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顾盼生姿:《合欢树》的情感解读

2018-09-10池丽

文学教育 2018年9期
关键词:合欢树情感语言

池丽

内容摘要:《合欢树》语言如闲话家常,学生对文本的赏析往往只关注作者所叙之事,止步于“母爱”的主题概括,忽略了作者潜隐的情感。想要读出作者在那淡淡叙事背后的情感秘密,就要关注“这一篇”散文的语言特点,琢磨行文中语言顾盼生姿处,读出隐藏的情感,找到解读作者内心情感的密径。

关键词:语言 情感 语言审美

写人叙事类散文的语言大多简洁精炼,行文如水。质朴、干净的叙述语言,便于读者进入所叙之事,所写之人,学生往往因此认为这类文本一看即知,阅读时浮光掠影,对文本的赏析常常止步于人与事及表层情感的概括,忽略了作者潜隐的情感。

实质上,在现代文这个领域里,散文相对于其它文体,最典型的特征是“个人化”。叶圣陶先生在《编者的话》中就对散文作者提出要求:“便是细到像游丝的一缕情怀,低到像落叶的一声叹息,也要让我认得出是你们的而不是旁的人的。”叶先生以比喻的方式告诉我们,现代散文的重要任务是情感的书写与分享,而且这种创作具有极其鲜明的个人气息。梁实秋先生在《论散文》中也说:“散文是没有一定的格式的,是最自由的,同时也是最不容易处置,因为一个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里绝无隐饰的可能,提起笔来便把作者的整个的性格纤毫毕现的表示出来。”在梁先生的这句话里,我们可以看见现代散文的两大特点:体式活泼、表露真我。

而汪曾祺先生曾说:“探索一个作者的气质、他的思想,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者的语言里”[1]。可见,语言是作者思想情感的外化与载体。关注“这一篇”散文的语言,琢磨行文中语言顾盼生姿处,读出隐藏的情感,是帮助我们找到解读“这一人”内心情感的密径。

《合欢树》的语言如闲话家常,但在作者平实简约的叙述中压抑着种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我们将原文第7段至第10段中作者对小院、对合欢树的相关叙写摘录在一起,细读品析,就会发现散落在各个段落的句子之间顾盼有情,深藏着作者的心扉:

“我很少再到母亲住过的那个小院儿去。小院儿在一个大院儿的尽里头,我偶尔摇车到大院儿去坐坐,但不愿意去那儿小院儿,推说手摇车进去不方便……人们终于又提到母亲:‘到小院儿去看看吧,你妈种的那棵合欢树今年开花了!我心里一阵抖,还是推说手摇车进出太不易。”(第7段)

“我没料到那棵树还活着……悲痛弄得我们都把那棵小树忘记了。”(第8段)

“与其在街上瞎逛,我想,不如就去看看那棵树吧。我也想再看看母亲住过的那间房。”(第9段)

“我问起那棵合欢树。大伙说,年年都开花,长到房高了。这么说,我再看不见它了。我要是求人背我去看,倒也不是不行。我挺后悔前两年没有自己摇车进去看看。”(第10段)

当我们将这些散落在不同段落的句子组合在一起,就会发现本文语言表情达意的机巧:既然愿意偶尔去曾经生活过的大院,为什么就“不愿意去”那仅仅几步之遥的“我”和母亲住过的小院?“手摇车进出太不易”显然只是托辞。如此矛盾的背后,“我”究竟想去大院看什么?感受什么?“我”又怕在小院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为什么多年以后,当“人们终于又提到母亲”、提及合欢树时,“我心里一阵抖”?为什么在得知当年母亲精心养护的合欢树还活着并且开了花的时候,不立刻去看看?又为什么在因为烦记者的采访而“在街上瞎逛”时,却又想“不如就去看看那棵树吧”?“我”到了小院,最终为什么又没有去看树,没有去看“母亲住过的那间房”?而是 “挺后悔前两年没有自己摇车进去看看”,最终选择“摇着车在街上慢慢走,不急着回家”?

在引导学生思考、梳理、探讨这一连串“为什么”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作者那些刻意疏离的行为中悄悄浮现出了他的渴求、思念、惶恐、孤独、感伤。当“我坐在院子当中,喝东家的茶,吃西家的瓜”时,在那些“把我当儿孙看”的老太太们的“光扯些闲话”的时光中,“我”定然感受着当年在此生活时的邻里气息,对曾经的这样的生活,“我”显然是心中有所依恋的。老太太们“想到我又没了母亲,但都不说”的细心呵护,给了“我”踏踏实实享受回到过往的温暖的归属感,而在这过往的温暖与归属感里必定也模模糊糊地有母亲的影子存在。但这种微妙的情绪很容易失衡——一旦“我”进入物是人非的小院,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必将使“我”记忆中那些往日生活的种种在瞬间翻涌而出。在大院里得到的过往的温暖和归属感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如今,“我”已经理解了母亲当年的心中之苦,却已无法给予母亲任何一丝慰藉;包容“我”,耗尽心力、全力支持我的母亲早已离去,“我”精神的故乡何在?在生活中早已认清这个事实,却无法直面事实的“我”,因之而愧疚、感伤、胆怯与惶恐,这才是作者始终不愿意去小院里看看的真正理由。

当“我”在写作上获得成功时,我终于不再逃避,想“去看看那棵树”,“再看着母亲住过的那间房”——小院里,处处有母亲的痕迹,仿佛母亲还在身边,“我”可以和母亲说说心中的酸楚、喜悦、苦痛——七年的时间里,生死两茫茫。当年,在母亲的眼中,那弱不禁风如含羞草的小树寄寓着儿子人生出现奇迹的希望,而儿子就如同那需要她精心侍弄的孱弱小树,等待有朝一日“开花”。多年以后,合欢树终于开花了,“我”也终于小有成就了,母亲当年的愿望都已成真。但造化弄人,因为邻居们家家扩建厨房,过道变窄,此时“想摇车进小院儿真是不能了”,“我”在“求人背我去看”和“不去看”之间,选择了后者——一个人在嘈杂的街头,独自回忆母亲对“我”的殷殷之情,任“我”对母亲的拳拳之心百折千回。因为热心的人们都“关心我的腿”,关心“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却没有人理解写作对于“我”、对于母亲的意义;正如没有人知道合欢树当年对于母亲的意义,而今对于“我”的意义。与其让人看见“我”在小院中、在合欢树下悲伤成河,给“我”无谓的安慰,倒不如将那些无法与人言说的思念、情感放在心中,在精神上与母亲进行对话:感恩、眷恋、遗憾、忏悔、愧疚……种种在人前刻意隐忍的情绪在自我的世界里得到彻底的宣泄,那时那刻,“悲伤也成享受”。

史铁生不借助任何抒情与描写,以质朴浅近的语言,不事雕琢、不动声色地叙事。他以一种看似最为平静的叙述姿态,在看似最自然流畅的娓娓闲话中,以高超的语言控制功力,表达着自己复杂深沉的情感:无论是对母亲离世的深切疼痛,还是敏感复杂的情感煎熬,或是对情感重压的逃避……种种细腻而又厚重的情思与感怀交织在平易内敛的文字中,可以说是静水流深。

正如梁实秋先生所说,“平常人的语言文字只求其能达,艺术的散文要求其能真实──对于作者心中的意念的真实。”[2]我们如果因为表面简约朴实的文字只看到了作者所写的人、事、景、物、物,忽略了字里行间流淌的种种意绪、情感,那也就只是摭华损实了。只有在全文观照意识下,细心琢磨行文中语言顾盼生姿处,我们才能自觉、主动地对语浅意深的文本进行语言审美,才能触摸到作者的心绪情脉,感知文字里真正的温度。

参考文獻

[1]汪曾祺:中国文学的语言问题---在耶鲁和哈佛的演讲.http://blog.sina.com.cn/s/blog_5b1077250100anc9.html

[2]梁实秋《论散文》.https://baike.so.com/doc/3811571-4002955.html

本文为福建省三明市市级课题“浅阅读背景下高中现代散文深层阅读教学实践研究”(JYKT-17054)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福建省大田县第五中学)

猜你喜欢

合欢树情感语言
Aibizia Julibrissin合欢树
情感
台上
合欢树
冬天的雨
我有我语言
主题素材阅读之“情感”篇
语言的将来
Action Speaks Louder Than Words 你对肢体语言了解多少
有趣的语言