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缘 师生情
2018-10-09
人们常说,人最初成长的原生态家庭对一个人的一生非常重要。其实一个人在高中以前所受的教育也可以称为“原生态教育”,这种教育对人一生的影响不亚于原生态家庭。每个人在成年后,在思考自己成人的过程中,一定会在这些受教育的经历中寻找对自己影响巨大的人和事——或深或浅,总能找到那么一两位老师,他们在自己懵懂的年龄拉了自己一把。
教师的教育能否对学生起到良好的效果,需要“师生缘”。这里的师生缘,如果用教育术语来说,意味着教师对学生的教育仅仅敬业或勤奋可能还不够,一个教师对学生的教育还要具有针对性,还要在恰当的时机,采用恰如其分的方法,才能触动学生的心灵,在学生的心灵中产生了持久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会长达一生。
我在思考今天的“我”是如何塑造出来的时候,总想起我的高中班主任陈老师,亦感激自己生命中与陈老师有一段师生缘。
30年前的主动结缘
念完高一的那个夏天,我突然觉醒了,我感觉自己需要找一个严厉的老师来管教顽劣的自己,于是我选择读了文科班,传说文科班的陈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
20世纪80年代重点中学的高中文科班学生,总有着不一般的才情和各种传说。而我则是班上那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女生,很难找出优点:个子不高、不会写诗、成绩不好,没有任何特长。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当中的生涯发展,宛如茫茫大海中破浪前进的航道,虽然“视而不见”,但是仿佛有其方向可循。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成长的意识已经开始觉醒,背上重重的行囊准备出发,却不知道该走向何方。连自己都找不到优点,更谈不上突破口了。陈老师却在每周例行的大扫除中发现了我,她发现我做卫生不怕脏不怕累,任劳任怨。于是她任命我做班级的生活委员——这是我自从进学校以来担任的第一个“班级领导”职务。
无法对抗的“魔法”
不得不承认,老陈(背地里,我们都叫她“老陈”)很有洞察力,她仅从做卫生任劳任怨就发现了我潜于内心,甚至连自己和父母都发现不了的优点,嗅到了一股青春上进的气息,便扒开尘土,去寻找那颗嫩芽,让她长大、去见阳光。看来,做优秀的教师不但要勤奋,要用心,还要有天赋。
很多同学都被老陈批评过,我的印象中却一直没有这样的可怕经历,我感觉自己一直在被她表扬,尽管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好表扬的。比如她最初的时候是表扬我劳动做得好,尽职尽责,后来她又表扬我历史年代的卡片做得很用心,很漂亮。
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了。我带着高烧晕坨坨地去上学,被陈老师发现了。陈老师没有让我提前回家休息,也没有让我到办公室去趴着,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条件找一颗退烧药什么的,挺着就是唯一的办法。我只记得几天之后,老陈在班上表扬我,表扬我克服困难、战胜病魔,这在今天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有点怪异,可是在当时,至少我是需要这样子的鼓励的——一个自卑的、成绩落后的学生,需要的是力量,妥协、示弱或者矫情都解决不了问题。
在老陈的鼓励下,我的成绩从高二入班的55名,进入到高三时候的20多名,高考前更是突飞猛进,最后考上了本科。那一年,老陈带的文科班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与老陈相处的两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从此之后,我不再是一个自卑、默默无闻的小女生了。
正是因为老陈独特的洞察力,同学们对她的严厉也总是感到害怕且敬畏。她总是能够把班里各种不守纪现象、早恋苗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以至于来自文科班的“牛鬼蛇神”们,集全部之力也无法对抗她的魔法。
我自己当老师以后,总是在思考:老陈的洞察力是从哪里来的?首先,她肯定是有相当的观察力和分析判断力,可是同学们的“地下工作”也是做得相当到位的。我回想起来,老陈的洞察力来自她的一种正义感——无论是在班级讲话,还是找同学个别聊天,她总是充满着正义感和进步感,让人时时反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与现在各种各样的教学方式相比,老陈的班级管理天然就是以学生为中心的。20世纪80年代末,老陈就已经开始实行班级轮值制度。除了最初组建的班委会外,每个大组都组建自己的班委会,轮流管理班级,并且进行评比,每周大班长会点评总结本周轮值小组的情况。班级组织了文学社,出版了班报与班刊;班组的体育活动非常出色,乃至于我们文科班篮球队大胜理科班篮球联队;每周的班会课,设置了5-10分钟的抽签即兴演讲,同学们还可以自告奋勇做即兴演讲的主持人。老师的工作是一种创造性劳动,与今天许多老师用执行任务的方式来完成教育教学工作相比,老陈在那个时代、在今天这个时代,都堪称好老师。
老陈的敬业,在学校很有口碑。她每次放学回家都很迟,而她家又恰巧有一个非常耐心的戴老师,也就是她的爱人,总是把饭菜准备得妥当,把家里打理得妥当。老陈则似乎永远是那个为学校、为学生忙碌的人。当年我妈曾不止一次对我说:我最怕在路上碰到你们陈老师了,只要一碰见她,就会没完没了地谈你的学习——因为往往这个时候,我妈是要回家做饭的。
老师的不同画像
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会不同的,而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有选择性的,我这里给老陈的回忆画像,在别的同学那里或许完全不同。老陈是严厉的、认真的、敬业的,是强势的,甚至有时候是固执的。但她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而我很幸运,恰恰就是那个时候被她发现的一只小贝壳。
从左到右依次为英子、陈老师和作者
并不是所有的人与老师有这么幸运的契合度。长大之后,同学们谈起往事,虽然所有的人都不否认老陈的敬业与认真,但不是每个人都与老陈有师生之间相契相知的缘分。
在应试教育大背景下,老陈不是如来佛,总有些场面失控的情况;老陈也不是观音,也不能做到雨露均沾。因为早恋的问题、学生个性发展的问题,学校里师生的冲突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而冲到最前面那个“纠察队员”便是班主任。所以孩子们在成年之后,往往记得最深刻的便是班主任,爱的最深的是她,恨得最深的亦是她。
我跟老陈只相处了两年。可是,我却用一辈子很长的时间来想念她,她不像父亲那样言传身教、十分清晰地影响我,但我知道,我一生中所拥有的自信都是她给予的,是她让我相信,不论一个多么平凡的个体,都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
教师节快到了,我给陈老师打电话。她一如既往地、急切地说:你暑假回来没有?我好久没碰见你妈妈了。英子已经走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过年到我家来,很多事情我再细细给你讲。
电话这边的听者,为少年往事,为师恩难谢,为友情难续,泪已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