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翻译组
2018-09-18训诗
训诗
但凡对上世纪50到60年代的外国学术、文学和政治类图书的翻译与出版情况有过关注的人,一定都会对“清河编译组”和“北京编译社”这两个机构有些印象。
翻译组的运作
“清河翻译组”指的是上世纪50至60年代,北京市监狱(俗称北京市第一监狱、半步桥监狱)利用在押服刑的犯人、刑满释放留场就业人员为相关机构提供外语翻译服务以及完成上级交办的其他翻译任务而设立的生产小组。
“清河”的名称沿袭自北京劳改农场的前身“清河训练大队”,寓意是“昭示他们通过清清的河水,洗涤前非,重新做人”。
退休前任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审的翻译家黄鸿森回忆,他在1954年被判刑后,先是在北京监狱织布厂劳动改造,1955年初调入狱中翻译组,1959年9月获释。“狱中翻译组是调集一些通晓外语的犯人组成的。我进去时有十多人,我离开时约30人。”
1959年9月被关押进北京市监狱的鲍若望回忆说,那里有一个由140名专家组成的翻译大队,“翻译大队的定额是每人每天4000字。人们分组工作,一人翻译,一人校对。隔一天一换工作。他们是一个杰出的、多才多艺的集体。中译外、外译中都干”。
1958年夏到1964年底服刑的北京市前朝阳区政协副秘书长何宗智回忆,“我记得当时的翻译组分工非常细致,包括各种语言。我因为当时的英语还好,就被分配到了英文组。其间我翻译了《西班牙共产党史》十余万字;此外还翻译了有关电器、机械、养蜂、天文、地理、自然科学等方面的各种著作、论文大约二十余万字。除此以外,还有德文组、日文组、俄文组等七八个组,都是按照语言来分类。”
翻译组的译品
1956年北京编译社成立。清河翻译组的翻译业务遂归正式在编的公办机构北京编译社代管。清河翻译组以及北京编译社承接的业务范围非常广泛,其中大量翻译过来的文献资料——包括政治、军事和科技文献、设备说明书等实用技术资料——是不会公开出版的。
根据黄鸿森的记述,清河翻译组和北京编译社至少在以下两本书的翻译中存在合作。第一本是苏联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修订第三版,人民出版社,1959年)。此书“任务很急,我清楚地记得是连夜赶译的”,其时黄鸿森尚在狱中,所以他是作为翻译组成员参与翻译;“北京编译社的翻译人员也参加了此书的改译工作,集体之作,故以‘北京编译社署名”。
另外一本是苏联科学院编的《世界通史》(三联书店,1959年开始出版)。黄鸿森说,“我在狱中就参加了《世界通史》的翻译,译了第一卷的古埃及史,第二卷的古希腊史。我到北京编译社后就承担起《世界通史》第六卷、第八卷、第九卷的定稿任务”。
翻译组的笔名
清河翻譯组使用过哪些笔名呢?一开始当然是“清河”,但署名“清河”的译品仅限于上世纪50年代,全部为苏联作品,这个化名后来被弃之不用。
“‘何宁也是清河翻译组的常用笔名”,最早出现在1955年。“何青”最早出现在1957年,署名作品中《笛福文选》《魏克拉马沁格短篇小说集》收录在我国资深翻译家徐式谷的译著目录中,并且《笛福文选》后来再版时,译者署名改为了徐式谷。黄鸿森提到,“我在狱中还参加翻译《简明经济学辞典》”,查此书译者署名“何青”。
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猜测是清河翻译组化名的还有:“何清”“何倩”“何钦”“何易”“何慕李”“何璧人”“何新舜”“何式谷”“何瑞英”“何泽施”“何光来”“何光莱”“何瑞丰”等。万变不离其宗,译者都姓“何”。甚至可以说,在上世纪50至60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译著中,几乎所有署名为何姓的译者中,大概只有何兆武(著名翻译家)、何渝生(该馆编辑)是本名了。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