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飞电器：重回国企阵营

文=史爱苹

7月6日，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飞电器”）名下部分土地、房产及建筑等资产以1.15亿元的起拍价成交，竞买者为河南新飞投资有限公司。

这已经是新飞电器近期的第二次拍卖，据此时间一周前，新飞电器股权已经进行了第一次公开拍卖，安徽康佳电器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康佳电器”）以4.55亿元竞拍成功。此次拍卖标的为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家电有限公司以及河南新飞制冷器具有限公司的100%股权，即为新飞电器最为核心的资产。

至此，新飞电器两次拍卖已全部完成。此案例看点有三：第一，新飞电器由一家地方军工企业成为冰箱行业的龙头，后又急速下滑，导致被多次重组，起起落落，几经周转，其中有很多地方国有企业的影子；第二，2005年改制后的新飞电器成为外资控股企业，外资控股高达90%，本次两项拍卖的买家主角均为国企，也就是说，这是新飞电器13年后重新回归国企阵营；第三，此次拍卖采用网络司法拍卖新形式，据悉，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关于人民法院网络司法拍卖若干问题的规定》首次以司法解释的形式明确了人民法院如何以网络司法拍卖方式处置财产，于2017年1月1日起施行。

60年历经沉浮

“新飞广告做得好，不如新飞冰箱好。”曾经，这句广告词几乎家喻户晓。从当初的冰箱行业“四朵金花”到如今的破产拍卖，新飞电器可谓历经沉浮。

这到底是一家怎样的企业？又经历了哪些沉浮？笔者通过公开材料整理了其60年历程。

新飞电器的前身是一家创建于1958年的小型地方军工企业——新乡市无线电设备厂。直到上世纪80年代，全国劳动模范刘炳银和员工一道把这个地方军工小型企业发展成全国闻名的大型家电企业。1983年，刘炳银出任新飞前身的新乡市无线电设备厂厂长时，新乡市无线电设备厂已累计亏损70多万元。当时，在北京、天津、沈阳、广州，刘炳银经过无数次的参观调研发现冰箱有市场，后来执意将一条意大利飞利浦公司的电冰箱生产线引进到新乡地区。由此，新乡电冰箱厂正式成立。

1990年5月，轰动业界的刘炳银“砸冰箱事件”更是增强了消费者的信心，提高了新飞电器的质量意识，加速了新飞电器的壮大。于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新飞电器建成了全国第一条年产60万台双绿色无氟冰箱生产线，在家电领域率先推出了“绿色概念”，绿色产品投放市场后，推动了中国冰箱行业无CFC替代技术的产业化进程，成为了中国最大的绿色冰箱生产基地。也就是说，1986年至1996年，是新飞快速发展的辉煌十年，新飞冰箱成为全国公认的名牌产品，与海尔、容声、美菱并列中国冰箱业“四朵金花”。

新飞电器一下就火了，紧跟而来的是改革的投石问路。1994年，当深化改革开放以燎原之势从沿海地区吹进中原内陆时，河南省也跃跃欲试。彼时，新飞电器改制，成立河南新飞电器（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员工内部持股比例占17.04%，国有资产股权比例占82.96%。后来，在时任河南省政府领导的牵引下，新加坡丰隆以3亿多元的对价，受让新飞集团持有的部分股权。其中，新加坡丰隆电器私人有限公司持股45%、新加坡豫新电器有限公司持股6%。新飞电器自此变为中外合资企业，不过新乡市政府控制的新飞集团仍然掌握着话语权。

有数据显示，自从1996年以来连续8年产销冰箱突破一百万台，2002年，新飞冰箱的产销总量跃居中国冰箱行业前两强，光是国内市场占有率就高达18.88%以上，仅次于海尔。如此高的市场占有率更为其重组增加了筹码。

2005年，新乡市政府又以5.1亿元的价格将新飞电器的39%股权转让给新加坡丰隆。加上新加坡豫新电器有限公司持有的6%股权和原有的45%股权，新加坡丰隆持股比例提升至90%，仅是余下10%由新飞集团持有。至此，新飞电器成为新加坡丰隆绝对控股的企业。从股权关系上，新加坡丰隆也掌握了管理权。

但是自从2011年起新飞电器却开始了一路下滑的势头，2011年至2016年的亏损金额分别是5166万新币、1.17亿新币、3763万新币、6064万新币、1.1亿新币、1.3亿新币，六年时间亏损总计5.07亿新币，按照当前的汇率换算，亏损额约合24.83亿元人民币。最终在2017年11月初，新飞电器发布重整声明并停止生产活动。据《新飞公司重整计划》显示，新飞电器申请重整的原因是资金链断裂，不能清偿到期债务，并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

新飞怎么了？这或许是这八年来很多人的疑问。

或许，不得不说，新飞电器的引进外资之路走得有些坎坷：

其一是外资有些“水土不服”，经营管理决策存在问题。新飞电器后来反思称，新飞电器大股东丰隆亚洲的母公司主营投资和房地产，对白色家电行业并不熟悉，主要通过派驻职业经理人对企业进行管理，对新飞电器也没有设置明确的KPI指标，新飞电器连年亏损，没有管理层因此受到处罚。而且从2010年以后，新飞电器决策高层频繁变动，高层对新飞电器缺乏感情也缺乏了解，老新飞中层对高层决策也不认同，导致两个管理层间严重脱节，致使企业经营管理不善，用新飞人自己的话说，“从采购环节开始就在亏损”。

原来，新加坡丰隆集团并不具备丰富的家电企业管理经验，却偏偏喜欢给新飞空降管理员，几年时间不到，新飞的中层管理人员从改组前的不到100人增加到了300多人，最频繁的时候每个月都有人事任免，结果就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另一方面，中层管理人员恶性膨胀的另外一个结果，就是挤占基层员工的薪资福利，1999年新飞的工人工资是1000多元，是当时新乡本地平均工资500元的两倍以上，但是之后整个新乡的工资水平都在快速上涨的时候，新飞的员工工资还没涨，一线员工的福利津贴越来越少，十年没有涨工资成为一个常态。

其二是创新不足，错失了太多发展机遇，这也是很多媒体争相报道的重点。2010年后，我国冰箱行业进入消费升级阶段，市场提出了多元需求，海尔、美的等品牌更加注重设计感和创新，产品升级换代速度加快。然而彼时的新飞电器，在外资控股后，技术研发人才大量流失，甚至有人认为新飞的研发部门已经“形同虚设”，缺乏创新竞争力，导致新飞的绝大部分产品仍以中低端为主，局限在区域和三四级市场，错过了市场发展机遇。

历经13年回归国企阵营

从地方军工企业到国有企业，到外资控股，最后再到两次拍卖后重回国企阵营，新飞电器这一通折腾可叫人“受益匪浅”。

不妨先倒叙看看这两次拍卖。

7月5日10时至7月6日10时，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名下位于河南省新乡市牧野区北干道370号、胜利路南段309号等地块的部分土地、房产以及建筑物公开拍卖，起拍价为1.15亿元。7月6日，河南新飞投资有限公司出价1.15亿元拍得此次标的资产。

据了解，此次的中标者新飞投资的唯一股东是新乡投资集团，新飞投资主要负责新乡市部分国有股权、债权管理及市政府项目的投资运营工作，涉及行业涵盖家用电器、房地产开发、电子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及金融保险等多个领域。

此前，6月29日，拍卖的是新飞电器的核心资产，即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制冷器具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家电有限公司100%股权，康佳电器成为新主人。

拍卖页面显示，此次拍卖标的可谓高含金量。其中，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100%股权对应的资产为90项商标、293项专利、4项著作权、4个域名以及所购置软件的使用权（含软件所对应的载体）；河南新飞家电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制冷器具有限公司100%股权所对应的资产则为其名下全部的低值易耗品（办公用品）、房屋、土地、机器设备、电子设备以及模具。

资料显示，这家名为安徽康佳电器科技有限公司的买家注册于2018年6月12日（疑似为此次竞拍特意成立的新公司），大股东安徽康佳同创电器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康佳同创公司”）持有51%股权，滁州韩上电器有限公司持有49%股权。其中，康佳同创公司为康佳集团的全资子公司，注册资本为 2.7 亿元人民币，主要负责康佳集团生产、销售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用电器业务。康佳集团现有总股本6.02亿股，中央企业华侨城集团为其第一大股东。

至此，历经13年外资控股的新飞电器再次回归国企行列。

对于两大买家来说，不难理解新飞投资集团的选择，多多少少会有地方情结和政府的推手在起作用，而康佳的缘由何在？

康佳集团公开表示，虽然近年来新飞电器由于种种原因陷入发展困境，但新飞冰箱在大容积、风冷、变频等中高端产品的研发能力和产品线齐全程度都处于国内先进水平，新飞冷柜研发和制造能力也极具竞争力。而且新飞产品线齐全，行业品牌知名度高，2017年市占率行业排名第6，品牌价值、研发能力、产能设备、人才队伍等都对正处在高速发展期的康佳白电具有较大的吸引力。收购新飞公司后可与自身的白电业务形成产能协同、品牌协同和产品协同，有助于康佳集团白电业务迅速做大做强。

作为央企华侨城集团控股的子集团，康佳近年来呈现出跨越式发展的势头。今年5月，康佳集团召开转型升级战略发布会，康佳集团总裁周彬在会上宣布，康佳未来将转型为科技创新驱动的平台型公司，一方面围绕智慧家庭，升级现有业务模式；另一方面转型布局战略性新兴产业，打造新产业赛道，到2022年打造千亿康佳。

“入局新飞，新加坡丰隆输了，我们一定不能输。”康佳信誓旦旦，“我们一定要考虑到对新飞进行制造设备、运营管理等全方位的升级，以确保迅速恢复生产运营能力，盘活新飞的资产。”

可见，康佳此次收购新飞电器，也是有自己的战略考虑。康佳收购新飞与自己业务契合，围绕智慧家庭升级现有业务，强化原有家电实体产业，做强做大白电业务；此次并购，也显示出康佳对未来家庭智能物联网领域的雄心，随着图像识别、气味识别以及物联网技术的日益成熟，智能冰箱的渗透率在快速提升，冰箱相比电视使用频率更高，冰箱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用户入口，如同智能电视一样，智能冰箱将给未来家庭物联网提供巨大的想象空间；康佳并购新飞，在战略上互补，并具备盘活新飞资产的现金流能力，将使中国民族家电品牌阵营得到进一步优化、加强。

康佳更是公开在媒体上表示，收购新飞的主要目标是将白电产业做强做大，康佳并购新飞是白电行业一次很好且非常难得的机会，通过3-5年的发展，康佳白电业务将跻身白色家电一流企业行列；产品层面：新飞冷柜市场占有率曾排名第二，新飞在制造与技术研发方面拥有多年的积累，康佳会快速帮助新飞恢复生产和运营，尽快重回一线阵营；渠道层面：快速融合新飞的内外部渠道，形成渠道协同，帮助康佳与新飞打开市场，进一步提升市场占有率；客户层面：新飞拥有优秀的代理商资源和客户资源，同样可以和康佳业务整合，协同融合，拓展业务新市场机会；品牌层面：新飞在白电、小家电方面的有多年的品牌积累，新飞品牌与康佳集团品牌强强联合，形成协同效应，扩大经销商与受众人群辐射面，助力康佳开拓市场。

网络司法拍卖

6月28日上午10点，新飞电器在淘宝网司法拍卖网络平台上被公开拍卖，拍卖起拍价为4.5亿元，竞价周期24小时，此次拍卖吸引了超5万人围观。

据了解，针对此次网络司法拍卖共有两家企业报名，其中一家竞买号X5091的企业在28日上午10时出价4.5亿元，另一家竞买号F8731的企业则在29日上午9时50分时加价500万元，最终以4.55亿元成功竞得新飞公司100%股权。

竞买号F8731的企业正是安徽康佳电器科技有限公司。有消息称，另一参与竞价的企业为老牌制冷家电企业广州万宝集团。

此次，“网络司法拍卖”和“淘宝网”又火了一把。网络司法拍卖顾名思义，是指人民法院依法通过互联网拍卖平台，以网络电子竞价方式公开处置财产的行为。

最高人民法院于2016年8月2日发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网络司法拍卖若干问题的规定》（法释〔2016〕18号），对网络司法拍卖制订了详细规范，并提出2017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据此恰好一年又半。

为进一步规范网络司法拍卖行为，最高人民法院又出台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建立和管理网络服务提供者名单库的办法》，对全国性网络服务提供者名单库的建立和管理进行规范。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拍卖网络服务提供者名单库评审委员会通过委托第三方评估机构评估方式对全部申报入库的平台进行评审，于2016年11月25日发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司法拍卖网络服务提供者名单库的公告》，确定将淘宝网、京东网、人民法院诉讼资产网、公拍网及中拍网5家平台纳入名单库。

网络司法拍卖有什么好处？

首先，网络拍卖可以降低流拍率，提高拍卖效率。

其次，网络拍卖可以促进标的物价格最大化，网络司法拍卖最大程度地保护当事人的利益。司法拍卖这一机制的初衷就是通过公开竞价的拍卖方式来实现标的物交易价格最大化，而网络司法拍卖通过扩大公众参与、利用网络这一全民交易平台等途径，更好地发挥了竞争的作用。通常，网络拍卖的成交率、溢价率都优于传统司法拍卖。

第三，为公众创造了良好的竞拍环境，扩大了竞拍参与机会。传统拍卖行拍卖信息传播能力有限，而在互联网大众化的当代，其具有的突破地域限制、方便快捷、信息传播快速的特点为公众参与司法拍卖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平台。

第四，网络司法拍卖公开透明，减少暗箱操作，杜绝司法腐败。传统拍卖存在大量权利寻租空间，司法拍卖一向是腐败易发多发的高危领域。全国法院近百分之七十集中在民事执行领域，而其中约百分之七十又发生在资产处置特别是司法拍卖环节。而网络拍卖过程在法院上传相关信息后，在平台上便处于完全公开状态，任何公众点击网页均可浏览，毫无腐败死角。

60年前，新飞电器还是一家地方军工小企业，后壮大为冰箱届的“四朵金花”之一；13年前成为外资控股企业，后一落千丈直至破产；2次网络司法拍卖后竟重回国企阵营。新飞电器，有太多的故事、教训、看点，无不在一一告诫着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