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能指到意指:文本研究新探
2018-09-17吴梦宇
吴梦宇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
1. 引言
索绪尔提出能指和所指的概念,成为结构主义文学理念的缪斯,且在后续的发展中不断置于新的参照系中,得以阐发。罗兰·巴特(1988: 6)从结构主义出发,指出文学不应理解成“一组或者一套作品”,而应理解为“有关一种实践的踪迹的复杂字形记寻”,在此基础上充分重视文本——“也就是构成作品的能指的织物”——的作用。这里对文本的阐释,不再是语言学意义上组词组句的语法构造,而是能指的构建,在这构建中寻找意指的域,亦即文学符号活动和构建的场所。在原型批评、心理分析、读者反应文体学、接受美学以及解构主义的驳应下,文本不再只是自足的、封闭的系统,而是处于各种参照的坐标系中,在与其他参照系数相互作用中获得新生的意义。文学语言开始作为符号(而非语法单元),在关系网中构建起来,并因为构建的方式和途径而获得意义。
文学语言作为符号,其核心的特征在于“关系”,卡勒(Culler,1981: 33)在其著作The Pursuit of Signs中表示,符号的“关系”本质铸就了意指过程的无限性,意指途径的变化会产生不同的意指效果(Culler ,1981: 45)。首先,文本成了关系的产物,这种关系由意指过程具体呈现。其次,意指过程何以无限、意指途径变化何以产生不同意指效果,分别需从文本内部能指的构建以及文本与外部因素(包括其他文本)的关系进行探讨。
本文关于意指过程的阐释,并不是在符号学领域内构建能指到所指之间的具体图示或路径,而是将重心放在文本构建以及文本与文本之间的关系,因此也只是截取了普遍意义上意指结构的一个具体的层面进行阐释,而不是对意指过程一个综观叙述,也非构建意指过程的理论框架。
2.互文性与意指
克里斯蒂娃(Kristeva,1980,1986)提出互文性是对罗兰·巴特和巴赫金著作的精细解读和提炼,尤其是对后者对话性的吸收和发扬,从缘起上而言,互文性有着符号学的背景,还将社会性和历史性融入了文本之中。与此同时,她也引进了心理分析相关术语,强调文学符号中的本能性驱动,所以文学符号本身也是心理图层的展现,但她并没有将此观点深入到互文性的探讨中。布鲁姆(Bloom,1997)在其书The Anxiety of Influence中,将这种互文的关系从心理因素——焦虑——的角度进行剖析,为互文性提供了一个心理视角。综观而言,互文性应从两个层面上进行理解:一是语言符号层面,二是心理分析层面。就第一个层面而言,语言具有对话性和双值性。在文内或在文本之间,各能指相互映照、相互关联,形成与他者的对话交流。从能指到所指中间的意指区域在对话中随着场景而转移,即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以及视角的转移,意指的途径也会相应发生变化。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时空观念或者视角方位,都包含在整个时代的时空意识和时代精神特征中,所以在探讨文本内部或文本之间关系时,需将之置于大的时空背景之中。第二个层面上的互文性,从心理分析角度出发,发掘文本关系背后的心理驱动因素,面对浩瀚的先前文本,再构建能指时对先前文本的态度是抗拒还是接受?采取的方式背后又有何文化意识和个人意识的体现?由此可见,互文性探索文本内部及文本之间的关系,文本中能指的构建也好,从一文本到另一文本的指设也好,关注的是文化场域里的文学符号体系的构建,同时将社会历史文化和心理作为该体系中能指/所指的活动空间及影响因子,不仅是从文本内部还从文本外部来探讨意指的基础构建和影响因素。
互文性为当下意指的探讨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和研究元素,同时互文的理念又为追寻意指的途径提供了具体的方法,从符号学层面上研究和比较能指构造,并将社会性和历史性纳入研究的范畴,从心理分析层面上探讨文本关系中的心理因素,所以互文性既充当了意指的理论基础,也充当了方法论。
3.文本内部及文本之间的意指
本节在互文性的理论基础上,探讨意指过程的三个重要因素:1)作为符号的文本是如何构建起来的;2)文本在文本关系中除了背景化还带入了社会性因素;3)在文本之间关系的背后是怎样的心理考量。
3.1 作为符号的文本
本文以意指过程为出发点,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潜在命题,即把文本当作语言符号来看待,而非仅仅作为语法单位。文本的构建,强调的是以文本为本体的能指构建,是意指过程得以产生和发展的基础。
符号学发展横贯了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以结构主义为诞生的基础,在后结构主义中进行突破和革新。赵毅衡在《文学符号学》前言中表示,“符号学是研究意义的产生、传达和释义过程的学说”(1990: 6)。把文本作为符号来研究,也就意味着把文本作为意义单元来研究,笔者认为文本的意义在于这种表意结构的构建,在这种构建中不容忽视结构的基础作用,更不能遗漏解构的合理性。
里法泰尔(Riffaterre, 1978)在其著作Semiotics of Poetry中从符号学的角度来解读诗歌语言,强调文本作为符号的生成,并系统地阐释了文本生成的结构和图示,构成了意指过程的结构基础。文本作为表意符号,从形式到语义上都是统一的,以间接或迂回的途径传达着核心的观念。这种统一性通过核心语这个观念展开,而间接性则是指在统一的观念下文本生成的具体过程,从本文的观点来看,就是意指的构建。所谓核心语是文本中反复出现的主旋律、意象等,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文本中的。以“义素(semes)或预设(presuppositions)、既有词语或引语(clich s or quotations)和描绘体系(descriptive systems)”三种形式表现出来(乔琦, 2011: 50)。就意指的构建而言,任何文本都是有结构的,其结构体现在主型、模式和文本三个层面上。主型作为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是核心的意义单元,是抽象的、统构的意义单元,模式是可归纳的结构,文本则是肌质和纹理。主型在文本中的具体展现为两种方式,一是扩张,二是转换。这里笔者以《天净沙·秋思》为例来具体探讨这种文本符号观。整首诗的核心语以“秋”这个意素存在,在文本中“枯藤”“老树”“昏鸦”“古道”“夕阳”等都是具有“秋”这个意素的具体展现,反复出现在诗中,贯穿于整个文本,形成统一性。就文本构建来说,整首诗的主型是“秋的凄苦”,与核心语有吻合的地方,主型与核心语越吻合,表达的统一性就越强。“秋的凄苦”在具体的文本展开中,是以意象叠加的模式出现,且如主型一样用的全是名词短语,所有意象都围绕着秋景,而秋景又都是一副凄凉的状态。所以在展开方式上,主要采取的是扩张,将一个意素采用多种意象进行扩张。
核心语(更适用于诗歌文本分析)和主型都是着眼于文本的统一性,主型和核心语展开的方式可以是顺着同一个方向扩展,如隐喻,也可以是沿着其他相离的轨道背离或转化,如反讽,能指在构建的过程中,可以出现各种模式,每种模式的选择都反映着特定历史阶段的时代特征(将于下节予以详细讨论),肌质和纹理都是依附在构架上,与构架一起产生功能性的意义。
文本构建的模式(里法泰尔)
里法泰尔的文本产生观念,传达了一个十分基本的观念,即不存在直抒胸臆的文本,“胸臆”具体体现为“核心语”,任何核心语的展开都是通过能指的构建,有了构建(不管是通过扩张的方式抑或是转换的方式),就都不是一种直接的方式。正因为间接,我们需要探讨意指构建,来揭示将文本统一的核心,统一则使意指的探讨成为可能。以上的分析是金字塔自上至下产出文本的模式,而阅读作为意指过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则是自下而上的一种阐释模式。用海德格尔的比喻来说,文本就是坚实的大地,是构成阐释的基础,主型是天空,包裹着大地,与其相容渗透。模式是通天塔,一面以大地为根基扩建,一面向着天空接近。读者从触摸文本的肌质和纹理开始,这时候主要运用的是语言能力和文学欣赏的能力,而在阅读基础之上伴随的是阐释,运用各种分析能力或者美学感受,去把握一个文本的核心语,进而把握一个文本中抽象的主型。这与卡勒对于意指的观念刚好吻合:意指不是文本的属性,而是一种阅读和阐释体验(Culler, 1981: 134)。文本的内部构建是意指产生的基础,对能指结构的探索是解读意指的第一步。
3.2 影响意指的因素
任何文本都是社会历史文化的产物,同时也无法脱离先前文本的制约或是影响,本节从文本对文本的影响、社会对文本的影响两个方面来解释影响文本意指的两个因子。
3.2.1 文本与文本:背景化
背景化体现了意指过程的规约性。罗兰·巴特在《符号学原理》一书中,指出了语言的两个范畴,一是断定的权威性,二是重复的群体性(1988: 5)。前者强调话语的语气及机制,后者强调的是经年累月的反复使用。语言符号的意义或指设关系,是经过反复的使用形成规约固定下来。规约性的一个结果就是抽象化,反复使用后的指设关系在我们的脑海里已经不是从能指到所指这条直接的路径,而是升华后的象征意义,在中国成语里表现最为突出。说起“背水之战”,我们最直接的反应是“没有退步,决一死战”,而非历史上那次实实在在的战役“井陉之战”。简而言之,背景化是在社会规约中的一种抽象。这种从规约到抽象中的意指过程并非是一以贯之的,也存在意指发生变异的现象,但变异并不意味着规约的失败,而只是规约的一种形式。如《诗经击鼓》里的那句“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是描写战士之情,经由世代转移,或曰误读,或曰“以讹传讹”,现在都已成为恋人或是夫妻之间的盟誓。
在文学的世界里,任何文本都无可避免地经历着背景化的过程,不管是以阅读的方式,还是以影响创作的方式,任何文本也无可避免地遵循着规约、抽象和变异这三个因素。规约主要体现的是社会和时代的作用力,形成一股凝聚且笃定的力量,更多体现的是群体作用和社会解读的结果。抽象是对这种结果进行意指模式的构建,在抽象的过程中不可忽视的是自我意识,自我意识对这种意指模式进行调整和指控,融入自我特色,故造成了人与人之间意指模式的相异。变异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一种自由,这是批判和重新构建意指模式的自由,规约和抽象是变异的基础,但规约和抽象并一定导致变异,是否变异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我意识。
从文本的互文研究中能十分直观地展现先前文本经过社会和历史所发生的作用,这种作用多以“固定型式”的状态呈现。《尤利西斯》和《达洛维夫人》都是意识流小说的典型,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以心理时间和空间为轴,在叙事上呈现“蒙太奇”等电影艺术手段,呈现意识的无序和模糊。这是学术界对于意识流小说的规约,规约不仅仅是总结和规定,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后来文本的约束。后来意识流小说也基本上需遵循以上特征,在个人的阅读或理解中,以这个抽象化的意指模式为基础,将当下的价值体系和自我意识带入了其中,对于意识内容的揭示会产生变化,对过往揭示的意识内容进行适当的扬弃,或者叙事的技巧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时代的更进而逐步丰富,从而批判和修正,形成当下对意识流小说的意指模式的构建。抽象的过程往往既延续了规约,又给予了变异的自由。福克纳将地方的特色与世袭的命运揉入其中,马尔克斯又附上一层魔幻的色彩,他们将自己的风格、自己对于时代的理解、自己在当下形成的价值观,都带入了所书写的文本中。先前的文本,作为一种背景化的记忆或规范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组合能指的框架或模式,也让他们看到能指自由组合的灵活性和丰富性。
3.2.1 文本与社会:社会性
能指的组合导向特定的意指模式,从符号层面上探索文学关系中的意指过程,具有自足发展的体系,规约、抽象或异化虽然有着社会整体的干预,但具体都是限于能指层面上的构建。一定的社会历史文化语境会导向特定的能指组合,而这样的能指在构建中又折射出特定的社会历史文化语境。
巴赫金(1998a, 1998b)在其著作中,以杂语的引入阐释了文学语言的社会性。他强调小说语言充满着社会杂语(与我们概念里的生活用语相近),这种社会杂语的使用是由社会分化造成的。在阶级意识稳固阶级分层固化的社会中,小说语言中纳入的杂语较少,对话性也较弱,旨在传达统一的权威的阶级意识,权威意味着对多样性的压抑。而随着社会的分化,阶级意识的弱化,阶层之间的流动,杂语开始广泛出现在小说文本中。杂语的引入,是对话开始的表现,因为杂语携带着相应主体的社会属性及其他方面的特殊因素。话语是具有意向性的,这意味着话语展示了神话的、宗教的、文化的、伦理的等各个方面的思想体系。所以,文学语言符号饱含着时代的特征,所有可能形式的组合,或者从历时角度上呈现相异的符号组合形式,这都说明了一个时代赋予文学语言符号的特定特征。
80年代在中国出现的寻根文学,文学文本中充斥着对少数民族地区的迷幻书写,以及对乡村或地域的哈哈镜式的描写,这种思潮的出现不仅仅是对50—70年代文学状况的反思后的“新启蒙”,更是在全球化背景中对成功征服世界/西方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借鉴。在新时期,随着改革开放和全球化的扩张,出现了不同于50—70年的阶级意识形态,即中国/西方这种边缘/中心的对比,强调的是中国作为一个民族在世界的主体性。在新的意识形态下,拉美的“文学爆炸”才能在中国产生巨大的影响,才能为新时期中国的沃土所接受并生根发芽,中国文学界就出现了彰显民族特征的文学描写。韩少功笔下的苗族、扎西达娃笔下的藏族、贾平凹笔下的商州等都是对地区文化的细致到放大镜式的描写,都是用魔幻的手法来表达民族的特色,采取了特定的意象组合,描摹出了五彩斑斓的民族形象和地方特色,是一种脱离了“中心话语”的自由书写,但又带着历史的沉重感,而拉美的魔幻描写更多的是一种对民族命运的深切担忧。特定意指模式的选择和传承,是特定社会历史文化语境的需求,而语境一经变幻,这种意指模式的构建会呈现出不同的特征,指向不同的意义。
3.3 文本产生的心理因素
布鲁姆在其The Anxiety of Influence和A Map of Misreading(Bloom, 1980)中,从心理分析的角度解读了后人及其文本对于先人及其文本的焦虑状态,这种焦虑的状态是阉割情节在作祟,但这种焦虑并非一种消极情绪,恰恰因此激发了诗人们对先前诗人和文本的误读。误读,在布鲁姆眼中,是一种创造性的修正,具体呈现在文本中,即后来诗人们采取的符合心理防御机制的修辞方法。修辞和心理防御机制构成了后来诗人对自身身份构建的最重要的两个维度。布鲁姆用这两本著作集中探讨了文本与文本之间关系背后的心理因素,以及后来作家从修辞的角度来化解这种自身身份消亡的危机。他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是,将心理分析引入探讨文本之间的关系或是互文之间的指设关系,并以修辞手段的方式具体呈现后来文本与先前文本之间指设关系发生的变化,尽管他解读时也引入了社会历史文化语境,但给我们带来的疑惑也同样是修辞模式能否准确无误地揭露文本关系或传承性影响?
关于艺术创作,弗洛伊德认为是现实的不满足的替代品,正如梦一样,荣格则归之为原始的冲动,都是感性式的经验,因此文本与文本之间的关系也最后落于一种形而上的神秘或原始之境。拉康另辟蹊径,引入了能指的概念,能指与能指之间互相串联相通,构成了一片能指的网络,这与把文本比作织物的观点如出一辙。能指与能指在语言系统内进行组合,古代文学注重系统观,故能稳固不变,现代文学注重组合观,故描述各异,文学符号的世界丰富多彩。这片能指的网络在现代文学中最显著的特征是文学符号的丰富和组合关系的多变,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一改古代文学典故般的固定意指模式,而代之以意指过程的丰富和交错。
不管是修辞方式,还是压缩与移位,其实都是后来作者对先前文本和知识自我内化后的产物。误解首先来源于阅读,先前的文本是特定时间空间的产物,而阅读是时下的行为,有着当前社会文化背景的干预。阅读留下的是印象也好,或是特定字句也好,还是知识也罢,都已经背景化了,都已经带有时代和自我意识的痕迹。文字生产者在行文过程中,怀着区别于曾经所读作品的心态,亦或是沿袭某些写作特色的心态,他所吸收或是转化的部分都是建构自我意识的一部分。而压缩和位移,也是呈现过去所得的方式,以更符合自我意识的文学符号展现出来。本节将采用本地化的概念来说明焦虑之后自我身份的确立,对自我意识的挖掘也是文本在相互指设中的重要环节。
本地化,并非只是用新瓶装旧酒,将符合当地特色的文学符号放置于他文本的结构之中,更重要的是重新构建具有本地特色的意指结构,并承载具有本地特色和时代特色的文学符号,两者融合起来,才谓之本地化。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马尔克斯的马孔多,还有莫言的高密,学界喜用“回归乡土”的情绪来阐释这种对乡土生活的刻画,而笔者更愿用张炜提出的“回归大地”的情节,因大地具有母性,象征着子宫,孕育着生命。三个作家的作品在特色上有着明显的因袭关系,都是对乡土生活的刻画以及对世袭家族命运的描述,但在具体作品的呈现中却泾渭分明,约克纳帕塔法的没落、马孔多的魔幻和孤独、高密的野性和浓郁。互文关系中的同揭示的是人类普遍共有的心理基础或者“集体无意识”,在这里体现为一种回归母体的情节;而互文关系中的异呈现的是意识的多元和丰富,南方社会的没落呈现出了一种凛冽的语言风格,高粱地里的革命情怀则呈现出了一副色彩艳丽的画面,与世隔绝的孤独里有着对神秘的执着。每个地区都有符合当地特色的文学符号和相应的意指结构,三个作家依托于三个不同的地点,构建起具有当地特色的意指网络,同时三片意指网络中有相同文学因素的互相指设,说明了人类的共同心理基础,比如寻找与回归。
4.意指过程探究对影响研究和平行研究的思考
文学符号是文本之间和文本与社会历史文化之间作用的产物。在克里斯蒂娃的观点里,意义不再是对先验自我的追求,而是化作了一个意指的过程,文学文本的意义和性质都应从这样一个过程中去寻找。
“The term intertextuality denotes this transposition of one (or several) sign-system(s) into another; but since this term has often been understood in the banal sense of ‘study of sources’, we prefer the term transposition because it specifies that the passage from one signifying system to another demands a new articulation of the thetic—of enunciative and denotative positionality.”( Kristeva,1986: 111)克里斯蒂娃在这里并没有详解互文性与来源研究的区别,只是提出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但由此句可见,互文性注重的是符号系统之间的关系,强调把先前的文学符号系统和其他符号系统转化为当前文学符号系统,是一个意义重建的过程,旨在探讨当前文学文本的意指过程和意义生成。影响研究,以事实的联系为重心,强调有联系的文学符号之间的关系,这是互文的一种体现,但是影响研究的落脚点似乎在于陈述联系的源泉以及联系产生的影响,更加侧重于文学社会关系的研究。平行研究,不涉及A文学符号系统向B文学符号系统的转化,其在两个不同的文学文化语境里探求其异同性,从而为这种异同性揭示更为深刻的理由,社会历史文化等等系统成为解释的因素,或是追寻至集体无意识的一种具体体现。平行研究主要探讨的是外在符号系统分别与A文学符号之间的关系和与B文学符号系统的关系构成的互文关系,而异同性大多也是对这种互文关系的探析。比较文学的研究虽切分成影响研究和平行研究,但总体而言都是文学符号系统之间或文学符号系统与其他符号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都是对意指过程的一种探究,探究符号的组合与系统,通过这类组合和系统去探寻其他符号系统在文学符号系统中的痕迹。
5. 结语
回归文学内部,其实是在多元文化的场域里对文学主体和身份认同的焦虑,也是在新的形势下对文学本体的反思和重新建构。关于文学性的争论和定准、关于文学的意义构建,都是回归文学内部的重要问题,但也不可避免借助其他学科或是将社会语境和历史语境纳入其中。在大势中,文学研究不可避免地需要逐文化之流,这是发展的眼光,但也不可失去自己独特的位置,这是特殊的眼光。本文是对回归的一种尝试,立足于文本符号和意指的构建,但不可避免地置于社会历史文化语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