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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数据挖掘技术看伊德“谜”局的破解

2018-09-21闫宏秀

关键词:透明性数据挖掘世界

闫宏秀

(上海交通大学 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上海 200240)

数据挖掘技术对人类存在、人类诠释世界等的调节是新技术背景下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的具体表现。在对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的研究中,伊德的理论体系极具代表性,并被视为对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的一种经典解读。那么,在数据的智能化时代,伊德关于四种关系的探讨是否依然有效?如伊德本人于2012年在现象学和存在主义学会(SPEP,Society for Phenomenology and Existential Philosophy)50周年的纪念会上对“大陆哲学能应对技术吗?”[1](P321)的探讨一样,“‘旧’的哲学在当下必须被视为是有限的、在很多方面已经是过时的,且无疑是先验的,最多也仅有部分是有洞见的”[1](P331)。

与此同时,新技术的发展也可以对旧的或当下理论体系予以修订或弥补,进而破解原有或现有的难题。譬如伊德曾用“谜”在人、技术与世界关系中的位置变化与人—技术与世界之具身关系和诠释关系关联起来,但在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的解读中,“谜”却像谜一般的消失了。那么,在新技术中,伊德之“谜”是否可以能够得到进一步阐述呢?数据挖掘技术能否对“谜”做出新的解释,并进而将“谜”不仅仅停留在具身关系和诠释关系之中呢?

一、伊德之“谜”

伊德之“谜”出现人、技术与世界的关联中,意指人、技术、指示对象及世界之间的某种联系。“我的经验的直接知觉的焦点是控制面板。我通过它来解读,但现在,这种解读是依赖于仪器和指示对象(反应堆)之间的半透明联系。这种联系现在变成了谜。”[2](P86)在此解读中所涌现的这种联系便是伊德之“谜”的出场,且这个谜不是永远停留在某一处。当谜产生或所处的位置不同时,人—技术与世界的关系也将有所不同。

当谜产生在我与技术的括号之中,且位于在于这两者之间时,正如伊德所示“在使用具身的透明性中所发生的谜,会出现在具身关系的括号之中”[2](P86)。当谜从在我与技术的括号之中转换到在技术与世界的括号之中时,此时的谜与具身关系中的谜有所不同,起所对应的人—技术与世界的关系也不同(如图1)。

图1 谜的不同位置与人-技术与世界的不同关系

在具身关系中,谜是在使用具身的透明性中发生的,其所指的是我与技术之间某种关联性;在这种诠释关系之中,其“技术问题在于工具与指示对象之间的连接者。就知觉层面来看,使用者视觉(或者其他的)终端就在于工具自身。对工具的解读与对文本的解读相类似。但是,如果文本未能正确地指示,那么,其所指称的对象或其所指称的世界也就不能被呈现出来。这里为谜提供了“新的位置”[2](P87)。这个新的位置在于技术对世界的呈现之中,且所指示对象的透明性在“在这种诠释学的转化过程中”,“自身成了谜”[2](P92)。同时,谜的出现还可能在其他地方,如“技术之谜也可能出现在文本—指示的关系之中”[2](P87)。因此,伊德之谜主要源自技术的透明性与模糊性,是停留在透明性与模糊性之间的一个环节。基于此,若能确保技术的透明性,谜也就将随之淡出。

伊德曾以光学技术的发展历史、仪表盘等例,对具身关系与诠释关系中的谜展开解读,但在其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中,谜却不再被赋予出现的场合与位置。那么,作为在数据与世界之间的透明性与模糊性进行技术处理的数据挖掘技术是否可以补充与拓展伊德之“谜”及其四种关系呢?

二、数据挖掘技术、隐私保护技术与伊德的四种关系

数据挖掘技术是一项关于数据的技术,旨在从大量数据中抽取挖掘有趣的模式和知识。在数据挖掘过程中,数据挖掘技术具有弗洛里迪所言的介于人类使用者和敦促者之间的“一级技术”的特征[3](P26),即技术将人类与自然连接。但事实上,这种连接更具有弗洛里迪所言的“三级技术”的特征[3](P29),即技术—技术—技术的连接方式已经开启。因为在由数据挖掘技术所构成的数据世界中,人对世界的感知不是直接地面向世界,而是类似于伊德对所言的人通过眼镜来感知世界一样。此时的人类所面向的世界是由数据集所构成的数据世界。

当人通过数据挖掘技术并与数据挖掘技术所呈现的一切一起来对世界进行解读时,这种解读恰恰是依赖于数据与其所描述对象之间的某种关联,这种关联也正是伊德所言的“谜”。易言之,正是在这种关联中,“谜”涌现出来,且此时“谜”所在位置及其所呈现的这种关系也恰好与伊德理论体系中的具身关系相对应(如图2)。

图2 数据挖掘技术与具身关系

在这种关系中,透明性在于数据挖掘技术对现实世界呈现的真实性、全面性。但我们面临的事实是,这种透明性是一种理想态,我们所见的数据世界是数据挖掘技术对现实世界的解读与呈现。在这种解读与呈现中,关于透明性与模糊性是数据挖掘技术发展紧密关注的问题,数据挖掘技术中的隐私保护技术就是这种关注的表现之一。

关于隐私保护并非是在数据挖掘技术之后才被关注到的。“隐私权”的提出可追溯到19世纪90年代的沃伦和布兰代斯[4](P5)。但伴随技术的发展,与隐私相关的问题渐次涌现,因此,对隐私权探究也不断更新。2006年,欧文·凯莫林斯基明确指出需要重新审视布兰代斯的隐私权,并认为“我们需要对宪法意义上的信息隐私权提供司法保障,并且侵权法和制定法更好地捍卫它”,因此,应当“为那些深挖私人信息的人设置法律责任。这是沃伦和布兰代斯所未完成的使命”[4](P125)。

与隐私相关问题的高度关注是推动隐私保护技术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特别在大数据时代,作为大数据核心的数据挖掘这一新技术因其对隐私所拥有的前所未有的获取与解读能力,使得与其相关的隐私问题引发了伦理、法律、技术等多个领域的高度关注与深入探究。如,近年来,隐私权在法律领域中成为了一个备受关注的焦点。“联邦最高法院在其第一个世纪里的判决几乎没有提及隐私权,不过在最近的50年里,隐私权确是宪法中最为重要和最具有争议的区域”[4](P101);在技术领域,“数据的不适当披露和使用、个人隐私和数据保护权的潜在违反”,“保护隐私的挖掘发布和数据挖掘的研究”[5]是当下数据挖掘的五个重要问题之一。

从上可见,隐私保护技术并不是在数据挖掘技术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是数据挖掘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但毋庸置疑的是,隐私保护技术的出场却使得人—技术与世界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如图3)。

图3 隐私保护技术的介入

隐私保护技术方法主要有两类,“第1类方法对数据挖掘算法进行修改以便在不知数据的准确值或无法直接访问原始数据集时就可执行数据挖掘操作”;“第2类则通过对原始数据集的数值进行修改来达到保护隐私的目的”[6]。但无论是采取何种方法,其目的都是试图对原始数据进行某种处理,进而在世界的透明性与模糊性之间进行调节,因此,最终呈现出的状态与原始的状态是经过技术调节的。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数据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简单一一对应的关系,并且不同的个体所面向的数据世界也不尽相同。在此,这与在伊德理论体系中所探讨的人通过温度计感知温度类似,此时人对世界的感知是基于带有隐私保护技术的数据挖掘技术而进行的。虽然对此类数据集的解读还需要辅以诸如解码技术等其他技术,但无论如何,人类正是通过对数据或数据集的诠释来实现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在这种情境中,人—技术与世界所呈现的关系恰恰就是伊德所言的诠释关系(如图4)。

图4 数据挖掘技术(隐私保护技术)与诠释关系

在图2中,“谜”出现在人与数据挖掘技术的括号之中;在图3中,隐私保护技术出现在由人与数据挖掘技术所组成的括号和数据世界之间。也正是这种介入,一种新的关系即诠释关系呈现出来,如图4所示。在图2、图3 以及图4之间的所呈现的关联性与差异性,也恰恰正是伊德四种关系中的具身关系与诠释关系的关联性与差异性,且在基于伊德的理论框架而形成的由隐私保护技术介入之后所产生的人—技术与世界的诠释关系中,伊德之“谜”可以得到有效的解释。

三、它异关系与背景关系中之“谜”的破解

在数据挖掘技术日益智能化的背景下,如当下新兴技术的发展所呈现出的数据依据其自身的逻辑即类似算法的独立性等的技术特征而自行构建数据世界的趋势,此种技术发展趋势将加速世界数据化的进程,数据世界也将由于新技术的介入而出现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的新情景。

当今的数据挖掘技术,已经带来了人类“意识信息的外在数字化后的离体性增强发展”,人类的“心智数字化”,且“在此基础上可以实现‘自我意识’的数字化”[7],因此,当数据挖掘技术自行运作时, “人类作为使用者,不再处于这个回路之中,最多只是处于这个回路之上”,“或者人类或许不会直接存在,即我们完全处于这一回路之外,作为受益者或消费者享受或依赖这些技术”[3] (P30)。在这种情境中,技术可能如人类所愿,但与此同时,也可能事与愿违,即出乎人类意料的事务被数据挖掘技术呈现出来。如日常生活中,在我们与数据挖掘技术打交道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某种依赖或某种反感就是此结果的现实表现。我们期望通过数据挖掘技术获取我们所需要的数据,但对我们不期望被推送自身所不需要的数据、不期望我们自身数据被泄露等现象的出现,而事实是,这两种情形在当今已经同时登场。

然而,此时谜的所产生及所处的位置与具身关系、诠释关系中不同,此时的谜已经直接进入到数据世界之中,且这种介入将在某种意义上带来数据世界的它者性出场,即数据世界的自身逻辑独立运作。因此,在人—技术与世界的关系中,伊德四种关系中的它异关系也随之被呈现出来(如图5)。

图5 数据挖掘技术、隐私保护技术与它异关系

更进一步而言,也正是在这种回路的过程中,当前数据挖掘技术将自然界的事物进行数据化并产生着自然界中不存在的虚拟数据,开始形成“数据世界”时,我们可以将数据挖掘技术暂且搁置甚至忽略,直接进入到其所产生的结果之中,在该技术正常运作时确保我们能进入其所产生结果的必要条件。此时,数据挖掘技术的作用类似于伊德所探讨的空调,是一种不在场的、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其出场的模式是隐性的,其技术结构也已经深深隐藏。在这种世界中,数据挖掘技术是人与数据世界关系的关键所在,该技术的缺席将导致人与数据世界关系的断裂。但这里的技术性关键意义与具身关系、诠释关系以及它异关系中数据挖掘技术不同。此时的数据挖掘技术已经是背景意义上的技术,我们在数据世界中感知世界,甚或在某个时刻、某些场景中将数据世界视为人类存在的真实场景。伊徳四种关系中的背景关系在这里就已经悄然而至(如图6)。

图6数据挖掘技术(隐私保护技术)与背景关系

因此,在伊德的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理论中,伊德通过谜的位置的变更来反映对人、技术与世界三者之间的具身关系与诠释关系。但若把数据挖掘技术、隐私保护技术与谜关联的时候,可发现隐私保护技术介入及其位置变更调节着人、数据挖掘技术与数据世界上述三者之间的关系,且这个谜不仅仅在具身关系与诠释关系中,还可以出现在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之中。这表现为在隐私保护技术加入数据挖掘技术之前,人—数据挖掘技术与数据集构成的数据世界之关系与隐私保护技术介入数据挖掘技术之后的人—数据挖掘技术与数据集构成的数据世界之关系的不同可通过隐私保护技术的位置加以解读。同时,这种解读也体现出了技术可对技术进行调节且这种调节将改变人—技术与世界的关系(如图7)。

图7 数据挖掘技术、谜与伊德的四种关系转换

四、伊德理论的新解读

伊德曾以一些具体的但非同一种技术对其四种关系展开探讨,且关于 “谜”的阐述则是在具身关系以及诠释关系之中,在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中却未曾提及。那么,在新技术的背景之中,是否有一项技术可以解释伊德的四种关系可以避开该解读中所存在的技术异质性问题?是否有一项技术能够使伊徳所提出的“谜”不再消失,进而使得伊徳的人、技术与世界关系的理论更加完备?对此的应对,需要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回到伊徳关于“谜”的研究,在对谜本身及谜所处位置等的分析之中,厘清谜之本意;另一方面是选取一项能对其理论进行有效阐释的技术。

与此同时,面对新技术的发展,学界对伊德的四种关系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如维贝克认为“因为伊德的主要焦点是在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而非在与这些关系相关联的意向性,所以,其分析侧重于由各种意向性所组成的黑箱”[8],因此,维贝克引入了赛博格意向性来打开这个黑箱;马可·纳斯构则通过对Telenoid的分析,借助调节这一术语对伊德的具身关系和诠释关系进行修改,并将伊德的四种关系简化为两种关系,这种简化是将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转换为具身关系的度和诠释关系的度之间的比例关系[9]。

在上述这些对伊德理论体系的不同声音中,该理论的局限性或有效性是争议的核心所在一个方面是关于现有的伊德理论完备性的质疑;另一方面是关于现有的伊徳理论是否可以容纳在其建构时期之后出现的技术的追问。而事实上,新技术恰恰也是通向对伊徳理论的质疑与追问予以应对的一条有效途径。

因此,以数据挖掘技术为例,伊徳理论体系中的“谜”不仅仅局限于具身关系和诠释关系之中,而是被拓展到它异关系和背景关系之中,进而使得“谜”在伊徳的人、技术与世界四种关系中均未缺席,并且将其四种关系完全呈现出来。易言之,在对数据挖掘技术、人与世界关系的调节以及隐私保护技术对数据、世界、人的调节作用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数据挖掘技术与伊德指“谜”的关联性渐次浮现,而这种浮现恰恰是通向了伊德之“谜”局的破解。同时,在这种破解中,基于一项技术而对伊德四种关系所展开的分析,既是新技术背景下对伊德理论体系的新解读,也呈现出了技术哲学经验转向与后现象学发展的一种新交汇,在这种交汇中,以具体新兴技术通往对技术的哲学解读之路的经验意蕴在与现象学的融合中进一步拓宽了后现象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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