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与寻觅
2018-09-10李健
李健
“薄雾轻泛舟,放歌月未起。秋波涌雪涛,孤蓬映寒水。伊人宛中央,萧然隔尘市。”这是石涛《题蒲帆挂月图》的一首诗,平淡天真,却思远意深,这更像是对蔡谨蔚其人其画的一个写照。
蔡谨蔚给人的感觉清纯但又有一点神秘,宛如隔了一层面纱,秀逸而圣洁,这种神秘体现了一种远离闹市,脱离尘嚣的清幽之美。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还是在十几年前,我们同在一个考研外语的学习班上学习。她是后来的插班生,当时老师向同学们介绍:“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叫‘小蔡’。”当时她穿着一件碎花蓝底的上衣,高高的额头,高挽的发髻,还插着一根长长的发簪。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朴,和我们周围的这些追赶时尚的俊男靓女很是不同。大家一接触,更是觉得这个“小蔡”竟是如此未经尘世:别人一问话,她就脸红,说话也就变得结巴起来。索性,班上的几个坏男孩就把凳子搬到她周围围一圈,故意逗她,看着她结结巴巴,满脸通红的样子哈哈直乐。这时的她不知所措,面红耳赤,最后忽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夺门而逃,直到老师上课,其他同学都坐好时,她才敢探着头,东张西望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俨然是一个未经尘世的单纯的小姑娘,心纯如纸。
西汉杨雄曰:“言,心声也”,诗与画都从于心,蔡谨蔚的画也是这样。几支信手拈来的野花野草、不经意的一只小虫、郊外路边的几根树枝、池塘中的一束残荷、天际边的一朵浮云……这些都是她生活中周围的最为平常之物,却成为她画中的主要内容,平平淡淡,天真童趣。
平淡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境界。而天真的心境更是老庄哲学的最高要求,所谓“返璞归真”、“心斋之心”更是中国传统审美的最佳心境,这种境界其实就是画家心性的外化。
这是一幅极平凡的景致,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可是,当一阵微风吹过,这幅平凡的画面竟然充满了生意:蒲公英在微风中轻舞,光彩流动,一只彩蝶在花丛中寻觅,黄黄的野草在风中起伏,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摆,犹如精灵曼舞,而远方的几朵白云静静地立在那儿,丝毫不为所动,像是从这些野花野草中抽离出去的灵魂,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回望自己,反观自照。而这些曼舞的花草总是在远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生活,但是她却永远到不了那里去。
古人说:“山水媚道。”看着谨蔚的花鸟,我想:“花鸟也通禅吧。”蔡谨蔚的画中总是有一种诗性和一种思绪,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始终牵引着你。你不再关心画中题材,不再瞩目画之笔墨,只是淡淡的品味其诗意,正所谓:“静几明窗,焚香掩卷,每当会心处,欣然独笑。”于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所有这些都超越了题材、内容的限制而直指人心,表达出一种生命的意义和精神,是一种“神性”的感觉,是一种走失的孩子归家的感觉,这种回家感是一种心理的归属,一种终极的归属,是在关于人性和生命本质的上的契合。
也许画家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俗世界的人,而是另一个理想世界里走失的孩子,她正听着天边传来的天籁之音,怀着喜悦的心情吟唱着,寻觅回家的路,用她的画笔,用她的水墨、宣纸在寻觅。我们细细品味这些其看似无心无意信手描绘的平淡之物,却能意会到某种神韵,这种神韵又似在心中唤起一种原始的记忆,一种对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并形成一股莫名的喜悦感,然而再细把握时,却又变得若明若暗,扑朔迷离,这也许正是海德格尔所指的艺术的本源吧!
看着蔡谨蔚的这些花鸟画,我渐生一種“花非花,雾非雾”的幻觉,不禁明白了那句禅语——“静观所得”,在那儿,“涅槃”或“彻悟”常参合在红尘俗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