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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黔南的散文河流
——《夜郎文学》2016年散文评述

2018-09-11王克楠

夜郎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黔南散文

◎ 王克楠

一、云贵高原上的文化命脉

中国的贵州是美丽的,贵州因为自然环境良好,使得贵州成为中国的古人类发祥地之一。好山好水是重要的自然资源,也是重要的文化资源,从文学角度看,自古至今很多散文名作的产生,都是来自青山绿水。作家置身于明澈的山水里,可以摆脱杂念,体会“天人合一”。在散文创作中,作家自身的个性与精神特质均通过其作品表现出来,表现出人和自然的和谐关系,呈现出朴素、真纯、华美、壮丽、豪迈、淡泊、质实、飘逸、清奇等散文境界。贵州文化史上有主张“破万卷,理万物”的晚清布依族学者、诗人莫友芝。还有在民国时期创作了一些针砭现实、表达理想之作的水族作家邓恩铭。抗战时期,大批文化人流向贵州,五四新文化的精神理念、文学艺术成果得以向贵州地区传播、扩散,他们在贵州短暂的几年,为贵州的文化发展,也为贵州的散文发展做出了贡献。

笔者阅读卡斯特《历史福泉》,深深地感受到强大的黔南气场,作者是以文化的笔墨,点染福泉历史,而非简单的“县志型”叙述,是着眼于如何才能呈现出福泉对黔南文化的贡献,因此才特别选择了——福泉阳戏。福泉阳戏,“是祭祀,还是表演,在重视历史的画面里,我听到乐金戈铁马的声音,那种古旧,那种高亢,那种穿透心肺,穿越苍茫的历史声音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我的心。”作者是通过心灵感应来穿越古今时空的,尤其擅长以艺术思维去捕捉历史文化的触觉,“在历史的烟云从歌声中冉冉升起后就不再是戏装了,而是变成了一步步重复历史演义的真实道具,脸上罩着的土黑色面具,肃穆、凝重,一如历史结成的厚重沧桑。”历史是曾经的时间,现实是历史的延续,作者善于寻觅福泉阳戏的独特性,“表演者都要带戴着古老面具演出,而这种面具,就是一种是人类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结合的产物”,点题点得很准确,进一步引申了福泉文化。现在依然保存的文物古迹,即使是古城废墟,也能触摸到“历史的心跳”。福泉如今还保存着完整的水城,作者告诉我们,通过古城门便可踏上古驿道。凡文化汇聚之地,必然是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古代福泉确实是商贾云集的商贸重镇,因而想到一个字——通,经贸通则文化而存,政局稳则人丁盛。福泉竹王城下有个竹王园网,小桥流水,环境优雅,环境美则滋养安宁,在任何历史年代,人心求安,政通人和,幸福安康的土壤。

尹卫巍的散文《遗落在峡谷深处的美丽青春》,呈现出黔南山水的另一种气场,即是:“三线建设”的建设者在山里创造的奇迹,为国家安全做出的贡献,正如作者所说,“我怀念如梦似歌的岁月,那是我永远也不忍舍去的三线记忆,装满了自豪与痛苦的青春,流水般的日子,不舍昼夜地向前奔腾,当生命的脚步走向生活深处,回望来路,点亮那些曾经的平凡往事,总是让我热血沸腾。”三线建设中的军工厂,是奉献的代名词。千千万万建设者为了国家的建设,从上海、天津、杭州等大城市来到到黔南山水间,组建了自己的新家。新家是一个小社会,可以满足各种生活需求,更重要的是,这个家,是职工寄托心灵之地。作者在文中重点写了三线的年轻人的婚恋,虽然不失苦涩,但值得永远怀念

李秀本的《土司遗址前的叩问》是“寻觅型”散文,作者在历史遗址前寻觅正义思考道义,思考对立以及和谐和对立。对立的一方是高坪土司,对立的另一方是黄后军以及首领——何得胜。土司并没有建豪华庄园,而是安抚百姓;黄号军是打家劫舍,杀富并未济贫,见富人逼钱,见穷人逼兵,最后由于内讧而被清兵镇压。此文向读者提出了一个悖论:高坪土司李整,平时屯田,闲时练兵,战时打仗。用文治武功维护一方安定团结。一个土司,如果按照阶级论分析,在人们眼中是“统治阶级”,怎么竟然是一个好官呢?而相对于黄号军来说,在咸丰九年设坛起事,高举了冠冕堂皇的旗号,行动则是另一边回事。在人们的印象中,农民起义应该是正义的,但是在高坪,真实的历史却是这样的……怎样的做法才是正义的?作者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而不答,留给读者去思索。

刘毅的《武之魂》是写人物的,这个人物叫苏万潮,家住贵州“屋脊”上的村庄。苏万潮是村中“撮太吉”的第四代传人,撮太吉是“戏剧的活化石”。文本是写的是这些彝族舞蹈者的舞蹈神韵,只见看他们“弓着腰身,表演狩猎、挖地、傻种首歌、祭祀等动作,给人古朴、怪异、神奇之感。”撮泰吉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贵州沈溪的土地孕育出来的,连接着高原上的文化命脉。杨光英的《悠悠稻草香》,是写稻草的,曲径通幽,没有正面写稻谷,而是侧面写稻草。尽管稻草是一种农产品副品,也是一种与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必需品。对于工业生产来说,会有副品,对于大地上的庄稼来说,却没有副品。稻谷成了稻草,依然是宝:可喂牛,可编草鞋,可铺床取暖,可搓草绳,“我们乡下的稻谷年年种,田里的稻草年年收。伴随乡亲们渡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陪伴我度过温暖的童年。”作者的写作,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隐喻:只要有心。生活中就不会存在没有用的物品。

在许多人看来,文化体现在书本里,其实,文化就存在自然山水中,和人们居住和生活方式息息相关。来自黔东南的欧阳克俭写了《心中永恒的乡间青瓦小木楼》,就赞颂了家乡的山水和木结构居室。“参差有致的木楼,屋顶若隐若现的青瓦、檐口,一栋挨着一栋,南面则是上帝着意在田间展开的一张硕大的绿毯,一直铺向远处,连着淡淡的山景和天色。”何谓朴素?自然的,就是朴素的。作者笔下的山水是自然山水,山民的居所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所以才会给作者带来了宁静致远的心境,一如作者所说,“乡间村落及其青瓦小木楼,是一种与城市相对应的客观存在。”木屋的文化氛围含着敬仰祖先的含义,祖先是肉体生命之根,每个人都需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也就自然有了一种文化含义。因为在生命的链条上,氤氲着勤劳和善良,唯有此,生活才绵远悠长。任何邪恶和暴力,虽然可以横行一时,毕竟走不远。居室建在何处?也是此文的闪光点,“村落就建在山坡不宜耕种的土地上”,就充分体现了天人合一。为了强调这一点,作者还引入了自己的启蒙老师——一位深受乡亲爱戴的好老师。这位老师在当年不肯接受老队长的好意。不肯在“凉亭坎脚36石”大田中建房,心意就在于不愿意占农田,令人感佩。

丁玉辉原籍河南,虽然不是都匀人,却热爱都匀,他写的《没有传说的平桥》,写的是朴素无华的平桥。伟大的事物,大都是朴素的事物。作者面对平桥,认真走访了几位老者,并翻阅了民国版的《都匀县志》,遗憾的是,并没有查出平桥的历史由来。相对于百子桥,平桥是简单朴素的,但是平桥的内涵是希望“平安畅达”。平桥,一座平民的桥,朴素无华,也是此文的闪光处。丁玉辉还写了《依依苗乡夜》,像是一幅风景画,写出了雷公山北麓南宫乡的美。山,依然是山;水,依然是水;月,依然是月,心静则美,况且市场经济尚未渗透这片净土,这里还“保存着苗族习惯和文化传统”。作者十分善于刻画苗乡之美,“透过古朴的杉木窗,可望见暗蓝天幕上的星星和月亮。”“临河的灯光映在水里,使南宫河顿时变得溢光流彩,河边一排排吊脚楼倒映在水里。”他的散文本文除了画面,还有声音,“原野弥漫着禾苗和野草的幽香,田畴蛙声一片,静谧的苗乡被渲染得热热闹闹,生机盎然。”丁玉晖的这篇散文,从表面上看,写的是苗乡风景,内在却表现的是“文化立身”命题,“人生所追求的终极目标,不仅仅为了享乐,还应该活的有所价值”,确实是这样的。

张凌波也是黔东南人,他写的“白云深处的侗寨”,也是一个尊重自然、爱护环境的古村落。这个古村落建在半山腰,不占农田,村中“阳宅阴宅同处一个村落,活着的与死去的人共存一地”。村中遍布农耕文化的设施:禾晾、谷仓、水碾子、开亭、鱼塘榨油坊、纺车等,这个古村落被誉为“侗族生态博物馆”也是在情理之中。张达和漆小云合写的《悼念范禹先生》,强调了范禹和黔南之间的深情。一方山水滋养一方文化,黔南这方水土也吸引了外阜的文化人。范禹先生能半个多世纪生活在黔南,也说明了这块土地的神奇。黔南是歌舞之乡,范禹先生在这里创作了《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充分表达了云贵高原各族人民的好客之情,范禹先生在黔南活到了94岁,人到老,依然好学不辍,依然散发着艺术活力,可见黔南之养人也。

二、人性深处的文化思考

贵州亦属于中国的西部,西部人自强不息的精神早已融入了中华民族的血液。中华民族需要温良恭俭让,亦需要张扬西部民族那种扬厉进击的强悍气质;散文需要小桥流水的浪漫,亦需要直面现实的勇气,唯有正面现实,人性才会爆发出本来的善的能量。这种人性的温暖和光辉,不仅仅有关于亲情的叙述,更有家国情怀的悲悯和大爱。笔者注意到,2016年《夜郎文学》散文作者们大部分是“业余”作家,他们身边的生活,就存在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存在着弱势人群的生活形态,如何去感受底层生活,如何去看到在卑微中生活里的人性尊严,这是一件写作中的重要事情。

人性应该是圆融的,唯有圆融才能幸福。现实生活带来的方方面面,却不圆融,纳雍晓翠写了《最小的妹妹叫蝴蝶》,就向读者展示了一幅人生的破碎画卷:作者的小妹出生时,父亲被冤枉关进牢房。十六年以后,风靡中国的打工潮冲击着农村,作者的妹妹蝴蝶不顾父母劝阻,来到了广州,因不适应当地气候而全身生疮;后来,妹妹蝴蝶来到昆明,是在冰库里搬蔬菜;后来去电子厂、服装厂都干过,上当受骗的事儿,经历过很多回……外面滴世界很精彩,但市场经济又让人很无奈。妹妹和一个叫“东”的男孩儿结婚,尽管这个男孩不是妹妹心仪的男孩儿,妹妹还是结婚了。影响蝴蝶婚姻幸福的,当然有经济魔兽,再就是她和男孩儿的心灵缺乏共鸣,因此,婚姻对作者的妹妹来说就是一座坟墓。蝴蝶在这座坟墓中挣扎着,摸索着,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过后,还残存一些希望,但这希望是那么脆弱,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得消声匿迹。此文的闪光之处在于写出了人性的挣扎和承受,妹妹蝴蝶一次次离开没有共同语言的丈夫,又一次次为了女儿回来,这是母爱的闪光;妹妹在打工中受到了种种寂寞折磨,却依然保留独立思考习惯,这是自由者的闪光。

赵梅的《藏在荆棘里的爱》,表达的是人性中的父爱。全文是叙述的,叙述父亲在当地的名气,“在我们家。穿什么样的衣服,孩子是没有话语权的。”作者还回忆了童年时一次刻骨铭心的挨打经历,即是一次下河去捕鱼的经历,当时作者父亲就在家等着,“拿着那粗得像牛耕绳一样的鞭子抽得真疼!父亲还不让母亲说一句说制止的话。”这次挨打,其实是一个悬念,作者在文的结尾解开了悬念,“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狠狠的惩戒总比失去一个孩子要好。”挨打也是一种源于内心的深父爱,符合逻辑,非常感人。王锦芳的《雨中游杜甫草堂》,彰显了知识分子的忧国忧民情怀。知识分子是一个特殊群体,他们的作用大,历史就进步得快;他们的作用小,历史就进步得慢。历史上的唐朝之初,还是可以很好地任用人才的,但中唐以后,知识分子作用越来越小,就出现了杜甫先生晚年食不果腹的尴尬,尽管如此,杜甫先生依然心系百姓,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避天下寒士俱欢颜”,拳拳之心也。

说到云南丽江,很多人去过的人,都会说起“艳遇”这个词汇。什么是艳遇?无非是在陌生的地方,突然遇到知音一般的异性。人分为男女,异性之间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而婚姻恰恰限制了这种自由。因而男人女人便从心中渴望艳遇,在适当的时候,形成一种人性的爆发(犹如《廊桥遗梦》中的男女主人公)。作者王霞写的《故事丽江城》,则是寻求一种感动,一种音乐的感动。“音乐一下子就钻进心里,非洲鼓的节奏,特别有感染力,让我突然感到无力。”是啊,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自信满满的,只是到了丽江这个特殊的异乡,才会被音乐所俘虏!于是笔者相信,这种来自内心的音乐震撼,比遭遇一场艳遇要深刻的多。

雷裕江的《岁月拓片》是回忆的,文中有亲情,有友谊,有爱情。从写作方法上看,是使用了“片段式勾勒”,其中写友谊,是作者接到四妹来了一个问候电话(四妹是作者母亲同事的女儿),电话中是殷切的关切;写亲情,作者是通过写自己请父亲到自己新家来居住,结果夫妻拌嘴,“所以父亲没有到我们所住的新家来,成为我永远的内疚。 ”作者写爱情,写了一对老夫妇的死别,“只见老爷子站在老太太遗体旁边,拿起一把梳子,慢慢地为老太太梳头。看到老人家深情地凝望着老太太说,老伙计呀,等等我,过不了一个月,我就来找你来了。”这个世界上,两个人心心相印,两情相悦,便是人世间最真实的爱。假如人们在这个世间争来斗去,把许多不是财富的东西当成了财富,这是才是做人的误区。岂不知,人生最大的财富便是——真情。

人生在生死别离时,总会迸发出令人感喟的真情,王晓云写的《忠实先生的爱与忧愁》就向读者推出了这样的场面,即是为作家陈忠实先生送行的场面,“只见人群迅速低汇集,整个偌大的广场已经水泄不通,激流涌动。”“陈忠实他以那如今已瘦小的物质的身体存在,创造了巨大的精神的世界。”一个作家在世上,安身立命的便是文学作品,陈忠实先生在世时有他自己安身立命的文学作品,既是《白鹿原》(近期已改变为电视剧和电影)。这部长篇小说里有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理解,有无数鲜活的人物形象……这就够了,这也许是丁玲先生所说的“一本书主义”。是的,作为一个作家,写好一本书太难,不要说些好一本书,即使是写好一篇短文,写好让后代永远记住的几句话,也是有难度的。陈忠实先生毕竟有了《白鹿原》,他应该是欣慰的。

张孤写了《梦中的客栈——悼杨绛》,是追悼杨绛先生的。悼文,作为悼文,有的是悼不幸,就有了悲情;有的是悼幸福,就有了平静。作者张孤著文是悼幸福的,因为杨绛确实是一位幸福的老人。杨绛先生之所以幸福,一是长寿,二是有幸福的婚姻。当然,钱钟书、杨绛夫妇,经历过“文革”这样的大众化不幸,“作为中国的精英、自由知识分子,一辈子都在飘荡中,经历了‘自由’带来的磨难。”但钱钟书、杨绛夫妇毕竟家庭幸福,不存在夫妻反目、互相揭发,女儿也不存在与家庭决裂、划清界限问题(文革中的这样的事例太多了)。杨绛先生的家庭完全完全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文中还再现了钱钟书和杨绛先生在干校遇到的一只小狗的细节,把那些毫无人性的人和温情的小狗进行对比,有一种黑色幽默味道。

三 从物象风景到心象风景

关于散文写作的物象和心象,很多作者觉得生疏,虽然赞同写作的时候应该做到“物我两忘”,但对物象和心象如何在具体的语境相互相成,依然会感到陌生。《礼记·大学》有对“格物、致知”的论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对于散文写作来说,物象却是难于绕过的,物象和心象通过“格”而抵达浑然一体,从来带来了文本的和谐和征服力。黔南市风景秀丽之地,荔波的大小七孔,罗甸的大小井,平塘的甲茶……在整个贵州都是自然山水名胜之地。其实。只要有心,遍地都是风景,卢有斌的《都匀风景线》写的就是黔南州治所在地都匀,作者善于把都匀自然风景情境融化到心理审美之中,写了都匀的斗篷山、百子桥、马鞍山、七星山、芝林溶洞、四方摊、龙井、螺蛳壳古城、王司古镇、永历帝陵等,这些风景,对于外地人是陌生的,对于本地人则是熟悉的,因为熟悉,可能就少了一份审美情怀。而卢有斌则清晰地对这些风景“过电影”,把这些风景用自己的审美呈现在读者面前,并着力地找出风景的个性。“大桥头”突出了——无私,这座桥是都匀布依族贤士唐文升倾尽家产而建成的,一个人能倾尽家产来建一座公共用桥,高风亮节也;写“四方滩”突出了——神话;写“斗篷山”突出了——雄奇,并且由雄奇而引发哲思;写“马鞍山”突出——变故,马鞍山的森林曾经被砍伐一空,后来经过辛勤劳动才恢复绿树成荫;写“龙井”,则突出了——涅槃,在对物象描述里,作者完全是把人间世态炎凉融进去景物,因而“龙井”是有独立人格的,“龙井”在一场地址灾难中死而复生。

李晓妮是黔南新近引人注目的一位中年作家,原籍黔北绥阳,生长在黔南都匀,她的散文和散文诗,含着一种中年知识女性的成熟,2016年,她在《夜郎文学》发表了一组散文诗《春江花月夜》,她的这组散文诗,显然力图避免出现面对风景的无病呻吟,总是力图从现实风景和历史对话中寻找出人文文化的大气场。李晓妮的散文诗关注当下,关注当下的人性嬗变,如在《平沙落雁》中就对大自然的生存感到担忧,“双手合十,仰望云朵对你祈祷。希望寻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没有猎人的枪口,那里没有饥饿的毒药”。李晓妮由于具有诗人气质,写过不少有分量的现代诗,她的散文诗就比较容易借鉴诗歌元素,比如《二泉映月》中就有,“你用骨头和筋做成二胡,将孤苦切碎在隆冬的风口。”显然从生活的常识看,骨头和筋无法做成二胡,只有在诗歌的语境里才能成为诗歌的有机组成部分。笔者认为,散文诗既要注重外景,又要注重心景。散文诗要借助艺术形象,象征某种抽象的哲理和理念。笔者注意到,李晓妮在2017年的散文诗注重散文诗的气场、格局、结构有了更深的开阔度,李晓妮发展潜力很大,值得关注。

王智源写了散文《故乡记忆》,故乡,因为时光悠远,就有了更加明丽的颜色,有了梦幻一般的色彩。比如作者写了梦幻的水碾房,叙述了水碾在生活中的不可或缺和水流的激荡,“水渠里有许多大小的鱼,负责看水的人看到鱼群游来游去,饱眼福而已,又不敢放水抓鱼。”作者写《老家的房子》,是在爱心中写出的,老房子的形象非常清晰,“老房子是木质的,除了四角用小木柱紧贴围住,外加很高很大的篱笆,直通至‘人字形’的屋檐下,外面用小木板钉好就牢实了。” 建房用地方藤条可以打秋千,十分有趣。木子写了《桂花香》,本上一直飘逸着桂花的香味,但最让人心动的还是作者格物了桂花的品质,“花谢后,桂树依然是那样默默守候,待到来年再次向人们奉献那醉人的芬芳。”尤其是品味出了桂花的文化品位,“桂花品性高雅,有如超凡脱俗的女子,深得文人墨客的喜爱,自古就是文人笔下善美的君子。”作者还以唐人宋之问、唐代诗人刘禹锡、南宋词人李清照的诗词作品作为例证,例证里的文化氛围与实景中的桂花相互交映。作者竹毛梢的《旧风物》,写了江南的竹子,写了牛,写了桑树林。这些风物都有着人性的温度。竹毛梢虽然用来管教孩子的,文本里也含着浓浓的父爱,父亲“不但不打我们,每次我们犯错,他总是高高地举起竹毛梢,竹毛梢顺着我们身恻轻轻地落在地上,弹起无声无息的灰尘。”为方便孩子们采桑葚不被蛇咬,父亲向蛇医请教了防止蛇咬的方法。作者还写了红薯,突出了这种食物的平民特点,“红薯聚合了阳光的温暖,储存的土壤的香甜,它虽然低贱上不了台面,但陪伴我们度过了那段物质匮乏时光”

张修东写的《那爿天井》中的天井,是具有心理投影的物象。老家那爿天井,“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涌入我的梦中。”作者在文中介绍了自家房屋艰难的建筑过程,“终于构筑了一个家庭的小天地,南北长东西窄的长方形天井。”在作者的眼睛里,那爿天井是房屋的眼睛。作者还充满感情地叙述了一个少年眼睛中天井,更为可贵的是。作者把天井作为一个成长的平台。作者长大后,从家中来到矿山,作者以为是来到更大的“天井”,他在这里与师傅很好地沟通,相濡以沫。后来作者自己成为矿山领导,自己认为“对得起家中的天井,由此也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茶叶与也是一种物象,作者黄鹏先写了《离不开的茶》,写了人和茶业之间的难分难离,茶叶不仅有助于健康,更含着一种文化意味,“茶成了人们交流的纽带,友谊的桥梁,和谐与温馨的象征”。陈德林写的《大塘茶语》也是写茶叶的,茶中蕴涵着浓浓的亲情,把亲情蕴涵在茶叶中。作者笔下的大塘,隶属于都匀的平塘县,这里海拔1400米,终年有云雾笼罩,盛产毛尖茶。毛尖茶是我国名茶,可是在茗茶的背后,隐含着茶农的辛勤劳动。说到亲情,作者写到了故乡的二婶,回到故乡,听二婶讲人生感悟,“人活一辈子,无非和自己较劲,剩下的事情就是衰老了。”确实很有哲理。

写风物的散文,大部分作者写植物、写风景,而来自福泉的邓瑞仙则写了旗袍。作者虽为女性,也能欣赏别的女性穿旗袍之芳,尤其欣赏那些缓步而行的旗袍女子,看着那种衣闋飘飘行走的样子,感到“无不是以一道亮丽的景致”。作者写在当下,“阳光穿越时空,进入民国时代,有了更多爱旗袍的女子,如林徽因、马苏、张爱玲等。”作者善于写细节,不仅写旗袍,还写了旗袍上的盘扣,那些“或者排列整齐或错落有致的各种盘花扣,宛若黑夜里的一颗珍珠,闪烁着自己独特的光芒。”无论是旗袍,还是旗袍上的盘扣,无不透露着女子的优雅,同时也是在世界格局内的中国服装特色。就服装美而言,只有具备了特色,才能审美的大家园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对服装是这样,对于写作也是这样。

黔南的风景是美丽的,黔南的散文也是美丽的,2016年《夜郎文学》所刊登的散文,立足黔南,面对全国、全世界,黔南籍作家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冲出”黔南的勇气和气象。同时,笔者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全国顶尖散文作家来投稿《夜郎文学》,来参与黔南的散文建设,这是可以期待的。

2017年6月于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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