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能力本质的元认知研究*
2018-09-13湖南大学胡珍铭王湘玲
湖南大学 胡珍铭 王湘玲
提 要: 本文结合国内外学者对翻译能力的研究,依托翻译能力多元观和极简观的理论框架,从元认知视角对翻译能力的本质进行解读。研究通过挖掘元认知在翻译问题动态处理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指出翻译能力的本质就是翻译元能力,包括三个子能力: 导向能力、分析能力、评估能力。翻译元能力在元认知调控的导向、计划、监控、评估作用下,以双语能力为基础,识别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同时根据翻译问题及解决的需要,有效调动其他翻译能力,统筹规划翻译过程。
1. 引言
元认知是认知心理学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心智过程,是“对认知的认知”(Flavell, 1979),是一种更高层次自我反思的认知过程,可以用来监控、管理信息加工过程(Schneider, 2011)。源于认知心理学的元认知在二语习得及外语教学等研究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相关研究主要借用元认知理论探究管理阅读或写作过程的更高认知活动。然而,在探究源语文本阅读、双语转换、译语文本写作同时存在的翻译过程中,却鲜有研究关注译者的元认知活动,这或许同探究元认知活动的研究方法有关。有声思维法(Think-Aloud)要求将认知活动过程以口头报告的形式陈述出来,这通常是探究元认知的主要研究方法(Bannert & Mengelkamp, 2008),被认为是分析复杂自我管理的认知过程的主要手段(Pressley, 2000)。在翻译认知过程研究中,译界非常重视对有声思维法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本身的研究,导致对翻译元认知研究不足(Angelone, 2010)。
元认知对翻译认知过程的影响不容小觑。Lörscher(1991, 2005)指出翻译研究应该注重对翻译过程的描述,对译者的大脑活动进行认知研究。多项翻译过程研究表明,元认知同翻译问题的辨别及其解决过程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同非职业译者相比,职业译者在做决策的过程中,其元认知调控程度更高,这为认识职业译者元认知活动以及培养学生译者翻译能力提供了依据。正如Shreve(2006)指出,不论是职业译者还是非职业译者事实上都在使用元认知,对于该领域的研究应该聚焦于元认知是被如何使用的,而非是否被使用。国内外对于翻译过程中元认知的研究,都不同程度地指向了元认知对于翻译问题解决的重要作用以及对于翻译能力发展的推动作用,为从元认知角度探究翻译能力的本质提供了理论和实证支持。
翻译能力一直以来都是翻译认知过程研究中的热点话题之一。随着翻译能力不同阶段的研究步步深入,翻译能力的内涵不断丰富。本文从元认知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翻译能力的本质内涵,基于翻译问题动态处理的元认知过程,提出翻译元能力这个概念。研究认为,翻译元能力是翻译问题动态处理过程中,元认知调控下翻译能力的本质体现。
2. 元认知研究
元认知概念的界定源远流长,内容丰富,最广为接受的是元认知是个体对其认知结构的信息掌握并能组织管理这种结构,例如开始任务前对个体认知过程的了解和计划,执行任务时对个体思考、学习、理解等认知活动的观察、调节和控制,以及完成任务后对个体认知活动的评估。
元认知在自主学习和合作学习的研究中获得了长足的发展,通常被分为元认知知识、元认知体验和元认知调控(也有学者称监控/调节/技能)。元认知知识是个体关于认知活动过程和结果的一般性知识;元认知体验是指伴随认知活动所产生的体验和情感;元认知调控是指监督控制认知过程,即调整实施计划、选择适当方法、保证认知活动有效完成。元认知知识和元认知体验都可以看作是静态的元认知知识结构,包括陈述性知识、程序性知识、条件性知识和体验性知识,解释是什么的问题;元认知调控则可以看作是动态的元认知活动过程,包括任务分析、内容导向、提前计划、临时计划、监控理解、监控进程、评估结果、评估过程等,解释如何做的问题,二者相互依赖、相互转化,共生共长。其中,元认知调控是元认知的核心部分和本质内容(Reder & Schunn, 1996),可归纳为个体对认知活动的导向、计划、监控、评估四大要素(De Backeretal., 2015)。
不论是学习过程还是翻译过程,从认知过程的角度看,二者本质上都是问题解决过程。学习上,学生需要解决学什么、怎么学、结果如何;翻译时,译者需要识别出翻译问题、找到解决方法、并评估解决结果,即译什么,怎么译,结果如何。二者都是从目标到策略再到结果的过程,都需要进行导向、计划、监控、评估的元认知活动过程。因此,译者的翻译能力也是受控于翻译元认知调控的结果。
3. 翻译能力研究综述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学术界基于不同理论范式、从不同视角对翻译能力这一关键概念进行了持久的探索,主要形成了语言观、应用观、多元观和极简观,以期揭示其本质属性和核心内涵,为翻译教学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依据。
1) 翻译能力语言观
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翻译能力被认为是双语能力的总和。译者必须具备源语文本分析能力及其对应的目的语文本产出能力,译者是能够胜任使用两种语言的人,他们的工作就是将这两种能力结合到一起(Wilss, 1976)。这种观点似乎是将翻译能力看作是双语儿童可以培养出来的能力,因为他们可以“自然地翻译”(natural translation)(Harris, 1977; Harris & Sherwood, 1978)。Koller(1979)就明确指出翻译能力是将两种语言能力综合的能力。Ballard(1984)主张翻译教学的秘诀就是同时使用两种语言,认为译者的翻译水平基本上就是两种语言使用的水平。
所有这些描述很明显都认为译者只要具备了双语能力,就能做好翻译。因此,本文将这个时期对翻译能力的研究归为语言观。将双语能力等同于翻译能力的观点是以静态语言学的视角看待翻译,忽视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和翻译的社会性,对翻译能力本质的认识较片面,这种观点产生的主要原因是受到Chomsky转换生成语法的影响。
2) 翻译能力应用观
“能力”(competence)一词是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Chomsky曾区分了“语言能力”(competence)和“语言应用”(perfermance)这两个概念,从某种程度上跟Saussure的“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区分类似。据此,“翻译能力”应该指译者实际翻译行为背后的系统知识,如同语言使用背后的语法规则。然而,Koller(1979)指出翻译能力本质上同语言能力完全不同,其对应的应该是Chomsky的语言应用这个方面。这就是说,翻译能力同语言的实际使用有关,这也是Koller坚持将翻译研究同对比语言学分离出来以获得学科独立发展的原因。
早期,为了摆脱Chomsky的语言学影响,学者对翻译能力这个概念的命名不一而足。1988年,Wilss开始心理语言学的研究,青睐认知视角的研究方法,认为翻译能力是陈述性知识和翻译过程知识的结合。随后,Wilss使用了“技巧”(skills)来命名翻译能力。1992年,他完全舍弃了“能力”(competence)一词,使用“精通”(proficiency)来表示。Lörscher(1991)同样也指出完全不需要“能力”一词,而是更愿意使用“策略”(strategies)来表示解决翻译问题。Wilss(1996a)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觉得可以从社会语言学的视角,将语言的使用描述为“代码共享”(code-sharing),这样翻译便成为“代码转换”(code-switching)。Shreve(1997)根据认知语言学,将语言能力界定为“映射能力”(mapping abilities),翻译能力则是译者“绘制映射”(map mappings)的过程。Risku(1998)提出使用“译者的能力”(translatorial competence)命名,但很快又改为“专长”(expertise),这个术语是二十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流行的关键术语。
这段时期,“能力”一词被完全剔除在外、避免使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具体、操作性强的概念。因此,本文将这个时期对翻译能力的研究归为应用观。当时,只要可以不被卷入对Chomsky理论的批评,寻求其他术语命名似乎是有意义的。然而,这一做法最后证明是没有必要的。语言学本身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开始注重话语分析、文本语言学、语用学、心理语言学、社会语言学,似乎“能力”一词更加靠近Chomsky的语言应用这个方面。此外,这个时期的概念都是对翻译能力某个方面的高度概括和抽象,即便关注到了翻译认知过程,实则并未深入触及其内部结构,依然让人无法深刻了解到翻译能力的具体内涵。
3) 翻译能力多元观
多元要素的观点由来已久,主要是受二语习得和语言学对语言应用研究趋势的影响。多元观已成为当前翻译能力研究的主流方向,许多学者不断构建各种翻译能力多元模式为译者培训提供理论基础。Bell(1991)将译者能力描述为包含多个要素的巨大综合体,包括: 目的语知识、文本类型知识、源语知识、主题知识、语言对比知识、和交际能力。Hatim & Mason(1997)承袭语言学理论,将翻译能力分为源语文本加工、转换、目的语文本加工三部分,并对每个部分都列出了一系列的技巧。Beeby(1996, 2000)提出了六大翻译次级能力,每种子能力都有四到五个要素构成。Neubert(2000)将翻译能力分为: 语言能力、文本能力、主题知识能力、文化能力、和转换能力。PACTE(2003, 2005, 2011)认为翻译能力由双语能力、语言外能力、翻译知识、工具能力、策略能力五大子能力,以及一个心理生理要素构成,后者还包括认知、态度、创造力、逻辑推理力、分析能力和综合能力等。TransComp(Göpferich, 2009)是目前为止唯一对翻译能力进行追踪研究的项目小组,以PACTE的翻译能力多元要素为基础,开展了以过程为导向的历时研究。EMT(European Masters in Translation)(2009)从翻译服务商的角度出发,认为翻译市场上作为服务提供者的译者需要具备业务能力、语言能力、主题知识、文本语言学、社会语言学、信息挖掘能力、以及各种技术知识。在对翻译能力内涵探索的过程中,国外学者主张进行实证研究进行深入挖掘以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职业译者(Hurtado Albir, 2017)。
国内学者在这方面的研究,逐渐从对西方研究的介绍,发展到在多元观的基础上丰富翻译能力的内涵,最后发展到从范畴化理论、动态系统理论、识解理论等语言学理论视角对翻译能力的构成进行解读。新一轮的翻译能力语言学理论阐述,在多元观的理论框架下,为认识翻译能力带来了新的理念。
翻译能力的多元观是一个开放式模式,受跨学科研究影响,其内部要素不断增加、涉及领域不断扩大,涵盖了心理学、计算机技术、语料库等新的研究维度,其对翻译能力的诠释从静态的语言能力视角转向动态的认知过程视角,突破了语言学的单一范畴。此外,翻译市场发展对译者的职业要求也是翻译能力多元观发展的重要原因,译者不仅仅要翻译,还要编辑文件、校订、处理专业术语、合作翻译、同出版商协商等。最后,培养译者翻译能力是翻译教学的主要目标,这就无形中促进了以教学为导向的翻译能力多元观的发展。
然而,不少学者也对翻译能力多元观提出了质疑。Waddington(2000)认为多元要素模式的方法论缺陷十分明显,其一,翻译能力究竟包含多少要素难以知晓;其二,其概念力图完美,而缺少学习过程模式就会不完整;其三,大部分模式都缺少实证研究支撑。Pym(2003)补充到,翻译能力多元模式看起来似乎是描述性研究,实际上却一直在探讨翻译具体应该怎么做,犹如在宣布一个好的译者需要具备哪些条件,以构建复杂的翻译职业档案及其培训项目。可见,多元模式不是唯一的,必然也不会有哪个模式是最好的,翻译能力的内涵永远没有完整固定的答案,译者需要根据时代的发展不断地扩展自己的翻译能力。这个过程中,有些能力重要性愈加凸显,而有些能力则因科技的发展,重要性降低。
4) 翻译能力极简观
Wilss(1976)也曾指出翻译能力是一种超越各种语言要素的“超能力”。这种极其模糊的概念在之后的极简定义中得到了发展。翻译能力多元观在界内讨论得如火如荼,然而翻译能力的本质究竟为何?Krings(1986)对翻译问题进行了分类,将完全的语际问题称为“翻译能力”问题,也称为“接受-产出问题”。同样地,Koller(1992)强调翻译能力不仅仅是语言能力,也涉及到在多种目的语文本中寻找并选择相应译文的创造力。Shreve(1997)在谈及“绘制映射”时其实说得跟Koller是同一个意思。这一观点在多元观中尽管没有明确提出,但均有体现。
Pym(2003,2013)认为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定义可以全部涵盖译者需要知道的和被要求知道的所有内容,也没有理由认为能力就必须是像语法和音系规则那样系统。我们需要的不是能力清单和系统,而是具有翻译的独有特性,可以定义且仅能定义为翻译能力的概念。Pym(1991)指出译者培训包括培养以下两个方面的创新: 针对源语文本提出一系列的目的语文本的能力和快速准确地从多种目的语文本中选出唯一译文的能力。他认为这两个方面构成了翻译能力的独有特性,是翻译能力有别于语言能力的重要方面。Hatim(2013)也指出,语法知识、修辞知识、术语知识以及翻译市场因素也可以表明翻译能力的特点,但是翻译应该被严格地看作是产出多种备选目的语文本并从中进行选择的过程。翻译能力极简观提倡一个能够体现翻译本质的概念,认为翻译能力多元观侧重的是翻译需要什么,是一个可以无限扩大的定义,而不能体现翻译的本质。
翻译能力研究一路走来,从最初受语言学根深蒂固影响的语言观,发展到摆脱语言学束缚的应用观,从单一抽象概念发展到多元要素又回归到极简概念,是一个不断自我丰富的过程,力图从不同侧面对翻译能力进行解读,让我们更接近翻译。翻译能力内涵的演变符合各个时期的研究发展模式和翻译研究的发展趋势,反映了翻译研究的转向特点,即从狭隘、静态的语言学研究模式走向开放、动态的文化研究模式,由二元对立走向多元并存、由屈居依附走向独立发展(朱健平,2007)。
4. 翻译能力本质新探: 翻译元能力
随着翻译能力研究的步步深入,翻译能力的本质不断凸显。具体来说,语言观对翻译能力本质的认识局限于译者的双语能力,忽视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和翻译的社会性;应用观关注到了翻译过程,但对翻译能力本质的理解停留在具体的翻译转换表现形式上,并未深入到翻译过程内部;多元观基于当前多元文化发展的时代背景,从跨学科的角度探究翻译能力的内涵,对翻译能力的认识更加开放、更加动态;多元观遭到了极简观等其他学者的多方质疑,认为对翻译能力的认识应该凸显其本质特性。翻译过程始终是译者个体的认知活动,从翻译认知过程的角度来看,翻译通常被看做是一系列为解决语言及语言外的翻译问题而不断做决策的过程,这个问题解决过程实际上受控于元认知调控。本研究从元认知调控的角度审视翻译能力的内涵,依托翻译能力多元观和极简观的理论框架,认为应该有这样一种能力,它不仅仅是翻译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还应该像极简观强调的那样,可以彰显翻译能力的本质。这种能力是元认知调控对翻译能力影响的本质体现,可以统领其他翻译能力共同解决翻译问题,完成翻译任务,这就是翻译元能力。
翻译元能力的提出有其重要的社会文化背景。首先,快速发展的信息时代对译者的能力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译者需要不断掌握新技术、新科技,培养适应时代发展的新型翻译能力。然而,这些翻译能力并不是影响翻译过程和翻译质量的决定性因素。面对变化多端的翻译市场,译者除了要加强自身的双语能力,还应重视培养一种能够应对时代变迁、以不变应万变的能力,一种帮助自我快速适应新的环境并终生适用的能力。这是翻译元能力研究的社会基础。其次,随着社会物质财富的积累与丰富,人们开始重视自身个体的发展,人本主义思潮深入人心,强调以人为本、探究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倡导发挥主观能动性,这是翻译元能力研究的文化基础。最后,翻译认知过程研究迅猛发展,研究方法不断革新,试图科学地解释人类行为的自我调节过程及其目的性,这为探究翻译元能力提供了研究背景和研究方法。基于以上三点,翻译元能力的研究应运而生,该研究符合当前多元社会发展对翻译人才要求的需要,在当前多元文化的发展过程中独树一帜。
本研究从认知心理学视角探讨翻译能力。翻译问题解决过程作为翻译活动的重要认知过程,是连接元认知活动和翻译能力的主要认知背景。因此,研究以翻译问题的动态处理过程为切入点,进行翻译元能力研究。
1) 翻译问题动态处理的元认知过程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翻译问题的研究几乎都是从语言学的角度进行探讨。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翻译问题的研究开始同翻译认知过程紧密相连,翻译问题被看作是翻译过程中一种悬而未决的认知状态,需要通过一系列的非自动化认知加工活动解决。
实际上,在翻译研究中,问题解决活动是翻译过程研究者最早探究的课题之一。Krings(1986)在翻译过程模式的初探中,就提出翻译过程始于识别翻译问题、终于找出解决方案,主要经过四个步骤: 检索策略、监控策略、决策策略和归约策略。Lörscher(1991)也将译者的认知活动看作是翻译过程中的策略行为。策略的概念在这些早期研究中非常重要,表明翻译认知过程包含了各种解决翻译问题的有意识的计划。Wilss(1996b)总结称翻译就是以目标为导向的行为活动,通过一连串的策略在源语和目的语之间建立功能对等。Angelone(2010)从不确定性管理的角度,将翻译问题解决活动分为识别问题、提出方案、评估方案。该过程中,译者针对遇到的翻译问题,提出多种可选方案并确定最终唯一译文,这同Pym倡导的极简观不谋而合。
Angelone提出的三大翻译问题解决阶段,同当前译界对翻译认知过程划分的普遍认识基本一致,即识别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元认知通过导向、计划、监控、评估等动态活动宏观掌控翻译认知过程。元认知导向主要是指在解决问题之前进行任务分析和内容分析以激活背景知识,对任务形成整体的初步意识;元认知计划包括选择并组合问题解决策略、分配资源、形成行动方案;元认知监控指控制问题理解过程和问题解决进程,必要时确定矛盾之处并修订问题解决方案;元认知评估指对问题解决完成度的评估,可以对结果、过程等进行评估。本研究从元认知的角度重新审视翻译问题解决过程三阶段,并赋予新的内涵,见图1。(1) 识别问题阶段,是翻译问题解决过程中的第一步,是译者出现认知障碍进入悬而未决的控制性加工状态的开始。这个阶段,译者根据元认知导向指示对当前的翻译问题进行情况了解,构建翻译问题初始状态和目标状态的问题区间。(2) 分析问题阶段,通常紧随识别问题之后,在元认知计划、监控下,通过多种方法、策略,找出各种可行性解决方案(TT1, TT2…… TTn)。(3) 解决问题阶段,往往是翻译问题解决活动的最后一个阶段,译者需要通过元认知评估快速地从多个备选目的语文本中选出一个译文或经过反复修改确定唯一译文。可见,翻译问题的动态处理过程就是从源语文本向目的语文本转换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实现有两个途径,一是自动化加工的直接转换(虚线表示),二是控制性加工的间接转换(实线表示),后者需要元认知活动进行宏观调控。在这个转换过程中,译者从问题初始状态逐渐靠近问题目标状态,在问题区间内不断生成译文、选择译文。这个过程的完成会启动译者的翻译能力,即以翻译元能力为核心,以双语能力为基础,宏观把控、协调其他翻译能力共同完成翻译任务。
图1. 翻译问题动态处理的元认知过程
2) 翻译元能力的内涵
翻译元能力是翻译问题动态处理过程中,元认知调控下翻译能力的本质体现。翻译元能力是翻译认知活动过程中根本性的深层能力,在翻译元认知调控的导向、计划、监控、评估作用下,以双语能力为基础,识别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同时,根据翻译问题解决的需要,有效孵化、衍生、发展、协调其他翻译能力,统筹规划整个翻译过程,实现各翻译能力的优化配置。根据元认知在翻译问题动态处理过程中的作用,翻译元能力可分为: 导向能力、分析能力和评估能力。
导向能力,指译者进入控制性加工程序,构建问题空间的能力。该能力分为主动导向和被动导向。主动导向,指为保证翻译质量或提高翻译质量,有目的性的主动发现翻译问题,正确分析翻译问题的性质,构建问题空间,明确期望达到的翻译效果。被动导向,指译者因自身能力限制导致陷入被动困境,不能对翻译问题进行分析或指出期望达到的翻译目的,没有清晰的翻译思路。这两种导向都是译者的自动化认知加工遇到了障碍,不同的是,前者是译者为完成翻译任务、根据翻译需要,主动识别翻译问题,表明译者元认知思维的成熟,能够掌控各种类型的翻译问题;后者是译者出现认知负荷,陷入认知障碍,在翻译过程中处于被动状态。此外,在一些自动化加工过程中,译者并没有主动识别出翻译问题,但翻译质量不高,也说明了其主动导向能力有待加强。
分析能力,指译者为解决翻译问题,通过多方计划和实时监控提出各种备选方案的能力。该能力的实现需要借助内部支持或外部支持实现(PACTE, 2011; 成思、吴青, 2016)。内部支持指译者主要依靠或完全依靠自己的知识储备提出备选方案;外部支持指译者主要依靠或完全依靠词典、书目、网络、专家等外部资源提出备选方案。在借助外部参考资料时,译者能否对资料的可靠度、参考价值有正确的判断,是译者分析能力成熟与否的考量因素。
评估能力,指译者对备选方案进行多角度评估,并作出最终决策的能力,决策是评估的结果。评估能力包括理性评估,有依据的对初步方案进行评估,如翻译要求、上下文语境、百科知识等,判断其可接受性,确定最终译文;感性评估,凭感觉或经验判断备选译文的可接受性,对于译文的优势和劣势不能明确地解释原因。
翻译问题解决过程中,翻译元能力启动后,各子能力会根据需要调动其他翻译能力,共同完成翻译任务。不论是哪种翻译能力被调动,都是在翻译元能力的指挥、调控下实现的。翻译元能力是翻译能力的核心所在。
5. 结语
受多元文化发展的影响,翻译能力研究者多关注满足时代变迁发展需要的各种新型翻译能力,且该研究路线越走越远,衍生出的翻译能力包罗万象。本研究反其道而行,探寻翻译本源能力,即翻译元能力。不论是何种翻译能力,万变不离其宗,都要在翻译元能力的引导下发挥作用。本文从认知心理学角度对翻译能力的本质进行理论探讨,通过挖掘元认知调控在翻译问题动态处理过程中的角色,提出翻译元能力的概念;同时,阐述翻译元能力的内部构成,及其在整个翻译能力框架中的地位和作用。翻译元能力以翻译能力多元观为理论框架,同时遵循翻译能力极简观原则,力图彰显翻译能力的本质含义。
随着跨学科研究的深入开展,翻译认知过程研究不再简单地将翻译看作是根据固定规则进行符号操作的语言活动,而是探究译者的心智和行为;不仅试图描述和记录翻译过程本身这一可视的心智行为,还试图找出这种心智起初是如何形成、如何变化发展的。因此,翻译元认知活动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这对探究译者的心智和翻译能力的培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