键盘乐器具有了管弦乐队般的效果。交响化创作的过程使得狂想曲体裁的思想感情承载空间获得了很大程度的拓展。李斯特的创作推动了狂想曲体裁在19世纪下半叶的发展,并对后来的狂想曲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匈牙利狂想曲》被李斯特赋予了民族性,作品中融入了丰富的感情,从深沉的忧郁到极度的兴奋愉悦,使作品呈现出丰富的戏剧性效果。李斯特曾提到:我的音乐并不让人感到平和,而是令人紧张的,我的音乐就是戏剧性的。19首狂想曲并没有如其标题般的全然狂不可羁,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种源自民歌的质朴的欢快,一种是缓慢莫测的无垠的忧郁,还有愤怒的宣泄和狂欢的愉悦。一次次精细而灵巧的炫技和轰鸣的一气呵成的大篇幅奔腾的和弦等,正是代表了这些情绪在李斯特的内心交替进行,或叠置,或穿插,体现了强烈矛盾在他内心的纠结,同时也赋予狂想曲丰富的表现力和斑斓的色彩,涌动着无穷的戏剧性。
李斯特拓展了狂想曲体裁的戏剧性功能,在狂想曲中融入了民族和自身的戏剧性因素。《匈牙利狂想曲》在调式、织体、力度、结构等方面不同程度地表现出戏剧性的特征,其中晚期(1882-1885年)的4首作品较前15首来看在戏剧性特征中有更为集中的体现。
三、戏剧性特征展开的基调与底色:调性
狂想曲中调性的变化生动地烘托了戏剧性效果,是戏剧性特征展开的基调和底色。
在李斯特的这些狂想曲中,调性的变化所体现出的戏剧性效果有其自身的特点:《匈牙利狂想曲》的调性变化包含多个种类,并且在一首作品中往往包含了多种调性变化。其种类包括了关系大小调的对比运用,同名大小调的转换,下属系统等远关系调的转换运用等。这些调性变化产生了调性色彩的明暗对比,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和多变的音响色彩,不同程度地加深了戏剧性的效果。为了增强艺术效果和戏剧性的表现力,李斯特将这些不同的调性变化进行了巧妙的布局。以下从作品中的微观调性运用和全套作品的宏观调性布局进行阐述:
1.作品的微观调性使用
从曲目中的调性使用来看,戏剧性的对比几乎无处不在。
首先是大小调的对比,大小调对比在李斯特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除第17首之外,在其它18首中都普遍存在着大小调的对比。大小调的对比包括关系大小调和同名大小调。这种调性对比能产生丰富的调性明暗变化,体现出生动的戏剧性对比效果。
其次是远关系调的频繁转化。狂想曲中的远关系调转换产生了多层次的绚丽音响效果。远关系转调大大增强了作品调性布局的艺术性,在音调上充满了色彩多变的戏剧性效果,更为狂想曲基于吉普赛音调的异域风格旋律增添了戏剧性的力量。
再次是调性模糊的处理,在李斯特的晚期作品中,调性的模糊处理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创作特征。这一点对后来20世纪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如创作于晚期的第16首狂想曲中,就出现了调性的模糊处理,调性的模糊处理往往能深刻地展现了内省式的戏剧性张力。
在全套狂想曲中,每一首作品都不同程度地运用了调式的变化处理。如下以调式变化类型相对集中的第15和第18首为例来说明:
图1.第15首《匈牙利狂想曲》结构图示:复三部曲式
如图1所示,在第15首中,出现了同名大小调a小调和A大调的转换,也间接地呈现了关系大小调,即a小调和C大调的比照。在展开段123-146小节中,主题动机的假再现进行了调性模糊的处理,这个段落为主题旋律的真正再现作了充满戏剧性张力的铺垫。
图2.第18首《匈牙利狂想曲》结构图示:
如图2所示,在第18首中同样也出现了关系大小调的转换,如作品第1-40小节中出现的#f小调到A大调的转换。作品中还出现了同名大小调的转换,如41-57小节中d小调到D大调的转换。还有远关系调的转换,如D大调到#F大调的转换,不同类型调式转换的布局产体现出了变换多彩的戏剧性效果。
2.作品宏观调性布局
从全套作品的宏观调性布局来看,调性在总体趋势上的变化同样也体现出了戏剧性变化的特征。如,在分析罗列出每首作品的调性后发现,每首作品的起始调和结束调在对比中体现出了戏剧性特征在整套作品中的发展趋势。图3为19首狂想曲首尾的调性布局:
图3.
从中可见:暂时以第10首为划分点,前十首作品中,首尾贯穿一个调性的作品有第3、4、5、7、9、10六首,无大小调对比;第1首为关系大小调,有对比但不强烈;第2首的首尾差两个升号,第6、8首首尾调性相差三个升降号,调性对比相对强烈一些。而第10首之后从11首除了17首相差两个升降号外,第13、14、15、16、18、19都相差3个升降号,12首的首尾调性更是相差了9个升降号。可见,从第1首到第19首,总体而言首尾调性是从对比不强烈(关系大小调)到无对比(同调)再到强烈对比(首尾调性相差3个升降号),因此调性贯穿的对比发展体现了戏剧性在全套《匈牙利狂想曲》中的总体发展趋势为:由弱到强。
另外,纵向观察全部《匈牙利狂想曲》的调性,可以发现在前十首作品中使用的调性相对于后九首而言要复杂,这一比照体现了李斯特的后期创作中所具有的内在积聚的戏剧性张力和内化后的戏剧性力量,从另一个角度表现了作品整体的戏剧性趋势。
四、戏剧性特征外化的幅度变化:力度
力度是音乐中具有较强戏剧性表现力的因素,表现了戏剧性特征外化的幅度变化。在19首狂想曲中,李斯特运用力度的张弛变化,结合表情、织体、音区变化等因素使戏剧性的力量以交响化的形式被人们直接地感受到,独具特色,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性效果。
1.作品中力度变化的戏剧性表现
作品演奏时的力度变化处理往往可以直接表现出戏剧性特征。如在第1首的第234-254小节中,力度的变化结合了情绪推进等因素,以交响化处理的八度和弦、八度旋律来生动演绎,使戏剧性的表现深入人心。
谱例1.第1首《匈牙利狂想曲》,第234-258小节
从谱例1可见,开始处的第234小节即出现了突强记号,而后的力度变化还结合了织体变化,伴随着情绪的递进,要求以着重的精神饱满的方式来演奏。自第237小节开始,便出现了在一小节或两小节范围中力度增强了几个力度级,形成了由弱到强或到很强的力度走向,强烈的力度对比震撼人心,彰显出良好的戏剧性效果。第234小节由柱式和弦转成了单音和八度的进行;第256小节又由柱式和弦突然转成了轻巧的单音旋律和左手的大跳伴奏。还配合以音区的改变,如第237-238,第241-242,第245-246,第249-250,第253-254小节均是从高音区的弱奏转向高低音区并行的强奏。同时不同的演奏者还会以不同的理解并给予不同音色的处理。这样一来,力度的戏剧性对比便在多种因素的配合下显现出来。
又如第4首中第8-12小节(见谱例2):
谱例2.第4首《匈牙利狂想曲》,第7-12小节
如谱例2所示,强弱力度在织体、音区的配合下对比得格外强烈,还可看到谱例中明确标出的表情记号在强力度时庄严、高贵而宏伟,弱力度时轻而灵巧,两者的配合令戏剧性跃然谱面。如下随着力度变化而变的表情记号:
再如第7首中第171-205小节(见谱例3):
谱例3.第7首《匈牙利狂想曲》,第171-205小节
谱例3中力度是成段对比变化的,如上还罗列出了每个段落的力度记号。可见,在第7首的这个段落中,力度的变化是伴随着音区从窄到宽,织体从薄到厚,旋律从线性发展到柱式和声发展而呈现的。在各种因素的烘托下,成段的对比形成了戏剧性发展的良好动力。
2.整体作品宏观力度表现中的戏剧性趋势
力度、表情符号、织体、和声、音区、旋律、音色等因素综合在一起,表现了戏剧性对比的特征,体现了戏剧性的强力变化。
从19首《匈牙利狂想曲》的力度标记而言,总的趋向是具体的力度标记越来越少。如以小节数相对最少和第二少的第3首和第17首而言,第3首有17处强弱标记,而第17首仅有11处强弱标记,而且第17首比第3首的还多了十小节。更为巧妙的是,这两首正好分别是全套曲目的正数和倒数第三首,这亦说明了总体上的强弱标记的减少,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李斯特性格中的戏剧性特征因素在晚期作品中的内化,同时也表现了戏剧性在力度上由外向转为内在的成熟化。
五、戏剧性材料与因素的布局:结构
李斯特19首《匈牙利狂想曲》的结构一直为理论研究者们所关注。这套作品在结构布局上也体现出了戏剧性特征。《匈牙利狂想曲》的结构布局中戏剧性特征的特点在于,“查尔达什”(Csárdás)结构的普遍运用产生了戏剧性对比等效果,自由曲式结构中段落的变化形成的对立统一的戏剧性效果,以及全套作品在结构上的不重复体现出的戏剧性变化效果。19首作品共采用了8种曲式结构,包括一部曲式、单三部曲式、单三部-五部曲式、复三部曲式、变奏曲式、组曲形式、有序自由曲式、无序自由曲式。分析每首狂想曲的结构可以发现,戏剧性的特征在结构中的体现分为如下几类:
首先要指出的是,《匈牙利狂想曲》中“查尔达什”结构的运用。“查尔达什”是匈牙利的民间舞曲体裁,由快、慢两个对比的部分组成,慢的部分是男子的圆圈舞,称作拉苏(Lassan),快的部分为双人舞,称弗里斯卡(Friska)。
19首《匈牙利狂想曲》中有8首采用了查尔达什结构,结构中快、慢两个部分在速度、性格上形成了对比,如:
图4.第19首《匈牙利狂想曲》结构图示:
除了查尔达什结构的对比之外,作曲家在《匈牙利狂想曲》中还运用了类查尔卡什结构和其他的曲式结构,丰富了狂想曲这一题材的结构可能性。查尔达什结构等多种曲式结构的运用表现了戏剧性中的对比与偶然性特征。
其次,自由曲式的运用在《匈牙利狂想曲》中是十分普遍的。李斯特在创作中似乎比较偏爱这一曲式结构的运用。其中第7首的结构为A B C A B C,运用了有序自由曲式。第1、6、9、12、13首运用了无序自由曲式,如其中的第1首结构为A B C R,属于无序自由曲式结构。结合自由曲式原则和部分属于自由曲式结构的有第2、4、8、10、11、16、19首,如其中的第4首狂想曲的结构为:A B C A B。又如第14首狂想曲,其结构为大自由曲式中套小自由曲式结构。
自由曲式结构的运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李斯特性格中向往自由,希望不断突破束缚的特征。忧郁与激情被融入每首作品中,有结构的自由和自由的结构这一矛盾被很好地包容进了作品中,体现了对立统一的矛盾戏剧性特征。
六、戏剧性的独特表达方式:音色模仿
在《匈牙利狂想曲》中,李斯特运用不同的钢琴技术进行了音色模仿。音色模仿丰富了钢琴的音色语汇,让钢琴展现出更多变的声音,而这些变化更是体现出独具特色的戏剧性效果。在第7、第10、第11和第12首狂想曲中都出现了对各类乐器声音的模仿,例如,对小提琴和对匈牙利大扬琴的模仿。
在李斯特革新发展他的钢琴技术之初,便受到了帕格尼尼的影响。李斯特最初的一批技术革新作品中,就已有对小提琴技术的模仿。在他的狂想曲中,同样也出现了运用钢琴技术表现小提琴音效的乐段。
谱例4.第10首《匈牙利狂想曲》,第89-90小节
如谱例4所示,从第10首狂想曲的第89小节开始,出现了对小提琴滑奏的模仿。此处,李斯特在钢琴上也运用了滑奏技术,迅速流淌而出的音流上下起伏,惟妙惟肖,改变了钢琴原有的音色,产生了变化的独具特色的音响效果,充满了戏剧性的艺术趣味。
在第11首中,李斯特对匈牙利大扬琴的音色进行了模仿。匈牙利大扬琴的形状近似于我国的扬琴,是匈牙利一种古老的击弦乐器。匈牙利大扬琴以若干根金属弦张于一个封闭的琴箱上,以木槌击打发声,并带有踏板,共鸣洪亮,可以演奏和声。
谱例5.第11首《匈牙利狂想曲》,第1-2小节
除此之外,李斯特运用钢琴音程与单音交替的震音技术生动地对匈牙利大扬琴进行了模仿,在钢琴上仿佛又回响起了悠扬动人的大扬琴演奏的吉普赛音调,展现了钢琴音色多变的戏剧性魅力。
七、第2首《匈牙利狂想曲》的戏剧性特征分析
第2首《匈牙利狂想曲》是李斯特较为有代表性的《匈牙利狂想曲》作品。其优美的曲调,辉煌的技术,独特的风格,使得这首作品广为流传。从结构上看,此曲可以分为引子、拉苏段和弗里斯卡段三个大的部分,基本的结构框架如下:
图5.第2首《匈牙利狂想曲》结构图示:
在结构上,我们可以看到查尔达什结构所带来的对立统一的戏剧性特征。这首作品一开始的拉苏段落抒情委婉而略带惆怅,后面的弗里斯卡段落活跃诙谐,技巧辉煌,两个段落形成了生动的对比,而又一气呵成。
从调性上来看,同样体现了丰富的戏剧性特征。依据谱例来看,全曲的开篇,就出现了大小调的交替运用,在音响色彩上形成了良好的明暗对比。进入弗里斯卡段落后,出现了同名大小调的转换。而到了361小节后,出现了远关系转调,这也体现了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的戏剧性特征的特点,在一首作品中出现了多种类型的转调,将调性变化的戏剧性特征充分表现出来。
从力度的戏剧性表现来看,这首作品中的力度变化非常丰富,这形成了演奏技术上极大的难度。在演奏的过程中,需时刻保持手指的灵活性以及坚韧性,以便弹奏出层次丰富的力度效果,形成在力度上的变化与对比,生动体现了戏剧性效果。从音色模仿来看,在这首作品的开篇,钢琴的左手就出现了模仿弹拨乐器的伴奏音型,这种音型增强了作品的叙事性氛围,增强了钢琴音色的表现力,体现出了音色变化的戏剧性效果。
李斯特似乎永不知足,他不断地推陈出新,19首《匈牙利狂想曲》别具匠心,洋溢着民族情怀和澎湃的激情,充满了戏剧性,他的性格成为了影响《匈牙利狂想曲》创作的重要因素。李斯特以狂想曲体裁为载体,在调性、力度、作品的结构处理以及对其它乐器的模仿中将狂想曲创作中的戏剧性特征生动地展现出来。狂想曲的创作为李斯特的幻想与希望筑起了美好的城堡,使他在花园中夺目的阳光下尽情发挥,精彩的旋律、辉煌的技巧、细腻丰富的情感表现、戏剧性的矛盾冲突在推进中内化为一种难以言喻而无尽的力量。李斯特用他智慧的创作和对人生的思考浇灌出这五光十色的花朵,绽放在音乐的长河中,荡漾着永恒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