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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里弄风貌传承与居住满意度提升

2018-10-10张俊

上海城市管理 2018年5期
关键词:风貌

张俊

摘要:上海里弄经过快速拆迁后迎来了“保护优先”的发展阶段,上海将保留730多万平方米的里弄建筑。已有的研究充分探讨了里弄被拆除,里弄环境破败的原因。在“保护优先”的发展阶段,随着上海的发展和里弄保护措施的落实,里弄不可能一成不变,如何在变化中保持里弄风貌的原真性就成为迫切问题,为此有必要从微观、中观、宏观三方面分析上海里弄风貌的原真性,即在家庭层面的居家空间和邻里交往、社区层面的弄堂空间和市井文化、城市层面的再生空间和兼容并包。里弄“风”“貌”的和谐统一,才是里弄风貌的价值所在。提升里弄居住满意度的途径,是使里弄风貌既是居住品位的体现,也是居住品质的支撑,而不是生活方式变革的阻碍。

关键词:上海里弄;风貌;原真性;居住满意度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18.04.014

里弄无疑是上海的象征,里弄风貌不仅仅呈现了上海居住建筑的历史,也是上海“家”的形象,社区精神的载体。随着上海城市空间建设尺度的扩展,里弄的小地块,密路网,高建筑密度,低建筑高度的空间特征在城市风貌中更有其独特的价值。根据上海市政府的规划,上海还将保护约730万平方米的里弄建筑,[1]这是有利于上海城市风貌保护与传承的措施。但里弄的居住密度高,人均居住面积仅有上海平均水平的一半①,而且多数里弄居住建筑的使用年限已经大大超过了当初的设计年限,建筑的物资质量已经不能满足现有的功能需要。里弄居民的居住满意度普遍不高。为了改善居住条件,居民在里弄内进行了各式各样的改造,包括占领天井搭建厨房、卫生间,在露台上搭建房间,在弄堂内搭建厨房、洗衣台等。居民的改建是自发的、分散的,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居民的居住体验。但这样的改造既留下了很多危险隐患,也使里弄的风貌呈现出了杂乱、怪异等现象。居民的自发改建是不受政策和法规保护的,也是不受专家认同的,认为这样的改建是对里弄风貌的破坏。

与之不同的是,一些专家对此现象表示了理解,认为里弄的自发改造在里弄的发展历史上一直存在,只要改造没有破坏里弄建筑的基本结构和风貌,没有影响公共利益,没有引发邻里冲突,居民自下而上的改建就有其合理性。否则,仅否定居民的自发改建,反而肯定政府的集中改建,是不合逻辑的。居民自下而上的分散改建,政府自上而下的集中改造,在保护里弄风貌以及提升里弄居住满意度方面,两种路径各有什么优劣势?评判改造路径改造机制的优劣标准是什么?只有深刻地理解了里弄风貌保护、里弄居住满意度提升后面的價值观标准,才能更好地回答,保护里弄风貌的哪些方面,如何保护里弄的风貌,什么样的改造方式既有利于里弄风貌的保护又有利于里弄居住满意度的提升。

一、上海里弄风貌保护变迁及讨论

(一)上海里弄风貌保护变迁

19世纪中后期随着大量人口涌入,上海的居住需求日益增长。顺应形势,一种融合了西方住宅和中国传统四合院特点的石库门建筑在上海诞生。它的基本形式是,入户门由石头构成门框,进门后有一个天井,天井与客堂间相连,客堂间后是后客堂、厨房,楼上是前楼、后楼、亭子间、露台等。石库门建筑一般是二三层高。由石库门建筑联排形成的居住单元被称之为里弄,它成为上海的基本居住形式。1949年后,上海为解决工人阶级的居住问题,建设了系列工人新村,但里弄仍然是上海人居住的主体,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上海还有近一半的人口居住在里弄,[2]里弄是一个多世纪上海人日常生活的的基本场景。从新世纪开始,上海的城市建设步伐加快。虽然1986年上海成为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但1990年代末才开始编制历史风貌区保护条例,2002年《上海历史风貌区保护条例》颁布。上海初期划定的27平方公里历史风貌保护区占老城区面积的三分之一,重点在优秀历史建筑,对于量大面广的里弄还没有专门的规划。直至2000年初,上海还有234个完整的历史街区和建筑群未被列入保护的范围。[3]大量的里弄在城市更新中被拆迁了,仅2009~2014年的5年时间里,上海就拆掉了近三分之一的里弄。[4]

在大量里弄被拆除的同时,也有少数明星里弄得到了更新,成为了上海的新地标。比如新天地,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会址的周边保留了一些里弄,延续里弄建筑的基本空间格局和形式,里弄的功能则由居住改为餐饮、娱乐和商业等。田子坊则是因为早期大批艺术家的入住带动了里弄商业、服务业的发展,底层的居民多将自己居住的房屋转租给商家,楼上的居民则继续居住在里弄。新天地和田子坊都在建筑空间上承袭了原有里弄的空间格局,但功能已经从居住为主转化为商业为主。虽然在城市更新上算成功范例,但以商业为主导的里弄风貌与以居住为主导的里弄风貌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至少里弄日常化的生活场景已经不复存在。

上海的城市更新从“拆、改、留并举,以拆为主”转换到“留、改、拆并举,以保留和保护优先”②,[5]上海至少要保留约730万平方米的里弄建筑。从以前的以“拆”为主到现在的以“留”为主,里弄建筑在上海城市历史和风貌中的价值得到了肯定。

(二)上海里弄风貌保护讨论

上海里弄保护的讨论在早期是是否保护的问题,后期是如何保护的问题。由于里弄住宅量大面广,其中一些里弄建筑在建设时品质就不高,经过长期的超负荷使用,建筑质量与居民的生活使用需求存在很大的距离。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就有里弄建筑去留的讨论。冯纪忠认为,对于超过住房面积半数以上的里弄的去留问题,谨慎从事为好,应留与不留之间,以暂留为好。因为有些建筑的价值不光在单体,还在于总体构成,空间序列,环境氛围,破坏了总体,将会触及社会生活结构。[6]虽然在理论研究界多数人都肯定里弄的价值,支持里弄风貌保护,但里弄的拆除并没有停步。赵燕菁认为,现有的城市土地制度等制度基础不利于历史建筑的保护,仅从空间形态等方面去研究历史风貌的保护而不触及制度层面,城市的历史风貌还是会不断衰败下去,并不会以人们的主观愿望而改变。[7]

对于上海里弄应该如何保护,已有的研究可分为四类:(1)关于城市土地制度与里弄保护关系的探讨。王伟强认为,在国家控制城市土地增量发展的背景下,城市政府的开发重点应从新区转向内城中容积率低的里弄。通过拆旧建新,可以大大提高土地的使用强度,实现投资和经济的增长。如果房產税能够实施,税收的多少与建筑存量的价值密切相关,地方政府会为了提高房产税的收入来源,降低对土地财政的依赖,从而真正重视里弄等历史建筑的保护。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期对里弄保护并不乐观。[8](2)关于里弄房屋产权与里弄保护更新的探讨。不少学者从制度经济学的角度,对里弄更新保护进行了研究,认为里弄建筑的产权关系制约了里弄的更新与保护,理顺了里弄建筑的产权可以促进里弄的保护和自下而上的更新。但如何调整里弄的产权,观点上存在分歧。有倾向里弄建筑产权私有的,有倾向公有的,也有倾向共有的,他们在学理上进行了辨析和论证。[9](3)关于里弄风貌保护规划管理的探讨。学者们认为,里弄在现有保护体系中处于较弱的位置,导致在相关规划中,“保护优先”没有有效地落实。此外,里弄保护缺乏积极的财政政策支撑。[5]上海各级保护体系名单中的里弄建筑共计114处,作为里弄整体列入保护名单的90处,仅占现存里弄建筑很小的比重。大量缺乏卫生设备的旧式里弄建筑被认定为二级旧里,成为旧改的对象。[10](4)里弄风貌保护的案例、比较和探索性研究。学者们通过具体的里弄保护案例探讨里弄保护的设计、更新、社会治理等方面,也从多案例的比较中总结经验,并结合相关理论分析,对未来里弄的保护提出了相关建议。

综上,上海的里弄建筑经历了以拆为主到保护优先的转变。现有研究分别从土地制度、房屋产权关系、规划体系和管理、具体案例分析等方面探讨了里弄保护和风貌传承的内在机制,分析了里弄被拆除、里弄环境破败的原因。但是,对于里弄保护和风貌传承,到底要保留什么,传承什么,讨论的并不多。什么是里弄的原真性?毕竟大多数里弄建筑还要为日常生活使用服务,完全按历史原貌保留和恢复,并不符合实际的居住需求。对于里弄进行拆旧建新的假古董建设方式,大家也都一致持否定的态度。730多万平方米的里弄建筑保留下来,如何确定风貌传承的原则了?什么是里弄风貌的核心价值?只有在确定了里弄风貌的核心价值的基础上对里弄居住功能重塑,提升居住满意度,才能使里弄的风貌内外统一,形神兼备,而不是只恢复里弄的“貌”,却失去了里弄的“风”,致使里弄风貌的“貌合神离”。

二、上海里弄风貌的原真性

里弄建筑已有百年左右的历史,上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谈里弄保护,重点不在维持原样的“不变”,而是在变的同时,如何保持里弄的风貌。里弄的风貌,包括“风”和“貌”两部分,“貌”指里弄的建筑和空间环境,“风”指里弄的日常生活、人文风情和留给人们的精神影响。莎伦·佐金在《裸城:原真性城市场所的生与死》中写道,一个地方的魅力不在于一切从未改变,而是在时代的进化中,如何让这种原真性得以保存。城市如果能够营造一种起源式的体验,就是具有原真性的。那么何为原真性体验?就是一种让人能在该城市落地生根的道德权属,能在某个空间拥有居住的权利,能在空间中逐步积累日常体验成为可能。[11]很显然,她论述的城市原真性,强调了空间符号背后原住民的日常生活和价值认同。里弄风貌的价值不仅仅在“貌”,而更在于“风”。里弄风貌从微观到宏观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居家层面、社区层面和城市层面,每个层面上“风”和“貌”都有潜在的冲突和张力,而“风”“貌”的和谐统一,才是里弄风貌的价值所在。

(一)里弄风貌的微观层面——居家空间与邻里交往

上海的里弄与家、邻里紧密联系在一起。里弄风貌是打开上海人家庭记忆的阀门,透过它,可以看见儿时的欢笑、父母的守望、邻里的温馨。生煤炉、倒马桶、共用厨房都能成为里弄居家生活的美好回忆。但回到现实,回到当下,回到里弄的现有居民,里弄的居家空间就少了些回忆的浪漫和美好,多了些现实生活中真真实实的不足和不便。不少里弄居住建筑的使用年限已经大大超过了当初的设计年限,在缺少日常维护机制的情况下经过多年的超负荷使用,建筑的质量已不堪重负,建筑的风貌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风采。在上海人均居住面积达到30平方米,厨房和卫生间基本成为住宅标配的情况下,里弄的人均居住面积仅约10.81平方米,还有不少里弄居民需要倒马桶,与邻居共用厨房。在同济大学2016年调查的100多条里弄中,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的居民占31.3%,还有44.1%的居民厨房和卫生间都要公用。

经过近40年的发展,上海里弄居住空间的参照系已经完全发生改变,以前是里弄间的参照,如今是里弄与新建商品房之间的参照。里弄居民期望自己的居住生活品质跟得上上海的时代发展,希望里弄的居住水平现代化,家家户户能有独立的抽水马桶、淋浴房、新式厨房,所以对里弄的“风”有现实的期待。而上海市民对里弄的“貌”却还是延续了历史记忆,希望里弄继续保持传统的形象。在有限的空间下,里弄居民最大限度地去发挥想象,拓展空间的使用,里弄中的自发搭建是普遍现象,这种搭建自然会损坏里弄的原初风貌,但在里弄的历史上,自发改建、搭建本就是里弄的常态,也是里弄的部分历史记忆。里弄居住空间的自发拓展,是以里弄邻里关系为基础的。新拓展出来的独立使用空间,若得不到邻里关系的认可,也是很难长期存在下去的。里弄居家空间的自发改造与邻里关系的维持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里弄风貌传承的理想状态是里弄建筑既能增加现代化的居家生活设施,又能延续传统的空间形象。从调查的里弄来看,虽然自发搭建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里弄居民的宜居度,但与居民对居住品质的需要还是有很大的距离,且自发分散改建后的里弄风貌并没有从精神层面提升里弄居民的归属感和自豪感,更多的是与现实妥协的无奈。因此,里弄风貌在居家层面,需要在适应现代生活需求的同时在形象上重塑家的形象,让新时代的里弄居家空间和邻里交往兼具历史风貌和时代精神,使里弄居民切实感受到里弄风貌在生活品质上的体现,而不是让传统的里弄空间阻断了生活方式变革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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