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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霍尔果斯文化遗址资源的现状与开发*

2018-10-11王勇朱昭华1b王兆阳

关键词:霍尔果斯文物一带一路

王勇,朱昭华1b,王兆阳

(1.苏州科技大学 a.商学院,b.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2.《大公报》编辑部,香港 999077)

2014年设立的霍尔果斯市是一个典型的口岸型对外商贸城,其蜚声海内外的口岸国门形象和经济发展备受关注。同时,霍尔果斯辖区作为中国古代西北少数民族建政时的王城与近代西北边境贸易的口岸,又有着积淀深厚、绚丽多彩的历史文化遗产。目前,学界对霍尔果斯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从历史研究的视角探讨霍尔果斯作为古代中国西北边疆政治文化中心的地位与影响,以及近代随着中国西北边境的内缩,霍尔果斯成为中国边境口岸的历史变迁[注]代表性论著参见厉声等:《中国新疆历史与现状》,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贺灵:《丝绸之路伊犁研究》,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厉声、石岚:《哈萨克斯坦及其与中国新疆的关系》,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伊犁研究·文化篇》《伊犁研究·史地篇》,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年版;任冰心:《中国新疆霍尔果斯口岸贸易发展史研究》,新疆大学2003年硕士学位论文;丁岩等:《拉哈特古城遗址调查与试掘》,《考古与文物》2017年第6期等。;另一类则是从经济发展的视角对当今霍尔果斯作为国际边境口岸相关问题的研讨。[注]代表性成果有冯素俊:《中国西部百年口岸霍尔果斯》,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霍尔果斯口岸管委会:《今日霍尔果斯》,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王英:《“丝绸之路经济带”背景下中哈跨境旅游合作区建设发展研究》,新疆财经大学2016年硕士学位论文;纪光萌、由亚男:《中哈边境文化旅游产品需求测度研究——以霍尔果斯口岸为例》,《新疆财经大学学报》2017年第2期等。有关霍尔果斯历史文化资源的研究在上述成果中都有不同程度涉及,但总体上看都详古略今,对今天霍尔果斯历史文化资源的研究多停留在一些旅游景点及传说的介绍上,霍尔果斯市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鲜为人知,其现状堪忧。笔者基于近期对霍尔果斯的调研踏勘,对该市文化遗址资源现状及人文脉络进行了系统梳理,并针对其面临的严峻挑战提出了一些对策与思考。

一、历史悠久的古汗国王城与政经中心及近代中国边境口岸地位的形成

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犁河谷谷口的霍尔果斯,是国务院2014年才批准设立的边境口岸城市。霍尔果斯,蒙古语意为“驼队经过的地方”或“驼粪堆积之处”,哈萨克语引申为“积累财富之地”的意思。丝绸之路从甘肃进入新疆后,由哈密向西,沿天山北麓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缘伸展,中间经过吉木萨尔、阜康、昌吉、呼图壁、玛纳斯、乌苏、精河,最后到达伊犁,由此向西经霍尔果斯到达阿拉木图、塔什干等中亚地区。

历史上,霍尔果斯所处的伊犁地区曾是许多西北少数民族生活繁衍的重要地域,“伊犁之地在汉及魏为乌孙,在唐为突厥,在明为瓦剌”[1]。 在3世纪至19世纪的1600多年时间里,这里一直是新疆及中亚一带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中心。

蒙古帝国四大汗国之一察合台汗国和之前的葛逻禄都曾建都阿力麻里(亦称“阿力玛里”,现位于霍尔果斯市的阿力麻里镇)。14世纪中叶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为东西两部。东察合台汗国初期都城仍在阿力麻里。13世纪初到15世纪,阿力麻里城是新疆乃至整个中亚地区的一座大城,极盛时期持续近一个世纪,被誉为“中亚乐园”,在古代陆上丝路和中亚地区有过重要的影响。曾三次到过此地的波斯历史学家志费尼在其所著《世界征服者史》中称这里的宫阙成了全人类的核心[2]。

东察合台汗国歪思汗统治时期(1417—1432年),为躲避厄鲁特(亦称“卫拉特”)蒙古兵锋,被迫将首都迁徙至亦力把里,将汗国的中心转移到伊犁河谷和天山以南,阿力麻里地位也急速衰落,之后更落入一统厄鲁特各部的准噶尔汗国控制之下。乾隆二十年(1755),清王朝消灭了准噶尔汗国,之后在新疆设立“总统伊犁等处将军”(简称“伊犁将军”),统领准噶尔旧地。出于驻防需要,清廷先后在伊犁修建了从西北到东南一字排开、以惠远城(今新疆霍城县境内,为伊犁将军驻节之所)为中心的九座城池,构成一组古城群。此外,为了开发伊犁地区,乾隆二十九年(1764)清政府又从黑龙江调来索伦达斡尔官兵1000多人,称为“索伦营”。这是霍尔果斯河一带第一代的索伦、达斡尔居民。他们在霍尔果斯河一带建筑房屋,开荒种地。正是鉴于霍尔果斯地区的发展,乾隆四十五年(1780),伊犁将军即在霍尔果斯河东20里处,修建了拱宸城(也称“霍尔果斯城”)[3]。拱宸城坐落于今霍尔果斯境内的金边镇(被称为“老霍城”),现为兵团62团场部所在地。

清朝统一新疆后,阿力麻里故城遗址区曾先后出土过元代景德镇和宋代龙泉窑瓷器、叙利亚文景教徒墓碑、察合台汗国金银币等文物。当时,伊犁将军辖地十分辽阔,巴尔喀什湖以南的伊犁河、吹河、塔拉斯河都是清朝的内河。霍尔果斯距离边界还很远。清政府允许哈萨克、布鲁特等外藩部落到伊犁、塔城、阿克苏等地通商互市,一切以官为经理,不准官兵与商民私自交易。伊犁成为清对哈萨克人开放的一个主要交易集市,其贸易额约占新疆对哈萨克交易总额的4/5。[4]

19世纪20年代,俄国开始依托哈萨克斯坦向中国西北边疆扩张。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签订的中俄《北京条约》对中俄西部边界走向作了原则规定:中俄两国未经划定之西部疆界,今后应顺山岭的走向、大河之流以及中国常驻卡伦路线而行,即从沙宾达巴哈界牌起,经斋桑湖、特穆尔图淖尔至浩罕一线为界。中国西部边疆地区的卡伦,分常驻、移设、添撤三种:常驻卡伦是常年设置不移的卡伦,移设卡伦是按季节不同而移换设置地点的卡伦,添撤卡伦是根据需要随时设置或撤出的卡伦。这三种卡伦绝大多数距国境线很远,与边界线毫不相干。因此,该条约为俄国割占中国西部领土,制造了所谓的条约依据。

自1862年8月起,伊犁将军明谊和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明绪作为“会勘地界大臣”与俄国代表进行勘分西部边界的谈判。最终在俄国威逼下,1864年10月《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又称《塔城议定书》)签订,界约规定了从沙宾达巴哈起至帕米尔为止的中俄边界线。《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使中国蒙古、新疆约44万平方公里的边境地区被划入俄境,其中3/4以上在新疆西部。霍尔果斯河虽然还是清帝国内河,但它同边界线距离已大大缩小,近者仅100多里,远者也不过200 里。[5]

19世纪60年代新疆爆发大规模的反清起义,中亚浩罕国趁机派遣军官阿古柏入侵新疆,建立“哲德沙尔”侵略政权。沙俄也趁新疆陷入割据纷争之机,以代守为名,出兵占领了伊犁地区。光绪二年(1876),清军在左宗棠的指挥下开始了收复新疆的战争。到1877年12月,清军收复了除伊犁地区之外的新疆全境。随后,清政府先派遣兵部左侍郎崇厚为全权大臣,赴俄交涉归还伊犁问题,不久达成《里瓦几亚条约》(又称《伊犁条约》)。《里瓦几亚条约》让中国收回伊犁,却得割让霍尔果斯河以西地区、特克斯河流域及沟通天山南北的穆素尔山口,对塔城、喀什噶尔等处边界做出有利于俄方的修改,此外还许诺俄国在华广泛的通商特权。消息传出,舆论哗然,崇厚回国后立即被捕。清政府也拒绝批准条约,改派驻英法公使、大理寺少卿曾纪泽为钦差大臣前往俄国,改订条约。

对此次谈判,清政府确立了“重界轻商”“以商定界”[6]和“索地为重”[7]的谈判原则,最终于1881年2月24日签订中俄《改订条约》。根据新条约,在伊犁地区,中国收回了特克斯河(即贴克斯河)流域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但俄国仍割占了霍尔果斯河以西1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霍尔果斯河由中国的内河变成了中俄两国界河。1884年新疆建省,省会移至迪化(今乌鲁木齐),霍尔果斯也由此成为中国向西开放的桥头堡。1881年霍尔果斯被辟为中国西部第一个正式通商口岸。1851年的中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1881年《中俄改订陆路通商章程》以及民国时期特殊的“新苏”关系,都为经由霍尔果斯的中俄(苏)国际贸易通道的发展提供了条件。当然,在近代很长一段时间这种贸易带有明显的不平等性。

二、基于霍尔果斯史迹遗存考察梳理的当地人文历史脉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伴随中苏同盟关系的确立,霍尔果斯口岸曾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进入一个兴盛期,成为中苏贸易西部最大口岸和国家进出口物资的集散地之一。1962年,中苏关系恶化,霍尔果斯口岸对外除保持通邮外,完全停止了进出口贸易。1983年经国务院批准,霍尔果斯口岸正式恢复开放。20世纪90年代以来,霍尔果斯口岸飞速发展,进出口货物不断扩展,口岸常住人口和单位不断增加。2004年5月,中哈两国共同建立了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这是我国与周边国家建立的首个跨境国际边境合作区。2014年,国务院下发《国务院关于同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设立县级霍尔果斯市的批复》,霍尔果斯这一位于亚欧大陆桥中国境内最西端的口岸和经济开发区遂升级为市,主要行政区域包括原霍城县的伊车嘎善乡和莫乎尔牧场、兵团农四师的61团场和62团场及霍尔果斯口岸,并由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管辖。

这座方圆达1908.55平方公里的城市尽管是中国年轻的县级市,但与新兴口岸城市不同,霍尔果斯地处历史悠久的古代王城区域和中西国际交通枢纽上,有着极为厚重的人文积淀与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和资源。

笔者近期(2016年10月—2018年初)对霍尔果斯辖区及邻域内以史迹遗存为代表的历史文化资源进行实地勘查和调研分析,发现霍尔果斯辖区内包括文献资料记载或最新发现并可初步确认的不可移动文物资源量,可分为8大类76个子项,总量达108个单项之多(见表1和图1)。其中,首次发现或初步确认的古代石刻岩(石)画遗迹和碑石、古窑场遗迹、古树名木和寺庙等超过3/4,数量之大远超已列入在册管理的有关资料记载,其价值不可估量。其史迹特征所表明的人类活动情况极大地充实和弥补了当地早期的人文历史。

这些史迹文化资源有诸多特点:一是数量大;二是覆盖面广;三是现存和已发现遗址(迹)的点多;四是同期或同质的文物(点)连线较长;五是文化的地域性和多样性鲜明;六是内涵丰富、历史影响力强,区域的代表性和典型意义突出[8];七是各史迹遗存所具有的标志性内涵覆盖的文明历史完整而全面(见表2)。

表1 霍尔果斯辖区遗迹遗存资源情况

图1 霍尔果斯辖区史迹遗存资源分布曲线

经踏勘查实与梳理归类,并请有关专家进行辨识,已确认霍尔果斯市境内有着十分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人文史中既有以石刻石画(岩画)为代表的标志人类史前石器时代的古文明,还有代表草原文明的石人和高度疑似的巨型草原土墩古墓,以及大量战国至隋唐时期的古墓葬(群)。例如,乌依扎依拉克、克干山口、红山嘴和加尔苏等处的古墓群,古城遗址中除有唐代的索伦和清代的拱宸城外,还有该地区作为历史上多次为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建政时都邑而留存至今的一座王城遗址及王陵。

距霍尔果斯主城东10公里左右的吐虎鲁克·铁木尔汗麻扎(俗称“大麻扎”)是我国新疆境内目前唯一保存基本完好、属于蒙古帝国察合台汗国王城阿力麻里鼎盛时期的王陵遗迹,是国家级和自治区级的重点保护文物。尽管阿力麻里古城遗迹现今仍埋于地下,但在本次调研中,还是发现了3处新遗存:一是位于大麻扎地下,由四条对应王陵方形建筑四角可以进入地下陵寝(或地宫/地室)的地下墓道;二是距大麻扎直线距离约200米范围内,发现了两座穹顶已部分被推平后处于回土保护的古瓷窑及出土瓷器残片;三是同样距离内,紧邻省道213路旁一个蔬菜大棚后壁存有被挖开后回土保护的石砖穹顶古墓。

至于其他年代的文物发现则更多。尤其近代以来,因时间不很久远,辖区内遗存的文物更为丰富。例如:属于清代的有以拱宸城遗址为代表的古城池,以小麻扎和拱北墓地为代表的墓葬群,以苏尔塔西、哈尔素胡尔、沙彦、登元等卡伦及黄旗马队、乔老克、阿克、陶布拉克等烽火台和炮台为代表的边防军事设施,中外划界的边界标志碑和留存至今的古树林木;民国期间的有拱北寺(娘娘庙)和四道(号)沟金矿坑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有标志国家边界的国门、中哈界桥和中哈合作中心通道、界碑与路碑等。这些史迹遗存是中华民族各族先民们为祖国历史发展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从不同方面标志性地勾勒出特区城市所在地自史前至现今五大文明发展过程的主要人文历史脉络(见表2),极大地丰富和充实了作为国家“一带一路”核心区重要节点城市的文化内涵。对于未来搞好城市的文化产业建设并使之在新丝路经济带上继续发扬光大和推进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民心工程建设都有重要的意义。

表2 霍尔果斯辖区人文历史基本脉络简表(依据遗迹遗存的节点式梳理)

三、亟待解决的边疆地区文物保护问题与主要成因分析

与发现历史文化资源、深入开展边境地区的人文历史研究一样,值得我们高度关注的是,如何有效地对霍尔果斯历史文化资源进行保护与开发利用。由于历史文化资源所在地各行政主体间条线分割,文物的保护和利用问题一直未能引起各级组织的足够重视,管理缺位,由此造成的文物遗址遗迹的损毁也相当严重(见表3和图2)。

表3 霍尔果斯遗迹遗存资源分布与现状简表

一是以古城和古墓葬遗址(或遗迹)为代表的不可移动文物的损毁极为严重。早些年因生产开发对古城遗址进行的人为破坏尤为突出。例如:因农田建设对第二索伦古城“佛嘎善”的迁毁,因修路对位于今伊车嘎善乡砖场的清代牛录驻地造成的平毁,因建设61团场水管站对疑似阿力麻里故城角楼遗迹的彻底平毁等。

索伦古城和拱宸城两座遗址遭到的破坏令人瞠目。据了解当年古城墙土被低价以土方计量的方式组织出售,造成现今索伦故城除形制略为可见外,墙体已被破坏殆尽,其中一个边的全部墙体已被平毁为田间道路。拱宸故城四围的城墙则要靠部分西城墙的残垣断壁和北城墙的凸出尖顶才能依稀辨认。至今,古城墙仍作为区分学校、企业和居民住户借壁的隔离用墙,有人直接在拱宸故城部分西墙遗址上私搭乱建,或利用古城墙遗址土作为新建房屋用土、养殖花卉用土,甚至有人(或单位)用索伦故城残存的古城墙土作为混合搅拌的基土沤肥,继续对古城进行损毁和破坏。[9]

此外,新发现的大麻扎进入地宫的墓道口已因绿化浇水坍塌而不能再进入;因农业生产平毁的契格尔干卡伦、英塔卡伦、加尔苏古墓群和新发现的清代古窑场遗址等也全无踪影;因直接在古墓堆上建设大型光伏设施,红山嘴古墓群遭到破坏或部分平毁;最为严重的是数量曾多达80座、原为霍城县(现为霍尔果斯市境内)规模最大的巴斯昆齐古墓群,因兴修水库而大多被淹没(仅余9座)。

二是对以古墓葬为代表的不可移动文物的私挖盗掘极为猖獗。盗墓者以高科技手段和现代工程方法非法盗挖,其中有几处情形十分严重:位于乌依扎依拉克地域内幸福沟口附近山前台地上的石堆古墓,断代为战国至元代、位于克干山口园林 5 连所在地乎尔赛旱田中现仅存 4 座的大型土堆古墓群和附近原在册记录有 50~70 座的石堆古墓群,以及在红山嘴老营房旁的2座石堆古墓,均因非法盗掘遭到毁灭性的破坏。[10]

三是文物黑市交易有恃无恐,民间非法文物买卖暗流涌动,文物流失现象十分严重。当地民众的文物保护意识普遍不强,各种不法分子非法倒卖古文物之事不绝于耳。文物私下买卖和黑市交易的存在使民间收藏热情持续高涨。据知情者介绍,在近十几年间进行的口岸施工建设过程中,曾挖掘和发现过大量古遗存或遗物。例如,道路施工挖出过元代的三足鼎和陶罐等,用古城墙的土壤平整场地时发现了混杂在土壤中的古钱币、瓷器等物。遇此情况,当班作业者竟停下手中正常工作,支起筛网筛选古物,而有所收获者此后竟不再来工地上班。又如,几年前在大麻扎附近兴建蔬菜大棚时挖掘机推掉部分穹顶发现了一座古墓,因古墓里出土了一些陪葬物,发现古墓藏品的外雇人员当即停下手中工作,开始私取交易,等次日闻讯赶到的地方文物管理者调查时,头一天还在现场作业的所有外雇人员竟集体失踪了。再如,几年前出土于格干牧业村的一对草原石人,这是当地村民集体耕作时发现的,就地掩埋后被个别人偷运回家私藏。甚至一雕刻有盘羊状应为石器时代的石刻(画),现仍被邻域清水河镇的一家私营业主擅自偷运藏于家中,用作家庭门前装饰的标志。

由于当地群众的文物保护意识十分薄弱,出土文物中除少部分形体较大或个别因知情者众多而被文管部门收缴外,大多直接为私人收藏或收购。调研中,笔者多次亲见民间留存的许多不同时代、待价而沽的文物。加之有关部门对国家文物保护的法制宣传教育不力,未采取措施或措施不到位,大多数人对文物的偷盗、买卖视而不见,麻木不仁。对捡拾到的文物,多数情况若无人知晓或报案就被私自收藏或被非法文物贩子所截购,完全处于放任自流自生自灭状态。民间私下流传“交给国家收购不如卖给私人文贩收益高来钱快”,把“抽空找个土包包挖点宝贝回来”当作口头禅。可以说,很多当地民众都缺乏“所在地文物不仅是本地人民的财富,更是全体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子孙后代宝贵财富”的观念。这些真实存在于边境一线猖獗的文物黑市客观上助长了民间私下违法交易的发生,给许多珍贵文物的非法倒卖提供了市场基础,让更多暂未列入在册管理的文物被公然盗掘而遭到毁坏。

此外,从前述表1列出的霍尔果斯辖区文化资源等级情况可以看出,霍尔果斯辖区除设市前有少部分被认定有等级的文保项目外,绝大多数史迹遗存因属于新近发现的资源,亟待专业的文管部门予以认定后,才能列入国家、省(区)、州(地)、市或县四级文物得到保护。

分析当地文化遗产保护不力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从对文物保护所涉各方的认识层面看,由于对蕴涵于历史文化资源中的政治和经济价值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导致缺乏保护文物的宏远战略和保护机制。这是由资源所在地的管理者和当地民众对历史文化及其文物载体在建设事业发展中所处地位、重要性及与发展阶段的关系问题上,存在“先经济后文化”的认识误区,未意识到文物资源是国家和民族宝贵的“文化国土”。各行政主体间因无统筹,更无相关统一的文化发展战略规划协调,导致管理体系与制度机制上的缺失(甚至当地各行政主体编制中至今未设立专门的文管机构),不积极研讨有关行政主体间利益分配问题的对策。这应该是有关问题存在的根本症结所在。

二是从文物保护的管理主体看,历史文化资源所在地各行政主体间条线分割的管理体制,导致相关各部门、各单位之间互相掣肘,难以实现有效的合作,对文物的保护和利用管理缺失。由于当地兵团、地方和边防对文物属地性管理均负责却互不隶属,各主体均未设立有独立行使权力和承担文物管理与保护职责的专门机构,也未在辖区内系统建立有编制的政府部门或正式设置相应的专业组织和专门的管理人员来协调保护工作,造成了事实上各行政主体对文物保护与管理的缺失。加之与文物管理相配套的其他专业管理机构不健全,有关机构或主管部门受各类外部环境与体制机制作用的影响,在“守土有责”的边疆边境地区,个别人甚至还存有怕担责任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往往在发生文物损毁事件后,不是有心无力,就是推诿扯皮,以致在守护“文化国土”上无论自觉与否都难以尽责和负责。

三是从文物保护的实践操作层面看,除缺少文物保护的必要资金投入和文化产业建设项目外,管理措施和相应手段的缺失、未积极协调处理好各关系方的利益分配是较深层的原因。这既有当地民众和各行政主体严重缺乏文物保护的意识和观念、缺乏广泛深入的宣传教育工作、缺少有效的具体政策引导与必要的奖惩制度的原因,也有缺乏规范的办事程序、文物保护事件受理主体与文物管理执法主体不明之由,从根本上说更是国家缺少一个作为边疆地区和资源所在地各行政主体间统一的关于历史文化资源保护和开发利用的长远发展战略目标,从而导致缺少相应的规划与协调机制等配套支撑体系。[11]

总之,因霍尔果斯境内历史文化资源的管理暂处于缺少统一认识、无整体发展规划和统筹安排、行政主体各自为政的状态,该地的文保问题异常突出与严峻,以致在历史文化积淀厚重的边境地区,时常发生严重损毁和破坏珍贵历史文化资源的事件,造成一些重复投资、浪费建设资源的情况,正陷入“先建设破坏—后抢救恢复—再保护重建”的怪圈。在本应文化与经济并重,抓住建设过程以文化产业发展创造“弯道(或换道)超车”契机,达成跨越式发展的城市,还在重蹈着东部发达地区已走过的覆辙,经历着本可避免的不必要的曲折。

四、相关对策与建议

霍尔果斯是国家陆上向西对外开放的桥头堡和主阵地,在国家“一带一路”西部核心区与边疆边境地区文化建设中有很强的代表性和特殊地位。虽然霍尔果斯设市时间不长,但其起自石器时代的人文积淀、昔为王城今为口岸的传奇历史,使这座年轻的城市有着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积淀。面对严峻的文物保护形势,霍尔果斯当务之急应是地方政府牵头有关各方参加,用“抢险救灾”的办法,遏制破坏和损毁历史文化资源的行为。以最快的速度自上而下地建立起一支文物管理与保护队伍,自下而上立即开展清理文物、理清家底、为文物建档立案、挂牌立标、围网定界、实行圈管、落实责任单位和具体负责人员等项工作。

这方面,以苏州为代表的内地古城保护及国内外其他地区对历史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有许多成功的案例和经验,可为当地文化经济发展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启发。

首先,国家有关主管部门能在“一带一路”新丝路经济带建设的大背景下,吸收最前沿的文保理念,借鉴国内外类似环境下行之有效的文保管理制度,尽快牵头制定符合地区实际、有长远发展目标的边疆(分层级)文化发展建设战略规划,实施“文化丝路”战略,发展相关文化产业,以为新丝路经济带核心区的建设和发展提供源自历史文化的不竭内生动力。同时,建立中央与地方、地方各行政主体共同参与的联动管理体制与机制,明确(牵头)机构及其各自守卫保护和开发利用有关“文化国土”(资源)的职责与权力,分担国家边疆边境文化发展建设的战略规划与设计,使历史研究、考古发掘、古迹遗存等文物的保护和适当开发利用得到真正的落实,将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尽快转化为推进边疆边境地区经济与文化可持续发展的现实生产力,成为未来可支撑当地持续稳定健康和谐发展的新经济增长极,增强中华文化的向心力、凝聚力和辐射力,实现当地经济与文化在两个建设并重、“双轮”驱动下的“弯道(或换道)超车”与跨越式发展。

其次,霍尔果斯应争取在国家、自治区和地方(州、市)支持下,在文保基础上,以阿力麻里的史迹考古发掘及相关研究与文化产业建设为抓手,将蒙(元)学或(察合台)汗国(史)学、西域元史迹(汗国王城)考古研究及相关研究基地建设,与当地以发展历史文化旅游为载体的文化产业(如相关景观与设施平台及配套项目等)建设有机地结合起来,在抢救性保护的前提下,放眼十年至三十年间,大胆规划出在不同时期不同层次的区域文化发展战略目标。例如,以建设(成)历史文化名(古)镇或历史文化遗产为目标,将阿力麻里短期规划为市、州级,中期规划建设成自治区级,远期规划建设成国家级,最终实现建成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目标,则(自治)区、州、市(县)将由此获得因建设历史文化名(古)城和挖掘历史文化遗产所创造的包括产、学、研(考古)、文化旅游、社会服务等成龙配套的新兴多业态全链式文化产业,造就由文化产业支撑的新经济增长极。在助推城市发展中,除口岸外贸型经济支柱外,还可增加有自生造血功能的文化产业,使特区城市形成经济与文化双轮驱动、双翼齐飞、可持续稳定健康发展的良性新格局,不断提升霍尔果斯在国家西部大开发和“一带一路”核心区建设中从节点到支点的城市地位,打造“苹果城”新名片,把霍尔果斯建成享誉海内外的经济文化繁荣、人民乐居富足、社会和谐安定的国际明星城市,以自身深厚的历史文化,依托内地背靠祖国的强大经贸实力,影响周边国家,辐射中亚地区,重放历史文化名城异彩,重塑“苹果城”辉煌。

最后,伊犁州府所在地伊宁市是国家西部重镇和历史文化名城,具有全州政经文化区域中心的优势,近年来在引领自治州建设“塞外江南”新伊犁[12]的发展中成就斐然。结合两市不足百公里的便捷交通情况,我们建议该地区汲取长三角、珠三角等地已有区域“经济-文化”名城联动、统筹规划布局、补(错)位协调发展的成功经验,进行该区域“霍(尔果斯)-伊(宁)”经济文化圈(带)的总体规划设计,基于两座古城及其历史文化资源保护与利用的要求,在发掘老祖宗留下的历史文化之“铂山”,推进当地自然生态环境“金山银山”的建设中,积极搭建“文化—旅游—经济—贸易”的大平台,通过开拓“霍-伊”经济文化圈(带),打造类似东部沿海“沪-苏”或“广-深”双城“经济-文化”联动发展模式的“霍-伊”双城陆上经济文化圈(带),建成“历史文化 + 青山绿水”具象化的“塞外江南”霍-伊新“沪苏”。具体操作上,可以“霍-伊”区域的历史文化资源保护为前提,以文化产业建设为抓手,以文化与景观旅游为切入点,以项目(成熟一个开展一个)建设为载体,依规有序、渐次推进,形成“文化—旅游—经济—贸易”交错发展、相互融合的“霍-伊”经济文化圈(带),为国家向西开放的边疆和特区城市“一带一路”核心区建设不断注入拥有自身动能的新活力。[13]

我们深信,通过一系列文化经济建设,守护好伟大祖国边疆“文化国土”,当地民众一定能增强文化自信和文明自觉,不断刷新对口岸特区霍尔果斯、边城伊宁以及西部边疆边境地区的观念和认识,共谱有鲜明地域特色、经济与文化事业和谐发展的美好文化篇章,共圆祖国边疆“一带一路”现代化繁荣昌盛核心区的伟大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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